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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如妖似魔-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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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篷里除了应皇天和章乐之外,挚红和琴冲也在,“山贼”们送观言抵达之后,便对挚红抱拳道,“左司马大人,副将领,人已带到,属下等先行回营备战。”

    挚红微微一点头道,“去吧,你们等我的信号。”

    “是!”

    众人得令,便径自离去。

    观言讷讷地看着眼前几个人,开口第一句话便问,“那个,暝夷大人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应皇天对他道。

    “应公子,观言并没有开玩笑。”观言听了他的话,不由地道。

    “咦?难道我在开玩笑吗?”应皇天一本正经地道。

    章乐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便出声道,“应兄,你明明知晓观公子是认真之人,还故意卖关子。”

    “你说我卖关子,我就索性卖到底。”

    “好好好,你就是吃准了这里没有奈何得了你的人,大家都被你吃得死死的,你就得意忘形了。”

    应皇天当仁不让,只管点头。

    “观言,暝夷大夫不会怎样,他在陛下面前说得虽然好听,但我见他凡事总会拉个垫背的,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是绝对不敢上山的,你就放心吧。”还是挚红直截了当地对观言道,这里也只有他一个人有立场说出应皇天卖关子的事,不过事实上他也只说了一半,并没有将另外一半说出来。

    应皇天这时只是瞥他一眼,却也没在这件事上再多言,只道,“要破鼓声,灵夔必不可少。”他话音未落,观言怀中的小兽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咻”的一声钻了出来,见到应皇天,雀跃地扑了过去。

    应皇天一只手将它托起来道,“这个小家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今晚你们就能领教它的威风了。”

    像是知道应皇天在夸它,灵夔一个劲地在应皇天手掌心里翻滚。

    “够了够了,去跟你的新朋友玩耍吧。”他说着就把灵夔抛给了观言,观言忙不迭接住,瞪应皇天一眼道,“应公子你怎么可以用丢的!”

    应皇天并未搭理他,继续道,“一旦它将鼓声破坏掉,章乐便会开始弹琴助阵,之后该怎么做,就不需要我多说了。”

    挚红点头道,“我明白,之后就交给我与琴冲吧。”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雷天来袭。

    ……

    楚军全军备战,由楚王亲自压阵,率领中军在流波山正面山脚下严阵以待,大司马、左司马分率左右两军来到流波山西北和东北边的缺口,以三军包围的阵势准备一取流波山。

    傍晚时分,厚厚的云层铺满天际,闷雷滚滚,天空中暗藏一丝不安的气氛。

    见时机已到,左右两军先锋部队在挚红和琴冲的命令下冲入流波山,以诱出鼓声。

    应皇天和章乐的帐篷也已转移到了接近流波山的位置,但当第一声闷雷响起的时候,应皇天便带着灵夔独自离开了。

    “章乐公子,不知应公子会去哪里?看这天气,大雨很快就要落下来了。”观言无不担心地道。

    流火之季,雷天总是会伴随着倾盆大雨,这是谁都知晓的常识。

    “不用为他担心,他那个人没事绝不会自己去找罪受。”章乐笑着道。

    观言想了想也对,然后苦笑道,“我以为他会让我带灵夔进流波山,谁料……现在看起来,好像只有我最闲,什么都不用做。”换言之,是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如此天气,灵夔可不是谁都能带的。”章乐却摇摇头道。

    “章乐公子此话是何意?”观言不解地道。

    “灵夔素有雷兽之称,只有它不畏惧雷神,因此若要引雷破鼓,也只有它才能真正做到并且能毫发无损。”章乐回答道。

    “那要如何做到呢?”观言又问。

    “其实我亦没有亲眼见过。”章乐吐露道,“只不过灵夔本就出自我夔国,因此多多少少了解它的一些事,事实上它一直生活在深山之中,从未有人敢接近它,那座山亦被我们夔国人称为‘雷神之山’,因为每当雷期一到,山中电闪雷鸣,所有树木几乎都会被落雷所毁,严重的时候整座山都会发生火灾,直到隔年树木再重新生长出来,若是不小心在那种天气误闯入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观言听后不由咋舌,虽然他曾见过小东西的破坏力,但那毕竟仅限于正常能理解的范围,若像章乐这般说法,那岂不是威力惊人,甚至到了可怕的地步!

    “那……应公子带着它岂不是……”观言神情之中担忧更甚,章乐却不以为然,说出口的话全是数落之语,“应兄是个异数,你可知当他听说灵夔的存在时那一脸兴奋的模样,还专门找了个雷天偷偷闯入,结果毫发无伤出来,并将灵夔带出山,一开始我还不相信,谁能想得到雷神之山中那让人敬畏且被称为‘雷神’的竟是如此小的小家伙?他诓我跟他打赌,结果那年灵夔不在山中,那座山果然安然无事,不过这样一来反而引得众人都在担忧‘雷神’离开了,于是我只能每年去一趟楚国,在他各种刁难的手段中排除万难将灵夔请回山中,才算相安无事。”

    “这……”观言也不觉无语,就好像事情一旦到了应皇天身上,就不可用常理去判断。

    “所以你就不要担多余的心了,在此好好听曲看戏罢。”章乐说着拨弄了一根琴弦,样子看起来洒脱得很。

    观言终于不再纠结,也就在章乐“铮”一声拨响琴弦之后,雷声大作起来。

    “轰隆隆”之声从天而降,胜过鼓声数倍,就在此时,流波山山中鼓声亦阵阵作响。

    就在这时,除了天空中的雷声和鼓声之外,流波山中又多出另一个声响。

    那听起来显然是某种庞然巨兽的吼叫声,声音直逼雷鼓,竟有震天之势,威力惊人。

    吼叫声向着鼓声而去,观言忍不住揭开帐篷,只见黑沉沉的天际不断现出劈空的白芒,像是要把昏暗的天弄裂一样,此际,狂风大作,雨势倾盆直下,伴随着兽吼声的出现,天边的落雷一道一道竟然全部往流波山逼近。

    饶是对此早有预料的章乐,看着眼前恢弘之景,也不由惊叹道,“雷神之山的光景,想必便是如此,但山脚下看和山巅观望的感受,竟是全然不同。”

    观言早已目瞪口呆,此时,鼓声被雷声逼得渐渐无后继之力,再加上如此威力惊人的吼声,夔皮鼓声不禁现出一丝颓势。

    章乐是乐师,对声音自是极为敏感,就听他低道一声,“是时候了!”便闻远处“轰隆”一声,乃是落雷夹杂着夔皮鼓脆裂的声响,想是灵夔已经接近了夔皮鼓,并已将落雷引至,就在章乐出声的一瞬间,鼓声被破。

    章乐早有准备,十指连动,乐声随着琴弦的颤动自指尖缓缓倾泻而出,不知是雷声所迫还是先前章乐压根未拿出几分正经来弹奏,此时所成之曲势焰熏天,在章乐的手指翻覆间化风化雨,力度和节奏均是比先前观言所听过的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随即,流波山中兽声响起,在雷声和雨声下为楚军助威。

    雷声响的并不是太久,当雷声消失之后,百兽之鸣声未停,震天杀声浮现!

    血气在整座流波山的上空蔓延。

    这一夜的雨,好似汇聚成血,自流波山上蜿蜒直下。

    当天空终于放晴,胜负已定。

    其后,楚军长驱直入,从流波山一路杀进鄂邑,一遂楚王心中之愿。

    …

    那晚之后,流波山山脚下常有一人经过,他衣衫褴褛,神情茫然,状似疯癫,见到路人便拦住道,“鼓声已破,你们知道吗,它是被我破的,哈哈,鼓声破了,请陛下赏赐……”

    夔之大章·完

第48章 夔之大章 番外雷兽曰夔() 
那日流波山之战浩大如狂澜的声势,挚红觉得可能在他今后所有的戎马生涯之中,都难以忘怀。

    杀声是在急如吞野的雨势和倒卷江海的风声之中开始的,那时“隆隆”的雷声已越渐趋弱,夔皮鼓声被破的信号让所有将士们士气大振,那劈空的光芒拢聚的盛况照亮了整座流波山,却又随着那一声脆裂的声响而倏然寂灭,耳边只闻身上铠甲所发出的掷地金声,和流波山中百兽助阵的吼声,是以即便是大雨迷蒙了视线,却始终抵挡不了每个将士心中必胜的决心。

    铁蹄争鸣,金戈横扫,每一刀下去便是血肉支离,撼天动地的杀伐声将满山遍野的哀鸿声掩得了无痕迹,此时此刻,早已无人在乎性命的流逝,鲜血将流波山染成一片殷红,成就了那一日唯一一抹鲜亮的颜色,也映透了众将士们的双眼,在他们心中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终于攻下西北边最后一道防线,挚红率军一路势如破竹攻入流波山,他们经过一整夜的厮杀,直到黎明的曙光到来之际,众人终于亲眼见到了大帐外那面巨大的曾困阻了楚军三个月之久的那面夔皮鼓。

    那鼓除了巨大之外,与其他鼓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它通体包着青黑色的夔皮,此时因为被雷击破而在鼓面上留下了一个大窟窿。

    挚红率军抵达之时,已有一人站在大鼓面前,他脚下躺倒数人,有一些径自浑身漆黑,显然是被落雷击中而死,雨水冲刷了焦味,却掩不去这几具尸体的可怖之状。

    那人浑不在意,不在意山中响起的赫赫杀声,不在意空气中弥漫的浓浓血气,不在意暴风疾雨如利刃般的侵身,甚至不在意偶尔杀出来的敌兵,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与他眼前这面大鼓,挚红仅看着他的背影,就感受到一股杀戾之气自他周身隐隐而现,这是挚红从未在这人身上见到过的,也是让他倍感陌生的,仿佛这个人并非是他曾经熟识之人,但他依然是应皇天,也许在不经意间,他不小心撞见了这个人与平常极不相同的一面。

    “禀报左司马,后方敌军已全部扫清,是否要前去相助陛下和大司马?”忽然,有人来报。

    话音刚落,一个浑身是血的敌兵忽然从大帐中冲了出来,手中长戈直逼大鼓前的应皇天,挚红一惊,已箭步上前,却因为距离本就稍远的缘故不及触及,哪知应皇天反应更快,他看也不看,闪身避过横刃,随即空手握住戈身,一挑一放之间那名敌兵已被猛地掀翻在地,就见应皇天手中长戈翻转直下,离手之际顿时力贯敌兵心脏,鲜血透体而出,那边应皇天却像没有动过那样,已然面对着大鼓负手而立。

    挚红身后的众将士见到这一幕皆是心头一凛,挚红已下令道,“留下一队人马重新清点战场,其他人随副将前去助阵。”

    “是。”

    副将领令前去,留下清理战场的士兵,挚红注视应皇天的背影,定定地问他,“这面大鼓,你要如何处理?”

    他曾在校场上见过应皇天不凡的箭术和骑术,知他武艺过人,甚至藏而不露,可纵然如此,也从未见过他杀人,此刻一见,说不吃惊是骗人的,就算他杀的是敌军人马,就算他为的是自保,下手却毫不含糊,干净利落,不过在吃惊之余,挚红心底逐渐升起的竟还有几分认同,应皇天从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游手好闲,这一点他早有认知。

    应皇天那总是显得干净的嗓音此时因雨声而显得有一丝模糊,他并未回过头,依旧面对大鼓道,“相传夔与天地同生,世上只有三只,这我自然是不信的,但夔的数量也决计不会多,只因夔生长缓慢,要想将它的皮扒下来制成鼓需要等数十年,而眼前如此大的一面鼓,鼓面无痕,可想而知那只夔有多庞大……”他说着伸出手去,轻抚鼓面,灵夔因他之言在他怀中发出难以自抑的“隆隆”响声,仔细听便知那竟是在呜咽,“夔天生能发出惊人的声响,它的身体发肤乃至体内之骨为了抵抗巨响都已拥有异常的能力,因此用它的皮制成的鼓加之用它的骨做成的槌才能发出如此惊人巨响,但它一般从不轻易出声,只怕惊扰了万物而努力自持,如此有灵性之物,却被人类扒皮挫骨,死无身葬。”

    他这般沉沉缓缓地说着,挚红终于明白他的杀气来自哪里,他语气中的痛恨又是来自哪里。

    “我明白了,我会替你将它安葬。”挚红对着应皇天的背影承诺道。

    应皇天终于转过身来,他浑身上下早已被雨水浸透,此时面色一片雪白,却显得一双黑眸愈发深邃,仿佛透不进一点光,挚红只觉得他方才的杀戾之气就在他转身之际忽然消散于无形,表情已如同往常,那么漠不关心,那么捉摸不定。

    “我不会向你道谢。”他道。

    “你破了鼓声,该道谢的人是我。”挚红道。

    应皇天不置可否,挚红注视他片刻,不觉出声邀请,“一起去破鄂军?”

    作为左司马,他本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但方才见到应皇天利落的身手,这个念头总是盘旋不下。

    “好。”没想到应皇天简单一个字,算是应了他的邀请。

    ………

    于是,昏昏黑甲之中多出一抹素白的影,此时雨势早已退却,晨光倾洒之下,犹显夺目风华。

    他人在战马之上,并未披上战甲,只见长矛轻点,毫不犹豫便冲杀入阵。

    但见他面容冷峻,薄唇轻抿,冰冷的眼神如同修罗降临,面对夔皮鼓一整晚的压抑情绪倾泻而出,似已无人能拦阻得住。

    但,动手间又显得无比冷静,下手虽狠戾,却总留了一丝悲悯,只因一招毙命,好过让敌人受伤而痛苦不堪。

    挚红与应皇天并肩作战,他驰马运枪,长枪扫过之处,必定力阻千钧,血光四溅,就见阳光下他身上的鳞甲发出点点星芒,衬着他如水一般沉静的面容,只显得威风凛凛,所向披靡。

    战,战的豪情万丈,战的龙血玄黄。

    流波山一役,楚军大获全胜,已是注定。

    …

    回营之时,应皇天的坐骑因在方才大战中被敌军困战而亡,是以与挚红同乘一骑。

    走到半路,挚红听到应皇天在身后低道一句,“你受伤了。”

    应皇天落马那一瞬,他出手相助,却又有敌兵瞬间攻至,但应皇天情势更险,因此硬受一刀。

    “不妨事。”

    他也曾为自己挡过灾劫,这一刀不过是举手之劳。

    既邀他上战场,又怎能不护他周全?

    “你怀中的灵夔,是否与夔皮鼓之夔属于同一类?”要不是挚红身上还披着战甲,战甲上还带着血腥,其实下了战场的他,与一般少年人无异,对灵夔的好奇,他并不比章乐和观言少,只是问的时候,语气始终如一,听不出有什么不同来。

    “是。”应皇天答。

    “你方才说夔生长缓慢,那灵夔已有多少年岁?”

    “十岁。”

    “十年竟然才如此小只……”挚红低低喃道,那么方才那面大鼓的夔皮之夔究竟有多大年岁,可想而知,“这么说来,夔有几百年之岁?”

    “也许还不止。”应皇天却道。

    “灵夔能引雷,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破鼓之时他仍在山脚下,当时只见落雷和光亮全部汇集在流波山之中,那景况奇异非常,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威憾之力,竟是前所未见。

    “夔乃雷兽,有汇聚落雷之能。”应皇天答。

    “原来如此,它浑身带着落雷,难怪能破鼓声。”

    “正是如此。”

    “那么这只灵夔,你又是在何处找来的?”挚红不禁又问。

    “灵夔出自夔国,数年前我曾在那里逗留数日,因而遇见。”

    “数年前,难道是那时……”挚红沉吟,应皇天曾离开丹阳一年之久,便是好几年前之事。

    “差不多。”

    “对了,你准备何时回丹阳?”

    “流波山一破,鄂邑垂手可得,我既然已经来了,自然要让章乐留下再助一阵,待破城之后再回丹阳不迟。”

    “有你助阵,估计不出七日,鄂邑必破。”

    “若再邀我上阵,恕不奉陪。”

    “我明白。”

    应皇天会答应上阵,虽然出乎挚红的意料之外,但那时见应皇天隐而不发的怒气,就好似会伤到他自己一样,是以脱口而出的话他并未想太多,但当这人真正上了战场,尽管心知他能力不弱,可毕竟生死难料,他身份特殊,要分心顾他周全便不利自身作战,幸而今日之战已是扫尾,现今应皇天说出这句话来,显然他想的跟自己一样。

    “你既为我受伤,我便再允你一次邀约,不过届时,我希望不是亲身上阵,而是改为‘纸上谈兵’,如何?”

    纸上谈兵,挚红一听便知他指的必定是下棋。

    “一言为定。”这一回,换挚红一句应下。

    大战方休,旭日升空,将一夜血战留在昨夜,就在恢宏万丈的光芒之中,新的一日已经到来。

    雷兽曰夔·完

第49章 玄冥纪年(一)() 
穆王元年,冬至。

    北风如刀,雪霜如剑,火焰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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