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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杀-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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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太咦了一声,放下佛珠,说:“他信中不是说正月十五才能回来的吗?怎么提前了?”

如云见她自言自语般发问,无言以对。院门外甬道里,已经传来了繁昌轻健有力的脚步声。随即,繁昌出现在房门外,叫了声妈。周太太见他一身灰色中山装,手执礼帽的儒雅模样,心头先有了几分喜欢,笑了几声,问:“几时回来的?这一路上可还好?”

繁昌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回答说:“昨天出的门,绕道扬州,刚刚进的家门。”

周太太拍拍身边的空椅,示意他坐下来,让如云去前面厨房预先安排几样菜肴,替长子接风。繁昌见母亲今天对自己的态度不错,知道恰逢她的心情好时,连忙从手边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翡翠雕刻的蝴蝶挂件,奉在周太太面前,笑道:“这是从苏州旧货店淘来的,是前清宫里的上等品,请母亲收下,为您的生日作贺。”

周太太见儿子提前送生日礼物,倒也喜欢,拿在手里把玩片刻,想起一件事来,便拿起案头的那封请柬递给繁昌,说:“他们哥俩都不在,你回来得恰巧,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第三章(14)

繁昌拿起那请柬瞧瞧,笑道:“李老太爷还在?已经80高寿了,真是难得!明天我就去李府登门拜贺,定当送他一份厚厚的大礼。”

这对母子谈论了一气家常。

繁茂从学校回来,一脸的忿然,重重摔下手中的讲义夹,一声不吭。

繁昌见三弟回来没理会自己,自顾自地生闷气,不知怎么回事。周太太有些不高兴,望着繁茂说:“茂儿,看到大哥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尽赶着掼东西干嘛?”

繁茂冲繁昌稍稍点头,说:“本田原来答应要给学校那几位被杀的女子之死作个答复的。李校长本想在开学前了结此事,便去宪兵队查询。不想,被那个猪头似的畜生打了好几个耳光,没命地跑了回来。见了我,一个劲地埋怨我多事。我明天一早就去找本田,问问他那天说的是人话还是放的狗屁。”

繁昌按住弟弟的肩头,说:“人话也好,狗屁也好,我猜本田都不会承认是自己放的。他届时肯定来个矢口否认,给你个死不认账。你能奈他何?眼下,日本人兵强马壮,咱们硬斗不是对手,还是另寻他策才好。”

繁茂望望他,想说什么,但是又强行忍住了,嘴角掠过一丝讥讽的笑意,回自己住处去了。他走到巷口交汇处,正巧碰上繁盛夫妇手挽着手进来,淡淡地说:“大哥回来了,你去看看吧。”

说完,他就径自回院去了。繁盛惊异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暗忖这老三不知是吃错了哪颗药,神神道道的。

这俩人走到周太太的后宅,陡见繁昌文官的打扮,暗暗一笑,和他闲谈了几句自己那些天被劫后落难渔村以及后来脱险的经过。周太太见二儿子夫妻双双回来了,原先的不满早已飞到了九天之外,连声催促下人摆开桌筵,开始上菜,关起门来提前吃起了晚饭。

经王管家再三去催,繁茂这才不太情愿地来到饭桌上,脸色还是很难看。

繁盛不知究竟,关切地询问。繁茂支支吾吾了几声,没说出个道道来,依旧勉强地喝了点儿酒。

繁昌打圆场道:“三弟今天在外面遇上些不顺心的事情,情绪不好,咱们不要烦他。来、来、来,咱们兄弟三个抛开世事,喝酒谈谈家事就行了。”

繁盛、繁茂见他举杯,便也跟着举杯。

周太太也命如云替自己斟了一小杯酒,把在指间,脸上露出少见的笑容,说:“老大这句话,我喜欢听。什么事重要?咱们周家的事情最重要。外面改朝换代,那是别人的事,我们只想维护海陵周家的兴旺就行了。从前清到民国,从蒋介石到汪精卫以及日本人,你争我夺的都不管它。我只是要周家一脉平安,算是对得起你们过世的父亲,周家的列祖列宗了。”

周氏三兄弟听母亲说出了这样的肺腑之言,不由都默然不语。整个家宴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闷下来。

正尴尬间,忽然听得外面廊下传来一个女人轻柔如猫般的足音。片刻后,内穿墨绿旗袍,外罩貂皮外套的大嫂玉茹匆匆出现了。她抬头瞧见席上人满,独独缺自己一个,立刻做出半愧半怨的样子,娇嗔道:“哎呀,这天还没有黑透,一家人就关起门来喝酒了,也不通知我一声,老太太可真偏心。”

周太太见她回来了,不禁笑道:“你去哪儿转魂了?男人回来也不着忙,倒让这些兄弟、弟妹们替你忙活,倒不害臊!”

玉茹见周太太如此说,倒有些儿不好意思。繁昌吩咐佣人们加了张座椅,设在自己和繁茂之间。玉茹略一迟疑,便大大方方坐下来。倒是繁茂措不及防,一团红云掠上面颊,低头不语。

繁盛见了,哈哈一笑,和周太太说:“妈,您看繁茂在嫂子身边,像个大姑娘似的腼腆。家里人尚且如此,在学校里见了女同事,怕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一桌人尽皆大笑。周太太半真半假叹口气说:“那年给她定了亲事,说了媳妇。可是他嫌弃人家不肯。这件退亲的事情传出去,沸沸扬扬,犯了忌讳,这海陵城里的大户人家,怕是不肯再和咱们周家做亲了。你们帮他托托人,大家闺秀不成,小家碧玉也可以将就凑合。”

第三章(15)

繁茂没料到自从玉茹进来以后,话题竟然拐弯落到自己身上,而且人人都带着戏谑的意味看着自己。尤其是玉茹,方才因为潜意识内的心理障碍稍纵即逝,也和旁人一样看起了这位小叔子的热闹,只是其内隐含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暧昧气息。繁茂有点儿抵挡不住,白了繁盛一眼,拿起酒来,缠着要罚他。繁盛自然不肯,又被许怡阻拦,心里更是不堪,索性自顾自地灌了几大杯,借醉伏倒在桌上。

周太太望着这个幼子,有些怜惜地说:“这孩子是个直肠子,在外面受了别人不少气,却又偏偏要出去做事。真难为他了。”

第四章(1)

(一)

周家大少爷回到海陵的消息,不消半日,便传到了军务繁忙的南部襄吉旅团长的耳朵里。他离开地图,叫来吊着伤臂的本田中佐,让他替自己送一份请帖,请周繁昌在荣华楼饭庄聚上一聚,小酌几杯。本田领命,爬上三轮摩托跨斗里,赶向同春里周宅。

黄昏时分,天尚未黑。纱厂万字会东侧的荣华楼饭庄早已灯火通明。楼上,一盏电灯雪亮刺眼。十二色冷碟早已铺放桌面。老板亲自拿着菜单左对右对,生怕遗漏什么。

万字会里,南部襄吉少将在镜子前整理好自己的军服,叫来本田中佐一同去饭庄。本田看看自己受伤包扎的手臂,有点为难地问这个样子是否影响军人的仪容?南部笑着摇头,说正是要让他们中国人知道,大日本皇军有的是不怕流血的勇士。本田受到上司的鼓励,精神大振,行了个军礼表示感激。

依照请帖上晚6点的时间,繁昌5点半钟准时离开家门,带着四名护卫前往荣华楼赴宴。

临出门时,繁盛正在家中翻阅着沪版黄色杂志;繁茂离校回家后直喊头疼,草草吃了碗稀粥就进自己的卧房睡觉去了。周太太和玉茹、许怡在一起,加上如云四个人摆开桌子搓起了,似乎已经从昨天阴晴交错的心境中恢复过来。见儿子出门前来辞,只是冷冷地说了句话:“不要贪杯。今儿个我和你媳妇的牌局是要熬个通宵的,醉了可没人服侍你。”

繁昌赔着笑心中有了底。

周宅到万字会地段取直线的距离不过3里地。但是由于街巷、河道的弯曲分割,将这3里路拉长了近乎一倍。傍晚时分,街头寥寥几盏路灯昏黄宛若鬼火,将四处景物映照得好似一幅残破的画卷。这一行五个人脚步迅疾地穿越其间,沿着繁昌自幼熟谙的捷径小道来到了全城居民们闻名色变的虎狼之穴,万字会路口。马路对面,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日本宪兵列队如林,枪刺在月色下寒光逼人,令人不敢卒视。

周繁昌和他的护卫们来到了荣华楼下。

南部襄吉得到本田的报讯,迎下楼来,握住繁昌的手不放,一阵子寒暄。而后,便尽主人之礼与客人把臂并肩同上木楼。他这次宴客,安排了旅团部内的几位高级军官以及当地皇协军的头目孙良诚。孙原本对于这个周家大少爷有所了解,此时见南部如此大张旗鼓,也觉诧异。

列席晚宴的还有联队长藤本大佐,参谋长吉川大佐等人。他们都是南部旅团驻防海陵的直辖力量。繁昌与诸人客套几句后坐下。南部着令本田取来一坛泥封完好,土色斑驳的酒坛来,亲手用鹤嘴锤敲碎封泥,拔出两寸径圆的木塞。凝练、醇厚的酒香犹如空中游离的云絮,若有若无,若淡若浅地浮掠过众人的鼻腔,不由个个称奇,眼望着南部。

南部合掌一笑,说这是本田中佐前几日去城外三十里铺得到的20年陈酿美酒,海陵城中绝对没有相与匹敌的。这酒原来的主人是位前清高官。皇军兵锋一到,早已人去室空。惟一留下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它了。

繁昌听他如此说,脑海中回忆了片刻,脱口道:“原来是袁家的东西。这酒,我是有所耳闻的,不过不是20年,而是50年陈酿。是袁家老主人当年辞官回乡时,鼎鼎大名的李鸿章所赠京师名酒——碧云春。我和袁家几个后辈同过学,常听他们添油加醋地吹嘘,想不到,今天在这里得以碰上,也算是有缘了。”

本田嘿嘿一笑,说:“袁家房子虽大,却漆色褪尽,破烂不堪。我派人一把火将它烧得干干净净了。”

繁昌笑了笑,说:“中佐阁下是个军人,不识宝啊。据我所知,袁家正厅是金丝楠木所造,用料是从前清皇宫修缮的备料中偷运回来的。只此一样,大江南北,这座宅子怕是凤毛麟角了。”

本田默然。南部瞅他一眼,令他斟酒。他只得勉为其难,单臂把住酒坛,郑重地依次为席上诸人斟满面前的酒盏。繁昌眼望这琥珀色的酒液倾注入盏,似水如油,香气逼人,不觉叹了口气,心中连说罪过。众人一起站起身来,双手捧起酒盏,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酒液入口,由舌入喉,从食道入胃,一条无法言说的暖融融的热线贯穿了他的身体,口齿间又有隐然香气。

第四章(2)

繁昌是个识货的,放下杯子,点头叫了声好!包括南部、本田在内的几个日本军官被这酒液的滋味惊住了,只顾回味,哪里说得出话来。

南部襄吉静默了片刻后,低头看看此酒,神色肃然地颔首赞道:“神仙的饮品,不是凡世所有。咱们今天一饮,明日战死在疆场为天皇献身,死而无憾了!”

这些日本军官听他如此说,个个兴奋起来,纷纷起立,胁裹着繁昌和孙良诚二人举杯痛饮。荣华楼老板见这些日本人轰然聚饮,忙让伙计赶着上菜,心中也是奇怪,从没见过日本人请中国人喝酒吃饭,而且还弄得这么隆重。看来,这个周家大少爷不仅是个汉奸,而且还是个大汉奸!

酒酣耳热之际,繁昌对南部说起了自己此番返乡后的公务来。他附在南部的耳畔嘀咕了几句。南部笑笑,指指本田,说:“周君有事尽管去和本田中佐商量,他可是负责这方面工作的。我忙于清乡军务,怕是不能专门奉陪了。”

繁昌点头,在他耳边又说了一句。他对本田说:“你酒宴散后留下来,我和周先生和你研究洽谈一下相关的事宜。”

本田站起来行了个军礼,又复坐下,心中开始猜测这个周繁昌真实的身份和目的来。

两个小时后,酒尽人醉,宴席散去。众人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下楼,各自道别散去。

目送着这些人各自取道离开。繁昌使劲舒展了一下略感困乏的肢体,对南部说:“将军,咱们去商谈正事,如何?”

本田一挥手,酒楼饭庄内外设防的宪兵队纷纷撤离,左右簇拥着他们三个人横穿马路,向万字会大门走去。当他们缓步行至街心时。突然间,荣华楼北侧几幢房子的屋脊后面,瞬息间闪出几个黑影来。霎时间,枪声响成了一片。

日本宪兵们猝不及防,接二连三倒下几个。本田叫声不好,冲上前一步,遮护住南部。但觉右臂一麻,竟也中了一枪。这些宪兵们训练有素,一见生变,并不惊慌,几乎在同时举起枪来,对准那屋顶上蹲伏的人影一齐开枪还击。屋脊上,有人中弹,惨叫一声骨碌碌顺着屋面摔下街心。其余的人鉴于日本人火力凶猛,刹那间便消逝了。

本田疼得嗷嗷直叫,撕破了嗓子喊叫指挥着手下包围追击过去,自己快步跑到那街道上摔落的刺客面前,蹲下去就将着手电光一看,子弹贯穿头颅,眼见是不能活了。在刺耳的金属哨音声中,手电筒和探照灯光把这条街道及周围的巷区照得犹如白昼。宪兵队分成几部同时迂回包抄搜索,追赶着那些刺客们。

这群刺客对于周围的路径似乎了如指掌,走走停停,不是从斜刺里放冷枪偷袭,令追兵们不敢冒进。待得又付出几个死伤的代价后,大队人马四面聚合,早已是人迹杳然,空遗下一地的狼藉。本田强忍住伤口的剧痛,亲领着部属过筛子般来回将这些可疑地点扫荡了几遍,除了石板地上隔一段路便流溅几滴血花外,一无所获。

他蹲在地上令人用布揩擦了一点血迹,带回去向南部复命。

南部和周繁昌慌乱中避入了万字会,正急等着下文。见本田进来,南部也顾不得他身负枪伤,左右开弓给他几记耳光,厉声斥责。本田对于此事无法推脱责任,低头连称失职。南部稍稍冷静下来,问他方才追查的结果。

本田让手下呈上那块血布,说:“刺客大约有五六个人。其中两人被当场击毙,一个抛尸街心,一个伏尸在屋脊上。还有一人负伤,这血迹就是他逃窜时伤口一路流下的。现在,卑职已令城内所有关卡加强检查,封锁出城通道。明天一早就开始全面搜查,定当擒获凶手,为将军和周先生压惊。”

南部听说有线索,恼怒渐消,又见他双臂俱伤,不由心生怜悯之意,叫来军医替他包扎了,去检查治疗。然后,他对方才说:“周先生,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原本,我还以为海陵城中安然无恙,没有什么敌方的潜伏分子。现在看来,是全然错了。你和李士群主席的想法,经此一变,我表示赞同。过几天,待本田中佐伤势好转,咱们商议着该怎样维护住占领地区的治安,并建立起一个有效的情报机构。”

第四章(3)

繁昌点头,告辞离去。南部特地派了一队宪兵护送他回家,以防半途再生变故。

(二)

周太太和媳妇们的牌局其实不到晚上9点便告收场了。玉茹和许怡出门,边说笑边去厨房,让佣人热了点银耳莲子羹,热腾腾地喝下去暖和了身子,这才道别各自回去睡觉。

玉茹提着风灯,在围墙下的甬道里轻轻走着,刚刚到拐弯处,冷不防墙头有了动静,一个身形中等的男子翻墙而入,轻盈无声地落在她面前。玉茹吓了一跳,刚欲张口喊叫。那人伸手捂住她的嘴巴,除去自己脸上的黑布。定睛瞧去,此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小叔子繁茂。繁茂摇头示意她不要作声,呻吟了一下按住自己的左臂,低声说:“快扶我回卧房。”

玉茹不由自主地遵从他的话,搀住他踉踉跄跄地朝他的住处院子走去。进了院门,反栓上房门,点亮了烛火。俩人仔细去看繁茂的受伤处。子弹竟是穿透了他的胳膊,留下了一个开放性的伤口,侥幸的是弹头没有留在体内。

繁茂咬紧牙关,让玉茹去厨房取来白酒,边冲洗边疼得扭曲了面容。玉茹隐隐猜出了其中的奥妙,问他是不是日本鬼子干的?繁茂犹豫了片刻,承认了。玉茹心疼地诅咒了一句日本人,找来干净的布条,用开水浸泡一下,在伤口正反面洒上乌贼鱼骨粉止住血,简单地缠扎起来。繁茂满头大汗,几乎晕死过去。玉茹忙又用洗伤口的瓜干酒凑在他的口边,喂了几口。在这粗劣的杂粮酒精的刺激下,慢慢恢复了神志。

玉茹看看时间不早,怕丈夫回来,连忙安置繁茂睡进被窝,这才准备走。

“玉茹”,繁茂在被窝里这样带有恳求的意味喊道。

玉茹愣了一下,回眸笑靥如花,问:“什么事?”

繁茂说:“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特别是大哥!”

玉茹点头,替他熄灭了灯火,掖好被头,悄悄摸出院去。

在繁茂院外的甬道中,玉茹小心翼翼地快步走着。不料在通向后宅的岔路口,陡然有一个人迎面相遇。

这人提起了手电照了一下她,问:“玉茹这么晚了,你跑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在老太太那儿呢?”

玉茹语无伦次地指着来路,说:“天太冷了。我去杂屋找点上好的缎面,想再缝制一条棉被。东西没找着,差点被吓死!”

繁昌惊奇道:“布匹不是都在后宅厢房里收着吗?你去杂院乱翻有什么用?”

玉茹这一回缓后,渐渐镇定,苦笑道:“瞧我这记性,若是老太太知道了,怕是要责怪我不像个当家理事的媳妇了,连自家的东西都不知道藏哪儿了,真是个糊涂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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