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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问历史-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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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民 我这个不是战争影响,是解放战争以后了。
李怀宇 资老师说在清华的时候不知道你,你知道她吗?
陈乐民 我也不知道,她比我高两班。我上燕京大学的时候身体不太好,耽误了一年。
李怀宇 清华大学的学术气氛对你影响很深?
陈乐民 当时教我的老师在清华还不算突出的学者,但是清华的学术气氛很好,只要你进到清华园去,你就会感受到这个地方是学术大师云集的地方。如果不是院系调整,你就会感觉清华园这个地方是那么的和谐,大师云集。但是我进去以后,赶上的时间就越来越短。比如说,我进去没有多久,就赶上知识分子学习改造教育,你看杨绛写的《洗澡》,就是那个背景。这些老先生上台去做检讨,把自己骂一通,但是仍然可以感觉到这是清华,别的地方不可能有这么一批老教授。
李怀宇 现在来看,院系调整对当时中国高校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资中筠 非常大,而且每一个大学的传统都给打断了,重要的是把文科打断了。它是大力地发展工科,比如把清华的文科并到北大,各个大学的文科都并到北大,并不是说北大文科就壮大起来了,而是整个萎缩了。
陈乐民 不仅把清华大学的文科打掉了,同时把清华大学文科对理科和工科的影响也给打掉了。过去清华大学理工科的老先生都有文科的基础,以后把文科一弄掉,清华大学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工科学校。
资中筠 当时的理念是连理科都不要了,跟工科分开,学苏联的那种,而且高度实用主义。
李怀宇 对你个人的影响是什么?
陈乐民 我那时候临时调出去工作,等毕业的时候我回到清华,清华大学说:你已经不在清华了,你到了北大了。我的同学已经把我的铺盖拿到北大。我到北大去,没有怎么上课,就毕业了,我也没有毕业考试,但是给了我文凭。
1951年,资中筠毕业后分配到政务院文教委员会,1953年调到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这一年,陈乐民毕业,也分配到这里。1955年,陈乐民被派到维也纳工作,一年后,资中筠也被派去。不久两人相爱,1957年7月结婚。
陈乐民 资中筠:美国与欧洲文明一脉相承(4)
李怀宇 毕业后工作没多久,“三反”“五反”时资老师家就受到了冲击?
资中筠 那时候政务院底下有文教委员会,我跟宗璞一起分配到对外文化联络局,跟专业对口,但是报到的时候被宗教事务局留下了,他们说需要外文人才,就把我们两人给留下了。我们不高兴,当然也没有办法,那时候得服从分配。后来我不太安心工作吧,还被批评了。“三反”“五反”了,我就开始挨整了。原来我已经入团了,并且要求进步,希望将来能够入党,因为我们这些人叫做“历史清白”,解放以前没有参加任何党派活动。我父亲被认为是“进步民主人士”,参加了第一届的政协筹委会。忽然一个“三反”“五反”,他们都有问题了,都停职反省了,而且天津报纸头版头条登出来,说他是大奸商。然后我们单位就开始动员我划清界限,从那开始,我就老检讨,老是跟家庭划清界限,老得改造,没完没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跟家里就比较疏远了。当然后来运动过去以后,对我父亲做了结论,叫“完全守法户”,不存在违法的事情。我们全家就从天津调到北京来了。私营银行没有了,我父亲的职务就变成人民银行参事室主任,一直到他去世。从此,他就不怎么说话了。
李怀宇 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资中筠 1953年我被调到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简称“和大”,他那一年毕业分配过来。但是我那时候对他没印象。我们开始熟起来是都被派到维也纳。他1955年去,我1956年去。
李怀宇 当时在维也纳主要的工作是什么?
资中筠 没事的时候就出刊物,每个礼拜都得开书记处的会议,我们做翻译,公文来往得翻译成中文,给领导看。工作语言是法文,也是整个机构的共同语言。我们不懂德文,但是奥地利的报纸是德文的,所以还有一个奥地利的工作人员每天把新闻从奥地利报纸摘成法文,我们再给领导念。世界和平理事会有各种各样的会,每次开会之前要准备好多好多材料,整天就干这个。现在回过头看,都是配合苏联的外交,凡是苏联要跟美国谈判,就要制造舆论,召开和平理事会,通过一系列决议,其实那些决议都是支持苏联的观点。
维也纳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奥地利那时候属于英、美、苏、法四国共同占领,所以有苏占区,有西方国家的占领区,光是维也纳就分成几块。那时候社会主义国家的人要访问西方国家是非常困难的,世界和平理事会的书记处在维也纳的苏占区,有各国的人,我记得总书记永远是法国人,因为法国共产党是第一大党。中国的书记是李一氓,当然底下就需要有翻译兼秘书,陈乐民先调去了。1956年我临时出国开会,完全不知道要长期留下来。我们到瑞典去开会,那时候去的西方国家只能是瑞典,因为瑞典是中立的,而且已经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好多国家都不承认。我随代表团去那儿开会,忽然就通知我不要回国了,到维也纳去吧。我记得后来还托人把衣服带来。我还记得到维也纳去,就是陈乐民来机场接我的。他非得来接我不可,他是工作人员,管这些事嘛。我就在那儿住了三年。
那个地方圈子很小的,中国人只有几个。没有建交,所以没有使馆,那是一个很特殊的情况。就是李一氓和他夫人,陈乐民和我,再加上一个厨师。李一氓是四川人,他是美食家,专门从四川调了一个厨师,所以我们那几年吃饭吃得特别好。
李怀宇 后来变成两家子加上一个厨师了。
资中筠 这是一个很小的圈子,而且我们的行动非常不方便,因为我们那时候的纪律得两个人出去,不能一个人出去,怕被绑架或自己跑了,所以在这种纪律之下,我只能跟陈乐民同行。我不能说要出去买东西,让李一氓夫人陪我去吧。他们是大领导,我们是普通工作人员,就只能在一块了。
李怀宇 第一次见资老师的印象还记得吗?
陈乐民 资中筠:美国与欧洲文明一脉相承(5)
陈乐民 第一次见她,我们在工作,我是在联络部一科,她是在三科吧。
资中筠 不记得了,反正不在一个科。
陈乐民 毫无印象,我们是同事关系。我们好像没有怎么……就自然而然地恋爱了(大笑)。
李怀宇 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了?
资中筠 1956年碰上一个共患难的事情,就是“匈牙利事件”。这一年,匈牙利发生一个大游行,反对苏联。毛主席为什么要“反右”,跟“匈牙利事件”的刺激有很大的关系。那时候有一股自由化的浪潮,反对原来的思想禁锢,反对苏联的大国沙文主义,匈牙利和波兰开始群众游行。
那时候正好是李一氓回国了,决定不再调他回来,但是新的领导没有来,结果剩下我们俩,加上一个厨师。那时候是没有使馆的,我们很难及时直接地接到国内的指示,要得到指示,得从维也纳到捷克的使馆,当然很近了,坐火车去,陈乐民去跑的。当时很年轻,一点经验都没有,忽然一下没领导了,碰上“匈牙利事件”。那时候不是苏占区了,整个奥地利统一以后,奥地利政府可以对它所有的区域都实行主权了。世界和平理事会被认为是共产党领导的左派组织,所以奥地利政府就把书记处封了。那时候我们特别紧张,又没领导,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我想,我们的关系是经过这个事情密切起来的,有点共患难的感觉。也许看小说看多了,我们还想着,说不定就会被抓去坐牢了,帝国主义把你关起来了(笑)。后来把整个世界和平理事会赶走了,赶到了芬兰,因为那时候的苏联对芬兰影响较大。而那时候领导还没有来,就我们跑那儿去了,空了三个月没有领导。“匈牙利事件”之后,我就觉得关系更进一步了,因为共患难了。
陈乐民 那时候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是一种神圣感。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二十多岁,住宅又被封了,就觉得这好像是一个很神圣的工作。那一年真是一种缘分,有一点觉得……
资中筠 担负了很重要的历史使命的感觉!(陈乐民大笑)我们两个年轻人都不是党员,忽然在敌对势力的圈子当中,觉得自己要站稳立场。
陈乐民 我们的这种做法还被我们上面的一位领导批评了,说我们没有经过组织的同意。
资中筠 我们自己请奥地利的同志吃了一次饭,那时候我们没有权力请人家吃饭。
陈乐民 我们还没有经过组织的允许,擅自同外边接触了,而我们这么年轻,根本不够条件、不够资格这么做。后来也没有把我们怎么样。
资中筠 那时候还算宽容了。
李怀宇 什么时候结的婚?
资中筠 1957年7月结婚,那时候国内正在“反右”,我们暂时回来了一下,莫名其妙地参加了几次会。本来没有想着在那个时候结婚,后来领导动员我们:你们干脆结了婚出去,方便一点。后来就结婚出去了。那时候结婚无所谓的,就去登记了一下,我们那时候住集体宿舍,就让我们占一间屋子。那天晚上吃过晚饭以后,有一个小小的聚会,什么仪式都没有。我记得那时候布票都是分配的,结婚以后可以去多领几丈布,做被子,还挺人道主义的(笑)。同事们凑钱送一个暖壶、一个脸盆,挺实用的。
李怀宇 婚后又去了维也纳两年?
资中筠 后来又回到维也纳了,因为苏联跟奥地利交涉以后,又可以到维也纳办公了。待到1959年回来,我们认为是临时回来,所以很多东西也没有搬回来。忽然又说不去了,因为跟苏联吵架吵得太厉害了。1959年中苏开始出现分歧,吵得一塌糊涂。我们留下很多很好的书,都没带回来。
李怀宇 维也纳是音乐之都。
资中筠 对,非常好的地方,但是我们在那儿受到的禁锢特别厉害。只能在苏占区走,其他西方国家占领区我们根本不能去。但是,幸亏歌剧院是在苏占区,所以我们去过歌剧院。他们每年有音乐节,全世界最有名的歌剧院、管弦乐队到那儿演出,世界和平理事会前几个月就给大家登记买票。我们跟大伙去歌剧院看《茶花女》,还有其他的音乐会。后来觉得非常可惜,在那儿待了那么长时间,就是没有享受它的风光,连电影也没有去看,就在那个小圈子里生活。
陈乐民 资中筠:美国与欧洲文明一脉相承(6)
李怀宇 小圈子里有什么生活?
资中筠 挺有意思,各国共产党派来的人员,有一个工作班子,出刊物。法国、英国、西班牙、奥地利的工作人员,有时候也组织郊游,像我们国内的单位似的。放假特别多,各种节都过,比如说我们国庆也放假,十月革命节也放假,所有奥地利的传统节日他们放假,我们也得放假,左派右派的假都放,各国的国庆都放。工作语言是法文,你要不会说法文,就没有资格在那儿。我的第二外语是法文,在那儿又加紧提高了一点。
陈乐民 我们那个时候受禁锢非常自觉。
资中筠 还有,我们没有领导了,就剩下我们两个人在维也纳,我们连电影都不看,没有批准我们去看电影,我们就不去看(大笑)。只有领导在的时候带我们去看才去。
陈乐民 那时候我们写东西,根本没有个人的东西。
资中筠 而且底稿自己都不留,现在写东西要查就很麻烦。
陈乐民 我们写回去的报告底稿都在“和大”档案里,署名“陈资”,一入档案,连自己都没有资格看了。
1959年,陈乐民和资中筠受命从维也纳回国。陈乐民回忆:“我是很‘幸运’的:从到维也纳起,我亲证了中苏关系从‘兄弟般’的友谊到龃龉不断,又到矛盾冲突迅速激化,直到尖锐对立、关系破裂的全过程。”“文革”爆发后,全家下放河南干校,两年后,中美关系发生变化,需要外事人才,夫妻被调回来工作。
李怀宇 从维也纳回来以后做什么?
资中筠 回来以后还是到“和大”工作。1959年到1966年之间,还是不断地开会。中苏有了分歧之后,内容就是跟苏联吵架。我们那时候劳动强度很大,所以后来我就大病一场。我那时候做同声翻译,现在的同声翻译第一报酬高得不得了,第二是必须一个钟头换一个人,我们做同声翻译是一个人钉到底的,连续八到十小时是家常便饭,有时二十四小时熬通宵。到了风光那么优美的地方,不会想去看看风景,了解当地的历史文化。等到安排代表团参观的时候,比如去划船,我就睡着了,在飞机上也睡觉,所以我现在特别能在飞机上睡觉。到1964年,我的身体就彻底垮了。
陈乐民 我回国后就主动申请下放劳动锻炼。那时我们思想上有一个包袱,就是被认为是“三门干部”,从家门到学校门到机关门,没有经历过与工农相结合。但是又以“工作需要”,总派我们到国外,不让我们下放。我们在维也纳的物质生活当然比国内优越,常常于心不安。1958年听说国内“大跃进”热火朝天,觉得没有躬逢其盛十分遗憾。到1959年,又听说国内开始物资匮乏,什么都要定量配给,觉得我们在国外“养尊处优”,更加坐不住了,于是和资中筠以及一位调去不久的同事,一同申请回国,与国内同胞“同甘共苦”。不过后来回国不再去倒不是由于我们申请,是由于和苏联吵翻了,我们撤出。
所以,我一回国就坚决要求下放。当时的思想就是如此,是诚心诚意的。资中筠因为正好怀孕了,所以不能下去。我下放在获嘉县,真正体验了浮夸、公共食堂、农村的赤贫和挨饿的滋味。那时每人每天口粮只有六小两(一斤十六两)毛粮(未去壳的麦粒),你可以想象吗?我在劳动时曾经因饿得腿软翻进水沟里。一年后调回北京,全身浮肿。但当时根本不会想一想大家挨饿的原因是什么……
资中筠 我虽然在北京,后来也浮肿了。同事中因营养不良得病的不少。
李怀宇 “文化大革命”爆发后,受到冲击了?
资中筠 “文革”不久,就到干校去了。像我这样的情况,一开始就有一些年轻人贴大字报,把我作为一个典型,说领导的干部路线有问题,重用资产阶级出身的人,因为我出国比较多。
陈乐民 “文革”爆发的时候,我们两人的情况还不太一样,她在国内,我是随代表团出国去日内瓦开会。一般开会回来,总是我们单位的领导去接,那一次我们回来之后,没有人来接,我在车上的时候就问怎么回事。他们就讲:你到了机关就知道了。我一到机关,首先看到的是顶天立地的一张大字报,题目是:致出国人员书。副标题是:做保皇派还是做革命派,何去何从?我在国外工作,当时脑子里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保皇派”,什么是“革命派”,觉得天下是要变了,接着就是“走资派”啊什么的。
陈乐民 资中筠:美国与欧洲文明一脉相承(7)
资中筠 我已经挨了不少大字报了。
李怀宇 在国外的时候知道她挨批的消息吗?
陈乐民 不知道。
资中筠 不通消息的。我的处境在“文革”时候跟他还不太一样。“文革”的重点是“当权派”,我们还好不在学校,在中央机关,连小科长都不是,所以还在“群众”中,没有被揪斗。我们在“造反派”和军代表眼里都是非劳动人民出身,没有改造好的旧知识分子,但是我出身问题更大,总比他突出一点。在“文革”之前,也被认为领导重用得多一点,我一年要出国八次,不但代表本单位的,而且被别的单位借调。比如说,五一、十一毛主席、周总理在天安门接见外宾,我总会上天安门,当时我自己没有觉得什么,但是同事看在眼里,可能会觉得什么。所以运动一来,就觉得领导怎么对这个人这么重用,一开始就成为“修正主义干部路线”的典型,被打入另册。
李怀宇 下放的时候一起下放吗?
资中筠 我先下放到京郊,他还在单位。后来林彪“一号通令”下达后,整个机关下放,我们全家连小孩子一起都到河南干校去了。
李怀宇 还好一家子在一起。
资中筠 一家子在一起,起先是男女分开住集体宿舍,大通铺。后来我们主动要求住在老乡家里。
陈乐民 不,在住到老乡家里之前,还给我们一间房。有一段稍微好一点,成了家的能够分到一间房子。再一段就是军代表提倡我们下去跟老百姓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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