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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问历史-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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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冠中 在19世纪、20世纪,西方绘画发展到重视形式,重视视觉冲击力,他们觉得绘画中文学性的东西不是什么绘画,所以他们反对绘画中的文学性:绘画就是视觉艺术。用他们的角度看有道理,但我觉得是片面的,因为人是整体的,科学、文学、艺术都是一体的。现在钱学森、李政道这些科学家,都讲科学和艺术是相通的。因此我也想到文学与绘画的关系,过去我也反对,觉得绘画不需要文学,但是现在我想法不一样了,我觉得人的思想是关键。我们中学时代都喜欢丰子恺,雅俗共赏,但是后来学了艺术,就觉得丰子恺画得很简单,不是美术,现在看了这些乱七八糟、各式各样的东西,再看丰子恺,觉得很亲切。现在看艺术和文学本身没有什么区别。比方说,我的老师吴大羽是绘画大师,但是到了晚年,基本上都在写诗,诗写得很有意思,他跟赵无极讲:我还是不想画画了,我想写诗,诗比绘画更有深度。过去有人讲:一切艺术都倾向于音乐。现在我觉得一切艺术更倾向于诗,音乐也还在诗的殿堂里面。我觉得现在绘画要思考的问题更多的是境界、思想,境界和思想是更重要的,技术只是基础,艺术要看境界的高低。所以现在艺术学院的学生文化水平偏低,这是致命的。
李怀宇 当下艺术学院的教育问题陈丹青也曾经抨击过。我们今天来回顾你在国立艺专和法国的求学经历,就是想从中得到一些启迪。
吴冠中 对,目前的艺术教育不行。艺术教育是一种相当特殊的教育,艺术讲灵性,只有少数的人适合学艺术,现在是大量地招生,招来的那么多人都不是适合学艺术的。但是出来以后,他们都要吃饭,我们要对年轻人负责,不能误他们的前程。所以艺术学生不可多招,宁可少招。当年高教部部长蒋南翔在人大会议上对高校的教师作一个报告,我在场听了,他说:我们国家有条件可以承诺培养五十个顶尖的科学家,但是不敢承诺能培养出一个杰出的艺术家。我当时就鼓掌。现在艺术家完全是泛滥了,有些根本不是画画的,专门骗人!所以鲁迅说,宁可找些小事情做做,千万不可以当空头的美术家、文学家。现在不是空头美术家,是流氓美术家!这个社会有很多流氓美术家。
李怀宇 这跟当前的艺术市场也有很大关系。
吴冠中 对,这个市场太狂热了。也许有一些很优秀的美术家,但是他要适应这个市场,就给这个市场吃掉了。有的画家画得不错,但是他被市场绑住了。
李怀宇 听说,天津大冯(###才)曾经对范大画家说:你的画怎么都是那样,不能变一变吗?范大画家说:我变了,那些画商不认得啊!
吴冠中 这种现象在西方也有。西方一些画廊把画家捧出来了,不要他变,一变就卖不掉了(笑)。这就牺牲了很多画家。画主要是情,必须是真情。太关心画价,一出来都是复制。
李怀宇 相信有很多人探讨过你的画价问题。
吴冠中 我根本不知道我自己的画价。现在市场的“心电图”不准确,没有经过时间的考验,是不算数的。我很清楚,可能将来远远不止这个价格,可能还要跌下来。这是自然的,用不着去关心。我从来不管的,由他去。
李怀宇 凡·高生前,他的画根本就卖不出去。
吴冠中 但是他有自信,他说:“将来我的画要卖五百法郎。”(大笑)
李怀宇 你很推崇鲁迅,讲过“一百个齐白石比不上一个鲁迅”。
吴冠中 对,当然两个不可比。虽然不可比,但是感情上我非讲这个话不可。因为鲁迅对这个社会精神世界的贡献,对人格、人品各方面的影响是了不起的。齐白石当然是一个好画家,我们也很尊重他,多一个齐白石也是很不错的,少一个齐白石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少一个鲁迅,精神世界就不一样。有些东西不可以比,但是有些东西基本上可以比。比方说,达·芬奇的壁画《最后的晚餐》,他怎么样表达叛徒的心态呢?他到聋哑人那里去观察,看聋哑人要表达自己的思想而讲不出来是什么样的姿态。我想,如果达·芬奇用文字来写,要比他的壁画更动人。但是有些好的美术是不能比的,比如凡·高的作品,如果用文字来描写,很难,表达不出来。当然,文学大有好坏,绘画也大有好坏,不能拿坏的来比,文学达到高度的文学,绘画达到高度的绘画,拿这两种东西来比的话,文学的深度更容易动人。
许倬云:只有“全人类”和“个人”是真实的(1)
我到五十岁才拿自己的爱国思想摆在一边,我觉得不能盲目地爱国,我要关怀全世界的人类跟个别人的尊严。人类社会跟个别人是真实,国是经常变动的,不是真正存在的东西。我在抗战期间被日本人打出来的爱国思想是不容怀疑的,但是到五十岁,我理解到多少罪恶是以国家之名在进行。
初秋,在香港采访金耀基先生,我问:“同辈的学者谁最值得关注?”“余英时、许倬云。”
深秋,在南京采访许倬云先生,我问了相同的问题,先生说:“余英时、金耀基。”
这一次,许倬云只在南京逗留了几天。此前,他到西安的工地上看考古。如果身体允许,他每年会走一次十四天的考古。此后,他要去台北。他是“中央研究院”的特聘研究员,主持学术研究。他笑道:“等于是长老。”近来每隔一段时间到南京,是应老朋友余纪忠生前之托,帮助南京大学推动高等研究院。台湾《中国时报》创办人余纪忠是中央大学校友,创办“华英基金会”,资助母校南京大学、东南大学培养人才,请许倬云任董事。余纪忠去世后,许倬云依然不负老朋友嘱托。
这位为学术而奔波的长者手脚并不健全,行走时需靠拐杖。我颇感兴趣:“身体对您的研究有什么影响?”他答:“当然有关系了。譬如我打键盘不能像一般人一样什么词都打,我的字写得很糟糕,也写得很慢。我不能随便想到图书馆就去,要累积一定的问题,被人推到图书馆去。但也有好处,杂务很少,只坐在房间里做事情。”
许倬云的兴趣广泛,读书博杂,他称为“乱撒网”:“我这种撒网去读书的办法实在是上天给我的恩赐,不过我到现在写出来的文章还是乱七八糟、无法归类。但是,如果今天要我重新走一次这样的路程,我盼望还有机会能再扩大到其他的学科之中。”我问:“在您的研究里,哪个学科是学术支撑的重点?”他说:“史学。我是跑野马跑惯了。我是李欧梵讲的‘狐狸型’的学者,他比我还狐狸。张光直是刺猬。”又对我说:“你们作的新闻是短历史,我们学的历史是长新闻。”
听许倬云谈学问,是一种享受,他会把问题讲得深入浅出。听他品评人物也有快意,闲谈中,我几乎问遍了视野所及的学人。对同年的余英时,他说:“我们是好朋友。他是了不起的学者,会抓题目,文章做得细致,写得滴水不漏。比如他写《朱熹的历史世界》,写思想史的人从来不写的,他考证朱子的交游来往,写得那么细密严谨,这我赶不上他。”又说比他们都年长的黄仁宇经历很特别:“他是国军的一个军官,是余英时的学生。”
许倬云的太太是他在台湾大学历史系的学生。“我们不像一般谈恋爱,是心灵上的来往。”他笑道,“生活上她照顾我,没有她我不能过日子。”他们的儿子现在英国。夫妇俩喜欢昆曲,在南京,常常携手到朝天宫看昆曲。
1930年,许倬云生于厦门鼓浪屿,出生时手脚是弯的,成长后肌肉不发达,需借助双拐行走。孪生弟弟许翼云则身体健全。许倬云在抗战中无法上学,靠自学和家人教导,1945年进无锡辅仁中学读高中前,根本没有英语、数学的基础。读到高三上学期时,许倬云离开故乡无锡。后随家人到台湾。
李怀宇 你在高中以前都没有接受正式的教育?
许倬云 没有,因为抗战逃来逃去。
李怀宇 我非常感兴趣在进学校之前你读书的情况。
许倬云 我家里是一个高教育的家庭。任何人都可以帮我忙,兄姐假期回家就会点拨我。我父亲的学问很好,他兴致来时可以解释古文的笔法,写文章的起承转合。无线电的战报,他会解释给我听,欧洲战争也讲给我听。
李怀宇 你父亲参加过辛亥革命?
许倬云 我父亲在武昌起义时是一个小炮艇的副艇长,艇长是一个清朝军官,他们就筹集了一笔钱,送给艇长作路费,请他回家。我父亲带头,好几只炮艇成为中华民国海军第一支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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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倬云:只有“全人类”和“个人”是真实的(2)
李怀宇 你的兄弟姐妹总共有八个?
许倬云 是的。我孪生兄弟学化工。我们在沙市,他就上小学,流亡学校是放在庙里。我出生两三年,我父亲就调到湖北沙市。沙市受日本人的攻击,我们就后退一点,日本退了,我们就进一点。
李怀宇 抗战改变了中国百年的历史。
许倬云 对。我认为抗战是中国重要的转变。一方面是中国苦得要死,很多的改变到了无可避免的局面。要不是抗战,国民党不一定会输。假如没有抗战,全国民心不会那么凝聚。即使是1950年以后,中国共产党的建国工作,假如没有那么强烈的凝聚的民族主义,也不容易做到。
李怀宇 有学者认为,从北伐胜利到1937年抗战,中国有良好发展的势头。
许倬云 好是很好,那十年是“黄金十年”。但是有它的局限性,也有它的长久意义。国民党在各省都建立大学教育,而且现代的大学在主要的城市建立起来。一些民间工业都在资源委员会和经济部的策划之下普遍地建立,研究单位成立,也做了一些事情。那时候的缺陷就是比较偏枯,而且整体刚开始,规模、人数都很小,大学规模比现在小很多。偏枯的情形跟今天的偏枯有类似。沿海跟内陆距离很大,农村跟城市距离很大。再一个,那时候许多军阀并没有结束他们的权力。蒋介石要到抗战以后,才真正可以说军阀无可作为了;之前蒋介石号令所及,大概只有长江流域沿海地区。
李怀宇 抗战胜利时你才回到无锡老家,读的是辅仁中学?
许倬云 对。旁边是东林书院。无锡今天不如以前,衰败下去了。当年出了很多学术界人物。吴稚晖很有名,钱锺书是到了后来才出名。
李怀宇 你跟钱穆先生有没有渊源?
许倬云 他搬到台湾去,我常跟他来往。凡是回台湾,我一定会去跟他谈话,语言相通。他第一次到美国去,他的讲演是我翻译的,因为别人听不懂他的话。他讲国语有很重的口音,他老家在苏州和无锡交界的地方,一般人真听不懂。
李怀宇 在无锡辅仁中学怎么把课补上来呢?
许倬云 辅仁中学是了不起的,我进去以后,学校就派我到小班,我最差,让我跟最好的学生在一起,他们帮我忙,哪个学校有这种考虑?我们这个小班是没有下课的,人家回家,我们留到六七点,彼此教数学、英文、国文、化学、物理,我们走的速度比班上一般的课快。要不是这个班把我拉上来,我上来不那么容易。
李怀宇 现在想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之前有没有英文、数学的基础?
许倬云 几乎是没有。辅仁的英文老师、数学老师都是非常了不起的。
李怀宇 后来你考台湾大学时数学考了满分?
许倬云 一百分。我拿了一本蓝皮的数学题解,躺在草地上像看小说一样看。
李怀宇 在辅仁中学有没有读完高中?
许倬云 没有,读到高三上,然后到台湾读了高三下。
李怀宇 什么时候从上海到台湾?
许倬云 先到上海,1948年年底从上海到台湾。我二姐和二姐夫都是律师,奉调到台湾,二姐和二姐夫就带了我和小弟弟到台湾去了。以流亡学生的身份,编到台南二中,在那读了一个学期。
李怀宇 你的父母呢?
许倬云 父母当时还在上海没走,到1949年几乎最后一班才去台湾。
李怀宇 当时对国内的形势了解吗?
许倬云 我父亲很清楚国内形势,他知道留在无锡他要完蛋的。他是国民党的老党员,在无锡,他是所谓老官僚,一定会完蛋的。而且我们在抗战前线进进出出,跟八路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的……那时候整个时代都在左倾。我同班同学七个里面有四五个是地下党,因为对国民党失望,觉得建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袖,在这个潮流之下就左倾。所以,全班四十八个人只有我一个人去了台湾。
许倬云:只有“全人类”和“个人”是真实的(3)
1949年,许倬云考入台湾大学外文系,一年后转入历史系。在台大,许倬云兴趣广泛,所学跨了四个系,包括历史系、外文系、考古人类学系和中文系。从大二开始,他上李宗侗、董彦堂、李济之、林纯声、劳贞一的课都是一人班的课。在台湾大学读完硕士后,他入读美国芝加哥大学。读博士五年期间,前三年也有四五门课是上一人班。他回忆:“说是特别照顾,其实也相当的累,因为上一人班你连打瞌睡的机会都没有,进度比较快,要念的书就比较多。”
李怀宇 1949年为什么去考台湾大学外文系呢?
许倬云 报名的时候我们在台南,就托一个朋友的妈妈——方东美的太太,方伯母,替我们报名,方伯母就讲:“许倬云手脚不好,读外文,将来不做事情在家里翻译也可以过日子。”出自好意。
李怀宇 在外文系读了一年后,怎么转系?我看过两个版本的说法:一个是台大校长傅斯年先生看了你的成绩单,说你应该去读历史系;另外一个版本是说你受了几位老师的影响。
许倬云 都有的。因为我入校的数学成绩很好,国文、历史也很好。阅卷的教授拿我的卷子给校长看,当然别的老师也知道了。那时候我的院长、系主任兼教务长、校长三个人都让我转系,我还有什么话说呢?
李怀宇 转到历史系以后,还旁听其他系的课程?
许倬云 我在外文系主要的课照旧上,像散文、英国文学史。那时候历史系和考古人类学系是姐妹系,共同课程很多,所以我在历史系选课程,也可以在考古人类学系选课程,照旧旁听别的课。
李怀宇 当时上课经常是老师一带一地教你?
许倬云 我常常一个人一班,那时候老师多,学生少,都是一流的老师。
李怀宇 现在看起来很幸福,相当于读研究生。
许倬云 后来我读三年研究所更舒服了,四个学生,很多老师。我到芝加哥大学也很幸福。
李怀宇 现在回想,当年的台湾大学学风如何?
许倬云 第一点,学生的基础好。第二点,学生少,老师多,所以很多时间可以跟老师交往。老师也没有外务,住在学校附近,我们关系很密切,晃悠晃悠就到老师家里去,和老师聊天,这在现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怀宇 傅斯年先生当时想把台湾大学建成台湾的北京大学?
许倬云 对。他对我们非常好,我们一直怀念他。
李怀宇 你和傅斯年先生交往多吗?
许倬云 他找过我两次。一次我参加全校作文比赛,得了第一名,他单独找了我一次。另外,他经常巡视学校各处,有时候在校园碰见,他到我们宿舍看我们吃什么饭,叹口气。他下去,司机在门口等他,我们围着看。他五十四岁就死了,真可惜!今天没有这种校长了。
李怀宇 陈寅恪先生的学生王永兴告诉我,当年在昆明警报响的时候,楼上的人往楼下跑,只有傅斯年一个人往楼上跑,为什么呢?他去扶陈寅恪先生。
许倬云 傅先生跟寅恪先生交情非常好,在德国留学是朋友。寅恪先生后来很长时间没有归队,在香港跑来跑去,我们还有很多他的信,在档案里面,他说钱不够了,问傅先生要(笑)。傅先生是高血压、心脏病,被政府追问:“你为什么花这么多钱盖学生宿舍?”他被气死了。
李怀宇 你在台湾大学时已经对上古史很感兴趣了?
许倬云 对,我几乎一进去就对上古史有兴趣。你想我第一本文言文的书读的是《史记》,我父亲受的是海军军官的教育,可是他的古文底子非常好,教我读很多古文的东西。进大学以后,当时台湾大学最强的是上古史,上古史是史语所的强项,史语所跟台湾大学等于是一个班子,两个招牌。因为名师多,所以我读上古史多。李宗侗先生对我启发非常多,还有李济之先生、林纯声先生、劳贞一先生。董彦堂先生希望我跟他读文字,我说,我兴趣不在这里,后来他教我历法学。
许倬云: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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