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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虽这么说……”久美子还是无法释怀，“专家”二字的吸引力和影响力太大，那毕竟不是“砖家”，即使砌墙也得讲究个把技术动作，抹上水泥瞎涂一气也不是万事大吉的。

　　最后还是英明的母亲亲自发话解了这一难题。

　　“我看他俩没有一个靠谱的！”

　　妈妈。我爱你，不但爱你的退休工资，更加爱你的人。我衷心期盼你能够健健康康地多活几年，一来是作子女的福气，二来可以多得几年的退休金，要是再赶上国家涨钱，那可就赚大了，专家们净顾着自己赚钱，怎会管咱们信者的死活。

　　而暴风中心的美美也在不同的人面前呈现出不同的嘴脸，实在是可爱的可恨。

　　在我面前，她完全是一副小公主、金枝玉叶的做派，基本上能让我抱着就急不可待地伸出两条肉嘟嘟的小胳膊让我抱在怀里，而每逢此时我都无法抵挡来自亲身骨血的诱惑和威力，一把将其抱起在双臂累酸之前是不会放她到地面上的：我的心肝宝贝啊，爱死我了，疼死我了，想死我了。

　　可是在久美子跟前，也就是在她的亲生母亲身前，狡猾的美美可谓收敛许多，小小的孩子就懂得看脸色，除非是特殊情况，自从一岁半之后基本不敢要求她的母亲抱抱她，而久美子也不怎么过于表示出对于女儿的宠爱，爱是爱，但总保留一份底线，凡是美美自己能走的，都不会抱着，顶多是用手牵一下，这种“爱搭不理”的态度也引来我的母亲的极力反对。

　　“那么小的孩子，能抱一下还是抱一下嘛！久美子这个作母亲的真够可以的，真放的下心来。就拿你当年，还不是走到哪儿被你爸抱到哪儿，怎能让孩子遭这份罪……”

　　“嘘……”我急忙掩住口无遮拦的母亲的嘴巴，心说就事论事也就罢了，怎么又提到我的头上了，我当年有你说的那么娇惯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拉倒吧，久美子也是三十多的人了，她知道该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你这个当婆婆的要尽量少插嘴，省得惹出不必要的争论来。”

　　不但是抱这一项，久美子在各个生活习惯的细节对于人小鬼大的美美都是严格要求，例如吃饭的坐姿，握勺子的手法，往嘴里送饭的方式，无不一一做出严格的规定，力争美美能在记忆模糊的儿时便以一种本能反应刻录到体内，一丝不得马虎。但毕竟美美有我一半的血统，不免奋起抗争，所以母女之间的拉锯战也是激烈异常，时常惹得作母亲的久美子力主我出面严厉教训。嘿嘿，咱怎能下的去手，张的开嘴呢。

　　“美美，不要惹妈妈生气了！知道没！”我故作愤怒状，其实脸上的褶子都堆积起来：干得好！久美子，收拾一下你这个神经质的妈妈也好。

　　“算了，算了。咱们美美才几岁，你何必要求的这么严厉呢，再大一些管教也不迟啊。”另一面，我还得稍稍安慰一下尽职尽责的母亲，尽量做到双方都不得罪，占个便宜。

　　其实在去日本省亲的时候，年幼的美美就显现出桀骜不驯的血统和风采，往往将周围的日本小朋友治得服服帖帖，好几回单独带她出门的姥姥最终都是汗颜不而归，一方面为她挣足了面子，一面又彪悍的夸张，令其左右为难。我想这纯粹是中日混血的基因在作怪，比起其他管教极严的日本小朋友，还算有个轻松成长环境的美美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将一干人等全部拿下，其嚣张的气焰令她的姥姥很为她的未来担心。

　　“管是根本管不住，其实日本的孩子也是闹腾的要命，可咱家的美美却是胜出一筹，把其他人全盖过去了。”这时姥姥一直不变的评语，其实也是在暗自抱怨，希望我和久美子能将女儿的教育提起来。

　　“咱妈不懂，那不是在日本，美美没有这两下子，这以后可怎么混！”总算是让我逮住了一个反驳和解气的排泄管道。

　　“也是。”久美子很罕见地站到了我这一边，想必她也是感同身受。竞争，懂不懂，竞争！没有施舍和忍让。

　　这几日，母亲的情绪不高，可以说低沉，源于与人较真的结果，其实还是怨自己，非得以卵击石，自讨没趣。

　　首先母亲与几个从大城市回来“寻访”的同班同学聚会了，结果惹了一肚子的气。那几个同学也都退休，身份和母亲一样，都是辛苦了一辈子的闲人，可是退休工资却都比母亲要高，而且还是好几百块的价位，这下子就惹乱子了。

　　“凭什么！她们几个到最后也都是老百姓一个，大家干的活也都不差鼻子不差眼的，凭什么她们的退休工资就比我高那么多。”母亲气得肚子直鼓，看来是动了肝火。其实大街上那么多的大款富婆，母亲倒不见得会与人攀比，因为谁也不认识谁，嫉妒也没什么由头；可是这几位都是要命的同学，同学之间除了纯洁的友谊之外，就是万恶的嫉妒了，稍微高一厘米都是原则性的症结。

　　“你看你这个人，就是想不开，有什么可生气的。”就未谋面的父亲一下子把母亲戳到撒气，他说的都是实情。

　　“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你，真是自讨没趣。别人过别人的日子，咱们过咱们的日子，河水不犯井水嘛。”我堆出满脸的笑，也得给气在心头的母亲下台阶的余地。

　　其次，母亲的下一届退休的同事今年都涨了百十块的工资，偏偏母亲这一批没赶上点，眼巴巴地瞅着人家高兴，又是一劫。要说那几个同班的异地同学还有情可原，可是一个公司的同事之间也出现了这种“不公”的待遇，这是母亲万万接受不了的。

　　“谁差事啊！我倒不是为了那一百来块钱，关键是事儿不是这个事儿！”母亲的意思我懂：佛争一炷香，人挣一口气。

　　这件事我也搞不懂，谁又能搞懂呢。算了，让她再发泄一阵吧，有气总得出嘛，憋久了就要伤身体了。

　　这几天久美子忙着给美美联系幼儿园，她准备重出江湖了。虽然母亲极力表示自己可以继续甚至一直带小孙女，有些“恳求”久美子不要如此早的便把美美送进集体的大环境，自己还没亲够呢。可是久美子依旧是我行我素，她觉得美美已到了进入幼儿园历练的时候了。

　　久美子找了一份工作，是朋友的朋友的会社，通过层层的日本友人关系网。薪资比生产前的那份工资少了三分之一，但时间相对宽松，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接美美下幼儿园，有得有失。加上她这份工资，我家的生活算是缓解了暂时的窘地，我有些羞愧。

　　“久美子，我，我们还要不要第二个孩子了。”此时的我已经是唯唯诺诺了，谁让人家久美子能力能外呢。

　　久美子和我已经“解禁”，正在为第二胎努力拼搏，久美子本身也很渴望，她已经过了三十岁，抓紧也得不到晚婚晚育的奖金。按常理我可以遵守一胎的守则，但无论经济条件如何，既然有这个生二胎的条件，我和久美子都是无怨无悔。说句难听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当然要啊。”久美子浑身充满了干劲。

　　我马上调到电视的养生频道。专家呢？专家们都哪里去了！如此重要的时刻全没影了……

七十二下　节衣缩食为儿女　只求下代荣华存
不找不知道，一找下一跳，鸡飞狗跳的跳。

　　美美的幼儿园入园一事是当下全家的最大事件，也是令我和久美子乃至爷爷奶奶都头疼不已、拿不定主意的难缠事，足足伤了各级别家长的脑筋。

　　离家步行大约十分钟的位置就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幼儿园，地利自然一流，作为父母的我和久美子也是倾心有加，但事事就是如此，不是说你自我感觉满意就能够顺利成行的，这家幼儿园的价格实在不菲，十分印证了它那贵族幼儿园的名头，我是拿不出这份钱，昂贵的夸张、透彻。它是传说中的双语幼儿园，无论从师资还是设施上来说都属本市的上层阶层，关键是凸显一个贵字，绝对是身份的象征。

　　“人家从幼儿园开始就是请的纯老外教授英语，ABCD说的那叫一个正宗和正牌，咱们的美美绝对能在那里得到最佳的教育。”一开始我的心是活泛的，同美美的长成和发展比起来，我勒再紧的裤腰带都是值得的。

　　“请注意它的收费。”久美子只用这浅浅的一句便将我击败，其实她也十分清楚我只不过在过嘴瘾罢了，落实到实际上根本无法成行。

　　“还是送到日本人的专业幼儿园吧，一切的情形都能让小美美适应安心。”久美子一直策划将宝贝美美送到市里那家由日本人自主开办的幼儿园，其中的子弟也都是日本孩童或者中日混血，教学方式也和日本国内的幼儿园如出一辙，追求的就是原汁原味的本土风格。

　　“那里的价钱也不便宜啊，离家又远，利点不是太多。”我提出异议。虽然美美是随母亲的日本国籍，但我还是无法释怀让她泡在一个异国环境之中，从骨子里还是想把她打造成一个比较地道的中国女儿，这一点久美子也是近似的相反想法。

　　“我觉得这种日式幼儿园的优点较多，有利于小美美的成长。”

　　什么意思！久美子这句稍显*的话明显是说中国的本地幼儿园的水平不行，从小便会耽误美美的教育，我有些接受不了。

　　各位千万不要认为当下的幼儿园可以随便上上就行，那里面的学问和讲究可大极了，甚至关系到一个人的未来，未来是当马还是做骡子，就看儿时的基础和决策了，完全马虎不得。现在要求的是“一条龙”服务，也就是从幼儿园一直到大学全部包办，环环相连，只有进了优质的幼儿园，才能上优质的小学，只有从优质的小学毕业，才有可能就读优质的初高中，只有混迹于优质的初高中，最后进优质大学的几率才有保障，只有经历优质大学的洗礼，人生才多了几分优质生活的保险，一个环节都不能少，一个环节也少不了。

　　激烈角逐的最终，我和久美子达成共识，将心肝宝贝的美美送到了离家不远不近的一家幼儿园，条件不算好也不算差，能达到普通民众的均值便好。其实到最后，两个人都累了，再也没有精力去为美美的幼儿园问题费神动脑，觉得只要有阿姨看，有饭吃，有床睡，就一切通过。虽说这是家普通的幼儿园，但场景依然火爆，尤其是清晨入园和下午退园的两个时间段，那挤在大门口痴痴等待的大人的数量比园内的孩童的人数还要多。每个人都是望眼欲穿，接送的车辆将来往的交通统统破坏，我去接美美一次便头痛的要命，感到“幼儿园”三字应该加以修改，改成“家长园”都一点儿不为过。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可以毫无顾忌地奉献出生命的一切来灌溉儿女的生长，而且是绝不计报酬的无偿奉献。

　　久美子最近有些繁忙，并且有了几分名人的模样。久美子的博客凭着长期以来的幽默的语言、犀利的视角、痛并快乐着的调子引来众多日本网友的关注，直至前一阵子引起日本的一家生活杂志的注目和青睐，他们居然和久美子签约，约她做杂志的专栏作家，专门写有关中国生活的点点滴滴，以一个住在中国并嫁给中国人的日本媳妇的角度。久美子的文章一经发表就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甚至有人亲自发来邮件与她交换意见，人气愈发高涨。

　　“你都写些什么呢？”我很好奇久美子笔下的中国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照实写喽。”

　　“照实写？不行，不行，肯定不行。”这个回答惹得我很不满意。

　　“有什么不对吗？”久美子有些不解风情。

　　“当然不对。你要尽量写一些正面的东西和事物，反面和不利的地方要避让和不涉及。”我认为久美子的对敌经验还是不足，还得经过几年的锻炼。

　　“有那么重要吗。”久美子十分不屑，打算不采纳我的良言。

　　“当然重要！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写，哪来的那么多的废话。”我以命令式的口气向久美子下达最后通牒。这件事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只要知道那就不能不管，谁不夸赞家乡好呢，影响美观的文章不写也罢。

　　久美子最后还是采用了不理睬的战法，不与我争论下去。其实她心里很有数，无论我再怎么劝阻，她想写的自然不会拉下；而她不想写的，自然也会避开，毕竟已经是孩子她妈了，孰重孰轻还是分得清楚。

　　美美的姥姥又从日本邮来了一大包裹的漂亮小衣服，美美此时正一件换一件地逐次套在身上在镜子前故作姿势臭美，我却乐不起来，心中十分疼惜那笔不菲的白白死去的邮费。

　　“美美，可爱吗，可爱吗，美美最可爱了。”久美子这个作母亲的则在一旁添油加醋，她显得很享受这份打扮漂亮女儿的特权，“怂恿”着渐入佳境的美美玩起了个人秀，娘俩是乐此不疲。

　　“我说，别再让妈妈从日本邮衣服了，衣服本身的价钱就挺贵，还得付额外的邮费，不值得啊……”一个没忍住，我将应该避讳的话说了出来。

　　“不值得？”久美子明显不太悦意我用这个评语来评定她母亲的一番苦心。

　　“我倒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光靠邮费就可以在国内买到差不多的衣服了，有那钱，有那钱还不如直接给咱们。”又一个没忍住，我将心里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其实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虽然意境变了，但可以达到最实惠的效果，只要撕去表面体面的伪装。

　　“你呀，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金钱至上了，两种感觉能一样吗，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久美子果然劈头盖脸地“训斥”了我一顿，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

　　什么时候？唉，就是打美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啊。想当年咱也曾经是小有名气的“纨绔子弟”，花起钱来如流水一般，虽然没有几个钱，但大手大脚的样子胜过传说中的富二代。但随着美美的出生，我就立刻被打回原形，从纨绔子弟变为生活的七星瓢虫，趴在固定不变的位置一动不动，外表虽然美丽，败絮堆满其中，每一步都得为美美考虑，凡是涉及到花钱的话题都是如履薄冰，唯一擅长的就是偶尔得到来自父母的接济以及为久美子重出江湖而发自内心地鼓掌叫好。

　　美美上了幼儿园之后，这一情况更加恶化，我没想到如今的幼儿园行业的情势竟然如此地看涨，收费大胆而又胆大，稍微像模样的良品幼儿园就需要近乎低收入人群的一个月的工资，更别提某些超级的贵族幼儿园，丝毫不辱没贵族二字的荣耀，就是贵。

　　“TMD！俺们公司怎么也不涨工资了，老是那几张票子，工作却越来越难干了，还让不让人活了。”再苦不能苦孩子，再无能也不能口头认输，最廉价的最快捷的就是将这一切的“苦难”栽赃到公司头上，说白了就是那飘在云端的老板。

　　“你们公司不涨工资已经很久了。”

　　久美子冷冰冰的话语将我彻底击败，如同掉进了零下二十八度的冰窟窿里，容不得脑筋转弯，连屁股根上的最后一条死神经都被冻死、冻断。因为我的工资卡被掌握在她的手心，所以久美子非常清楚我的收入状况，连偷藏私房钱的机会都没给我留下，呜乎哀哉。

　　“你等着瞧吧，等时机成熟了，或者给老子我惹急眼了，我还不干了呢！直接跳槽去更好的地盘，上哪儿不能挣钱。”我硬着头皮撂下狠话，吹牛皮是我当下唯一的爱好和业余生活。男人，吹吧吹吧不是罪。

　　“美美，说几遍了还不听！自己把自己的碗拿过去，还有勺子。”

　　在我一个人喋喋不休、义愤填膺之时，久美子早就在厨房里开始准备晚饭了，此时正召唤美美帮忙摆餐具，而美美也因为方才的个人秀心情甚佳，迈着尚显稚嫩的步伐穿来穿去帮忙。这娘俩谁也没听我的哭诉和抱怨，将我一个人干晾起来。

　　挣的少，在家里都没有地位，说话如同喘气。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七十三上　红尘良宵虚如幻　命有周转须看开
感受生命对于我来说已经有了最新的涵义，那就是把美美抱在怀里，小家伙的体重就是我的一切，仅此而已。

　　不知为何，美美在幼儿园里极受欢迎，俨然一副孩子王的派头，走到哪里身后都会跟着一群忠实的信徒，不折不扣的威严连某些混得一般的阿姨都比不上。久美子本以为美美的血脉中多少会带有几分礼让和恭敬，也从心底想把美美打造成她所认可的温顺小公主形象。可是事情就是不如人意，美美的身上显示出极强的出人头地和占的先锋的精神，一般都不会忍让，非得他人对自己做出让步不可，领导风范早早地就一显峥嵘。

　　“阿姨都忍不住向我告状了，希望我们略微管教一下美美，她总是欺负那些性情较弱的小孩，惹得人家敢怒不敢言。”久美子向我倾诉她的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