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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昭远立在原地，看着少女渐跑渐远的身影，嘴角慢慢爬上一缕柔和的笑意。

　　　　是时候该做决定了。
　


琴言　第四卷　第六十七章　昭阳殿
章节字数：2820　更新时间：10…04…21　17：53
　　　　当夜，白含在小径深处等着叶昭远。

　　　　
一袭天空蓝色的宫女装束，头发并未象平日里那样束起梳作宫女的发髻，而是半垂下，星星点点着些银色的发饰，月光下闪亮的仿佛临芳池的粼粼波光。脸蛋上剥蚀脂粉，虽不是浓妆艳抹，却恰到好处的衬出了流光溢彩的眼瞳。

　　　　今夜的她，刻意打扮好了在这里等着叶昭远。

　　　　不同于往常的见面，此刻的他俩，应当是没有隔阂没有误解的，如朋友如亲人般的白含和叶昭远。

　　　　
出于少女含羞的心，她总想将自己最好看的一面展露在心上人面前，却一直寻不到机会，而今天一早回房换衣时，回味起叶昭远的话，她忍不住将自己从头到脚重新清理了一遍，又选了颜色的衣裳，好好打扮了才敢过来。

　　　　远处心上人缓缓行来，白含迎面浅笑，恰若迎风而开的百合，虽无美艳风姿沁人馨香，却别有一番清新的味道。

　　　　叶昭远回之一笑，春风般柔和。

　　　　白含低眉浅笑，眸光四下流窜：“有什么事？说罢。”

　　　　叶昭远却含着笑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好一会儿，方才赞道：“这身装束很合适你。”

　　　　白含一愣，嗔道：“说什么呢！也没正经。”

　　　　一言一语间，仿若情人打情骂俏的呢喃软语。

　　　　清咳两声，叶昭远敛了笑容，肃然道：“今日寻你来，实在是有正事儿的。”

　　　　白含抬头，道：“何事？”

　　　　犹豫一会儿，叶昭远眼光乍然冷冽起来，像是下了决心：“带我去昭阳殿吧。”

　　　　白含惊在原地。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刚才说什么？”怎能想象，这人前几日还严词拒绝的事儿，怎生转变的这样快！

　　　　“我说，带我去昭阳殿。”叶昭远一字一字的重复，像是为自己打气一般。

　　　　“你想好了么？”白含想了想，问道，“这可是背叛她了。”

　　　　叶昭远笑了笑，确是说不出的苦：“背叛？我现在已不知这二字了。”

　　　　轻轻叹口气，白含道：“还是再想想吧，我不想看你日后后悔。”未说出口的话是，我不想你今后怨怪于我。

　　　　叶昭远闭了眼睛，半晌又睁眼，这回眼中半分犹豫也无，只是决然道：“我不后悔！”

　　　　听他这样说，白含眼角溢过一缕柔和的，兴奋的笑意：“你想什么时候去？”

　　　　叶昭远报以笑容：“现在如何？”

　　　　白含欣然应了，当先引路，两人缓缓向昭阳殿行去。

　　　　路上时不时惊起沉睡的昆虫鸟雀，偶尔也见的到盛开的花朵儿，很快，便来到了那日白含被叶昭远撞破的地方。

　　　　那时是冬日，冰雪皑皑，此时已是春暖花开，白含瞅着荆棘中一朵半合的牡丹半晌，道：“真想不到，有一日可以同你一起走在这里。”

　　　　叶昭远默然，半晌方回道：“我也没料到，我竟会往那里去。”

　　　　两人继续前行，不多时便到了暗门前。

　　　　转过身子，白含认真的看着叶昭远：“你要想好了，进了这个门，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

　　　　叶昭远的眼中也是难得一见到郑重：“我永远不会为了今日后悔。”

　　　　听得这话，白含才温柔一笑，掂着脚去取锁钥开门。

　　　　见到石门缓缓开启，叶昭远看的瞠目结舌，赞道：“明贵妃娘娘当真是好心思，这般巧的功夫，天下都难得一见。”

　　　　白含抿唇一笑：“等你见过娘娘，再说这些话不迟。”说着便带领叶昭远往内殿行去。

　　　　由于是夜晚的缘故，昭阳殿显得尤为安静，两人步履匆匆的往里走，很快便到了正殿门口。

　　　　白含推开门，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惊动了殿内的人，立刻有人端着一盏油灯走了出来。

　　　　含珠一手护着烛火，定睛细看进来的人，随即笑道：“白姑娘？今儿个又有空过来了。”

　　　　白含笑笑，指了指身边的叶昭远。

　　　　暮色黑沉，叶昭远又安静的不发声响，含珠一时间也没有发现，待白含一指，她顺着方向看去，几乎惊呼出来！

　　　　眼见含珠惊骇的脸色，白含拉住她的衣袖道：“今日白含冒昧带叶公子过来，想见一见娘娘。”低头一福，“万望姑姑通融。”

　　　　含珠呼出一口气，这事她并非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因此很快恢复过来，朝叶昭远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二位赶快进来吧，娘娘此刻尚未安寝。”

　　　　转头对叶昭远露出一个“请安心”的表情，白含当先进了昭阳殿。

　　　　叶昭远随着进去，心开始“砰砰”乱跳，他不知道他要见的人是怎样的人，不知道她会怎么对待忽然而来的不速之客。

　　　　乱想着已经绕过了屏风，走进了嫔妃居住的后殿。

　　　　明贵妃仍旧伏在案上批阅奏报，听见脚步声，微笑着抬头，恰好白含从屏风侧面转了过来：“白姑娘。”

　　　　话音刚落，便看见白含身后还有一条影子，身材高大，是个男子。心里一转，已经笑吟吟的站起：“叶琴师也有空过来。”

　　　　叶昭远吃了一惊，不料明贵妃这般落落大方的便暴露在自己面前，须知以此时的距离，他就算有心谋刺，定是百分百成功的。

　　　　白含看看明贵妃，也有些惊讶，本以为要解释半天，不想明贵妃竟未露半点疑心，暗自愈发佩服明贵妃的心胸。

　　　　“娘娘，今日奴婢斗胆带叶公子过来，是想……”才欲道明理由，便被明贵妃的眼光阻止。

　　　　转过眼看着叶昭远，明贵妃的脸上虽然洋溢着温和的笑意，语气却令人无法忤逆：“我想听叶琴师自己说。”

　　　　叶昭远眉心一簇，暗赞这女子好气魄，定一定神，坦然道：“在下来此，只是为了叶晴依。”

　　　　明贵妃点头微笑，眼光露出些许赞许：“叶琴师好胆识。”

　　　　叶昭远也不客气的回敬：“比之叶某，娘娘更担的起‘胆识’二字。”

　　　　二人相视而笑，到不像初次见面。

　　　　白含在一旁看的蹊跷，只恐明贵妃迁怒叶昭远，不料二人却这般形态，心里疑惑之余，也替叶昭远高兴。

　　　　清咳几声，明贵妃回到桌案边，示意白含两人坐下道：“不知叶琴师想知道什么。”

　　　　叶昭远一挑眉：“她究竟是什么人。”

　　　　明贵妃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实难以觉察的肃重。

　　　　“你可知道，此事乃宫中绝密？”

　　　　“叶某晓得，否则也不必登娘娘这个门了。”

　　　　“你想知道这个，我也可以告诉你，只是……”目光中饱含深意，话语却停了下来。

　　　　叶昭远道：“娘娘有话直说。”

　　　　明贵妃一笑：“也没什么，若是知道了，我希望你可以时时记得来这里说说叶晴依的行踪。”

　　　　脸色一冷，叶昭远甩袖而起：“娘娘莫欺叶某有求于你，叶某不会妥协。”

　　　　明贵妃尚未说话，白含却是先着急了，一面急着给明贵妃使眼色，一面拉着叶昭远不让他走。

　　　　把玩着不久前刚上供的徽州珍品狼毫，明贵妃扬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出声道：“不知我该称呼你叶公子，还是顾公子？”

　　　　一双凤眸上挑，笑**的看进叶昭远的眼睛里，仿佛要将他看透。

　　　　不光是叶昭远，连白含也愣住了。

　　　　
　


琴言　第四卷　第六十八章　隐情
章节字数：2175　更新时间：10…04…22　17：38
　　　　叶昭远愣在原地不言语，白含结结巴巴的道：“娘娘……您……”

　　　　明贵妃抖出宽袍大袖轻掩住唇，道：“虽说你这些事隐秘，却还不够资格瞒过我。敢问顾公子，可以坐下与我细谈了么？”

　　　　脸色微沉，叶昭远看着白含道：“你先出去。”

　　　　白含睁大了眼，明贵妃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唤过含珠拉白含出了殿去。

　　　　待沉香木门掩起，房中只余烛火跳跃的光线时，叶昭远才缓缓坐下，脸色却是不正常的苍白。

　　　　“你也是明白人，我懒得跟你打弯子。”明贵妃敛容，目光透着震慑人心的犀利，“就算你再与陛下有仇怨，到底也是大衍人士，莫要为虎作伥，害了这一方百姓。”

　　　　叶昭远整个人透着森冷之气，慢慢道：“我想知道的，你还未曾告诉我。”垂在衣袖见双手已握成拳状，微微颤抖。

　　　　明贵妃笑了笑，眸子里却流转着冷漠的光：“顾公子莫要忘记了，这是一个交易。”

　　　　双手展开又握拳，握拳又展开，叶昭远微哼一声，道：“若是她真要害国害民，叶昭远应你便是。”这一句，已是他的极限。

　　　　明贵妃显然也明了自己再不能逼迫他作出更进一步的承诺，遂一舒袍袖，从桌案一侧的大堆纸张中抽出一张递了过去，道：“你看看这个罢。”

　　　　叶昭远接过，才瞟了一眼，便是神情大骇，满面苍白，待看完时，已是冷汗淋漓，连指尖都带上了微颤。

　　　　
明贵妃给他看的纸页，并不仅仅是普通的情报或者只是回答他问题的简单话语，而是从头至尾指出了叶晴依谋划之事，自那明秀女子入宫以来，事无巨细，点滴尽皆载在纸上，他同叶晴依相熟也有一段时日，暗暗对上细节，竟是丝毫不差，根本由不得他不信！

　　　　顿时心神皆裂，手上一松，纸页已飘落地上，

　　　　明贵妃暗叹一声，起身拾起了纸页，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小心的放回原处，道：“这东西可不知耗费了我多少脑筋，你也不知要好好保存！”

　　　　叶昭远脑中已尽是纸上所载内容，哪里还听得进旁的？

　　　　本以为那灵秀女子当真钟情自己，才会小心翼翼的想要奉出心去，自知这辈子总是搭在复仇上，却也不甘心，想要借此机会好好爱一回，也算不枉来这尘世走上一遭。

　　　　岂料……这一切，竟然全是谎言，这叫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缓缓阖上双目，强自咽下喉间涌上的酸涩，人已是坐不住了。

　　　　明贵妃怜悯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本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物，清尘出众，却泥足深陷，为情所困，到底也是怨他自己查人不明，以至于想要脱身也脱不得。

　　　　虽是不忍，有些话却还是要说的。

　　　　清咳两声，明贵妃轻声道：“不知……你意下如何。”

　　　　多年执掌影线，她此时决不可强逼，只让他自己看清楚便好。

　　　　果然，叶昭远喉头一动，双眼睁开时已是八风不动的冷厉。

　　　　“我应了。”

　　　　向来话不多，这三字，足够了。

　　　　明贵妃松了口气。

　　　　叶昭远却又复言道：“顾某还有些话要说。”

　　　　注意到语间自称的变化，明贵妃一笑，温言软语便洒了过去：“公子请讲。”

　　　　“相比顾某的血海深仇，确实是国家更为重要。想必娘娘和陛下也清楚了顾某的过去，不知两位打算如何处置？”一挑眉，问出了最尖锐的问题。

　　　　明贵妃笑容不变，道：“顾公子非要立时知道么？”

　　　　叶昭远点头，目光蓦然沉了下来。

　　　　
轻叹一口气，明贵妃向后靠上了描彩翟的团丝靠枕，微微黯然道：“当年你家中之事，本也与陛下无多大关系，乃是上一代‘影线’之主燕王爷背着陛下做下的，这两年陛下也甚是后悔，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听一听这内中情由再问？”

　　　　叶昭远听得着一番说辞，仿佛是轰鸣在耳中一般，心已经乱了，近二十年的信仰一夕崩塌，这份打击也是常人无法想像的，好半晌，才愣愣的问道：“影线？”

　　　　
明贵妃压低声音道：“是我手下的密探，叫这个名字。本来这事不该叫外人知道，只是你到底不同，身负家中两条人命，才不得已让你知道，万望你守着这个秘密，别叫第三人知道了。”

　　　　叶昭远点点头，脑中又是一团混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敏感的注意到叶昭远这一动作，明贵妃笑了笑，道：“今日告诉你的事有些多了，再说就怕你一时承受不了，这样吧，你改天再来，来前预先打个招呼，我好做些准备。”

　　　　叶昭远默然一刻，也不置可否，举步向外走去。

　　　　明贵妃斜倚着靠枕，嘴角是一丝笑容。

　　　　自母亲丧后，这是她最开心的一日了。

　　　　步出殿外，白含等候多时，见他除了，忙从坐着的白玉台阶上起身，急急的迎上去问道：“如何？娘娘可曾为难你？”

　　　　叶昭远摇摇头，半句话都不说。

　　　　白含觉得奇怪还想再问，却意外的见到那人脸上竟露出了疲倦困顿的样子，连眉稍亦没有了气势，整个人萎顿非常，让人一看就心里泛酸。

　　　　心知适才明贵妃定是将叶晴依的情况尽数告知于他，他也是一时受惊过甚，才会有这样的状态。

　　　　想不到他竟是这般重视叶晴依，白含强忍下心中酸涩，默默挽过他的手臂，轻巧的扶着他前行。

　　　　直至分别，叶昭远才偏过脸愣愣的看了看她，轻轻道了一句。

　　　　“谢谢。”

　　　　白含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叶昭远抽出手臂离去，背影渐渐迷失在黑沉的夜色里。

　　　　
　


琴言　第四卷　第六十九章　春暖
章节字数：2642　更新时间：10…04…23　21：15
　　　　待回到府中，已是深沉的夜。

　　　　叶昭远躺在床上，双眼睁的老大。

　　　　心中烦乱之极，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只好披衣起身。

　　　　燃起油灯，一室灯火如豆，暖的了春夜，暖不了心。

　　　　床前有琴台，琴台上，是他的“观心”。

　　　　灯前便是观心处，要似观心有几人。

　　　　想要看清楚身边人的心，更想要看清自己的心。

　　　　手指抚过冰弦，弦音暗哑，似心的哀鸣。

　　　　呆呆坐在琴台前直至黎明渐来，窗外虫声已新透窗纱。

　　　　半夜思索，终于是定了心。

　　　　他，乃大衍子民。就算身负血海深仇，无奈国仇大于家恨。就是那人再爱他，也是镜花水月，更何况，那颗满是阴谋算计的心中是否有过自己的影子，还是个未知数。

　　　　猛然忆起昨夜昭阳殿中那个女子所说的话，也许，自己是时候该听一听当年的真相。

　　　　霎时间再无睡意，起身更了衣，便想出门去宫中见那昭阳殿中的人。不过似乎这事急不得，她还说了让他前去之前，先打个招呼。

　　　　此事还要着落在白含身上。

　　　　叶昭远忽然觉得自己是这样罪恶。

　　　　
一度斥责她的背叛，用各种方式来折磨那颗脆弱的心。谁知，此刻他竟还要靠她曾经的“背叛”，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说起来未免讽刺。想到这里，心下一动，快步行到桌案前，铺纸研磨，在纸上落下几个龙飞凤舞的符号。

　　　　曾经，他亲手毁了想要赠给她的曲子，可无法否认，那令他夜夜伏案直至天明，呕心沥血创作的曲谱，早已倒背如流。

　　　　行云流水般的默下曲谱，叶昭远吹干墨迹将纸揣进怀里。

　　　　他想，是个时候诚心诚意的送上他的歉意了。

　　　　吹熄油灯推门出去时，却发现外间还是黎明前深沉的黑，只是已有几缕日光从东方缓缓放出，亮的耀目。叶昭远愣了愣，嘴角挂上一丝自嘲的笑。

　　　　呵……竟失态至此，这可不像原先那个冷峻沉着的自己了。

　　　　可以经出了门，又懒得再回室内燃灯，索性步出门外，在自家花园中赏着黎明时分的春景。

　　　　待天光大亮了，才急匆匆的出了门，往宫中去了。

　　　　此时叶晴依还在休息，昨夜皇帝临幸芷兰殿，闹得她极是疲劳，清晨时分林均天上朝去了，她也只是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一翻身又睡了过去。

　　　　白含早已梳洗完毕，在自己房中绣着帕子。

　　　　昨夜领着叶昭远走了一回昭阳殿，心中总是忐忑不安，明贵妃能一口呼出叶昭远原先的姓氏，显然是知根知底的，而叶昭远出来时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让她担心不已。

　　　　一不留神间，尖细的针脚越过丝滑的帕子，扎在了雪白的指尖上。

　　　　“嘶……”白含顿时疼的冷汗也冒了出来，扎破的指尖上已有了斑斑血迹。

　　　　正想起身去找止血药物，却听见门口有“吱呀”的一声，抬头看间，人已呆住了。

　　　　竟是叶昭远！

　　　　当下顾不得手上的伤，匆匆跑到门口左右看了看无人，才把门掩起，靠着长舒了一口气，急道：“你怎么来了？”

　　　　叶昭远的眼睛向下移了移，一眼看见冒血的伤口，蹙眉道：“怎么伤了？”说着便要伸出手去，想抓过来看看。

　　　　白含连忙避过，口中呐呐的道：“没什么，真没什么。”才这么两句，脸已经飘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