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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在二楼，保罗把施威格带到书房前，临开门的时候，他特地嘱咐了施威格先生几句：“老爷的身体不太好，请您务必注意他的情绪。”

　　　　“我知道。”

　　　　施威格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保罗再次向他鞠躬以示感谢，然后打开了书房的门。

　　　　迈克尔伯爵站在书架旁边来回踱着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保罗领着施威格进来的时候他正拿出一支烟准备点火。

　　　　这让保罗不禁感到有些惊诧，自从老爷得病之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抽过烟了，怎么今天……

　　　　“保罗，别让其他人到二楼来，明白了吗？”迈克尔伯爵吐出一口烟，他说话的时候很明显是在盯着施威格看。

　　　　“明白，老爷。”

　　　　保罗忍不住看了看施威格，他还是一脸平和的样子，这和伯爵的紧张感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不过保罗也知道自己不便说什么，行礼后就退下了。

　　　　“迈克尔，你应该知道我最受不了‘费列安’牌的烟味了，你好歹也是个伯爵，怎么能抽这么劣质的烟？”

　　　　等到保罗关上门离开后，施威格？弗朗明多自顾自的坐到了沙发上，随手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本《贝尔格兰德编年史》胡乱翻了起来。迈克尔伯爵紧盯着他，却又不说话，只是大口大口的吸着烟，他手上的烟很快就燃尽了。

　　　　“嘿，你可别再拿出来了，否则你的舌头可就不保了，明白吗？”虽然施威格看着书，但迈克尔伯爵的一举一动都仿佛在他的视线之内，“我说，你们贝尔格兰德的人是不是都有固执的毛病？我可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迈克尔伯爵正准备拿烟的手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地抖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把烟盒扔回了桌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烟盒就莫名其妙的自燃了起来。

　　　　迈克尔伯爵知道，要是再晚几秒，烧起来的就会是他的手。

　　　　“你为什么到这来！”

　　　　迈克尔伯爵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根本不想和这个人说任何话，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咆哮了起来，他是堂堂的一名伯爵，哪里能忍受别人这样的羞辱！这种时刻被拿捏在他人手里的感觉对一个贵族来说要比死还难受好几倍。

　　　　“别紧张，伙计，”施威格对迈克尔伯爵的怒吼声并不在意，他把手一摊，做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我只是来和你叙叙旧的，我一直觉得我们还有可以谈话的余地，不是吗？放轻松，哥们。”

　　　　“少他妈的在那里扯淡，你这个魔鬼，”迈克尔伯爵完全失控的叫喊道，“你已经夺走了我的健康，你还想要得到什么！”

　　　　听到迈克尔伯爵愤怒的吼叫，施威格的视线从书上移到了伯爵涨得通红的脸上。

　　　　“我就是为了这事而来，不然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亲自到这里看你那猪肝色的脸。”

　　　　施威格挑了挑眉毛，语气里满是不屑。正是这样的神情和态度让迈克尔伯爵难以忍受，这样的人的存在就是给以修养和地位而自持的贵族们活生生的羞辱，所谓的尊严体面在这样的人眼里比窗户纸还脆弱，最要命的是，事实就是如此。

　　　　“听着，愚蠢的家伙，你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如果我今天不来，你以为你能撑过这个夏天吗？可笑，”施威格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过你的运气很好，我现在并不想发火，而且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对你已经不再感兴趣了，你可以很快恢复健康。”

　　　　他说着，顺手把《贝尔格兰德编年史》随手往地上一扔，好像甩掉的是一只恶心的老鼠一样。不过这还不够，施威格弹了个响指，一簇火苗“倏”地从他的指尖冒了出来，仿佛有灵性一般落到了书上。

　　　　“插个题外话，你们这些迂腐的人类贵族编写史书的方式可真是让我感到恶心。”

　　　　火苗沾染到书上便迅速地燃烧了起来，忽闪忽闪的火光让有些昏暗的书房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迈克尔伯爵看着那团火焰，紧张的神情里充满了恐惧。

　　　　他很清楚面前的这个人的身份，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无论接下来这人要提出什么条件他都只能接受，不然，就得死。

　　　　“说条件吧。”

　　　　书被烧尽的时候，迈克尔伯爵开口了。他知道如果不由他先说的话，最后崩溃的一定会是他自己。

　　　　施威格咯咯地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身体也跟着抖动起来，他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摆出一脸满意的样子。

　　　　“你总算学会和人交谈的基本礼节了，迈克尔先生，真是值得庆贺啊，”施威格挖苦地说，“事实上我们的确有一个很符合你要求的条件，而且这个条件我想你不会不答应。”

　　　　“别说这些无聊的废话了，快说吧，什么条件。”也许是惧怕到了极点，迈克尔伯爵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地也变得有些严厉起来。

　　　　“很简单，”施威格把高筒礼帽摘了下来，变魔术似的拿出了一张画纸，“我们需要这个人。”

　　　　画纸上画着一个人的肖像。他年纪约四十岁，相貌谈不上好看，但也不丑，因为他的五官都很端正，只是看上去显得有些粗笨。他留着一点络腮胡，棕色的，恰到好处的把他脸大的缺陷给遮盖了。他的眼睛有些小，是暗蓝色或者灰色的，总的来说这人的相貌很平凡，只是这平凡的样貌在迈克尔伯爵眼里却无比的熟悉。

　　　　因为这个人是德里克，他的好朋友，埃文的铁哥们菲欧的父亲，老维克多的儿子。

　　　　“我知道他就在这个地方，其实我完全没必要来找你，只是看在仁慈的上帝的面子上，给你这个废物一次机会拯救你那愚蠢的灵魂。”

　　　　施威格坐到了迈克尔伯爵的跟前，他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致的看着迈克尔伯爵，他就是喜欢有人在他面前露出惊恐、窘迫的模样，这会让他觉得很有趣。平时没事的时候他也会用控尸术复活几具尸体，让它们在晚上出去到别人的家里，这种无聊的游戏总是能被他玩出不同的花样来。公会里实在太无趣了，每个家伙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迈克尔伯爵拿着那副肖像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的把这画从施威格那儿接过来的，他紧咬着嘴唇，因为太过用力而把嘴唇咬破了，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淌下，一滴滴的落在手中的画布上，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那些血渗进画纸里，让德里克的面容看上去异常的凄惨。

　　　　“你们要他做什么！我可以替代他！”迈克尔伯爵的神经几乎要崩溃了，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被这么一刺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施威格哼了一声，“看来你还是没有什么长进，蠢货，你现在没资格说这些，你只有按照我们的指示办事，如果你不想让你可爱的两个儿子替你长长记性的话，就别给我用这种口气说话！”

　　　　“好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废话，记住，你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之后我会再来这里，到时候我要看见这个人已经安静的躺在这里了。”

　　　　施威格说着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尽管他很讨厌耗费力气去清除记忆，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把这栋房子里的所有人关于他的记忆都抹去了，他也并非无所顾忌，那些圣堂武士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东西，伊泽瑞达那家伙上次就吃了亏。

　　　　刚才来的路上广场很热闹，他最喜欢热闹了，人越多的地方玩起来才越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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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陌生人的礼物（上）
　　　　繁琐的弥撒仪式过后，神父和辅祭们回到了休息所。在场的大人们也都很默契的来向德里克父子道别，他们祝贺了菲欧一番，然后按照惯例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送给菲欧，老维克多和德里克也向这些亲友们寒暄了几句，然后一一把他们送出了教堂。再过一会儿，菲欧的告别酒会就要开始，这是他最后一次和希弗山的小伙伴们在一起度过整个美好的夜晚的机会，所以大人们自然不好意思打扰。

　　　　露娜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紫色挽肩礼服，她和柏妮丝还有几位打扮靓丽的女同学在一起聊天，只是偶尔被问到的时候回答几句，其他时间都只是一个人喝着果汁，安静的听着。

　　　　菲欧远远地看着露娜，不知不觉间有些失神。州立学院派来接他的马车傍晚的时候来了，明天清晨就得上路。这应该是之后的三年里，他最后一次这样凝望着她。

　　　　曾经多少次看着她恬静的模样，却始终没有说出那句话的勇气。

　　　　埃文注意到了菲欧痴呆似的表情，和史蒂夫偷偷地笑了起来。他太了解自己的哥们了，还好他早有准备。

　　　　母亲和保罗赶在弥撒开始前到了，不过听保罗说家里忽然来了客人，父亲正在接待所以要迟些来，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准备了很久的礼物。埃文到马车上检查了一遍，没有差错，保罗准备的很齐全，而且还别出心裁的替他，不，准确的说是替菲欧准备了露娜最喜欢的紫荆花。等会儿再让乐团们来几首浪漫点儿的音乐，这事儿应该就妥了。

　　　　恰巧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来向菲欧敬酒，顺便和菲欧聊了起来，埃文趁机拉上史蒂夫去准备等会儿要给菲欧的惊喜。

　　　　保罗吩咐随行的佣人把礼物箱从马车上卸下来，埃文忙不迭地跑过去打开箱盖，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拿出来。本来史蒂夫是想在旁边帮忙的，可是看见埃文拿出来的东西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礼物只有很简单的几件，一把精钢铸成的单手剑，一件银色的贴身软甲，外加一对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护腕和一双长筒的军靴。这些东西就算全部加起来最多也只值十个金币，但史蒂夫了解埃文，这位伯爵家的大公子哥虽然看上去很阔绰的样子，实际上他几乎从不向他的父亲迈克尔伯爵要过零花钱。这十枚金币可是他能用的全部家当，而且还是在自己家的面包房里干了三年的学徒好不容易攒下的。

　　　　当时他一直奇怪为什么埃文要跑到他家干苦力，还以为是为了姐姐柏妮丝来的，原来是为了攒钱买礼物。

　　　　埃文像是摆地摊一样把那些物件逐个摆在地上，然后神秘兮兮地拉着史蒂夫问他：“你猜猜这里面哪些最贵？”

　　　　“这个吧。”史蒂夫指向那个看不出材质的护腕。装备鉴定课的时候老师有教过，那些使用一般材质制成的武器装备的价格也只能是一般。

　　　　埃文得意地笑了笑：“嘿，我就知道你只能猜对一个。”他把那对护腕和长剑一起捧了起来。

　　　　“这两件，可都是附过魔法的好东西呦！”埃文抚摸着长剑的剑身，一脸陶醉的说。

　　　　“附魔装备？！真的吗？！”史蒂夫震惊地说，他还以为这些东西都只是普通的装备，没想到居然是附魔的！如果是附过魔的装备，那价格可是成倍的涨啊！

　　　　史蒂夫见过附魔的装备，文森特神父用来盛放弥撒用的葡萄酒的圣杯就是一件。他五岁的时候去教堂礼拜，因为好奇摸了一下，手就被打得两天都握不住勺子。

　　　　这样一个神秘而且高贵的东西，现在像是杂货铺大甩卖似的在埃文手上出现了两件。这让他感觉有些古怪，不过又很过瘾。

　　　　“可是这些肯定很贵啊！你哪来这么多钱的？！”史蒂夫惊讶的同时也没忘了价钱的事，他可不知道埃文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埃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史蒂夫，说：“这些合起来用了一百枚金币，在你们家打工来的金币不够，剩下的是从祖母留给我的遗产里拿出来的……”这些钱本来是他和史蒂夫说好要用来娶柏妮丝的，结果他没有和史蒂夫商量就把老婆本拿出来用了。

　　　　史蒂夫推了推眼镜，无奈地叹气：“好吧，这次你做了个正确的选择，可是没有下次啦，哥们，我姐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女孩儿，不过她应该还是能理解的。”

　　　　柏妮丝和埃文的关系早就得到了双方父母的同意，等到两个人一成年就立刻结婚。埃文也是出于这个，才越发的想要把菲欧和露娜的事情早点确定。这样的话，或许他们两个还有机会能一起把婚礼给办了，那该有多好。

　　　　“我的礼物就是这些了，你的呢？”埃文问着，一边把东西用准备好的油布包裹起来，等会儿他要和史蒂夫一起把礼物送给菲欧。

　　　　史蒂夫皱起眉头，用一种责怪的眼神看着埃文，然后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块球状的蓝色石头说：“唉，都怪你，送这么贵的东西，我都不好意思把这个拿出去了。”

　　　　埃文认真的看了史蒂夫拿着的石球，虽然生活在有名的矿区，可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石头。

　　　　“这是什么？挺漂亮的。”

　　　　“嘿嘿，你也猜猜看啊，不过我敢打十个面包的赌你猜不出来。”

　　　　史蒂夫拿着有他半个巴掌大小的蓝色石球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这可是他费了老大的劲才从矿场的老安东那边弄来的，虽然老头儿拍着胸脯保证这块石头绝对是整个希弗山都只有一颗的好宝贝，不过史蒂夫拿出那枚金币的时候还是很肉疼。

　　　　埃文想了一会儿，摇头放弃了，“说吧，我知道你的眼光向来很好。”

　　　　“其实我也不清楚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只不过看它很稀有，又是我们希弗山的矿洞里挖出来的，也算是我们这儿的一个宝贝，我就想着买下来让菲欧带在身边，当个护身符用用。”史蒂夫实话实说。

　　　　老安东把这玩意儿吹得可厉害了，又是能止血化瘀又是能舒筋活络的，史蒂夫当然不会信他的鬼话。一枚金币买一个稀有的矿石，虽然价格上有些吃亏，不过如果是送给菲欧的话也是值得的。

　　　　“走吧，我们把礼物拿给菲欧。”埃文把史蒂夫的石球放进礼物箱里，让他搭把手帮忙抬过去。

　　　　菲欧和那几位同学的聊天没有持续太久，虽然在班上的人缘不错，不过菲欧并不是个外向的人，很多时候比起闲聊，他更愿意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看书。倒不是他不愿意聊，只是朋友，有那么几个真心的就够了。

　　　　正好奇埃文和史蒂夫跑到哪去了，他俩抬着一个扎着铁箍的小木箱走了过来。看样子箱子里的东西不少，菲欧以为是等会又要用到的什么道具，赶紧上去想要帮忙，却被埃文拦住了。

　　　　他打开了箱盖，把里面的礼物一件一件的铺开。钢剑、护腕、软甲、军靴，这些都是正规的见习剑士的装备——去州立的学院学习，这些都是要自备的。菲欧一直都很想拥有完整的一套，可他并没有那么多钱。就算把这些年学院的奖金和自己在矿地打工一年攒下的钱都拿出来还是差了许多。

　　　　“兄弟，有了这些，到了州里的学院去，也不会给咱们希弗山丢面子了，”埃文认真地看着菲欧，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说，仿佛怕菲欧没有听清他说的话，“你可是我们希弗山的骄傲，至少在行头上我不会让你比那些大城市里的公子哥们差的！”

　　　　“还有我的礼物呢，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史蒂夫嘟起了嘴，好像对埃文只给自己加戏很不满意，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把自己的那颗蓝色的石球拿了出来，神气的说，“不过可别小瞧它，整个希弗山的矿地都只出现过这一个噢！”

　　　　菲欧见过那颗剔透的蓝色矿石，那是他在西边矿地打工时的工头安东的宝贝，虽然并不知道它和其他普通的萤石矿有哪些区别，不过这颗天然生成的矿石的确很美，仿佛是星空的凝结，月光和湖水交缠的结晶。

　　　　最重要的是，这是从希弗山里开采出来的矿石，是这片土地孕育出的最美丽的精华。

　　　　史蒂夫把石球放到菲欧的手里，“等你到了州里的学院，一年也不见得能回来几次，到时候想希弗山了，就把它拿出来看看。”

　　　　三个人忽然都没了话。虽然很想把这种情绪隐藏在心底，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个晚上，但泪水却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溢出。他们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哭了。没有声音，没有拥抱，把头埋在自己的胳膊里，用最后一点顽强来抑制自己的悲伤。

　　　　他们知道，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以兄弟的身份，没有拘束的为彼此而哭。

　　　　成长必定伴随着阵痛，不管是从精神还是**上来说。没有人能躲过时光，无论生来平凡者，还是天赐高贵者，终会在某一个节点，变成另外一个和他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