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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网-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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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有时走过去跟她搭讪。菲利普发现,她过去干过那种行当,在这一行当中,他们这一代最臭名昭著的角色,就算华伦太太了。获得了相当的资产以后,她现在过着舒适悠闲的资产阶级生活,她给菲利普讲了一些淫秽的故事。
①拉伯雷(1494?—1533):法国讽刺家及幽默家。
“你必须到塞维利亚去,”她说——她能讲几句蹩脚的英语,“那儿有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她色迷迷地睨视着他,又朝他点了点头。她那三层的肥下巴和腆起的大肚子,因发出低沉的笑声而不停地抖动着。
天气变得太热了,晚上几乎无法入眠,暑气就像是一件有形的物质停留在树下不散。他们舍不得离开这星光灿烂的夜景。三个人常坐在鲁思·查莱丝房间的阳台上,默默地,一小时一小时地坐着。太疲倦了,谁也懒得再说话,只顾享受夜晚的宁静。他们倾听河流潺潺的流水声,直到教堂的钟敲了一下,两下,有时三下,他们才拖着疲乏的身子上床。
他凭直觉,从那姑娘凝视这位年轻画家的目光,以及青年画家那副着了魔的样子,判断出鲁思·查莱丝和劳森是一对情人。当菲利普同他们坐在一起时,他觉察出周围有一种射流——他俩眉目传情,好像空气因为有种特别的东西而变得沉闷起来似的。这一发现使菲利普感到震惊。菲利普把查莱丝小姐看成是个很好的伙伴,喜欢同她谈话,但他似乎从未想到能同她建立更进一步的关系。有一个星期天,他们都带着茶具篮到林子里去,当他们来到一处树木环抱的理想的林中空地时,因为这儿有点田园风味,查莱丝小姐坚持要脱掉鞋子和袜子。要不是她的脚太大而且每只脚的第三趾上都长了个大鸡眼,否则,她那双脚是很迷人的。菲利普觉得这使她的步态有些滑稽可笑。可是现在他对她另眼相看了,那双大眼睛和淡绿色的皮肤具有某种女性的温柔。他真是个傻瓜,先前没有看出她如此动人。他觉察出她有点蔑视他。因为原来他竟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他还觉察出劳森带有几分的傲慢神气。他忌妒劳森,但不是忌妒劳森本人,而是忌妒他的爱情。他真希望能取代劳森,体会一下爱情的滋味。他心烦意乱,担心爱情会从他身边悄悄溜走。他希望有一股激情突然间向他袭来,把他卷走,不管这股激情的巨大冲力将他带向何方,他都毫不在乎。在他看来,查莱丝和劳森现在似乎有点不同了,不断地和他俩在一起使他坐立不安。他对自己很不满意。生活没有给他渴望得到的东西。他不安地觉得自己在虚度光阴。
那位矮胖的法国女人很快猜出这对青年男女之间的关系,并坦率地向菲利普谈起这件事。
“你呢?”她带着靠同胞的色欲而发财的人的宽容的微笑说,“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菲利普红着脸说。
“为什么不去找一个呢?你已经到了谈情说爱的年龄了。”
他耸耸肩膀,手里捧着一本魏伦的诗集走开了。他想看书,可是他的情欲太强烈了。他想起了弗兰纳根向他讲起的艳遇,想起他偷偷摸摸地探访那条死胡同里的住宅,客厅里装饰着乌得勒支天鹅绒,想起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为金钱卖笑的风度。他浑身战栗起来。他猛然躺倒在草地上,像一头刚醒过来的小动物那样舒展着四肢。潺潺的流水,微风中轻轻摇动的白杨树和蔚蓝色的天空,这一切简直使他无法忍受,他害了相思病。在他的想象中,他似乎感到两片温暖的嘴唇印着他的嘴唇,温柔的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他想象自己如何倒入鲁思·查莱丝的怀里。他想到了她那双乌黑的眼睛和细腻光滑的皮肤。他真傻,竟让这样一个妙不可言的艳遇白白地错过。劳森干得,他为什么干不得呢?然而这些想象只是她不在跟前时,或者当他在晚上睡不着时,或者是在运河边悠闲遐思时才会出现。一见到她时,他的感情就突然迥然不同了;这时他既不想把她搂在怀里,也想象不出自己如何吻她。他觉得她妩媚动人,记住的只是她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和那张奶油色的白皙的脸;可是当他和她在一块时,他看到的只是她扁平的胸脯和微蛀的龋牙,他忘不了她脚趾上的鸡眼。他不能理解自己。难道他总是在背地里爱,并由于那夸大缺点的畸形的想象力,妨碍他享受有机会享受的任何爱情吗?
当气候转凉,宣告漫长夏天的结束,驱使他们统统回巴黎时,他并不感到遗憾。
ⅩLⅧ 菲利普回到艾米特兰诺画室时,发现范妮·普赖斯已经走了。她把专用柜的钥匙也交出来了。他向奥特太太打听她的情况,奥特太太耸耸肩膀,回答说她可能已回英国去了。菲利普松了一口气。她那副暴躁的脾气他实在受不了。况且,她执拗地要对他的画指手画脚,他不按她的意见办,她便认为他有意怠慢。她无法明白,他已觉得自己不再是初来时那样笨蛋了。他很快地把她忘得一干二净。现在他正在学油画,而且兴致极高。他希望创造出几幅像样的作品,参加来年的巴黎美术展览会。劳森正在画查莱丝小姐的肖像。她是很值得画的,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所有年轻人都替她画过肖像。天然的惰性,加上喜欢扭捏作态,搔首弄姿,使她成了一个绝妙的模特儿。再说,她也有足够的技巧和知识对画作提出有益的批评。由于她热衷于艺术,主要是热衷于过艺术家的生活,所以她对荒废自己的工作毫不在乎。她喜欢画室里的热闹气氛,也喜欢有机会抽大量的烟;她以低沉悦耳的声音谈到对艺术的爱和爱的艺术。她对这两者之间不加以明显的区别。
劳森不遗余力地画着,直干到有好几天直不起腰来,然后又将所画的统统刮掉。要不是鲁思·查莱丝,谁也会不耐烦的。最后,他弄得一塌糊涂。
“唯一的办法是换块画布,从头开始,”他说,“这回我心中有数了,不要花很多时间了。”
这时菲利普也在场,查莱丝小姐对他说:
“你为什么不也来画我?看看劳森先生怎么画,你会学到很多东西的。”
查莱丝总是称她情人的姓,这是她待人接物的周到之处。
“若劳森不介意,我可喜欢呢。”菲利普说。
“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劳森说。
菲利普还是第一次画人像,一开始又紧张又得意。他坐在劳森旁边,一边看劳森画,一边自己画,有了劳森的样板,又有劳森及查莱丝小姐在旁毫无保留的指导,菲利普得益非浅。最后劳森完成了这幅画,请克拉顿过来批评指教。克拉顿刚回巴黎。他从普罗旺斯又顺路游到西班牙,一心想看马德里的维拉斯凯的作品。他从马德里到了托利多,又逗留了3个月。回来后他带回了一个这些年轻人陌生的名字:艾尔格雷考。①关于这位画家,他可以讲得天花乱坠,看来,要想学他的画,只能去托利多。
①艾尔格雷考(1548?—1614?):西班牙画家。
“哦,是他,我听人说过,”劳森说,“他是个古典大师,他的主要特征就是他同现代画家画得一样糟。”
克拉顿比先前更缄默,这时他没有吭声,却以嘲笑的神情望着劳森。
“你打算让我们看看你从西班牙带回来的画作吗?”菲利普问。
“我在西班牙没有画,我太忙了。”
“那么你干什么呢?”
“我思考问题。我相信自己与印象派一刀两断了,总觉得过几年以后他们的作品就会变得很空洞、肤浅。我要把过去所学的统统抛弃,从新开始。我回来后把我所画的全毁了。我在画室里除了一个画架、颜料和几块干净的画布外,什么也没有了。”
“你打算干什么?”
“还说不上来,对自己今后要干什么只有一些模糊的想法。”
他神情古怪,讲话慢条斯理,好像在竭力倾听某些微微可听得见的东西一样。在他身上似乎有一股连自己也不明白的神秘力量,但这一力量正在暗暗地寻找发泄的途径。他的力量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劳森口口声声要求别人指教,心里却害怕别人的批评,对任何意见假装轻蔑,借此来冲淡自己认为可能得到的批评。可是菲利普心里很明白,再没有比克拉顿的赞扬更能使劳森高兴的了。克拉顿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那幅画像,然后又朝菲利普画架上的画瞟了一眼。
“那是什么呀?”他问。
“哦,我也试着画个人像。”
“依样画葫芦。”他喃喃道。
他又重新看劳森的油画。菲利普红着脸,但不吭声。
“好了,你看怎么样?”劳森终于忍不住问道。
“立体感相当不错,”克拉顿说,“我认为画得很好。”
“你认为明暗配合如何?”
“相当好。”
劳森高兴地笑了,笑得像一条落水狗那样浑身抖动着。
“哎呀,你喜欢这幅画,我非常高兴。”
“不,我认为它一点价值也没有。”
劳森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惊愕地盯着克拉顿: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克拉顿没有表达语言的天赋,讲话好像很费力。他所说的话混乱、犹豫、啰嗦。菲利普理解克拉顿那通杂乱无章的话。克拉顿向来不读书,这些话最初还是他从克朗肖那里听来的。当时虽然印象不深,可是还留在记忆里。近来,这些话又突然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他从中得到了启示:一个好的画家要抓住作画的两个主要目标,即人和其心灵意向;印象派画家着眼于别的问题,他们画人画得很好,可是他们像18世纪的英国画家那样,很少注意其心灵意向。
“可是假如你打算做到这一点,那岂不成了文学作品了。”
劳森打断他说,“让我像马奈那样画人,而让心灵意向见鬼去吧。”
“假如你这一方面能够胜过马奈那当然很好,但你根本一点也比不上他。前天你还得靠别人喂呢!底色已上好,你必须走回头路。只是当我看到艾尔格雷考的作品时,我才感到可以从肖像中获得比我们先前所知道的更多的东西。”
“那又回到拉斯金的老路上去了,”劳森嚷道。
“不,他追求的是寓意,我才一点也不管它什么寓意不寓意呢,除了激情和情感,什么伦理之类的教义统统行不通。最伟大的肖像画家两者都画:人和心灵意向。伦布兰和艾尔格雷考就是如此;二流的画家才光画人。山谷里的百合花即使没有香味也很可爱。但假如它能发出芳香,就更显得可爱。那幅画”——他指劳森的画——“好吧,画得不错,立体感也可以,只是落入俗套;绘画和立体感应该让人看出那姑娘是个风流情种。画得精确固然是好,可艾尔格雷考把人画8呎高,因为他想表达的意思别的办法无法达到的。”
“艾尔格雷考见鬼去吧,”劳森说,“我们连他的作品都没见过,却在这里喋喋不休地谈论他有什么用处?”
克拉顿耸耸肩膀,默默地抽着烟,走了。菲利普和劳森面面相觑。
“他说的有些道理。”菲利普说。
劳森满脸不高兴地盯着自己的画。“除了准确地画出人所看到的,究竟还要怎样画出心灵意向呢?”
大约在这个时候,菲利普结交了一位新朋友。星期一早晨,模特儿都集中到学校来,好选出那星期的模特儿。有一天,有个年轻人被选上。显然,他并不是职业模特儿。菲利普被这个人的风度吸引住了,当他登上画台,便端端正正地站稳,握紧双拳头部傲然前倾,他的态度突出了优美身段。他并不胖,肌肉鼓突像是铁铸的一般。头发剪得短短的,头部造型很美,他蓄着短胡子;眼睛乌黑,浓眉大眼。他一小时一小时地保持那个姿势,毫无倦意。他的神态羞怯而坚定。他这副热情洋溢,生气勃勃的神气唤起菲利普浪漫的想象力。结束时,菲利普见他穿上衣服。在他看来,他穿上衣服,犹如一个衣衫褴褛的国王。他沉默寡言。过一两天后,奥特太太告诉菲利普,那个模特儿是西班牙人,以前从未当过模特儿。
“我想他一定在挨饿了。”菲利普说。
“你注意到他的衣服吗?很整洁、体面,不是吗?”
凑巧,在艾米特兰诺画室习画的一个美国人波特打算到意大利去两个月,愿意把自己的画室借菲利普使用。菲利普很高兴。他对劳森的命令式的训导已有些不耐烦,想自个儿干。周末,他去找那个模特儿,并借口自己的画尚未完成,问他是否肯为他当一天模持儿。
“我不是模特儿,”西班牙人说,“下星期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现在和我一块去吃午饭,我们可以商量,”菲利普说,见那个人还在犹豫,又笑着说,“陪我吃顿饭并不伤害你。”
模特儿耸耸肩膀,同意了。他们便到了一家小饭店。那西班牙人讲一口蹩脚的法语,流利可是难懂,菲利普设法同他友好相处,他原来是个作家,到巴黎来写小说的,同时采取身无分文的人可能采取的各种权宜之计来维持生活。他代课,翻译抓得到手的东西,主要是商务文件的翻译,最后终于逼得他靠优美身段来赚钱。当模特儿待遇高,上周挣的还足以维持两周;他告诉菲利普说他一天两法郎便可很容易打发过去,菲利普大为惊讶。但他羞愧万分,因为他不得不靠裸露身子挣钱。他视当模特儿为堕落,只有饥饿方能原谅。菲利普解释说不要画他的全身,只画头部,他希望为他画一幅肖像,可以送下一届巴黎美术展览会展出。
“可是你为什么非要画我不可呢?”西班牙人问。
菲利普说他的头部使他感兴趣,他认为能画出一幅成功的肖像画。
“我没有时间,挤出写作的每一分钟我都心疼。”
“只占用你的下午时间,上午我在学校作画。毕竟,给我摆个姿势总比翻译法律文件强吧。”
据传说,居住在拉丁区的各国留学生曾一度友好相处,可是这早已成为往事了,现在,各国留学生几乎像东方城市那样互不来往。在朱利安画室和美术学校,一个法国学生要是同外国人交往,就会遭到同胞的冷遇。一个居住在巴黎的英国人要想与当地居民深交,实在很困难。事实上,许多在巴黎住了五年的学生所学到的法语只能应付商店买东西,他们仍然过着英国式的生活,好象在肯辛顿工作一样。
醉心于追求浪漫的菲利普巴不得有机会接触一个西班牙人;于是他使出浑身解数,凭他三寸不烂之舌来说服他。
“我告诉你该怎么办,”西班牙人终于说,“我愿意给你做模特儿,但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自己高兴。”
菲利普劝他接受报酬,但他很坚决。最终商定,他下星期一下午1点钟来,他给菲利普一张名片,上面印有他的名字:米格尔·阿胡里亚。
米格尔定期来当模特儿。虽然他拒绝接受报酬,却时时向菲利普借上50法朗:这比在正常的情况下菲利普付给他的报酬还要多,可是却使这位西班牙人满意地感觉自己不是以堕落的方式谋生。他的国籍使菲利普把他当作浪漫民族的代表。他向他问起塞维利亚和格拉纳达①,维拉斯凯和卡尔德隆②,但米格尔瞧不起自己国家的灿烂文化。他也像他的许多同胞一样,认为法国才是唯一人才荟萃的地方,而巴黎是世界的中心。
①格拉纳达:西班牙南部城市。
②卡尔德隆:(1600—1681):西班牙剧作家及诗人。
“西班牙完了,”他喊道,“没有作家,没有艺术,什么也没有。”
渐渐地,米格尔以其民族所特有的浮华的言词,向菲利普披露自己的抱负。他正在写一部小说,希望以此一举成名。他受左拉的影响,以巴黎作为小说的背景。他终于把故事情节告诉菲利普。在菲利普看来,作品内容粗俗而乏味,幼稚的猥亵——这就是生活,亲爱的,这就是生活!——他喊道——幼稚的猥亵只会更突出故事的陈规俗套。他已经写了两年了,置身于艰难困苦中,抛弃了吸引他到巴黎来的种种生活乐趣,为了艺术与饥饿搏斗。他坚信不移,什么东西也不能阻止他取得伟大的成就。这种奋斗精神实在可嘉!
“你为什么不写西班牙呢?”菲利普叫着,“那有趣得多了,你熟悉那儿的生活。”
“巴黎是唯一值得一写的地方。巴黎就是生活。”
一天,他带来部分手稿,用蹩脚的法语一边念,一边激动地翻译,菲利普简直听不懂。他念了好几段,实在拙劣不堪。菲利普困惑不解地望着正在画的肖像;那宽阔的额头后面的脑子竟如此平庸,那双炯炯有神、多情的眼睛除了生活中显而易见的表象外,竟什么也没看见。菲利普对自己画的肖像不满意,每一次结束时,总想把自己所画的刮掉。人物肖像,旨在表现心灵意向,这好倒是好,可是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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