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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谋-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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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予澈挥挥手:“去吧。我在定州等你们的消息。”
两人立刻翻身离开,马蹄翻飞,扬起烟尘蒙蒙。
江予澈望望远天冷冷的星子在天角欲坠未坠,不由浅笑:“看来,又要变天了。”
围城
江予澈一刻都不敢耽误,星夜兼行,一路疾驰赶往定州城。
定州隔锦州并不算太远,按照最快的脚程算来也只需一日一夜便可赶到。她必须赶在联军之前赶到定州城内,否则入城的通道被联军围住,就再也没法进城。
按暗者传递的消息看来,联军应该就是在这一两日内到达并州,而凌淳熙带领的大军若是全速赶路,也应该就是几乎和联军同时赶到定州。双方都在抢时间,谁先到达定州,谁就抢占了战争的先机。
只是江予澈心里焦虑,一日一夜的时间也觉得仿佛遥隔万年之远。只恨不能立刻赶到司徒晟身边,陪着他面临大军压阵,兵临城下。
哪怕他就要另娶他人,在此之前还是要护得他周全。
江予澈自嘲的笑笑,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再陪着他,和他一起面对重重危机了罢。
就算自己想得开,可是姚家小姐绝对不会大度到容忍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再有任何瓜葛。
那样被从小养在锦绣深闺中的芊芊娇女,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会甘愿还有别人存在于他们的生活里。
是的,原来有一天,不论自己再怎么努力,还是没法与他并肩前行,俯瞰世间。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携了别人的手,一起度这风雨一生。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别人的依靠,为别人遮风挡雨。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终究还是成了别人,不再是他的谁。
可是,这一切,不都是自己的选择么?江予澈苦涩而无声地在黑夜里弯起了嘴角。
从此,天长水远,千山暮雪,望君珍重。
沿着蜿蜒崎岖的山道顺路而下,远远就望见定州城门紧闭,城下黑压压的大军将定州四面围得水泄不通。
薄暮微暝,夏风微拂,空气里隐隐有着肃杀的气息。
看来,还是来晚了一步。
江予澈无声的叹息,探手入怀,取出一枚青色的哨子吹了两长三短,悠越的哨声轻轻扬扬顺着风送了出去。(文-人-书-屋-W-R-S-H-U)
不一会儿,就有一名黑衣人不知从何处出现,轻轻巧巧地走到江予澈身前,单膝跪地,掏出一枚令牌,压低声音:“南方朱雀使绯岚,见过督主。”
江予澈接过令牌,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才令她起身,将令牌还回去:“大军是何时到达定州城下的?”
朱雀使绯岚是名容颜清丽的女子,一笑颊边就现出两个小巧的梨涡,看上去温柔可爱:“回督主,大军是在督主来到之前两个时辰左右到的,原本按照我们的估算,应该还不会到。看来这次联军是铁了心要拿下定州,所以估计一路上都没敢休息,一鼓作气赶来。”
江予澈跃下马,绯岚忙上前接过缰绳:“督主这会儿要想进城恐怕有些困难,不若现在外围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江予澈点点头:“我们再靠近些,这儿隔得有些远了,若是有事不大方便。”
两人一马,边说边悄悄往山下走去。
半途,江予澈忽然问:“这一次敌方领兵作战的将领打探出来是谁了么?”
绯岚原本笑颜嫣嫣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江予澈奇怪地回头,见她如此,不解道:“怎么说?”
绯岚抿抿唇角,见江予澈的眼神盯着自己,低头小声道:“回督主的话,对方这一次领兵的将领是十一爷。”
“什么?”江予澈猛地顿住步子,“怎么会是他?”
绯岚垂了眼眸,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平稳的汇报着收集来的消息:“原先属下也不大相信底下人探得的消息,按说门里的几位爷虽是靠了钱明,可是毕竟咱这些人算不得他的心腹,应该不会太重用咱们这些江湖中人。谁知属下亲自去探了,才发现钱明病重,钱亦昕年少无为,手下将领们多有不服,何况三方联军很多裂隙,无奈之下只得命十一爷作为将领带兵出征定州。”
绯岚边说边悄悄抬眼望了望江予澈,见她脸色如常,才大着胆子道:“督主,您怎么看?”
江予澈瞅了眼绯岚,奇怪的反问:“什么我怎么看?”
绯岚不敢再多言,牵了马走在前方,将拦在路上的树枝草叶统统清理到一边去。
江予澈明白这些人在担心什么,不由又好气又好笑。
自己现在怎么说也算是司徒晟这一方的人,怎可能为了昔日旧情而坏了大局。
更何况,这昔日的旧情也未必就会念在旧情的份上放自己和司徒晟一马。
自己把他伤得那么深,他不借机报仇就算很好了。
下了山,两人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好,小心地观察着局势。
不远处的大军严阵以待,战马不安地在原地踏着,扬起飞沙。
兵甲银光,耀人眼目,战鼓擂擂,黄沙飞扬,笙旗猎猎,遮天蔽日。
情势紧张,一触即发。
江予澈环顾四周,以期找到入城的方法。
半响,她丧气地发现所有的路都被敌人给围了。
看样子,只有等待会儿混战的时候再做入城的打算。
谁知,就这一眨眼的瞬间,联军开始了对定州城的攻击。无数的箭只向着城门上飞去。很多箭弩的尾翼上还燃着火,密密麻麻如一阵急促而迅猛地雨点般向着城门袭去。
无数的盘云梯一架架搭上城墙,成千上万的士兵训练有素的往上快速的爬去。
城门上的守军不停地往下放箭,燃火,推下巨石,砍断盘云梯,以阻止敌人的进攻。
可是前面的士兵倒下了,后面更多的士兵涌了上来。再加上地面上还有弓箭手的远程射杀,城门上的守军不一会儿就折损了很多。
江予澈和绯岚看得忧心忡忡。
照这么下去,就算城内军队无数,还是会在敌人这样的战术下折损很多,到时候敌人攻入城内,可就彻底完蛋了。
何况定州城的水源是靠城外供应,现在敌人将水源给切断了,饶是守军储备再完善也经不起折腾。
两人心急火燎的观战,生怕下一个眨眼的瞬间定州城门就被敌人给攻陷了。
绯岚的目力较江予澈的更好一些。她聚精会神地观察了良久,忽然低声唤江予澈:“督主!”
江予澈正仔细地盯着战场,冷不丁听见她的叫唤,不悦道:“怎么了?”
只见绯岚那张明丽的脸上有些惊慌,语调也不似先前的流畅:“督……督主!城头上那人看上去好像是王爷!王爷竟然亲自来督战了!”
“什么?!”江予澈眯起眼睛细细望了望远处城门上那在刀光剑影里模糊不清的身影,不禁暗赞绯岚的目力真是太好了,隔得这么远,竟可以分辨清楚城门上的谁是谁。
她又急又怒,自原地跳了起来:“他这唱的是哪一出?!城门这么危险,他还来瞎掺和!刀剑无眼,他还真当自己刀枪不入了么?他身边那些将领们呢?怎么都不拦着他!不行,我要立刻进城!”
说罢,竟真的要走,急得绯岚忙拉住她:“督主,您先冷静下,稍安勿躁。王爷既然敢以身涉险,定是有几分把握。您要是现在进城,指不定当头就和敌人对上了。到时候脱身不易。”
江予澈转念一想,确是自己冲动了:“好吧。”
绯岚掩嘴一笑:“督主也是关心则乱,一听见王爷身陷险境,就自乱阵脚了。督主莫急,王爷命格无双,洪福齐天,一定会化险为夷。”
江予澈伸手摸摸鼻子,没再接话,专心地继续观战。
天色逐渐黯淡下去,四处火光缭绕,鲜血铺洒在大地上,扬起的黄沙亦遮不住浓重的血腥气息,冲锋陷阵的嘶喊声不绝于耳。这一切混杂在耳畔,好像永世也无法挣脱的噩梦一般。
定州守军虽暂时守住了城门不被敌人攻破,可是城门年久失修,只怕在敌人的下一轮攻击之下,无法再支撑。
空气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极细的哨声,两长三短,绯岚自地上一跃而起,掏出一枚银哨回应了之前的哨声。
不过须臾,有人纵马自身后小山道上下来,轻轻巧巧,只有轻微的马蹄声“得得”再无其余声响。
那人奔近,神色急迫,见了江予澈和绯岚,慌忙行礼:“督主,朱雀使。”
两人颔首,示意他挑重点说,那人低声道:“姚家小姐的车驾在临县被司徒昊亲帅的两万兵马所困。姚家所带的三千将士誓死护卫,双方目前僵持与临县郊外的山谷中。”
江予澈和绯岚对视一眼,绯岚的眼底的惊乱的光芒,而江予澈眼中的神采,却是怒意。
她确实怒了。姚骞明明答应过因事情紧急,同意阵前大婚,同时派出至少五万的人马随姚小姐一起前往定州助司徒晟一臂之力。
现在好了,姚小姐只带了三千人马,妄图对阵司徒昊两万兵士,不啻于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若是司徒晟得知此事,为了大局,肯定要抽调人马赶往临县,如此一来,又削弱了定州的兵力。
姚骞!
江予澈怒极反笑,这小人果真狠心,竟是要用自己亲生女儿的生死来考验司徒晟对于联姻一事的诚意!
是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江予澈等三人藏身的林子里寂然无声。只有远处的战斗依旧在进行中。
半响,江予澈问那人:“有人传这消息进去定州城里了么?”
那人隐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只听得恭敬的声音低低响起:“回督主的话,您从前叮嘱过凡是有消息传来,皆是同时传递给您和王爷。这会儿,只怕王爷已知晓此事了。”
江予澈默然,静静地凝视在远处的战火仿佛连绵燃到天际,浓沉的夜色亦被火光跳跃映照得好似末日。
死去的战士身躯还未倒下,身后已有新的战士冲上去填上先前死去之人的位置。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可是谁也来不及哀悼自己死去的同伴,就像被蛊惑的无意识的傀儡一般,只不停的往前冲,再往前冲。
绯岚和来人几乎听不见江予澈的声息,只见她消瘦的身影在远处的光影勾勒出大致的轮廓。她的眼底跃动着火光,好像盈着小小的湖泊,潋滟得仿佛夏日波光粼粼的湖面。
两人以为她哭了,很久,才听见她坚定的声音:“今晚,你二人助我进城。”
“不”字就浮在两人的口中,望着她神色坚定的眼眸,却又暗自吞下那个字,知道她已打定主意,只得齐声恭敬:“是。”
江予澈转头望着夜色里巍峨的定州城门,声息绵长:“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药可救?明知千军辟易只是传说,还是巴巴的赶着去送死。”
绯岚迎着她含着笑意的眼,大着胆子道:“是。”
江予澈撇撇嘴角,不在乎绯岚近乎冒犯的态度:“绯岚,此番我若是遭了不测……”
绯岚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督主千万不能这么说!”
江予澈从怀里掏出蔷薇令,不容绯岚拒绝,硬塞到她手里:“拿着,若是我遭了不测,你就替我完成以后的事情。该怎么做,我想你应该明白。”
绯岚眼底浮起水色,衬着火光,盈盈纤弱:“督主,您为何一定要这般做法?”
江予澈伸手抻抻衣角,无所谓的笑道:“除了他,我一无所有。我没有办法再面对失去。”
话里是浓重的无奈,浅淡的话语背后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惊涛骇浪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最清楚。此刻她轻描淡写一句一无所有,竟将之前一切颠沛化在了旧时光里,不愿再回忆。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忍,没有谁可以对谁感同身受。哪怕你历经千难万险九死一生,亦只是别人眼中的不经意。前路险恶,也只有自己背负所有隅隅独行。
就像世间万般风景,亦没有谁可以陪谁把所有风景都看透。最后的最后,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绯岚忍不住捂住嘴角,无声地在黑暗里小小的啜泣。
为敌
来传递消息的那人很快就隐在了黑夜里,只余下绯岚和江予澈继续在林子里,默然相对。
天幕被战火染得艳艳明烈,联军运来巨大的圆木,一下一下的撞击在古老的城门上。
“嘭……嘭……嘭”沉重的声音遥遥击破夜色里清凉的空气传来,仿佛击打在人的心脏上。
江予澈焦急起来,再这么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定州城门肯定是会被敌人撞破,从而攻入城内。
从目前的战况看来,想要孤身潜入城门,不但没有作用,反而会使自己陷入被动的地位。
唯一可行的办法,只有先下手为强。先将敌军的主将折杀刀下,战争肯定就取得了一半的胜算。
可是,这一次联军的主将,是李沐阳。
怎么下得去手!
想到这儿,江予澈不免泄气。
要有多狠心,才可以用自己毕生的勇气挥刀指向自己曾经那么要亲近依赖的人?
江予澈自问不是善人,该下手的时候从不含糊。她师傅从小就告诫她,在维护自身最大的利益上,必要的狠心是不可缺少的。可是她也自问没有狠心到可以对着曾经并肩同行了那么久的人挥刀相向。
可是……她抬眼望去,定州城门上影影绰绰映出来的人影,也许上面就有司徒晟。
如果不狠下心来,也许面对的就是司徒晟兵败沦为阶下囚的局面。
江予澈不敢想象,他们步步为营得来的一切全部因为自己的不忍心为成为泡影。
十一哥,对不住了。她遥遥向敌军那方望去。重重人影中有一个曾经那么熟悉的人,他们拥有很多共同的回忆。
自己竟真的要对着他扬起刀。
只因为,另一个人的安危比他更重要。
一旁的绯岚低声问她:“督主想好如何入城了么?现在情况不妙,看样子定州城的保不住了,属下觉得督主还是不要以身涉险了。”
江予澈回眸看她,明明灭灭的火光映衬之下,绯岚的脸色苍白如纸:“我不入城了。”
绯岚听见她这么说,不由微笑起来,张口欲言,却听江予澈继续道:“我准备深入敌方,斩杀其主将。”
绯岚张大了口,仿佛不认识一般惊诧地看着面目冷硬的江予澈,提醒道:“可……可是,可是督主,对方主将……是十一爷!”
江予澈低下头,将脸深深埋入掌心里,声息里带着浓重的疲惫和倦怠:“擒贼先擒王。”
绯岚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觉得很是陌生。
究竟是对那个人有多深爱,爱到可以为了他毁弃自己曾经的过往,双手沾满曾经立誓要永远彼此忠诚相携相持的人的鲜血,只为了替他扫平前行道路上的所有障碍,哪怕将要终生背负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督主,曾经大家入门的时候可是对着苍天起过誓的,督主这么做,不怕以后被人诟骂么?”绯岚小心翼翼地看着江予澈。
江予澈抬起头,对上绯岚担忧的眼睛,微微笑起来,眼神寒如冰雪,尖锐如针:“诟骂?再多一些又如何?反正已经有那么多罪名加诸于我,就算再多一条背信弃义又何妨!”
绯岚哑然失言,看着面前这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女子,没人想得到这样一名女子背后背负了多少匪夷所思的罪名—谋权弑父、背叛家族、屠杀义兄。
天下人众口相传,皆言江予澈乃旷古绝今最心狠手辣、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尤其还是一名女子,竟是做出了上述重重皆不可饶恕的罪名。
绯岚不敢相信她是如何面对重重罪名加身下世人的眼光,更想象不出她是怎么一步一步的坚持走下来。
要是自己,恐怕早就经受不住这样的煎熬了。
她忽然很钦佩江予澈,先不管那些罪名是否属实,当是这些罪名加身还一如既往的走下去,这样的勇气就很让人佩服。
天色越来越沉,战火也越来越浓烈。夜空里弥漫着血腥味,浓沉的好像修罗场。
呐喊声、厮杀声,没有一刻停歇。战场上的双方都像是饥饿的野兽一样,疯狂的撕咬、拉扯着对方,恨不得将彼此撕碎吞咽下肚,方才肯罢休。
江予澈没有回头,专心致志地观察着战况。忽然开口问绯岚:“现在什么时辰了?”
绯岚低头暗自算了算,又道:“快酉时了罢。”
江予澈轻轻蹙起眉心:“那差不多了,我看双方都有些身疲力竭了,士气也有些低沉。等我走了之后,你记得立刻着人传信给城内,要司徒晟立刻调一万人马赶往临县,务必保住姚小姐的性命。这边,要他一定要死守住城门,万万不可贸然打开城门出来援助我,否则敌人就会立刻攻入城内,届时情况就不好控制了。”
“这……”绯岚迟疑道,“您的意思是,您要孤身一人万军当中取对方主将人头?还不许王爷派兵增援?”
江予澈有些奇怪地看向绯岚:“怎么了?有什么疑问么?”
绯岚伸手拽住江予澈衣袖:“薛督主当日对绯岚有恩,薛督主曾传话给绯岚,要绯岚誓死护住督主。您这次的计划太危险了,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您让属下如何向薛督主交代啊?”
江予澈轻轻拂开绯岚的手,眼眸蕴满笑意:“我不去,谁去?你肯定不能去,这附近的影卫安排你比我清楚,你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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