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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长点点头：“看来你的是非观念是正常的，主公不能不感谢那名猎户，又觉得愧对那名妇人，就提拔猎户当了军官。然而有这个猎户在身边，如同梦魇一般时时让主公想到那段过去。”

“这是难免的，被人强行施加了一个难以还清的大恩。”

“现在告诉你，那名猎户的名字叫做刘安。”

“啊？”

品了几口之后，曲长把自己的茶壶里的茶一饮而尽，起身对着呆住的于惑说：“没有人愿意去追究今天战场上面的事情，我相信你现在也这么想。不过看你这么努力查找真相，也算有义气，以后遇到困难到第四曲找我，就说找曲长钟鸣。”

的确是没有必要再查下去，这件事可能陈到就没打算去调查，只是敷衍于惑让他安心。整个部队里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有少数像于惑这样的才加入的人不清楚这段历史。刘安的确是该死，即使他现在没有任何问题，但只要他的死能给所有人带来好处，包括刘备，那他就必须死。这不关于谁是谁非的问题，也不关于做为一个主公是否假仁假义的问题。仅仅是漫漫霸途中需要的一种“牺牲”。

第九十二章　袭营中计

在那之后于惑遇事去请教过几次钟鸣，两人却并没有深交。不知道是因为从军时间足够长，还是吃过人肉的原因，钟鸣在战场中的沉稳令人发指，哪怕是战场中最惨烈的地方，他都能从容地拿出干粮和米酒吃起来，只要他觉得应该吃点东西。于惑觉得这样的人太恐怖，自己就算在作战时杀红了眼，结束后心里还是对自己杀害的人有那么一丝的愧疚，而钟鸣表现出的似乎毫无人性。

一晃又是几十天，陈到仍然没有派人来接任曲长的位置，潘兴告诉于惑，这是陈到有意让于惑做曲长，碍于他才加入不久的情况的权宜之计罢了。

从每日陈到那里传达的最新军情来看，刘岱、王忠已经被刘备放回许都，他们的士兵也留下多少。曹操、袁术开始疯狂地屯兵，大战在即的姿态，大家都以为暂时不会有人抽出空管徐州。并且有个好消息，原来的泰山诸寇都在吕布被杀后投降了曹操，留守在徐州北部的昌狶再次叛变投靠刘备，作为徐州北面的屏障。

几天后，曹操大军却突然出现在徐州境内。

“这次军情紧急，袁绍没有果断出兵许都，曹操撤走了大量集结的士兵来攻打徐州，前方彭城、夏丘等地均已失陷，昌狶被他的同乡于禁设计暗害。其他城池都很难救，我们必须死守小沛和下邳，小沛有孙乾、糜竺两位大人和糜芳将军镇守，我军主力尽在下邳，主公决定带领大部今晚偷袭，亲卫也跟随出战。”陈到拿着刘备派人送来的行军路线图，狠皱了几下眉，看起来并不是十分赞成此次作战。不过最终，陈到依然是按照路线图布置。

到了晚上，部队会合于已经探知的曹操营寨外十公里，前队的斥候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一番，没有巡哨的士兵。

根据命令，全军还是继续向前，有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曹军刚进徐州不久，一路高歌猛进攻向下邳，的确可能骄纵过度忘了防范。

这一次，打头阵的不是亲卫，他们只是紧紧跟着刘备、张飞两人，张飞没带太多部队。那些在前面的士兵于惑一个也不认识，黑夜里模模糊糊看他们的衣甲，竟然是当初朱灵、路昭留下的部队，可能还混杂了从刘岱、王忠那里招降的士兵。

“这招太妙了，让他们穿着曹军衣甲去打曹军，曹操肯定想不到。“军官里有人在小声议论，声音不大，于惑也辨别不了谁在说话，应该是其他曲的人。

“这不是重点，他们本就是曹军，一直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他们明白是要和曹操打，说不定就会转过头来杀我们，不如趁现在让双方都消耗一番。”答话的人于惑还是听出来了，是潘兴的声音，这次话多了一点，陈到在前面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一眼，之后又是一片寂静。

于此同时，似乎先头部队已经开始了交战。

传达信息的骑兵也是一个接一个地从前方回来。

“前队被营寨箭楼上的弓箭手发现，被迫从半里路的位置发起攻击，骑兵已经开始冲锋。”

“我们已经突破了寨门，守军还在顽强抵抗，步兵已经涌入开始清除弓箭手。”

“前方战事非常顺利，骑兵重新集结准备冲击中军，门口附近的营帐都已经被点火，许多敌人来不及抵抗。”

没想到这次袭营如此地顺利，说实话上一次在战场上于惑没发觉朱灵、路昭的部队战斗力这么强。或许这一次又和刘岱、王忠两人一样的情况，打着曹操的旗号却派出的下级将领带的各郡县常备驻军。只是这一次连陈登也被蒙在了鼓里？

看样子刘备也觉得前面赢的似乎太轻松了，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不敢下令让后队加入战局。

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熟悉的身姿，跃马持矛，从队列里带人出来：“大哥，机会难得，如果大哥犹豫，那就让我去把那曹贼头拿来，量那些平庸曹将奈何不了我。其他士兵我一个都不带，只用这些本部的骑兵就行了。”张飞非常自信，一如他当年怒杀曹豹，又如他当年出战高顺，他的确是员猛将，却就是太自负。这个自负是比吕布那种自信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一种暴戾

当然，没等刘备回答，张飞已经出发。

亲卫也只能随刘备带着后队杀入营寨，成败在此一举。

“一半人留在门口接应。”也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陈到没有管刘备是否允许，留下了一半兵力、于惑是随陈到进寨的那一部分，而曾经给于惑说过话的曲长钟鸣则在外面。

进了营寨，前军基本已经料理好了一切，大队直接杀到中军，张飞早已经进去，抓出了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这次张飞还算谨慎，没找到曹操，也不敢轻易把人杀了，直接扔到刘备面前审问。

“大人饶命啊……”

“你是什么人，这个营寨一共有多少人马？”

“回大人，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粮官，丞相和诸位将军都不在营中，这里只有火头军、运粮队和部分守备队，不足五千人。”

“什么，光是这些辅兵就有五千多人？你们大部队一共有多少人，现在去哪里了？”刘备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不妙。

“总共有大概十万人吧，大部队去哪里……我不知道啊……白天就带着干粮出征，到现在都没回过营，我们也没接到任何造饭和运粮的命令。”

“主公，赶紧把营寨烧了走吧。”陈到进言时抽刀准备把眼前的粮官砍了，被刘备制止，放他一条生路，踉踉跄跄朝着另一边的寨门跑去。

“放火，我们撤！”刘备令下，从中军帐开始烧起来，整个营寨火光冲天。

紧接着就是营寨外突然出现的喊杀声，并且不止一面，而是八方。黑夜中，搞不清楚敌军方向。

“刚才就该让叔至宰了那粮官，曹贼太奸诈！”张飞有力使不上，咬着牙勒着马来回窜。

刘备一面听着各处跑来的士兵报告情况，一面回应着张飞：“那粮官也是个可怜人，只是做着本职工作，丝毫不知道他们几千人都被曹操当成了诱饵，这次曹操真是大手笔，我们栽了。”根据那些士兵说的情况，这消失的十万人根本就在营寨附近待了整整一天，专门等着刘备自投罗网，如今从四面把营寨围住，里面的士兵乱作一团，大多又是曹兵，部分已经开始动摇准备投降。

“主公，快跟我突围，还有一半亲卫在刚才的门口接应。”陈到的先见之明给了所有人一线生机，正当大家开始往门口转身不久，最近的曹兵已经杀到。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能做到这么迅速，这支曹军的骑兵的确比其他骑兵威猛很多，路线上许多士卒似乎只是路边的野草，在铁蹄的碾压下逐渐失去了踪迹。

张飞的骑兵虽然能跑很快，但他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大哥，仿佛纠结了一小会儿，一声怒吼震住自己手下所有全速撤退的骑兵，带着他们反身强行遏制住曹军的攻势。至少这个身影一直保持到于惑他们走到营寨门口，然后被黑夜所吞噬。

第九十三章　千里溃逃

寨门外的亲卫早已与曹兵交上手，看起来对方早就算准刘备会原路返回，这个方向也是布下了重兵。看双方的人员密集程度，就知道这千余亲卫完全抵挡不住，更兼对方也是骑兵为先头部队冲阵，虽然不如先前遇到的那批骑兵精锐，也算作战勇猛，亲卫阵型已经崩溃。

“主公、陈将军，这边走。弟兄们开路！”留守在外的钟鸣看见刘备带着人撤出来，连忙大喊，指示着朝自己这边。

原来钟鸣早有安排，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完成的一切。一名守在箭楼上的亲卫把火把瞄准钟鸣的位置扔下来，后者跳起来接住，落地前转身出手，投向了敌军后方中心，竟然被一个骑兵伸手接住。

“帮个忙！”钟鸣求助。

于惑后面的潘兴会意，看了一眼远处那个迷茫中的骑兵，迅速抽箭调整了自己的位置，找到一个线上无阻碍的缝隙，一箭射去。于此同时，箭楼上、寨墙上、寨门平地上几处共计十几名弓箭手也在响应着钟鸣。

一支箭准确从那名骑兵手腕处穿过，那应该是潘兴的箭。那名骑兵好像明白了什么，努力支撑着用另一只手在火把下坠前死死抓住，却被接下来的十几支箭连人带马还有身边的几名战友一起足足向后飞了好几尺。

火把落地的瞬间，前排交战中的亲卫自觉地往后退两步，顿时烈焰漫天，似乎夹在着金属的爆裂声，一大片敌军惨叫数声，就这样被大火吞噬。

“主公朝这边走，那是我们在附近截获的一辆燃油车，是这些后勤辅兵想用来对付我们的，没想到派上更大的用场，兄弟们，给主公开路！”这些人果然都是对刘备忠心耿耿的死士，钟鸣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把没被烧毁的帐篷粗布带了一大块来，几人拿出水壶对着浇湿，给刘备披上，不等火势减小就朝着预定的方向突围。

这几个亲卫把剩下的水都浇在自己头上，上下左右把刘备护得死死的，一路逢人便砍，不管那是被火重伤的敌人，还是因为混乱被误伤的友军，一条火中的生命线就这么打通。

后面陈到也命令于惑等人全部用着同样的方法，没有水的士兵就只能跟着硬冲，务必跟上刘备的速度。

大火虽然暂时造成了极大混乱，但也吸引了其他位置的敌军注意，巨大的包围网正在逐渐成型。步兵、弓兵漫山遍野，早已经顾不得那些前期攻寨的部队，刘备带着亲卫只能一路向前。人数随着前进的距离越来越少，很多时候不得已必须有人留下来挡住插进队伍的小股骑兵。

已经不知道突围了多久、多远，眼前是一片树林。

“我们还剩多少人？现在是哪里？”刘备扶着一棵树喘气，叫着陈到的名字。

陈到略微向后面看了一下，大家都是黑乎乎地一片，根本看不清长相，衣甲也残缺不全，更不知道哪些人是军官，其实如果不是他的将铠，可能刘备连他也认识：“回主公，大概还有三百多人。突围的时候被曹兵强行更改了几次方向，现在已经不知道位置了”

“曹军数量庞大，肯定调动没有我们那么快，叔至，让大家分成三批撤退，减小目标。”刘备很狼狈，可头脑依然保持着清醒。

“队长以上的军官都来我这里集合，快！”后面一个“快”字，不是陈到性急，而是他不知道追兵什么时候就会到，现在大家的时间只够喘两口气。

于惑跟着大伙儿集合在陈到面前，四十多个人，军官之所以能当上军官，正是这样的生存能力。

周围的人一个也认不出，除了钟鸣，他应该是用剩下的水简单冲了下脸。在众人的水壶从一开始就用尽的情况下，这个人竟然还有水擦脸，可见他做事留后手的能力，不愧是老兵！

“现在我也认不出来你们都是谁，就以我两手为准，左边的带一部分人向左走，右边的向右走。不用去管那些士兵是不是你们部下，都以我手指示的两棵枯木为界限划分，懂了吗？”

“明白！”

“中间的跟我保护主公。”

刘备此时休息够了，走到陈到旁边：“诸位兄弟跟随我刘备多年，辛苦大家了。此役一败责任在我，看来徐州保不住，如果我们不能汇合，就往冀州方向打探我的消息。”

“主公放心，属下一定至死追随，如果被抓，绝不透露主公行踪。”被选为亲卫，忠诚绝对是第一的。

“好了，按照计划准备出发。”陈到长枪一挥，军官各自散去。

“钟鸣你等一下。”陈到猛地叫住钟鸣，按照原来的划分，钟鸣应该属于左边的那一组。

“陈将军请吩咐。”

“你跟着主公走。”

“是。”这就是把脸擦干净的好处。

于惑把这一幕都看在了眼里，向从远处又走回来的钟鸣友善地打着招呼。钟鸣看起来根本就认不出于惑，也打着招呼，同时带着一脸地不自然。直到两人走近，钟鸣才是豁然开朗的样子，强忍着笑，从身后扯出一大块湿布丢给于惑：“把脸擦了。”然后又从于惑身边走过，去组织士兵。

接过湿布的于惑两三下把脸一擦，才观察起这块布的来历，分明是当初众人为了保护刘备免受灼伤而用帐篷的粗布做的临时放火用具，原来并不是钟鸣偷偷省下了水，而是他有心收集了这块完成了使命的粗布的一部分，并且最终派上了用场。

这才是真正的老兵，于惑感叹，看来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部队启程，竟然再没遇到追兵，穿越泰山遇到化整为零一心复仇的昌狶残部，在他们的帮助下，一百多人换成了布衣装束。

到达北海，太守孔融出城迎接，提供一切衣食住行，滞留的这几天，也有一支亲卫陆续赶到，人数却少了一半，他们在路上被追兵打散。

沿着海边走，也是在经过平原的时候刘备才得到片刻心安。这里是他起家的地方，从没想过当初解北海之围、救援徐州从这里出发，如今竟然是沿着原路从徐州北逃、驻留北海，又回到这里。只是此时的平原，已经是袁绍的地盘，袁绍长子袁谭被袁绍定为青州刺史，以平原为根据地扩张着自己在青州的地盘，孔融名义上归顺大汉，与袁谭实际是处在交战当中。

“没想到，最后我们还是回到了平原。”那是于惑身后的声音，亲卫的最初组成人员便是平原军，平原军里只有极少是钟鸣那样的从涿郡起事的义军。

“不用太久，我们还会再出发。我相信我的主公。”这是齐虎的声音。

“我也是。”潘兴站在于惑后面，回应着齐虎。

这支不到两百人的队伍装束看起来是百分百的流民，平原城门的驻军很快慌乱起来，快速关闭城门，军士们在城墙上来回奔跑进行着布防。

不多时，城门再次开启，一个少年将军领着几百骑兵威武雄壮地缓缓而出，在刘备等人前面远远停住，阵势一字摆开。

“何方流寇，赶来袭击我袁谭治下的平原城？”少年将军竟然就是袁绍长子袁谭，英气逼人，短短两年就把袁绍在青州的势力扩张了三倍自该有他的实力。

“原来正是青州刺史大人，在下刘玄德，落魄至此，望大人收留，望袁公收留。”刘备未提自己的官职和爵位，甚至也没提自己皇叔的身份。

袁谭一听大惊，滚鞍下马，快步到刘备面前，陈到有些紧张差点出枪，被刘备急忙制止了动作。

仔细观察一番后，袁谭一脸惊喜：“果然是刘大人！刘大人言重了，小侄先向大人请罪！”袁谭不由分说就向刘备鞠了一躬，让刘备有些不自然：“之前刘大人被曹军主力攻打，家父因为幼弟病重，心思全不在战事上，我向家父进言多次出兵，都没有理会，终于害了刘大人失去徐州……我们本有盟约，是我们违约在先，刘大人就暂且在平原安身，这里原也是您治下，我会逐渐向家父禀报您的到来。”

“徐州已经完全败了吗？”

“啊……刘大人您还不知道那边的情况？”

“之前路过北海，孔融大人瞒着曹操偷偷收留我们，他什么也没告诉我。”

“几天前就传来消息，下邳已被攻破，关羽、夏侯博两位将军的下落未曾得知，更早的时候，豫州方面也已经都落到曹操手中。”

“唉……有没有我三弟的消息？”张飞的事情，这一路都没人敢在刘备面前提起，刘备也就从未问他，其实心中一直在惦记。

“张飞将军的消息也没有，我们都以为刘大人和张将军在那次战斗中都不在了……现在看来刘大人能活下来，张将军也一定能够脱险。”袁谭尽他所能安慰刘备。

刘备没有说话，只是满脸惆怅。袁谭看到这情况，很快招呼人把大家引进平原城，统统安排进一家上好的客栈住着，立刻写书飞报袁绍。

第九十四章　乌桓遇故人1

当初分开撤退的另一批亲卫没有如期来到，于惑也再没有见过他们。

在天下看来，刘备的失败似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袁绍、曹操两家主力人马早在官渡附近集结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