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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上的异乡者-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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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宋徽宗哪里知道,在这风清高洁的《听琴图》之外,朝野正天变民怨?他又哪里知道,正是对面坐着的这位知心重臣使他和他的王朝一步一步走向覆没的深渊?”
  森:“艺术的目光往往不能直视事物的本质。宋徽宗到被俘至死,都不曾意识到自己跟他的王朝一直是脱节的。依照他对道教的理解,万事万物都有先验的规律,王朝像旋转椅那样自为运转,不需要他煞费心思去治理。他沉湎于气韵贯流的书画境界,也是他自个儿的事。”
  我:“他不知道自己在挥洒狂草《千字文》时,文武百官正党争激烈;自己在画一片轻盈花叶时,庶民有重疾,路有冻死骨;自己在画淡泊宁远的山河时,宋江、方腊正在同样遥远的山河揭竿而起。” 。 想看书来

历史的终端必然拴在现实生活中(9)
森:“可北宋毕竟有一百五六十年的积淀,叛逆的宋江最终成了投降派。”
  我:“但北方域外的辽金蛮夷可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即使高度文明的北宋是泥土烧造的精致宋瓷,游牧民族的辽金仍能作为野蛮的石头来砸碎这宋瓷的优雅。”
  森:“宋徽宗本想联金攻辽夺回燕云十六州,不料辽探得宋金盟约。”
  我:“宋徽宗怕辽报复,便私下违约。金向辽长驱直入,抵达燕京时不见宋军如约前来,就洗劫一番把几座空城归还给宋。”
  森:“金见宋违约也就背弃前盟,灭辽后大举进攻,南侵宋朝,活捉宋徽宗。”
  我:“这么看来,宋徽宗所以亡国,还是因他的*善变。”
  最后我翻到宋徽宗的山水画杰作《雪江归棹图》。
  我:“看这幅《雪江归棹图》,渺远灵逸,超凡脱俗,充满道家风范。”
  森:“哎,当这位丹青皇帝成了亡国奴,沦落到荒芜的北国他乡,真正面对渺远灵逸的山水时,他却一点也道家不起来,一点也风范不起来。”
  我:“呵呵。这位笃信道教、自称‘教主道君皇帝’者曾能无中生有看见上天的神灵,但在他魂断气绝时,在他最需要神灵抚慰时,神灵却一个也不出现,什么天道都看不见了。”
  天阴沉了几天,终于下起雨来。刷刷刷的大雨垂下浩瀚的天幕,把外面的世界隔得很远。远处的楼幢和街市被烟水迷糊了,隐隐的市井之声也被雨声淹没了。我和森更加不想出门了,只吃冰箱里的冷冻品。然后就是漫无天日地喝咖啡、谈历史。
  我走到窗边,听着雨滴撞击窗玻璃的咚咚声,瞬间有一种绝妙的“处境感”,孤单、静寂、自我,莫名的心绪悠悠荡荡,从体内漫溢到体外,及至浩浩渺渺的烟雨中。
  森跟了过来:“嗨,你在看什么?”
  我:“嘘——安静!”
  森压低了声音:“怎么啦?
  我们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雨声。
  我:“你有没有觉得这雨唤醒了你的一种‘处境感’?”
  森:“‘处境感’?”
  我:“啊。漫天的雨幕阻隔了别人、城市和社会,所有纷纭聒噪的信息也都在恢阔的雨声中销声匿迹。剩下的,只有一个澄明的自我。”
  森:“澄明的自我?”
  我:“我感到自己和房子像一叶扁舟,在烟水漫漫的汪洋中漂荡,于是‘处境’涌现了。我闪电似的回忆起过去的自我,审视当下的自我,又预测未来的自我。当然了,这些都只是瞬间的意绪,甚至没有具体内容。”
  森:“就像哈姆莱特的自问:我从何而来?又向何处去?”
  我:“对对,是对自我形而上的内视。”
  森:“其实你说的‘处境’每时每刻都隐藏在自我内心,只是平时我们被太多的外在纷扰所蒙蔽。到了某个时候……就像现在下着漫天大雨,隐去了外部世界,心底里那个‘处境’就会瞬间豁亮。”
  我:“你一定看过影视剧中的某些镜头,人物随情节的发展渐渐有了某种‘处境’。观众怎么能看见人物内心隐藏的‘处境’呢?这时导演就把他单独安排在一间房内,让他静静地踱到一扇窗前。他对窗外凝视着,凝视着,雨就下了起来。”
  森:“呵呵,这雨可是为他而下的啊。”
  我:“是的。雨水模糊了窗玻璃,也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却使人物内心的处境明晰地呈现出来。他的眼神是凄苦的,那雨就是凄苦的;他的眼神是孤绝的,那雨就是孤绝的;他的眼神是迷惘的,那雨就是迷惘的。”

历史的终端必然拴在现实生活中(10)
森:“你颠倒了主体与客体的关系。”
  我:“这就叫‘意境’,叫‘借景抒情’。”
  森:“好了,别‘处境’、‘意境’了。我们再来杯咖啡吧。你看这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正是我们谈历史的绝好时刻。”
  天气有点阴冷,森去把壁炉里的火点上。这个欧式的壁炉是假的,房子装潢时做做样子的,里面放着一个电暖器。
  我端来咖啡在沙发上坐下来:“谈什么好呢?”
  森:“随便,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据说古希腊的亚里斯多德时代还没有时间的概念,那就相当于现在没有上班签到的时间,没有火车始发的时间和飞机起飞的时间,没有必须起床、必须干活、必须用餐的时间,人们满大街地悠游着,多好!”
  森:“神秘的夏商,史载材料稀少而晦涩,我无法想像先人们的日常起居生活是怎样的,他们是否端着陶罐在阴暗中幽幽往来?他们也有爱恨情仇吗?”
  我:“两千年前的《诗经》中就描绘过一个男子追求一个女子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这是多么切身的体会,现代人完全能够理解。古人的情商跟现代人是一样的吗?”
  森:“我们习惯性地以为古人比今人愚笨、落后,但是看看埃及金字塔、四川乐山大佛,我就觉得古人的智慧不可思议。也许只是他们的科技水平和生活条件比今人落后,他们的智商并不比今人低。”
  我:“唐人的气韵、宋人的丘壑、明清的性灵,朝代的渐次衰落,人们的心态也从外在形象渐渐回归内心灵性,从入世渐渐走向出世。这就像一个人长大成熟时渐渐少了行动而多了思考一样。”
  森:“古人传承着更远古的历史,但在我看来他们都是短暂的一生。”
  我:“我们经常到他们那儿神游,朝代的远近就好比旅程的远近,朝代的不同就好比地域的不同,人生色彩也不同。”
  森:“你喜欢什么朝代?”
  我:“我喜欢商周、春秋战国、宋朝,以及古希腊。”
  森:“如果只能选一个呢?”
  我:“宋朝。”
  森:“又是宋朝。”
  我呷了一口咖啡:“我喜欢宋朝那种灰蒙蒙的感觉,真正的历史就应该像咖啡那样的灰糊糊,喝了余味悠长。”
  森:“呵呵。我在想,历史的灰暗模糊是不是跟史书记载的粗略、隐约有关?”
  我:“有一定的关系。一般的通史对事件的叙述都只是片言只语,留着太多黑暗的空白。”
  森:“这是史学家们找不到具体细致的史实,就以自己的‘思想’来概括当时的世界。”
  我:“是的。虽然历史的本质是灰暗模糊的,但读史的人最喜欢读到的是一些逼真的细节。”
  森:“逼真的细节?比如呢?”
  我:“比如古希腊的亚里斯多德用香料洗澡,然后把洗澡水卖掉。这样的细节会使模糊的古人形象跃然纸上,真正碰触到我的神经。”
  森:“呵呵,有意思。这样的细节会穿越遥远的时空,使古人一下子贴近我们的现代生活。”
  我:“这就叫做‘栩栩如生’。”
  森:“从理性的角度说,我喜欢读西方历史名人那种有轮有廓的表述,荷马、柏拉图、叔本华、莎士比亚、里尔克、劳伦斯,他们通过鲜明而极端的表达把自己镌刻在文化史上。”
  我:“哦,是的。我是读中文的,我却不喜欢古汉语。因为古汉语中有太多的意呀、韵呀、神呀、境呀,都是中庸、直观而神秘的表述,读了老半天还云里雾里。”

历史的终端必然拴在现实生活中(11)
森:“但是中国古典文学特别是唐宋诗词中,那些细腻入微的感性表达,却能提供一些幽僻的蹊径,使我们一下子身临其境。”
  我:“是是,我正想跟你说宋朝女词人李清照。历史上就是孔子、老子、李世民、成吉思汗这样显赫的人物,给后世人们的印象也是面目不清的;就像古代人物画中简淡的写意手法,人们看见的只是他们大致的神韵。但是历史上却有李清照这么一个小女子,她的闺房、她的香炉,她的海棠、她的黄花,她的玉枕、她的花钿,就像现代电视广告中那被无限放大的细节,给历史投去鲜亮的一抹。相隔千年,人们至今仍能明晰地看见她的优雅风姿。”
  森:“她的明晰来自她感性的私人书写。”
  我:“对。宋词的意境不在马上,而在闺房。国家的内忧外患使人们的情感转向内敛,闺房正是情感内敛的极致所在。”
  森:“嗯,外在生存环境压力的增强,使人们隐遁到自我内心深处,发掘一些幽微而深邃的情感。这似乎是一个文学规律。”
  我:“是的。宋词就是这样的情感隐逸,细腻、委婉而深致,李清照就是这样一个整日守着床褥、香炉、窗棂和黄花的深闺女子。”
  森:“我猜想她是个很有自我‘处境感’的才女。”
  我:“而且,她随时把‘处境’变为‘意境’。”
  森:“她取材于狭窄的自身生活,却把自己抛给了整个时代;她挖掘着自身最琐碎最隐潜的情感,却使自己豁亮于历史的长河。”
  我:“当然了,李清照只是个典型。唐宋诗词中还有许多这样微处见真的细腻描写。比如‘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森:“还有‘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我:“从这些诗句中我仿佛读到了秘密的自传,可它们早在我出生之前就存在了千百年。”
  森:“我倒觉得这些诗句在我出生时就埋入了我的内心,等我长大后读到它们,觉得前世就曾相识。”
  我:“这种超越千百年跟古人的感官相通正是通过‘处境感’来实现的,这是否也是史实呢?”
  森:“我以为,尽管历史学一再强调真实,反对艺术修饰,但人性的恒定和情感的相通在特定情形下也能填补史料的不足。”
  我:“是啊,谁能说古典诗词表达的优雅情感不是真实的历史呢?”
  森:“生硬的史实有时是无谓的,反而是这种超越千百年跟古人的情感相通,使我们切身体会到古人的生存处境,使我们真正遁入历史。”
  我:“是的。我们跟古人之间只是文化氛围的不同,而生命伦理却是相同的。杜甫的沉实、欧阳修的逍遥、柳永的缠绵,以及马可·奥勒留高贵的忧郁、帕斯卡尔神秘的颤栗、莎士比亚恢宏的激情、福尔摩斯时代诡秘的残酷……正是凭借相通的情感,现代的我们才能看清古人的一举一动,感受古人的微妙心绪,体察古人的隐秘动机,喜怒哀乐着他们的喜怒哀乐。”
  森:“嗯。他们的意志、心境、动机、性情、哀乐已圆寂成为不可更改的永恒样态,亡故性正是我们能任意接近他们和揣摸他们的原因。”
  我:“他们人生的大门对我们永远是关闭的敞开,不招呼我们,不跟我们说话,但从不拒绝我们,任我们进进出出。”

历史的终端必然拴在现实生活中(12)
森:“而在现实生活中,现代人心机的复杂、处境的多变,都使我们无法接近。”
  我:“深沉地遁入历史,古人甚至比现代人更接近我们的心。”
  森:“这么想来,我们喜欢历史是不是跟逃避现实生活的倾向有关?”
  我:“是有这种关系。我总觉得,一个人没有历史文化知识,那么他/她在现实世界之外就没有一个可以隐遁的处所。这不是很可怕吗?”
  森:“是的。遁入历史能看淡现实功利,对古人一生全景式的观照能使我们顿悟眼前现实的虚妄。就比如我们刚才说到情感,古人也像我们这样曾经真实地痛苦和快乐过,但到头来还不是化灰化烟?”
  我:“对呀。我们对现实生活中人们的追求感到很正常,但读史时我们会好奇古人怎么这么执着一些转瞬即逝的事物?”
  森:“所以说,正是历史使我们获得超以象外、观照人生的视角。”
  我:“喜欢历史还是喜欢跟已经静止不动的事物打交道,那有一种莫名的安全。”
  森:“是啊。坠入历史总是安全的,它不会坠入无底的深渊,因为历史的终端必然拴在现实生活中。”
  我:“赛车、足球、劲歌、热舞、枪击片、动作片……现代社会在不断怂恿人们忘却历史和经验,去实现心灵的飞奔,把激情逼向前方的未可知。而我们却要飘坠……”
  森:“向着历史飘坠,向着已知的传统飘坠。”
  我:“十九世纪的阿克顿说:‘反抗你的时代——须得找到它之外的立足点。’哲学太抽象,宗教太虚渺,正是遁入历史,使我们找到了克服时代性的立足点。”
  森:“我们活在一种时态的错位中,目光洞穿幽邃的往昔,手脚依然忙于当下琐碎的生计。”
  我从沙发边站起来,收拾杯子:“是的。我的目光洞穿历史,但我的手脚现在得去厨房洗碗刷杯子了。”
  森微笑着看我离开的背影。
  又有一天,我们在家里安静地读了一天的书,读到天昏地暗。到了晚上,想休闲一下,我打开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一部清宫片,人物对白正“格格”啊“格格”的叫得欢。
  森一脸不屑:“电视里日夜上演的历史古装片,乱哄哄的,不过是现代人一手策划的闹剧。”
  我:“看这些古装片里的人物,穿上古装,站在古色古香的道具间,却用现代人的语言和神态演戏。真正的历史却成为演戏的载体,被借用、被歪曲、被篡改、被节外生枝。”
  森:“古人要是看到现代人这样演绎他们,可能会笑掉牙。”
  我:“真正的历史大都是荒寂和零散的,少有巧遇的激情,也没有太多戏剧性的冲突。”
  森:“而且,历史的本质是模糊的,用高清晰视像还原的历史总像赝品。”
  我:“你说中国历史漫长,为什么清宫片会在电视中泛滥成灾?”
  森:“因为清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呀。离我们越近,史实记载也越详细,编起剧来越有说头呗。”
  我:“你看这电视剧里的丫头们,这么大胆活泼,姿彩鲜艳。其实清朝宫廷是非常死板沉闷的。我在网络上见过一些清朝宫女的照片,一副神情麻木的样子,又瘦又弱,好像个个都是吃白粉的病鬼。”
  森:“那些旗装和高脚鞋也刻板古怪至极,哪儿比得上我们汉族服饰的清秀飘逸?但是有个角色倒比较耐人寻味。”
  我:“哪个角色?”
  森:“就是那个身体会发出香气的香妃。”

历史的终端必然拴在现实生活中(13)
我:“那是杜撰的。历史上到底是否真有这么一个香妃还搞不清楚。”
  森:“我觉得不好理解,清朝离我们也不远,清朝皇帝是否真有一位香妃?史书上怎么就没记载呢?”
  我:“那是封建社会嘛,皇帝被包装得像哲学概念一样抽象,动作迟缓,面无表情,目光宁远,那冲虚的威严好像涵盖了世间万物;而他日常生活的细枝末节,则被隐蔽在神秘的身后。”
  森:“说来也是。帝王生活最感性的一面就是后宫的嫔妃,她们从来都是影影绰绰,不示世人的。可如果真有一位妃子身体会发香,那肯定是挺轰动的事。”
  我:“挺轰动的事?你以为是传媒时代啊?清朝乾隆帝确实有一位维吾尔族妃子,历史上关于她的传说扑朔迷离。”
  森:“从流传下来的《香妃戎装像》、《威弧获鹿》手卷看,这位香妃以男性装扮或策马持箭的形象示人,不禁令人眼前一亮。在普遍阴冷萎靡的清宫女子中,她那蓬勃的生机显得特立独行。她那抑制不住的天然野性,即使隔着重重宫闱,仍给世人透露出一丝生气。”
  我:“但据说《香妃戎装像》也是后人给那幅画起的名称。而《威弧获鹿》中画的是乾隆帝和容妃和卓氏一起狩猎,至于容妃是否就是传说中的香妃,史学家还说法不一。”
  森:“不管史学考证如何,光这个话题就令人着迷。先当香妃是真实存在的吧,这个夜晚我们来一出戏剧性的对话怎么样?”
  我被森吊起味来:“好啊,我们一定比电视剧演得好。”
  我把电视机设为静音,端来一瓶红酒。我们就坐在沙发上,喝了几口红酒,浑身轻飘起来。再拿来书上的文字作脚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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