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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修则冷道：“这女子反复无常，她的话，你们也信？”
　　湛修慈冷笑道：“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不得不信的问题！”
　　他拍拍手，两只傀儡送进来一个人。
　　康昭。
　　湛修慈直接问他，“这个女人，你认识吗？”
　　他拿出了湛明惠的照片。
　　康昭咬牙切齿，眸中除了恐惧还有愤怒，“她诱惑我入局！”
　　遂简要说了说自己是如何被迫将一件礼物，送给湛明婵的。
　　湛修则道：“湛明惠如何，与我何干？”
　　湛修慈淡淡道：“湛明惠如何，自然于你相干，恐怕和你那逝去的母亲，也是有关系的，小姨，事到如今，你还打算替二姨隐瞒吗？上仙和天女都在此，任何隐瞒，都没有意义了。”
　　湛青凰耷拉的眼皮动了动，“当日是二姐……打晕了我和明嫣的，先弄晕了明嫣，我赶过去救援的时候，也被二姐的法咒击中了，醒来后，湛明惠的父母就死了。”
　　“杀了我母亲的分明是宗堰！”
　　“是啊，她想杀了湛青凰和湛明嫣，把她们的死也赖到我身上，我觉得不爽，大家还是五五成比较划算，最后吵起来了，我就动手了，老不死的，送她一程，反正也不是好东西么。”白瑢无所谓道。
　　湛修慈再次拍拍手，叶小柔被送了进来。
　　“雪衣女的事情，你到底是为何被卷进来的？”
　　叶小柔心有余悸地将经历复述一遍，指着湛明菲信誓旦旦，“就是她在搞鬼啊！湛明婵本来是把我托付一个叫陆微暖的，然后我被从箱子里带出来，就看到她了，她当时和一个姓宗的在一起，把我给折腾出来，又把真鹦鹉给送进去，交给一堆老鹰，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雍寂很配合地叹道：“其实……我也早知姐姐和一些湛家人勾结到一起，试图陷害湛明婵掌门，没想到……如此长时间的布局啊……唉……无涯老友，咱们几个，真得上一次灵霄殿了，这可不能隐瞒！”
　　“神族内部事宜，私下议论。”无涯很有风度道，“我这里还有一位证人，可以证明湛明婵是个负责任的好掌门。”
　　沈秋凡进来后，沉稳地将鼍，水獭的事件复述了一遍，“我很感谢湛明婵，我的姐姐也是，她除掉了残害人命的鼍，拯救了濒临死亡的姐姐和无辜的小水獭们，水獭也好，人也好，都是命。她陪伴着我一起去大自然放生，她在注定无望的寻找中，依然安慰我一定会成功，我当时只觉得天，地，人是真实的和谐，不是主旋律上空洞的唱腔，而是真真正正地将人生，理想和自然融入到一起……这一幕，我永生不会忘记，也正是这样的经历，才让我懂得什么是成熟的爱和担当，什么是平和的珍惜与执着。”
　　无涯轻叹，“暖兮仙子残害无辜女生的时候，湛明婵不顾安危去营救，有我和女魃天女亲眼所见；山猱事件中，有陆微暖亲眼所见，湛明婵愿意用自己来换取无辜者平安的下山；雪衣女中她几次挑战极限，也要保护叶小柔的平安；冒着被锁入噬镜的危险，去营救傅玫，这一点，应该有湛家众多人的亲眼所见……温泉中不计报酬，冒险入山，为了让无辜的一家三口脱逃，而延误了自己的脱逃最佳时机，差一点被姎妱杀害，这是我和赶来的雍寂上仙，亲眼所见！为了应家人的平安，冒险和宗堰谈判，终于使得三十多位应家人，得以恢复正常，湛明婵于应家的恩情，我想应家的诸位，应该铭记才是；更不要说火车上忙碌的一宿……”
　　无涯突然抬高了声音道：“难道本仙所看到的一切，和诸位看到的，不一样了吗？是本仙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诸位的眼睛出了问题，或者这不是眼睛的问题，根本就是心的问题？！”
　　湛修慈冷笑道：“自然是心出了问题。”
　　他冷冷道：“湛修则，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女儿出手，我顾及兄弟情分，一忍再忍，也是忍无可忍了。现在，我们也该算算总账了。当年，你为何杀害了我的母亲？湛家的掌门人湛青岳呢？”
　　湛修则怒道：“你竟敢如此诬陷？！”
　　湛修慈将一叠文件直接给了无涯，“我也不多说了，请无涯上仙作主吧。”
　　无涯翻看一阵，面色愈发阴沉，他将文件传了下去，看过的人，都噤口了。
　　待众人都看完，无涯冷冷道：“宗堰，此事乃你家前辈所为，你可知道？”
　　白瑢说：“家史，怎会不知？只是这东西怎么就跑到了湛先生手里？那可是我保命的家伙呢。”
　　湛修慈道：“你作恶多端，自然多行不义必自毙。敢问无涯上仙，这份文件，可有伪造？”
　　无涯沉沉道：“符篆签名没有作假迹象，契约上的一诺千金咒，更是牢不可破。笔迹，指纹，包括残留的气息，本仙都看得出，嗅得到！”
　　文件最后传到了湛明婵手中，她低下头，慢慢翻看——
　　这是当年，湛青阁与儿子湛修则，和宗堰的祖父，伯父勾结在一起，用湛家术和宗家咒相结合，悄无声息地，给当时的湛家掌门湛青岳下了杀咒。
　　双方依照玄黄界的规矩，订立了契约，签下了各自的符篆签名，同时用一诺千金咒来做庇护，以确保任何一方，在事情完结前，都不会收手退出，并且永生永世，都不会泄露秘密。
　　符篆签名，这在玄黄界，犹如指纹一样，外人来看，大同小异，内行人，扫一眼就明白了。
　　后面的一些文件，都是咒杀的细节，宗家和湛家的术法如何融合，如何施展，会遇到哪些问题，都研究了透透的，写了个清清楚楚。
　　无可辩驳。
　　湛青阁，湛修则，宗炼——白瑢的伯父，宗柒——白瑢的祖父，四个人的符篆签名。
　　一诺千金咒。
　　湛明婵看过这个东西了。
　　那天，白瑢说“明白了”后，直接交给了她，无涯在场，湛修慈在场。
　　湛明婵将文件递回给无涯，无涯说：“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人证，物证，还有我们几位神仙的证明，诸位如何看待呢？”
　　四下无声。
　　湛青凰终于开口了，“修则，我的大姐，你的亲大姨，她的过早逝去，竟是你和二姐做的？”
　　湛修则道：“是。”
　　湛青凰怒起，“为何？！”
　　湛修则淡淡道：“湛青岳可弑母篡位，我和我的母亲，不过是做了她做过的事情。”
　　湛青凰怒道：“是谁告诉你，大姐杀了母亲？！”
　　“您和母亲，都是这么说的。”湛修则道，“小姨，不要不承认，我和母亲诛杀湛青岳这个弑母篡位者的时候，您也是赞同了的。”
　　湛青凰脸上铁青，“一派胡言！当年的事情，绝非你所想的那样！大姐和母亲确实生隙，却也是母女亲情，怎会弑母篡位？！你和二姐不知从哪里听来了闲言碎语，就做出谋杀掌门的事情，而且是和宗家联合，杀我湛家掌门，于情于理，不容！”
　　背过身道：“修慈，这件事情，你看着办吧。我老了，用不了多久就得去黄泉了，真是无颜见母亲和大姐了！”
　　湛修慈尚未开口，湛明菲突然从雍寂的怀里站了出来，“等一下，我有件事情要告诉我父亲。”
　　她声音有点茫然，眼神也不甚清晰，但还是稳稳当当地走近了湛修则，只是甜甜一笑。
　　湛明婵猛地瞪大了眼睛，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
　　不好！
　　她站了起来，同时站起来的有很多人——都是玄黄界的中流砥柱，这点感觉全都有。
　　只是晚了。
　　没人阻止的了。
　　湛明菲袖口滑出的刀子，深深插入了湛修则的喉咙。
　　力道狠毒。
　　再拨出。
　　鲜血飞溅，湛明菲成了个血人。
　　湛修则的身体倒向地上的时候，湛明菲叫了一声“爸爸”，声音惊恐。
　　“我怎么了？！”湛明菲擦了把脸，全是鲜血。
　　亲生父亲的血。
　　“你杀了你的亲爹啊。”白瑢一直都跽坐在一旁，乐呵呵地指点道，“啧啧，好样的，够狠！只是如果我不给你一点勇气和力量，小姑娘，办得到吗？您那点狠劲呐，啧啧，也不过就是个愚蠢而已。”
　　湛明菲尖叫了一声，扑向了湛修则的尸体，悲呼起来。
　　她只哭泣了一刻，在湛修慈下令“将她带到禁屋”的时候，湛明菲抓起掉落到地上的刀子，反手刺向了白瑢。
　　湛明婵只看到白瑢，笑容明媚。
　　刹那血光。
　　轰隆声，叮当声，尖叫声，斥骂声，大门开闭声……
　　无涯的袖子早已挡在了湛明婵的身前。
　　为她挡下了，四处飞扑的鲜血，和瞬间的残忍。
　　叶子香的味道也压不下去的甜腥，三位神仙的光芒，也掩盖不住的血色。
　　无涯的袖子，如同幕布样，慢慢撤下。
　　湛明婵只看了一眼，就受不住了。
　　她熟悉的，典雅古朴的神仙居所，变成了修罗场，全都是碎肉碎皮，血块血迹，或完整，或粉碎的骨头，还有经脉，脑浆，胆汁……
　　湛明菲被炸成了碎片。
　　一把无助的刀子，浸染鲜血，掉落在人体碎块中。
　　黑门开着，白瑢已经不见了。

　　第十章　惊变

　　一切就都很明白：
　　湛明婵被湛修则和姎妱联合起来陷害，实属无辜。在无涯上仙的力主下，恢复其掌门之位，至于功力，无涯上仙说：“我会尽快帮助湛掌门恢复功力的。法杖，可以放心地交还给湛掌门。”
　　湛修则被女儿湛明菲手刃，湛明菲被白瑢杀害，用咒术粉碎了身躯。
　　白瑢随即逃走。
　　至今下落不明。
　　雍寂上仙自请回灵霄殿请罪——为姎妱的罪行和他自己私种凡胎的事情——当然，他没去，只不过是说过玄黄界人士听听。
　　事实是走人了，哦，不，是走神了，临走还告诉无涯，“我这是自请放逐嘛！也算是罚过了。我安心等着儿子出生，你安心和你的小掌门继续偷情吧。小掌门，几年内，可别跑到山里去哦。再惹了我堂姐，事情就不好解决了。”
　　湛修慈在女儿复位后，开始一点点处理废黜事件中，所露出来的，湛修则一派的人马，驱逐的，贬斥的，送出帝都的，捏个罪名废了功力的……这样做的，还有薄家，齐家和应家所有亲湛修慈这一派的人马，纷纷将本族在这次过程中，所露出来的亲湛修则的势力，一一扫荡。
　　一派乱象中，不变的是湛修慈将湛家和玄黄界的权力，掌握得更加牢固。
　　没人会质疑他在废黜湛明婵的事件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他毕竟是你父亲，明婵。”无涯这么说，“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但我可以保证，你出生后，你父亲欣喜无比。”
　　“啊，因为名正言顺的女性继承人，终于有了么。”湛明婵喝完了紫色的安胎药，懒洋洋道，“什么时候陪我去做孕检？”
　　无涯淡淡道：“过几天好吧？”
　　湛明婵嗯了一下，突然又道：“杀婴的事情，真的是因为某个小女婴，威胁了白瑢和雍寂的儿子？”
　　“嗯。”无涯说，“这是交换的条件，我漠视雍寂为他儿子不择手段，他愿意配合我，为你作各种伪证。”
　　湛明婵说：“为什么不能说出真正的真相？而要用另一段谎言去击破呢？”
　　“以毒攻毒。”无涯只是这样说。
　　湛明婵笑道：“那你还守着你的中立吗？”
　　无涯沉默了。
　　湛明婵失望地低下头，“我以为……你会永远像这回一样。”
　　“你不是讨厌这样的吗？虚伪，谎言，各种卑鄙下流的手段，这是你内心中最害怕的因素，因而你痛恨你自己而嫉恨白瑢。”无涯沉沉道。
　　湛明婵怔了一下，“不然，你要我如何？”
　　命都快被整没了，还差点害死肚子里的小筝儿。
　　如果有人暗算我，我不介意暗算回去。
　　“其实本来我就不是什么纯良的，也许一开始，就不该软弱地试图伪装自己，现在迷醉了自己，都不清我是镜中人，还是镜外人了。”湛明婵苦笑着说，“你什么时候帮我恢复功力？”
　　无涯慢慢说：“把胎安好了，稳当一些，就行了。”
　　他给了湛明婵一个拥抱和深吻，“至于最近这段时间，你还是听你父亲的话，回家去吧。”
　　湛明婵回到寝室收拾了东西，纵使无涯不这样建议，她也必须像之前承诺的那样，乖乖跟她老子回家住着去。
　　没有功力的湛家掌门，太危险了。
　　光是每天偷偷摸摸地跟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傀儡，就能组成一个战斗团了。
　　湛家的法力，从来不会浪费在掌门身上，因为掌门理所当然，是湛家法力最强的女子。
　　这种局面不能长久维持下去，湛明婵必须恢复功力，否则早晚要“主动让贤”。
　　只是无涯话里话外，似乎暗示着恢复功力的方法，会对小筝儿有点不宜，所以要让小筝儿在妈妈的肚子里呆的更安分一点才好。
　　真奇怪，到底是什么方法呢？
　　杨安在一旁，只是看着她收拾东西。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天越来越短，才不过五点，就黑了。
　　湛明婵看杨安，屋子里就她们两个，没开灯。
　　杨安的脸，一点点阴暗下去。
　　湛明婵轻松地笑道：“我赢了。”
　　杨安说：“你早告诉过我了，我喜欢这样言简意赅的结局，别的都不重要了。”
　　然而她又问：“你老子和你那两个渣哥哥，也赢了吧？”
　　湛明婵说：“我和他们，目前是一根线上的，至少对于我而言，是这样子。”
　　杨安不再言语。
　　湛明婵整理好行李，给了杨安一个拥抱，杨安回应着，低声说：“什么时候回来？”
　　“等我恢复了功力，可以自保的时候，只是肚子开始大了，没法回来上课，也没法住宿，甚至不好在校内出现了。”湛明婵笑道，“喏，到我家作客？”
　　杨安撇嘴。
　　“到我的公寓去？”
　　杨安乐了，“OK！总之，别让我见到你那个渣男二哥！见一次我抽一次，别怪我不给你面子，反正丑话我都说在前面了。”
　　“就因为我二哥灌你酒喝？”湛明婵疑惑道。
　　杨安脸色一灰，“妈的！真他妈耻辱！”
　　她骂了一句，就不肯再说了。
　　地上落着一份小报，湛明婵捡起来，读到了社会版的标题。
　　又是一起杀婴案。
　　第六起了。
　　如果一共有七个符合标准的，那么雍寂和白瑢，就快达到目的了。
　　湛明婵折叠好报纸，放到桌子上，杨安说：“那个傅玫又来过了。”
　　“告诉她……”
　　“我知道你有难处。”杨安说，“她只是说，她堂姐疯了，跑了，找不见了。”
　　从一摞杂志里翻出一张照片，“让学校的同学们，都帮着找找。”
　　这年轻妈妈的模样，湛明婵还是有点陌生，认了认，记在心里。
　　“我会留意的。”
　　孩子，我保不住，大人，总可以留条命吧。
　　她在主宅安安稳稳地调养了半个多月，已入了十二月，过了大雪，温度急剧下降，屋内却一如春天温暖。
　　无涯过来探望湛明婵——当然是悄悄的，不要说得避讳湛家其他人，即便是心知肚明的湛修慈，只要涉及到女儿和无涯的事情，本来就很严肃的脸，会更加阴冷。
　　湛明婵当时只着了贴身的衣服——屋子里暖，所以衣料单薄，懒洋洋地赖在床上，翻看着杂志，慢吞吞地拈起一枚枚摆放一旁的新鲜酸梅。这个时候，孕吐的症状缓解了，食欲开始恢复，肚子一点点大起来，她让无涯过来听听，“能听到小筝儿的心跳吗？”
　　无涯贴在上面，很仔细，很专注，过了好久，他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轻轻道：“我能听见了，不过你还差点。”
　　“那和我的心跳，同步吗？”湛明婵渴望而好奇地问道。
　　无涯慢慢说：“不。”
　　“啊……”　湛明婵没有料到无涯如此干脆，不觉意外而失望，还有几分恼怒。
　　你连骗人都不会啦？
　　无涯亲了亲她的耳垂，“非要我说最肉麻的吗？世界上，只有一个神仙，和你的心跳能够同步。”
　　湛明婵说：“走，我老子一会儿还要过来看我呢！他见了你，哼，从来就没有好脸色。”
　　无涯道：“嗯？真不明白你老子干嘛看女婿那么不顺眼。”
　　“杨安跟我说过，丈人挑女婿，挑得厉害。”
　　无涯笑道：“那就只好换个地方了，否则他见了我要对你做的事情，非用你们湛家祖剑戳死我不可。”
　　无涯抱起了湛明婵，转瞬，就到了叶子香最浓郁的地方。
　　“我老子发现我不见了……”
　　“他知道是我来过，你父亲精明得很，别担心了。”无涯将湛明婵放置到床榻上，解开湛明婵的睡衣，又慢条斯理地褪下自己的衣服。
　　湛明婵愣道：“干什么？”
　　拜托！
　　我怀着孩子呢！
　　你也不至于……
　　“无涯……”
　　她没有来得及把抗议发出去，嘴唇就被无涯的吻封住了。
　　衣服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