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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们-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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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时间表。马道远眼前烦不了的是怎么消除老婆的怨气,最大限度削减朱巧巧大闹市政府的影响。他先到自己办公室里上了一会网。没有心思聊天,什么也没看进去。看看十一点了,办公大楼里的空调停了,越来越冷。马道远在自己办公室坐不住了,就幽灵般游荡到市政府总值班室,想跟宋三朝挤上一夜。
《》第一部分 第三章 彷徨(3)
宋三朝是政府办资格最老的秘书,也是最没出息的秘书。跟他一起当秘书的人,现在有一个当上副市长,两个当了县委书记,五个当了局长,只有他,还是值班室主任,去年才加了个括弧副处级。但是,宋三朝绝对是个人精,不仅写一手好字,一手好文章,而且对官场上的事情比谁都看得透。当马道远出现在值班室里,宋三朝大呼小叫,“哟,天下第一处处长马大处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值班室今天蓬荜生辉呀。”
马道远知道,值班室是个是非之地,二十四小时不能断人。市长热线电话,值班电话,神经中枢似的,谁沾了一个电话在手上,说不定折腾得一夜别想睡觉。因此,值班室留不住人。但是,马道远加班太晚回不了家,到值班室的小床上挤一挤也是常有的事。总比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强。当李家强宣布牛得草接手他起草政府工作报告时,马道远气不打一处来,根本不想回家理教朱巧巧,就又想到了值班室。但他到值班室是想睡觉的,不是想听宋三朝唠叨的。他往里面单人床上一倒,闭上眼睛,根本不理宋三朝。
但宋三朝不管那么多,逮着谁都想说话。正巧,马道远送上门来了,宋三朝不会放过他。朱巧巧大闹政府办,宋三朝没少添油加醋到处广播。下午又听说马道远被吴爱军取消政府工作报告起草牵头人资格,宋三朝开心。他手里捧着紫砂茶壶,呼呼地吸着茶水,凑到马道远躺下的床边来回走动。马道远眼前晃动着宋三朝高大的身影,睡不着。一个翻身侧脸向里,眼不见心不烦。但宋三朝还是说开了。
“想当初,我给市长当秘书的时候,哪像现在你们这么受罪。虽然那时的市长没现在市长水平高,没现在市长读材料顺溜,但是,那些从基层干上来的市长说话做事,那叫一个爽快。我家里没柴油用,市长一张条子批几桶柴油给我。我说老婆下岗没工作,市长一个电话把我老婆安排到事业单位工作。现在这帮市长副市长的,十有*都是秘书干起来的,一肚子花花肠子弯弯绕,哪个肯给人办事?哪个拿身边的秘书当人?真他妈邪门,自己给人当奴才时摇尾乞怜的,一朝当上主子了,便拿奴才不当人了。要我看呀,他们也不是拿你们不当人,是你们这帮家伙只知道干活,不知道送礼。我知道,你跟我一样,靠着那点工资养家糊口哩。拿去送礼,少了,挑不起人家眼皮子,多了,把自己老婆孩子的嘴封上。但是,这世道就是这样,敢跑敢送,提拔调动。我就吃这份亏,以为把自己全卖给市长了,市长还在乎我送那他点钱?但是,我错了,现在我才醒悟过来,但晚了。市长是不在乎你那点钱,但在乎你对他的态度。逢年过节你想不到他,那就说明你不尊敬他,没把他放在眼里,你就不是他的人。但你还不晚,马道远,你比我聪明,你比我有才,你比我口碑好,你千万别走我的老路。”宋三朝滔滔不绝说着。他历来口无遮拦,说出的话别人听了心惊胆战,他照说不误。要知道,市长副市长经常经过值班室门口,他一口一声市长副市长的骂,难保不刮到市长副市长耳朵里。但非常奇怪,从来没人制止过宋三朝。
马道远听得不烦恼,骨碌坐起来吼道,“你少翻那些猪大肠好不好,你回家去,我帮你值班。”
宋三朝说,“哟,你烦什么烦,不就是没捞到起草政府工作报告吗?有什么值得烦的。起草了政府工作报告又能怎样?我起草了八次政府工作报告了,现在还不这个熊样。我看,你也比我强不了哪去。”
刚倒下去睡觉的马道远又坐起来,“老宋,我提醒你,别老拿我跟你比,我要是十年以后还混成你这样,我拔根头发就吊死了。”
宋三朝居然没气,“哼哼,好啊,我相信我能看到那一天,最近我在研究相书,我看你脸色枯黄,眼袋厚重,眉头紧锁,有点委琐之相。虽然任劳任怨,但内心一直备受煎熬,可能有出息也不大。”
马道远说,“你倒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的,只知给人算命,怎么不给自己算算呀。”
宋三朝说,“我天庭饱满,地角方圆,浓眉大眼,直鼻方口,面白无须,本来是宰相命。但我生性随便,口无遮拦,加上争强好胜,处处遇上小人扯腿,我哪还上得去。”
正说着,值班电话响了,宋三朝去接电话。是吴爱军的电话,要求通知明天一个会议。不成文的规矩,八小时之外,官大官小,谁有事都往值班室打电话。吴爱军管着政府办,给值班室下命令,还不是家常便饭?
别看宋三朝平时嘴上骂骂咧咧,但一拿起话筒,便规规矩矩,唯唯诺诺。也许这才是他的致命弱点,嘴上不饶人,内心虚得很,色厉内荏。接下来,宋三朝放弃跟马道远聊天,通知明天开会的事。
但马道远哪里能睡得着呢。当宋三朝打完电话上床,打起响雷般的鼾声,马道远还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第二天一早,马道远只好趁着别人还没上班,骑车回家。
《》第一部分 第四章 困惑(1)
朱巧巧起床给闺女马达做饭。
马道远睡眼惺忪开门进屋,正眼没看朱巧巧一眼,换了拖鞋,钻进卧室,往床上一倒,拉起被子捂在头上就睡。转来转去,还是家里好啊!尽管捏着头皮一肚子怨气回到家的,但马道远还是感觉只有家里最舒服。他实在想睡个回笼觉,不然,头都快炸开了。
但是,朱巧巧两三天没看见丈夫,肺也快气炸了。马达吃完饭上学,缠着妈妈送。朱巧巧破天荒不送。逼着闺女说,“要送找你爸送去。”
马达懂事似的,“爸爸加班累了,我要你送。”
朱巧巧火了,嗓门越来越高,“你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他了,我一把屎一把尿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你爸累得不轻,大头忙过忙小头,当然累了。”
马达嘴嘟哝着,眼泪流下来,还赖着不走。
朱巧巧冲闺女吼,“自己走着去,爸妈死了你就不活了!”
马达苦着脸下楼去了。
朱巧巧越来越烦,动不动就想发火,不知哪来那么多的无名火。特别是马道远,想起来就让她着急上火。当初朱巧巧在棉织厂当一名女工,马道远还是一名老师。两人经人介绍第一次见面,马道远给朱巧巧的印象不错。一看就是忠厚人,脸皮子薄,见着朱巧巧脸红到脖子,天不热,但说话时头上不停冒汗。朱巧巧当时就认定,马道远可靠,可以交往下去。别看马道远脸皮子薄,还挺有思想,挺有梦想的,而且特别幽默。马道远一再跟朱巧巧说,“我要干大事。”朱巧巧问,“你想干什么大事?”马道远却不告诉她。“别瞎吹了,你能干什么大事。”马道远说,“你等着瞧。”朱巧巧说马道远别当空头理论家,还是脚踏实地教你的书,等结了婚过好咱们的小日子。马道远信誓旦旦答应朱巧巧,“我一定能让你幸福一辈子!”后来,马道远从一名教师考进市政府办当秘书,朱巧巧才知道丈夫厉害,才知道马道远想做什么大事,其实就是想当大官。马道远不止一次说过,“要做大事,就得当大官。只有当大官,才能做大事。”朱巧巧支持丈夫向大官努力。但是,随着马道远做了秘书,特别是朱巧巧下岗再就业以后,朱巧巧却越来越听不到马道远的信誓旦旦“我一定能让你幸福一辈子”了,恰恰相反,她越来越感觉到痛苦。但究竟痛苦在哪里,朱巧巧似乎也说不清。总之,就是感觉日子越来越没有色彩,马道远越来越枯燥得像架机器。
闺女一走,朱巧巧的无名火就腾腾地烧起来了,她开始摔摔掼掼,撒野了。她几次去揭马道远的被子,都没揭开。马道远在被子下面死死抓住被头。朱巧巧看不到丈夫的脸,但看到被子一鼓一息的,知道丈夫快气炸了。马道远越气,朱巧巧越高兴。
朱巧巧进进出出,又不停地唠叨起来,“你不要脸,我就撕破你的脸。有本事晚上不回家睡觉,白天也别想睡。噢,在哪跟小女人鬼混一夜,混得筋疲力尽了,白天回家来养精神是不是?”
马道远突然撩开被子下了床,手指着朱巧巧说,“你整天疑神疑鬼的,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你是不是去政府办闹去了?你知道我去做什么了?”
朱巧巧蹦到丈夫面前,唾沫乱飞回答马道远,“我是去你单位闹了,怎么着?我就是要让市长秘书长都知道,你在单位人模狗样的,在家是怎么折磨我的。你去做什么,不关我的事。我只要你告诉我,这些年你为什么对我越来越冷淡?你还是个男人吗?”
《》第一部分 第四章 困惑(2)
朱巧巧说完,鼻子一酸,泪水在怒眼里团团打转。
但马道远并没有理解妻子的痛苦,还是冲着朱巧巧吼,“你都想哪去了,我整天忙得吃不好睡不好的,哪有心思想那些事情。我怎么对你越来越冷淡了?工作给你安排好了,马达上最好的小学,家里大事哪件不是我操心办成的。前天,我牵头起草政府工作报告,你胡搅蛮缠又给我搅黄了,我看你是别有用心!”
朱巧巧说,“我别有用心又怎么了,你忙得没家没老婆了,我不相信,难道进了政府办就都成了太监了。”
马道远咂了一下嘴,扔下一句话,“不可理喻,”掀起被子下床,躲进书房里去了。
朱巧巧骂丈夫是个太监,不无道理。马道远进了政府办真的像净身入户的太监。论年龄,四十不到,正是如狼似虎的时候。但是,马道远却越来越七老八十似的,力不从心,一周也不能给朱巧巧一次想头了。说起来,并不是马道远没想头,全是因为工作压住了马道远的头。外人无法想象政府办的工作压力。加班熬夜是家常便饭。一个通宵下来,多少天都补不回缺觉。即使不加班,一天忙下来,晚上回家,脑子里还在盘算着明天的材料,哪有心思*亲热?材料一篇接一篇,工作一环扣一环,连轴转下去,想抽空和老婆亲热亲热,又担心明天头昏脑胀写不出材料。马道远就像一道风景,本来是摆在朱巧巧面前的一架屏风,天天看在眼里,也有点烦。但这道屏风居然是移动的,离朱巧巧越来越远,越来越朦胧,越来越看不懂了。早晨出门,一天见不到影子。晚上回家,老婆孩子早睡着了。悄悄摸上床,往下一躺,死猪一样。朱巧巧梦里醒来无数回,推推身边的死猪,连哼哼一声都没有。马道远这样日复一日下来,居然差点荒了朱巧巧。偶尔想起男女那点事情,总感觉没意思。但马道远心里亮堂,没做对不起老婆的事情,问心无愧。不过,他的行为挡不住朱巧巧胡思乱想。昨天大闹政府办,正是朱巧巧兔子咬人了。但她不知道,她这一闹,马道远更认为她不可理喻了。
躲进书房朱巧巧也不放过马道远,朱巧巧跟脚就进了书房,“我不可理喻,我问你,你是七老八十了,还是阉了废了?我看你是把心放在别的女人身上了。要不要我捅破?你告诉我,你跟那个丁梅梅是怎么回事?”
马道远睁大赤红的眼睛盯着朱巧巧,“我跟丁梅梅有什么事?你说呀,我跟她有什么事?她是你的同学,我的同事,我同学的老婆,我能跟她怎么样?别忘了,她首先是你的同学,你最了解她,我能跟她有什么事?”
朱巧巧大声说,“你们做什么鬼事,只有你们自己最清楚,我哪知道。哼,不错,我是最了解她。她心高,比我有水平,比我想进步,比我长得好看,但是,我听说她最近离婚了。你说,马道远,她离婚,你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是不是?”
马道远的手在颤抖,直直指向朱巧巧说,“你不拿你丈夫当人,不要拿别人不当人,你小心人家撕烂你的嘴!”
“你心疼了是不是?不关你的事你心疼她什么?我看你心里有鬼!”
马道远脸都气青掉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马道远委屈得要死。他心疼谁了?谁要他心疼?谁又值得他心疼?他心里能有什么鬼呢?除了满脑子全市经济社会各方面的资料和刘市长的工作思路,他心里还能装下什么?连自己女人孩子都装不下,还能装得下谁?差不多近一两年来,只要夫妻关系缓和,偶尔过一过性生活,马道远常常感到力不从心。但朱巧巧都会问那一句话,“你还爱我吗?”马道远一听这话头皮就发麻,恶心。电视电影上人物说的话,拿到现实中来说,怎么听起来那么恶心呢?但女人就爱听花言巧语,朱巧巧偏偏想听到丈夫信誓旦旦说:“我爱你。”而马道远怎么也说不出口,“老夫老妻的,整天把爱挂在嘴上,恶心不恶心!”逼急了,马道远就说,“爱你,行了吧。”其实,马道远的心就像放进冰水里的出炉铁块,先是咝咝冒烟,然后越来越冷,越来越硬。他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反正,他感觉,世上除了闺女马达没他心疼的人。
《》第一部分 第四章 困惑(3)
马道远朱巧巧一对斗鸡似的瞅着,谁也不想说什么。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还说什么?咚咚咚,有人敲门。敲了三遍,朱巧巧都没开门。马道远正要去开门,客厅的电话响了。原来是小舅子朱成龙在门外打电话,“在家吧,开门,我有话对你说。”马道远出去开了门。
跟朱巧巧一场恶战刚刚开战,朱成龙又来横插一杠子。到底凑什么热闹哟,马道远虽然开了门,但从里面咯吧拧开门,转头就走,脸上冷若冰霜,正眼没看小舅子一眼。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马道远脸色阴沉得能下雨,朱成龙能看不出来?当然看得出来,但是,一大早登门,朱成龙真的有事。
朱成龙是市委办综合一处处长,浓眉大眼,白白净净,标标致致。他在楼下就听到姐姐姐夫叮叮当当吵嘴,进门看出马道远脸色重得抬不动。要是在平时,这种触霉头的事情,朱成龙不会做的。但今天一早跑到姐姐家来,不是来劝架的,而是另有原因。他往客厅沙发上一坐,开门见山问马道远,“你把政府工作报告起草工作拱手让给牛得草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马道远正为这事闹心哩,“怎么,你都听说了?哪是我让的。昨天,巧巧不知哪个神经搭错了,我去湖滨酒店写政府工作报告,一夜没回家,她居然闹到政府办去了。吴爱军那人你是知道的,说话做事不按常规出牌,勒令我回来处理好家庭事情再说。”当着小舅子面告妻子,马道远感觉脸上更挂不住,但不说又解释不清楚朱成龙的问题,更解释不了慢怠朱成龙的原因,因此,马道远说完双手捂住脸,低下头。
“一大早牛得草给我打电话,想找许书记去年一年的主要讲话稿看看。我多了个心眼,问找那些干什么,他说他正牵头起草政府工作报告,找去掌握市委全年工作中心变化。我一听傻眼了,不是你在牵头起草吗,怎么变成牛得草了?我说,怕是找不到了,即使找得到,许书记有话,他的所有讲话不得外传。我就拒绝了牛得草。但我感觉这里跷蹊,噢,原来是这么回事。”朱成龙转而问,“姐呢?”
马道远指指卧室。
朱成龙起身去了卧室。
朱巧巧正委屈得坐到床边抹眼泪。
朱成龙坐在床头的椅子上,从床头柜上抽出两张抽纸递给姐姐,“姐,你看你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来,道远是什么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他吗?他那么要求上进,一步一步干到一处处长,容易吗?”
朱巧巧哭得更凶了,把抽纸捂在鼻子上擤出一大把鼻涕,囔囔地说,“他不容易,我又容易吗?”
朱成龙说,“是啊,你更不容易,要上班,要侍候马达,又要料理家务,的确不容易。没你牺牲那么多,道远也没今天。但咱们姐弟俩不外气地说,这么多年咱们都熬过来了,三十六拜都拜过了,还在乎这一哆嗦吗?道远在政府办提拔呼声是最高的。等他熬出头了,日子就好过了。姐,再咬咬牙挺住,啊?”
朱巧巧说,“我什么时候都支持他。你问问他,他对这个家做过什么贡献?自从他进了政府办当秘书,家里家外的事他一包都甩给我了。回家倒了油瓶不扶,家里缺粮少油不问。在外给人家当小二,狗似的跟在领导身后,什么死苍蝇都能吃,什么脸色都能看。一回到家,他就当甩手掌柜,就是大爷了。我知道,男人不容易,当秘书的男人更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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