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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连轶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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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员毫不犹豫地迎上去,郑重而坚定地说:“你老婆,要生孩子了。”三连长仿佛遭了空袭,嘴里嚅嚅地念叨着什么,舌头不觉迷了路。卫生员从里间走出来,一边绕着听诊器的胶管,一边挺在行地说:“三连长,来不及往公社卫生院送了,宫缩已经开始,但等着临盆了。”

  三连长觉得自己落在一个几丈深的土坑里,人家在上面喂他什么便是什么。他随着卫生员进了里间。卫生员掀开被子,倪宝姑的肚子袒露了出来。卫生员在那肚子上指指划划,仿佛那是作战用的沙盘。卫生员讲解地说:“目前看各方面情况不错,胎位正常,胎心也正常,只是大嫂的骨盆……”说着,又要向那个木盆样的肚子伸过手去。

  “你找死——!”

  三连长雷霆般地吼了出来。他抓住卫生员的后襟,将他拎得两脚离地。等到他挣脱了,发现自己已经被掼到院子里了。接下来大家忙不迭地逃往屋外,连贾指导员也唯恐不及。就听震天一响,那道紧闭的门一下就将天地隔成了两个。

  倪宝姑这时的样子天下第一。十根指头虬曲着,眉眼扯得叫人不敢信,喊的更是碜人,活似野地里的一头狼,母狼,逮着谁咬谁。三连长为她鼓劲,你喊,把天喊破,你不是早就攒足了劲么?

  为了这一刻,三连长似乎等了足足一百年。事情整个应由自己来主持。他要亲眼看着倪宝姑怎样把孩子生出来。这时辰可金贵,非得分分秒秒塞到嘴巴里嚼,然后血淋淋地咽进肚子里去。他要是错过这一回,这辈子就白来了。

  倪宝姑的样子令人吃惊,咬牙切齿,双目*。三连长此时的心肠却是铁硬一块,他对倪宝姑说,别罗嗦,你要是个明白人就趁早开始,别指望旁人来插手,卫生员敢再碰你一指头我就剁了他爪子,轮到我给你做主了。又回头瞧瞧卫生员留下的那摊家什,刀啊剪呀的,心里说到时候我就让它们全派上用场,这用不着学,我生下来就会干这事。

  倪宝姑的嚎叫毫不减弱,痛得命都不顾了。三连长却冷笑,这一套我见得多了,我连眉毛都不会动一动的,命对命的肉搏正合我胃口。倪宝姑又是一阵痉挛,挨了鞭子似的。莫非她身处险境,四周全是火力点。论起做女人的风险,今日可算到了家,差一步就要出界。她明明不是原来的那个娘们儿了,五官、手脚还有身子,重新洗了牌。好好的队伍突然就解散了,重新排列,一会儿纵队,一会儿横队,再一会儿两列变三列。拆开了的身子一块块地发着威。生和死厮磨得谁也容不得谁,谁也离不了谁。

  过半夜了,这孩子的生日眼看小了一天。三连长看看手表,事情拖到这时候,有点对不住儿子——要不是儿子就将小崽子剁了喂狗。三连长又看看手表。时辰差不多了。倪宝姑两腿大张,让三连长想到了凯旋门。迟副指说过,是在法国,军队打了胜仗就从那门里穿过去。真的是,倪宝姑两腿间就是个凯旋门。他跟倪宝姑说,你腿张得再大一点,为了小崽子的光彩,要不惜血本。倪宝姑似乎把撒尿的劲头都用上了,那劲头莫非还有算计,像敲鼓,像耍龙灯。

  有了……有了!像个湿淋淋的仙人球……天哪……真是活见鬼了!三连长看到一个皱巴巴的玩意儿从门里挤了出来,再细瞧,竟是一颗满脸凶相的小脑袋!这家伙一冒头就把这个世道一口叼住了。屋子里顿时变成了火线,眼前一处处地爆炸。倪宝姑这时显得运筹帷幄,紧锣密鼓。肚子一阵阵收缩,像一次次短促出击。那颗小脑袋,已经不再怒气冲冲,有点乐天知命了。可他磨蹭个什么呢?三连长煎熬得受不住,小家伙像孙猴子那样蹦出来才好。他渐渐看出些门道,倪宝姑有两根专找别扭的骨头,小家伙让它卡住了,就像登山的人卡在岩隙间。

  倪宝姑俨然晓得小崽子进退不得的处境,怒目圆睁,吼得地动山摇,抖出几辈子的威风。屋子里到处都在簌簌发抖,一切都熟透了,到了火候,等不及了,再拖下去会招来一场血肉横飞!什么都不由分说,谁再罗嗦半句谁就是狗娘养的。三连长诅咒道,让我遭雷,灭顶,碎尸万段好了,导火索不就是这样拉的么。他钳过手去,亡命地一拽——

  天和地分开了;

  霞光漫天;

  小崽子的哭声像冲锋号!

2。矫龙
新年度的春训又开始了,连长对贾指导员讲自己的痔疮又来劲了,这回训练要麻烦你指导员了。贾指导员脸上立时放出光来,连说行,行行。生怕连长变了卦。一连多少天贾指导员在连部进进出出,忙得就像过年。下午打完靶子,贾指导员在连部将手枪卸开了擦拭,回头安装时却迷了路,急得出了满头大汗。他几次求援地望一望连长,连长却装作没看见,转身离开了连部,让这宝贝慢慢玩积木吧。

  小崽子过百日那天,倪宝姑对连长说,看你没事儿似的,猫儿狗儿也该有个名了。连长瞄瞄天又瞄瞄地:矫龙!矫龙成了他唯一的牵挂。一进这巷子,仿佛是给吞噬掉了,隔着几道院墙,连长已经闻到那股襁褓的气味儿了。矫龙刚吃过奶,这会儿睡得好气派,无牵无挂,把吵吵嚷嚷的人间全都晾在一边,眼皮不时漾出几轮悸颤,涟漪似的,清洌极了。连长曾试着给矫龙换尿布,可一碰那嫩豆腐似的小身子,他就战战兢兢。倪宝姑做起这些来轻车熟路,儿子的一切她都烂熟于心。连长常常待在一边,看着倪宝姑给矫龙喂奶,洗澡,换尿布……连长觉得自己何时被缴了械,被称作命运的那个家伙露头了。 

  矫龙又饿醒了。奶水一时跟不及,倪宝姑便调了一碗面糊。连长邀功似的舀起半匙糊糊,放到嘴边吹着。矫龙的嘴角有股自然上翘的劲头,总是笑到了半路似的。匙沿轻轻一触,两页嘴唇便蚌肉似的一紧,接着就花瓣样地开启了。矫龙吞食的样子十足贪心,仿佛挟着一股怒气。吃得心满意足了,就抿住嘴巴,笑盈盈的环顾四周,伸出小手到处捕捉。连长不防让他抓住了鼻子,觉得一个不小的决心落在了鼻子上。连长任着他把玩,权当这鼻子是一个耍物。

  倪宝姑这时忍不住笑了。倪宝姑现今变得雍容、柔润而机智,显然已从连长这里巧妙地脱身了,不觉间他已将她重新安置了一番。这时连长又向她讨话,儿子长下去会是个啥样子?连长等不得地央求她,好像那个答案就在倪宝姑手心里攥着。倪宝姑止住笑,正经说,他会给你争脸的,在我肚子里时我就这样吩咐他,我还说你要是出息个埋汰货就别怪爹娘狠心了。倪宝姑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讲,却刹在了半路。连长不甘心,好好等了一会儿,她却不肯再开口了。

  大半年过去,矫龙这天颤悠悠地站住了,且试探着往前迈步,小脚丫一下踩了悬空,倒下去的时候让连长着实揪了一回心。很快他又爬起来,迈出第一步。奶奶的!连长在心里痛快了一下。

  矫龙的声音也日益清晰,像一块陶坯,被用锐器一丝丝镂出了眉眼。小家伙总有数不清的牵挂,走着走着就要驻足观望,一缕烟气,或是墙上那个嘀嗒作响的挂钟。连长常常忍不住与他对视,儿子的目光直把人洗劫得赤条条的。矫龙贪水,你刚把他从大木盆那里遣开,转身就又泡在那里了。有时他还会站在连长和倪宝姑中间,左顾右盼,探究二人脸上的细节。要是他打破了一只瓷盘,会笑嘻嘻地辩解:它不好逮,像鱼。

  矫龙腿脚一天天利索,一不留神就跑到院子里,同那些瓦砾、泥巴、鸡屎、草沫什么的厮混。有一回倪宝姑追了出去,他正要把手搁到那只病鹅的背上,病鹅嘎地一声,他不妨打了个激愣,脸上的笑却半点也没抖落。连长在一边看得不适。这孩子笑得也太随便了,那副上翘的嘴角,让笑走了捷径。

  似乎为了证实一下什么,这天连长将矫龙一把捞到手里。两张脸捱在了一起。儿子带奶味儿的鼻息撩得连长守持不住。矫龙渐渐不再扭动了,喜孜孜的正对着连长。这不像是把儿子制服了,倒像是儿子把老子给识破了。连长有些着慌,道歉地问,爹爹手重,弄疼你了么?矫龙摇摇头。连长求他,别耍滑头好不好?你才猫狗一样大,说话做事只管孩子气,尽可大吵大闹,那才叫棒。这话矫龙不知听懂没有,却依然乖巧,啥都没有商量。连长渐渐有些吃惊,矫龙竟连犯愁时脸上也是笑的,那笑长在脸上了。

  这天午饭后,矫龙蹲在院子里摆弄一堆栗子,那是倪宝姑几天前在集市上买的。他将栗子排成队阵,又捉来一只蛤蟆统辖“三军”。玩着玩着就玩不转了。连长在窗户里看得心事重重。啥时候起,连长觉得不便跟儿子太靠近了。他其实挺巴望跟矫龙一起玩,给他出出点子,告诉他这个蛤蟆长官能玩出多少种花样。连长随即走到院子里,迎住的又是那对笑意不败的眼睛。那笑意仿佛专冲着老子来的,成心狠狠招惹他一下。连长认真地生气了,冲着矫龙恼羞地说,干嘛这样?不要这样!矫龙笑得越发无遮无拦。连长喘不过气,胸闷难耐。他朝矫龙挥挥手,好了好了,有什么好笑的?矫龙便朝连长走过来,那张笑脸一步步向他逼近。连长狠狠跺了一下脚,那简直是一对鬼火。儿子的笑是铆在脸上的,牢不可破,差不多是一件武器。

3。幽灵
矫龙如今活动起来轻手轻脚,越来越像个幽灵。连长依旧远远地瞄着,心里边咬定,他摊上的可不是平常的麻烦。

  矫龙动辄就摆弄那堆栗子。那些栗子已经给捉摸得出神入化,一颗颗贼头贼脑。又像是一盘棋子,调来遣去,每一颗都满是算计。再不就是一场巫术,矫龙的指间鬼魅丛生。栗子化成一球球的小谜团,给熙熙攘攘地撒到半空里。

  这天矫龙在院子里生起一摊火,燃着的秸秆噼剥作响。火苗横舔竖窜,像一群幸灾乐祸的光屁股的小妖。矫龙将栗子一颗颗往火里抛,脸上的表情或是戏谑,或是坚定。连长心里不断地骂着狗日的,也不断地起着毒咒:烧吧烧吧,这火窜到天上才好,管你多忧心的日子全他娘烧成了灰。

  火中的栗子砰砰炸开了,火星四溅,响声不绝。矫龙高兴地拍着巴掌,火苗给催得开了叉。突然冒出一声巨响。这颗栗子可是憋足了劲儿,无异一颗霰弹。儿子叫的那声同样不含糊,天给撕开一道口子。倪宝姑闻声赶了过去,火急去掰矫龙的手:天爷!让娘看看!娘给你看看!矫龙不给看,用手捂住两眼,只是一劲地嚷:痛呀!痛呀!痛死了呀!连长也忍不住了,劝他说:拿开手吧,我们一瞧就完事了。可矫龙依然只顾捂着眼睛尖叫。连长这时多少有一点宽心,矫龙知道疼,跟别的的孩子一样,疼起来也是一副哭天嚎地的阵势。

  连长开始一根根掰矫龙的手指头。那些手指活像发着威的蟹螯。矫龙的眼睛让栗子给炸了个正着,眼框乌青,眼皮肿起。倪宝姑揪着声问:痛么?矫龙跺着脚嚷:痛!痛!痛!他全身都在抢白,都在鸣冤叫屈。可是,连长死死盯住了,那嘴角顽固透顶地翘着,不败的笑意溢了个满脸。矫龙跳着喊着笑着,演成了一出戏。连长兴许还心存一丝侥幸,对儿子诱导地说:你不是痛么?那就痛起来看嘛,你干嘛笑?你要哭,知道怎样哭么?连长差一点哭一个给儿子看。矫龙不服气,抢辩地说:这就是哭,这就是哭,看嘛,你看嘛——他凑近了连长,脸上在调动,有几股劲头儿在争夺他的五官,眉稍扯上去,嘴角弯下来,那笑于是就得天独厚了。嘲笑、讥笑、冷笑、皮笑肉不笑……

  连长心里叫苦不迭。他疯了似地朝着儿子吼:你,你给我哭!给我明明白白地哭!你要再哭不出个样子来,这辈子就别活了!

  连长的声音敞得骇人,心里却一阵阵地绝望。站在悬崖边上,一只脚探出去,另一只嘀嘀咕咕。倒是倪宝姑当机立断,她一把捂住了连长的嘴,喝道:别喊了!喊有个屁用! 。 想看书来

4。败落
每到晌午,老槐树的影子就从西墙移到窗口这边来了。知了的叫声一阵阵泛起,连长的心神被驱赶得远远的。他瞧瞧外面的院墙,看到一只壁虎从砖缝里探出脑袋,沉住气,等待一个什么时机。

  连长烦躁地翻个身。倪宝姑的身子横在那里,像一摊废弃的脚手架。他冷落倪宝姑有些时日了。入夏以来,有几夜倪宝姑饥渴得像头母狮子。她铁着声毫不知耻地朝着连长低吼:你狗日的快来!我要!要你!她浑身烫得着火,乳房、肚子、大腿等肥硕的部位全在嘶叫。连长却死了样地仰卧在那里,任着倪宝姑掐,撕,咬,搓揉,央告……倪宝姑趴在连长的身上,用尽女人的手段,直到精疲力竭,张着口咻咻地喘着气。才知她在连长这里一败涂地。她认输地离开连长,悄悄躺到隔着二尺远的地方。倪宝姑在心里痛痛快快地大骂,骂的不是连长而是自己。女人到了这一步才叫寒碜,连自己都瞧不起。

  倒是连长有些拿不准。倪宝姑比从前更女人了,体态圆润,散发着一股*的气味。有几次连长倒真的想再试一试,可任凭倪宝姑那身子草肥水美,他这里怎样也打不起精神了。看来不光是对倪宝姑不起劲,怕是对所有的女人全他娘的不起劲了。这让连长多少有些着慌,男人怕是做到了头。

  那晚以后,倪宝姑对自己日益潦草,身上整日沾着面糊,发稍沾着草梗,颈背和耳后露出污垢。或许她再也记不起自己是女人了。连长面前她更像是个奴婢,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一块抹布,一盆洗脚水。她也再不把连长看作男人了,连长胯裆里那个东西成了个不起眼的配件。连长心里却总免不了忐忑,不信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这酷暑铺天盖地,汗水游成一道道脉线。莫非活到了关节处,有啥天意要落实了。惦记起儿子,连长不知如何是好。光景不依不饶,堵了他个正着。要是能从头再来一次,他发誓非把矫龙造得天下第一。连长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一会儿倪宝姑把身子转过来,伸出一只手,顺理着连长的头发。连长的头发一根根竖着,摸起来有些扎手。

  倪宝姑指定清楚连长的心事,又多半是悄悄掂量过了,只是说起来颠三倒四:……带他瞧过医生了……先天性面神经麻痹……有办法的,中西医疗法,针灸,拔罐,还有动手术……等他再大些,就送他进城里的大医院……这病不碍事,挡不住吃喝,做人显不出怎样埋汰,做父母的也见不出亏在哪里……你我只管放心等着,等着,天底下的好光景全是这样熬出来的……倪宝姑这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5。笑面人
“笑面人”三个字是联小的小崔老师,当着矫龙和连长的面亲口说出来的。小崔是城里人,高中毕业后回乡做了知青。那天小崔正领着他的学生到三连“学军”,学完了领着往回走。今天学的是齐步走,大半的学生不知道先迈哪条腿。当教官的王豹扯着嗓子喊“左腿左腿”,有几个学生竟让他吓哭了。王豹窝了一肚子火,看了小崔走路的样子,才知问题出在这里。小崔小时患过婴儿瘫,落下点残疾,走路有些蹩脚。

  小崔嘴里喊着一二一,心里却在构思一篇小说。小崔爱好文学创作,他的作品有个特点,主人公清一色的残疾青年。不久前他又写了一个,马上寄给女朋友胡画画看。胡画画是他中学的同桌,现在在城里当打字员。胡画画回信说,又是身残志坚,她差点儿要吐了。下一稿非要改一下。  

  连长带着矫龙这时出现在路口。连长让矫龙闹得心烦,正好这边有了光景。小崔走路的样子像是在跳“洗衣舞”,藏族姑娘端着金珠玛米的衣服一瘸一拐往河边去。矫龙在一边看得高兴,跟在队伍后面,正好一根尾巴。小崔因为心里犯难,看见谁都有气,矫龙蹦蹦跳跳的样子让他格外不顺眼。小崔朝矫龙做个赶鸡的动作,去去去!矫龙蹦得更欢势了。小崔仔细一看,这小家伙脸上有故事呢,便随口来了一句,笑面人。矫龙没在意,小崔便又补上一句,说你呢小孩,笑面人。连长心里一哆嗦,赶上去一把抓住了矫龙。小崔瞧瞧连长,又瞧了瞧矫龙,明明白白又来了一回:笑面人!

  连长几天里都心乱如麻,吃饭睡觉全不在点子上。那个“笑面人”动辄过来敲他的脑壳。这天他实在忍不住,试探着问池副指,你是读书人,知道笑面人是怎么回事?池副指眉毛一竖,过一会儿才说,法国有个作家叫雨果,他写的一部小说就叫《笑面人》。连长说叫什么不好偏叫笑面人,倒好像这个家伙笑起来没完似的。池副指说可不是笑起来没完,原本也是有钱人的孩子,后来落在人贩子手里,给整了容,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像是生下来就一副笑模样,拉到街上给人当猴儿耍,大家都围着看希奇,看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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