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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传-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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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传  第五章  一九二三(1)

  周作人与鲁迅绝交时所说“我想订正我的思想”,首先体现在三个月后面世的《不讨好的思想革命》443中。文章有云:“我是赞成文学革命的事业的,而尤其赞成思想革命。但我要预先说明,思想革命是最不讨好的事业,只落得大家的打骂而不会受到感激的。做政治运动的人,成功了固然大有好处,即失败了,至少在同派总还是回护感谢。唯独思想革命的鼓吹者是个孤独的行人,至多有三人五人的旅伴;在荒野上叫喊,不是白叫,便是惊动了熟睡的人们,吃一阵臭打。民党的人可以得孙中山的信用,津派的人可以蒙曹仲三的赏识,虽然在敌派是反对他们;至于思想改革家则两面都不讨好,曹仲三要打他,孙中山未必不要骂他,甚至旧思想的牺牲的老百姓们也要说他是离经叛道而要求重办。因为中国现在政治不统一,而思想道德却是统一的,你想去动他一动,便要预备被那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南南北北的人齐起作对,变成名教罪人。”当初他提出“思想革命”,是预期要实现的;现在看来,这也属于“我以前的蔷薇梦原来都是虚幻”。不过所质疑者仅此而已,并不包括“思想革命”本身;换句话说,他并未质疑始终“赞成思想革命”的自己。
  “不讨好的思想革命”,所指尚且限于“此时此地”;待到写《教训之无用》444一文,援引了蔼理斯和斯宾塞的话,前者说:“一个人如听人家说他做了一本‘道德的’书,他既不必无端的高兴,或者被说他的书是‘不道德的’,也无须无端的颓丧。这两个形容词的意义都是很有限制的。在群众的坚固的大多数之进行上面,无论是甲种的书或乙种的书都不能留下什么重大的影响。”后者说:“在宣传了爱之宗教将近二千年之后,憎之宗教还是很占势力;欧洲住着二万万的外道,假装着基督教徒,如有人愿望他们照着他们的教旨行事,反要被他们所辱骂。”据此,周氏将“思想革命”之“不讨好”视为一条历史规律,求诸古今中外,无有例外:“希腊有过梭格拉底,印度有过释迦,中国有过孔老,他们都被尊为圣人,但是在现今的本国人民中间他们可以说是等于‘不曾有过’。我想这原是当然的,正不必代为无谓地悼叹。这些伟人倘若真是不曾存在,我们现今当不知怎么的更是寂寞,但是如今既有言行流传,足供有艺术趣味的人的欣赏,那就尽够好了。至于期望他们教训的实现,有如枕边摸索好梦,不免近于痴人,难怪要被骂了。”
  话说至此,显然希望彻底放弃此前曾经坚持,然而已经动摇的启蒙主义立场;从这个意义上讲,此文堪称周作人思想进程上的一座界碑。如其所说:“我自己承认是范缜的神灭论者,相信人只有形体,没有精神可以离形体而独存,至于上帝与神更是不在话下了。可是尽管如此相信,却有时也要表现出教徒那种热心,或者以为宗教虽是虚妄,但在某种时地也是有用,有时也还要这样的想,大概到了一九二四年的春天,发表了那篇‘教训的无效’之后,才从这种迷妄里觉醒过来吧。”445然而“教训之无用”毕竟只是周作人此后思想的一端——虽然可能是最主要的一端;他仍不时以教训者的面目出现,而且期待着这些教训能够得以实现。这是周作人自相矛盾之处;他自己不但不掩盖,甚至有意张显这一点——显然他更愿意做个丰富的人,复杂的人。

周作人传  第五章  一九二三(2)
周作人提出“教训之无用”,并不单单因为对于受众失望,也与他愈发崇尚宽容精神有关,——他的人道主义、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思想,就以宽容为核心融为一体。此前不久写的《中国戏剧的三条路》446有云:“我们平常不承认什么正宗或统一,但是无形中总不免还有这样思想。……将来无论社会怎样变更,现出最理想的世界,其时一切均可以平等而各人的趣味决不会平等,一切均可以自由而各人的性情决不能自由;有这个不幸(或者是幸)的事实在那里,艺术的统一终于不可期,到底只好跳出乌托邦的梦境,回到现实来做自己的一部分的工作。”也就是说,“教训之无用”,于被动的一方是拒绝接受,于主动的一方则是无意强求,——否则岂不成了以自己“性情”的“自由”去获取他人“趣味”的“平等”了么。不仅拒绝别人统一自己的思想,也不应该以自己的思想去统一别人。然而周作人既不否认思想的价值——这一价值在于思想本身,而无所谓是否付诸实施——也不排除它仍有可能为少数人所理解,所以才说:“对于世间‘不道德的’文人,我们同圣人一样的尊敬他,他的‘教训’在群众中也是没有人听的,虽然有人对他投石,或袖着他的书,——但是我们不妨听他说自己的故事。”447 这里说的是自己之于别人,他当然也希望别人这样对待自己。此即《〈自己的园地〉自序》所说:“我还在寻求——这是生人的弱点——想象的友人,能够理解庸人之心的读者。”总而言之,无论作为“言者”还是“听者”,周作人都有意从群众之中脱身出来。
  “教训之无用”可以说是负面的意见;对于周作人这位“教训者”来说,还需要有正面的说法以为倚靠。他发表了《蔼理斯的话》448,从蔼氏所著《性的心理研究》第六卷跋文中抄录两节话:“有些人将以为我的意见为太保守,有些人以为太偏激。世上总常有人很热心的想攀住过去,也常有人热心的想攫得他们所想象的未来。但是明智的人,站在二者之间,能同情于他们,却知道我们是永远在于过渡时代。在无论何时,现在只是一个交点,为过去与未来相遇之处,我们对于二者都不能有什么争向。不能有世界而无传统,亦不能有生命而无活动。正如赫拉克来多思(Herakleitos)在现代哲学的初期所说,我们不能在同一川流中入浴二次,虽然如我们在今日所知,川流仍是不断的回流。没有一刻无新的晨光在地上,也没有一刻不见日没。最好是闲静地招呼那熹微的晨光,不必忙乱的奔向前去,也不要对于落日忘记感谢那曾为晨光之垂死的光明。”“在道德的世界上,我们自己是那光明使者,那宇宙的顺程即实现在我们身上。在一个短时间内,如我们愿意,我们可以用了光明去照我们路程的周围的黑暗。正如在古代火炬竞走——这在路克勒丢思(Lucretius)看来似是一切生活的象征——里一样,我们手里持炬,沿着道路奔向前去。不久就要有人从后面来,追上我们。我们所有的技巧,便在怎样的将那光明固定的炬火递在他的手内,我们自己就隐没到黑暗里去。”周作人说:“这两节话我最喜欢,以为是一种很好的人生观。”前一节是讲自己的立场,后一节是讲自己的职守,均以整个人类文明进程为背景,而不限于“当下”。这一进程是不断延续,永无止境的;他在其中所扮演的只是传承的角色,不具终极意义,无须固步自封。此种传承且与“群众的坚固的大多数”无关,故无所谓“教训之无用”。此前无论标举“人的文学”还是宣扬新村,均是当作“最终解决”的方案提出,现在他将这一前提视为虚妄,予以废弃。 。 想看书来

周作人传  第五章  一九二三(3)
从上述立场出发,周作人在一九二四年初宣称:“这一年里我的唯一的长进,是知道自己之无所知。”449主要针对此前所从事的文学批评而言,因为他的文学观已经随着人生观的改变而改变了。后来他说,此时所作《中国戏剧的三条路》、《国语文学谈》及所译蔼理斯《论左拉》“与以前的论文便略有不同”,“即梦想家与传道者的气味渐渐地有点淡薄下去了”。他总结道:“一个人在某一时期大抵要成为理想派,对于文艺与人生抱着一种什么主义。我以前是梦想过乌托邦的,对于新村有极大的憧憬,在文学上也就有些相当的主张。我至今还是尊敬日本新村的朋友,但觉得这种生活在满足自己的趣味之外恐怕没有多大的觉世的效力,人道主义的文学也正是如此,虽然满足自己的趣味,这便已尽有意思,足为经营这些生活或艺术的理由。以前我所爱好的艺术与生活之某种相,现在我大抵仍是爱好,不过目的稍有转移,以前我似乎多喜欢那边所隐现的主义,现在所爱的乃是在那艺术与生活自身罢了。”450一九二五年伊始,他干脆宣布“文学小店”关门:“以前我还以为我有着‘自己的园地’,去年便觉得有点可疑,现在则明明白白的知道并没有这一片园地了。……目下还是老实自认是一个素人,把‘文学家’的招牌收藏起来。”451周作人“多喜欢那边所隐现的主义”的文学批评生涯,自《论文章之意义暨其使命因及中国近时论文之失》起始,至《人的文学》达到高潮,又以“自己的园地”一组殿后,如今乃告一段落。将来他未必不复谈论此类问题,不过宗旨不一样了。
  “现在所爱的乃是在那艺术与生活自身”,在周作人所写的一系列文章中,将这层意思发挥到了极致。譬如《北京的茶食》452中说:“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喝茶》453中说:“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喝茶之后,再去继续修各人的胜业,无论为名为利,都无不可,但偶然的片刻优游乃正亦断不可少。”所体现的都是他因蔼理斯的启发而建立的新人生观。——虽然他在这方面所受影响,并不止于蔼氏一家。举个例子,从前他在《日本近三十年小说之发达》和《现代日本小说集》中介绍过夏目漱石的“低徊趣味”,又称“有余裕的文学”:“何必那样急迫,我们也可以缓缓的,从从容容的赏玩人生。”454就与现在所说颇有相通之处。

周作人传  第五章  一九二三(4)
这个新人生观,周作人概括为“生活之艺术”。他说:“生活不是很容易的事。动物那样的,自然地简易地生活,是其一法;把生活当作一种艺术,微妙地美地生活,又是一法:二者之外别无道路,有之则是禽兽之下的乱调的生活了。生活之艺术只在禁欲与纵欲的调和。……他(按指蔼理斯)又说过,‘生活之艺术,其方法只在于微妙地混和取与舍二者而已。’”455前引文将“无用的游戏与享乐”与“日用必需的东西”,“偶然的片刻优游”与“胜业”并举,不使偏废一端,正是“微妙地混和取与舍二者”;蔼理斯所说“最好是闲静地招呼那熹微的晨光,不必忙乱的奔向前去,也不要对于落日忘记感谢那曾为晨光之垂死的光明”,本已蕴涵此意。而当周作人指出:“生活之艺术这个名词,用中国固有的字来说便是所谓礼。……中国现在所切要的是一种新的自由与新的节制,去建造中国的新文明,也就是复兴千年前的旧文明,也就是与西方文化的基础之希腊文明相合一了。”则俨然是以文明传承者的姿态出现。——他之所谓“我想订正我的思想”,也就归结于此。
  周作人上述《北京的茶食》、《喝茶》,以及同期所作《故乡的野菜》、《济南道中》、《济南道中之二》、《济南道中之三》、《苍蝇》、《苦雨》、《沉默》、《死之默想》等文,意义当然不仅限于宣传一己的观念。一九二三年十一月十日,他在《晨报副刊》上开辟题为“雨天的书”的专栏。序中有云:“今年冬天特别的多雨,因为是冬天了,究竟不好意思倾盆的下,只是蜘蛛丝似的一缕缕的洒下来。雨虽然细得望去都看不见,天色却非常阴沉,使人十分气闷。在这样的时候,常引起一种空想,觉得如在江村小屋里,靠玻璃窗,烘着白炭火钵,喝清茶,同友人谈闲话,那是颇愉快的事。不过这些空想当然没有实现的希望,再看天色,也就愈觉得阴沉,想要做点正经的工作,心思散漫,好像是出了气的烧酒,一点味道都没有,只好随便写一两行,并无别的意思,聊以对付这雨天的气闷光阴罢了。”这里“空想”乃至“随便写一两行”,亦当归在“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片刻优游”之列;或者反过来说,“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偶然的片刻优游”应该理解为“聊以对付这雨天的气闷光阴”的手段,而所谓“雨天”显然象征着北洋军阀统治下的社会现实。“雨天的书”这专栏“在半年里只写了六篇,随即中止了”456,周作人却藉此建立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散文美学;换句话说,他曾经提倡的“美文”,似乎更是落实于此。总括来说,就是:“我近来作文极慕平淡自然的景地。”无论述生活,忆往事,还是谈思想,记读书,要皆如此。文章写出来有此境地,关键还在写时所持态度——当周作人意识到“教训之无用”,明确了“生活之艺术”,也就尽可“平淡自然”地写他的文章。他比以往更充分地表现自己。谈到“雨天的书”一类文章时说:“这些大都是杂感随笔之类,不是什么批评或论文。”不久他更宣布,“我以后想只作随笔了”457,而不再写长篇论文。联系前面提到的“文学小店”关门,可以说文学批评家周作人从此就让位于散文家周作人了。尽管他强调说:“我看自己一篇篇的文章,里边都含着道德的色彩与光芒,虽然外面是说着流氓似的土匪似的话。”458但《北京的茶食》、《故乡的野菜》、《苍蝇》等篇,显然更侧重于“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偶然的片刻优游”,在他的创作中,别启“闲适小品”一路。单以文章而论,此前此后所作,除路数相近者如《乌篷船》、《谈酒》外,似乎都不及这批作品名声来得更大。 。 想看书来

周作人传  第五章  一九二三(5)

  周作人一九二四年十月二十四日日记云:“伏园来,云已出晨报社,在川岛处住一宿。”先是周作人记录的《徐文长的故事》“不知怎地触犯了《晨报》主人的忌讳,命令禁止续载”459,继而鲁迅的《我的失恋》又被抽下,孙伏园遂愤而辞职。这对周作人影响自然不小,因为此前他写文章多交《晨报副刊》发表,——情形与此相仿的还有鲁迅。“伏园既然离开了《晨报副刊》,便提自己来办一个出板物,大家可以自由发表意见,不受别人的干涉,于是由他自联络筹办,结果除他自己以外还有李小峰章川岛,作为经营出板的人,做文章的则另外约了些人,经过一次会商,这刊物的事情就算决定了。”460即如周作人十一月二日日记所述:“下午……又至开成北楼,同玄同、伏园、小峰、矛尘、绍原、颉刚诸人议刊小周刊事,定名曰《语丝》,大约十七日出板,晚八时散。”杂志如期面世,大获成功。不久孙伏园被请去办《京报副刊》,于十二月五日出刊;《语丝》则由周作人实际主编。自此《语丝》及《京报副刊》成了他发表意见的主要阵地。
  周作人所撰《〈语丝〉发刊辞》说:“我们几个人发起这个周刊,并没有什么野心和奢望。我们只觉得现在中国的生活太是枯燥,思想界太是沉闷,感到一种不愉快,想说几句话,所以创刊这张小报,作自由发表的地方。我们并不期望这于中国的生活或思想上会有什么影响,不过姑且发表自己所要说的话,聊以消遣罢了。我们并没有什么主义要宣传,对于政治经济问题也没有什么兴趣,我们所想做的只是想冲破一点中国的生活和思想界的昏浊停滞的空气。我们个人的思想尽自不同,但对于一切专制与卑劣之反抗则没有差异。我们这个周刊的主张是提倡自由思想,独立判断,和美的生活。我们的力量弱小,或者不能有什么着实的表现,但我们总是向着这一方面努力。”这番讲《语丝》的话,也可以用来说《京报副刊》,或多或少还可以说此前的《晨报副刊》,更恰切的则是表白周作人自己这一时期文章总的倾向。
  四个月前,周作人著文解释他写作上的——在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人生上的——双重态度:“老实说,我觉得人之互相理解是至难——即使不是不可能的事,而表现自己之真实的感情思想也是同样地难。我们说话作文,听别人的话,读别人的文,以为互相理解了,这是一个聊以自娱的如意的好梦,好到连自己觉到了的时候也还不肯立即承认,知道是梦了却还想在梦境中多流连一刻。其实我们这样说话作文无非只是想这样做,想这样聊以自娱,如其觉得没有什么可娱,那么尽可简单地停止。我们在门外草地上翻几个筋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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