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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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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篇《忆罗曼·罗兰》的文章中说道:“影响我最深澈最完全的却是两个无论在思想或艺术上都几乎等于两极的作家:一个是保罗·瓦雷里,一个是罗曼·罗兰。”老人青春时代的一连串风华正茂的速写。
三、去见梁宗岱(4)
老人曾被吴宓称为“中国的拜伦”,他自己却说:“我只有坏脾气这一点像他。”老人从小就脾气火暴,最爱打抱不平。一生打架的次数加起来至少会有100次。在欧洲留学时,一次在一个华人餐馆吃饭,一个德国人骂中国人是懦夫,老人一听便按捺不住,冲上去便打。“*”时被红卫兵殴打,一次他怒火上来,飞起一脚将一个红卫兵踢出一丈多远。老人历历在目的率直、任性、可爱又勇猛的少年心性。
1931年老人担任北京大学法文系主任兼教授,同兼清华大学讲师,年仅28岁。他当时周围聚集一大帮学生,其中有后来成名的卞之琳、罗大冈。我想象着老人当时春风得意、才气恣肆的形象。
1934年由于离婚及与北大的胡适发生龃龉,老人离开北大去天津南开大学。柳亚子的儿子柳无忌在南开英文系任教,他后来回忆说:“宗岱自视甚高,傲骨峥嶙。好在我和罗皑岚都谦虚礼让,因此相处甚安。”有关老人的高傲可以说是众所周知,不仅年轻时如此,直到老年也没变。他最爱说的一句话是:“老子天下第一”。“*”时批判他的文章就记录了梁宗岱的七十多条“老子天下第一”,譬如喝酒第一,体育第一,种菜第一,养猪第一,气力第一,制药第一,当然还有文章第一,翻译第一……
1944年蒋介石前后三次派人持他亲笔信来召见老人,都被老人婉言拒绝。第四次由蒋介石亲信,老人留欧时的同学徐道麟亲自坐蒋介石的专车到北碚复旦大学接他去见蒋介石。这一次,老人借故请老同学吃午饭,说饭后随去。结果,老人有意在餐桌上不断饮酒并佯装醉态,说今天不能去见蒋总裁了,改天再去吧。这一年冬天,老人为摆脱政治(因老人另一个留欧同学,梁寒操,当时的国民党*部长,一定坚持要请老人出来作官)只好辞去教职,回到广西百色过起他初步的陶潜式的隐居生活。直到50年代初,他结束了百色的隐居生活,回到广州中山大学,过起另一种隐居生活。他生活中最富诗意最辉煌传奇从此开始,他迷上了制药。
老人有运动员一样的身体。一年四季只穿单衣,冬天连毛衣也很少穿,他把这一点归功于他自制的万能药酒,他每天至少喝三斤以上这种浓度不低的药酒,一杯一杯当茶喝。
30年代北大温源宁教授在一篇描写他的小品文里,说他行路像汽车一般飞跑。有一次学校开会,会议前他临时到几十里外的一个村子去了,大家以为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赶上开会。结果他不但在会前按时赶到,还背回一头奶羊,村上农民卖给他的。他的迅速和臂力立刻成了奇谈。而他认为这太寻常了。一个真正的“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的斗酒诗百篇的李白形象。
他所译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歌德的《浮士德》、《蒙田试笔》,里尔克的《罗丹论》,罗曼·罗兰的《歌德与贝多芬》、《贝多芬:他的伟大的创造时期》,《梁宗岱译诗集》,以及法国象征主义诗选全都是中国翻译界难得的精品。
1984年,他写的《诗与真·诗与真二集》由外国文学出版社出版了(对于他来说,仅仅一本很薄的书就够了)。这本书终于让我们透过时间的迷雾发现了这位20世纪中国文坛的大隐士。世界被创造了出来,实质上就是为了达到这样的一本美的书的境界(马拉美的一个观点)。但我们知道他的时候太晚了,他影响我们的时间也太晚了。不难想象,如果我们提前20年读到这本书(这本书在1949年前曾出版过),我们将变成怎样的人呢?这本书对于中学时代迷惘的我无疑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而那时我在哪里去找这本薄薄的书呢?时至今日,我才满怀欣慰地看到这本薄薄的书已成了青年学子们的美的“圣经”,诗歌的“新启蒙”教程,我心灵的春、夏、秋、冬。
三、去见梁宗岱(5)
1983年11月6日,晨,8点40分,老人去世。
那一夜,我敢说我先于所有中国青年诗人走进了梁宗岱的心,一颗伟大、复杂、素朴而太骄傲的心。这是我的天意!我的幸福!我的注定!是谁安排了我与他作这最后的通灵,那一闪即逝的我们唯一的通灵……
那一夜,我回到宿舍独自一人狂热地捧读老人的《试论直觉与表现》。我不是在读,也不是被吸引,而是晕眩、颤栗、震惊!我从未看到过如此动人心魄的文字,几乎不是文字,是一连串色泽不一的珍珠,在夜里(或白天)发出神奇的光芒,这是我生平头一次目睹了文字那可怕的美,文字的真魔力!我同样惊讶于这些文字我现在居然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它在我的脑海里只留下一页页美的时光之书,一圈圈熠熠的幻影。唯一记住的是,他在文章中回忆了他为什么写诗的原因,“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我6岁,母亲在那天去世了。送葬回来那天,我痛不欲生,只想寻死……我第一次朦胧地体会到强烈的诗歌激情,那是唯一可以抗拒死亡的神圣的东西……”
万籁俱寂,我听见了我的心在激烈地跳动,我听见了老人一滴6岁的血滴进了我迎接着的25岁的心。就在那一夜形成了我的第一句诗观:“人生来就抱有一个单纯的抗拒死亡的愿望,我也许正因为这种强烈的愿望才诞生了诗歌。”
越认识他越觉得他神秘,他对于我们是一个难以企及的壮丽“深渊”。他前半生恃才傲物、名满文坛;后半生拂袖而去,一心炼丹制药,借医术为入世之媒。他广施绿素酊,济接苦难众生,而不像李叔同出家住进名刹,一心独善其身。他饮酒采药,归于山林,他的身心具有中国古代文人的精华,他是20世纪中国文人中唯一的一个陶渊明式的隐士。但他又不完全是这样消极,他又像浮士德不停地渴求着、改变着、尝试着、发现着生活的真谛,绝不会只在一地流连。他就是这样一个混合体:陶渊明宁静致远的精神和浮士德勇往直前的精神交相浑融在他的身上。
他作为一个完全孤独的诗歌战士可以说是中国文坛的旷世奇才——文词中的诗人、草药中的诗人、运动及体魄中的诗人、甚至得罪人的诗人,我们诗人中的诗人。
他的气质,他的诗文,他的霸气与不屑代表了一个已经作古的时代的最美好的品质。这品质哪怕只能在我眼里、在1981年5月的夜晚存留短暂的一刻,却足以代表一个消逝的美丽的中国。他那完全昨日的精神和教养一半是神性的、一半是古代诗人的,就连他隐士般的声誉,他不为人知的名字和潜在的持久的声望,这一切都具有与我们今天的时尚完全不同的东西——高贵、圣洁、清白无辜、行侠仗义,同时又非常可敬。“梁宗岱”三个字,看上去和写下来都有一种逼人的魅力和音响。
今天,我才明白一个诗人成就的意义。它不是我们时下的流行效果和出版高纪录。一些所谓的名人被遗忘了,隐士显身了。就像这位老人,他从不随波逐流,不管轰动或者沉寂,他给我们悄悄留下“永恒精神”这样的东西。
对于文学史,他不屑一顾,依然我行我素,从容不迫,甚至弃文从药,就像兰波弃诗从商,而他的同时代人徐志摩、闻一多在文学史中远远比他编写得更恢宏、更洋洋洒洒。是的,文学史可以不提到他,或者只提到他一个名字,或者写一点点潦草而不妥当的两三行文字。但这也不要紧,他的形象,他一生作为一个人的形象,仅仅这形象本身就够了。这形象照耀着我,照耀着我们,以及每一个时代受着不同的痛苦而追求同一真理的少数圣徒。他们会源源不尽地吸纳“一个先辈圣徒”的伟大而平凡的基因,接着又会点燃或照亮更新的正在成长的年轻圣徒的心灵。就在同年10月我写出了《表达》,可惜我再没有去给老人看,为此我一直深怀遗憾之情。我带着这遗憾离开了广州,直到他1983年去世,直到现在。如果他还活着,并看到我后来所写的全部诗篇,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四、诗人少秋和我的早期诗观(1)
时间是1981年初夏的一个晚上,地点是广州文化宫一幢典型的社会主义式大楼三楼一间会议室,广东青年们在热烈地谈论着他们年轻的命运女神——文艺。
我坐在一群人中间,心不在焉地听着。我知道今晚我是来见一个人的。
“谁是吴少秋?”我问道。
“我就是。”声音先于形象给我留下印象,音调平稳、确定,温和中带着敏捷。我仿佛穿过这声音的薄雾在一群人中看清了他。他的形象和他的声音一样统一,只是更文雅一些。他身材颀长、态度舒缓,眼光专注而柔和地朝向我,嘴角挂着他特有的微笑。
我立即告诉他:“我从杨小彦那里早已知道你了。你写的《十三行诗》、《春天,一个孩子掉进河里》我很喜欢。”
他流露出特有的微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在那微笑中,我感到我们的心是相通的。那一夜,他成了继我认识的梁宗岱老人之后所认识的第二位诗人,一个与我同时代的年轻诗人;那一夜,我感到了我们将成为诗友。
我的学校离他的学校很远。他的学校中山大学在珠江南岸,属于郊区;我的学校在北郊,白云山下的黄婆洞。我开始与他通信并寄去我源源不断写出的诗歌,我的内心在翘首企盼他尽快对我的诗作出回答,给予我一个他特有的令人信赖的肯定的声音。
一个初秋的周末,我去了他的学校,我的诗从那个周末有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性转折。那一夜我们几乎是抵足长谈。他谈到惠特曼,一个如此兴高采烈而又松松垮垮的诗人,他站在一个随便的山坡上唱了起来,一唱就不可收拾。他是一个天生胜任雄伟的诗人,一个热爱光明、新鲜活力、英雄、猛兽和自由的诗人,他脚踩大地向往海洋和天空,他歌唱劳动者、伐木者、打猎者、航海者,整个美洲在他带电的肉体下颤动着、欢呼着、疯狂着,他热热闹闹地就改变了美洲的风景和文明。谈到聂鲁达(他最心爱的诗人),一个魔幻般的天才,他的歌声无所不包,随心所欲得令人惊叹,他能轻易地把一枚香蕉或一个面包变成“钻石”。他的才华无法容纳他,他必一吐为快,但越吐,才华就越溢满身心,越溢满身心,就越要一吐为快,一个刹不住的英雄主义式的超现实循环,一个真正让人胆寒的大诗人。
我们就这样在中山大学的花园、林荫道、运动场来回不停地走着、谈着。夜色在暗下去,凉意袭来,他谈到了一些神秘的话题,我的心弦为之一颤——那最能触动我的天然的一点。他的声音在我的四周形成一道神秘的气氛,我明显感到这气氛的环绕。他谈到契诃夫,他那暗淡的带阁楼的小房子;谈到“巴黎”的蒲宁,他独自一人在一个幽暗的公寓哭泣;谈到他知青时代的一个夜晚,他怎样虚幻地走过一座神秘莫测的乡村石桥;谈到汕头,他家乡黄昏时分的大海、岛屿、涛声和一颗金星,一个少年在夜幕降临的海边徘徊、沉思或静静驻立;“月亮从半夜跃起,流下惊愕的山坡……大群雪鸥日夜飞渡,在暴风雨面前交换着语言,远方的女孩在低声朗诵……风吹不动的睫毛,我刻骨铭心地爱上这一切……”。
气氛、神秘的一刹那;暧昧、象征的一刹那;光、影、沙、凝睇的一刹那;离奇变幻的暗径或深夜朦胧的呼号的一刹那;我们的眼色、姿势的一刹那。我在听着、感受着、等待着……出发、前进、又返回。终有一天,我一行诗的第一个字会出现。 。。
四、诗人少秋和我的早期诗观(2)
我在这一夜学习着他轻轻递过来的生活中不易觉察的细节的瑰宝,遥远的艺术童年的微妙细语。一颗心在一所暗淡的房间聆听另一个人低声朗诵。诗人少秋,他在深夜接近零点时,对我朗诵了一篇法国小说家J。格林的短篇小说《克里斯蒂娜》,这篇小说以华兹华斯的4行诗作为一个宿命的开头:当我初见她闪光的倩影,
她婉若一个欢悦的幻象,
一个可爱的缥缈的精灵,
被遣来装点这瞬间时光。一个强烈、复杂、惆怅如针的少年激情的故事;一个奇妙如“蝴蝶梦”般的美而可怕的故事;一个令人心醉的13岁少年和少女的维多利亚式的爱情故事;一个突然加速成长,孤寂得难以忍受的,发生在夏天小房子里的故事;一个与黑夜走廊有关的,轻盈的少女神经质的故事;“我将走在幽灵的山谷中,不怕一切邪恶。”上楼、走过幽长的楼道、一个黑暗中闪亮的金戒指从门底下塞进去的故事;一个至今我不敢独自一人在深夜阅读的故事。随着少秋的朗诵和提示,我的头发直立起来,仿佛感到幽灵般的深夜女性气息(小妖精或一个有洁癖的母亲的气息)在我竖起的头发的末梢轻轻吐气或叹息……
故事结束了,我好像亲身经历了一个成年后幽暗的寓所,又返回我童年时被紧闭在家的神秘下午,又刚好从这个下午走过克利斯蒂娜扑面而来的酸酸的初绽的气味,我终于明白了“气氛”、“诗意的气氛”、“神秘”、“诗意的神秘”。这时我已25岁了,25岁的我才真正在这一瞬间从字面到肉体复活并贯通了我童年时就早已感受到的“气氛”——这诗的灵魂(尤其是象征主义诗歌的灵魂)。诗人少秋的“声音”就是这气氛的“声音”。而我总是善于倾听的,我常常会在任何一个人的说话声中采摘到属于我自己的韵律学。
同年10月,我写出《表达》。少秋对这首诗露出了他特有的微笑,这微笑含着肯定,含着我越来越熟悉的“意义”。他对这首诗提出两处精确和必须的修正意见,一个完美主义者的意见:“树枝断裂发出一种声音”,如果将“树枝”的“枝”字取掉会更好听一些。去掉这个“枝”后,这一行可以与前后二行的音节统一起来。前一行是“水流动发出一种声音”,后一行是“蛇缠住青蛙发出一种声音”,水、树、蛇,每行开始一字一顿,显得和谐整齐。另外,最后一行,“因为我们都将死去”如果改为“因为我们不想死去”,整首诗的意义就会有一个质的变化,一个抽象的飞跃。用相反的意思来强调真心想表达的意思,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正话反说,这样做,你的本意会更坚强、更复杂、更笃信、也更回肠荡气。
这首诗,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首诗就这样在他的注视和拨动下完成了它现在这个样子和广泛流传的命运。
一首诗的成功是由很多因素决定的,莫名的契机、必要的训练和阅读、信仰的偏爱和执著、与某个决定性的人相遇、偶然的天意、打开的诚恳与幼稚的心、对内心不厌其烦的倾听、不断地返回到童年、返回到自己的先辈的某一个细节、长时间地沉醉于痛苦或幸福的周而复始的折磨、回忆或突然勇敢的舍弃、懒散的阅读时碰巧的专注或停顿、对一个词或一句话形骸俱释的敏感和陶醉;观看、不断地对一个城市、一个人、一棵树、一粒麦子的观看,就像食指一辈子都在想怎样用一个词来形容初春下午的阳光照射在北京树叶上的颜色、声响、形象,就像里尔克一生都在想怎样用一行诗来描绘一个在夕阳余晖下凭栏轻倚的少妇哭泣的样子。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四、诗人少秋和我的早期诗观(3)
诗人少秋是第一个直接影响我早期诗观并让我切身感受到什么是诗和诗人的要素的人。他暗中不露痕迹地协调了我那过于迷恋爆发力的内心,在他均匀的节律中我开始稳健地掌握了我诗歌中的百分比,走向诗歌的通途。我及时地找回了我天性中早已有之但却被我忽略了的平静的一面,压抑了我的破坏性(或者说控制了我的破坏性),从这个中山大学的夜晚开始,我起了一些变化……
几年以后,我读到艾兹拉·庞德一句话:“归根到底,诗人之所以是诗人,就在于他具有一种持久的感情,同时还有一种特殊的控制力。”“控制力”,我已在那个夜晚失而复得。
经过三年的阅读和写作之后,经过无数次的下意识的反复抵达之后,我早期诗观的雏形出现了。从波德莱尔的“我歌唱心灵与官能的狂热”到梁宗岱的“以诗歌抗拒死亡”再到吴少秋的“神秘和气氛”,1984年3月,我正式写下《我的诗观》:(一)
人生来就抱有一个单纯的抗拒死亡的愿望,也许正因为这种强烈的愿望才诞生了诗歌。
诗的价值在于它是一种高尚的无法替换的奢侈品,它滋补了那些患有高级神经病的美丽的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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