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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谢谢两位兄长。”

　　三人举起碗，互相碰在一起，然后一饮而尽。

　　“哇……酒，这事物，真是好……好东西呀。”

　　扬雄感慨地说。

　　“酒的确是好东西。它是丰收的象征。有了丰收，才会有酒。诗曰：‘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酒乃粮食之元气，饮可得神呀。”

　　“子曰：‘入则事公卿，出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孔子也爱喝酒，且不为酒醉，当是我们的榜样。”

　　“好。哈哈。那我们就来再干一碗。”

　　这几位年青人，喝酒并非海量，两碗下肚，到店小二把酒菜端上桌时，肚子里已是有些温热感。

　　“我喜欢古人喝酒的作风，无拘无束，他们是那样自由，那样纯真，喝酒就应当喝出真性情来。”

　　“《小雅·宾之初筵》，这诗真是好极了，每读着这诗，我眼前都会涌现周人快乐的吟唱：

　　参加宴会了，入席之初

　　人们是温文尔雅的。

　　而几杯下肚，没醉的，

　　当然仍是举止端庄。

　　但说醉了的，

　　那已是举止失态。

　　他们离开坐位，

　　拍着手跳起舞来。

　　那还没醉的，

　　当然仍是仪态庄重。

　　但说醉了的，

　　自然要举止轻狂。

　　及至醉倒，

　　不知什么叫秩序。

　　饮醉了的人们，

　　喧哗嘈吵地闹着。

　　他们东倒西歪，

　　把碗筷都打翻。

　　醉了醉了，

　　不知觉自己的行为。

　　帽子歪了，

　　脚步浮浮的。

　　醉到呕吐，

　　那才叫福呀。

　　饮酒不吐，

　　那可是败德呀。

　　有这美好的感受，

　　才是饮酒的礼仪。”

　　“哈哈。好。好。饮酒就应该是这样。这真是好诗。饮酒就应该喝出真性情来。”

　　“巨君，你试过喝醉酒吗？”

　　“没有。”

　　“那不行。应该试一试。”

　　“是吗？”

　　“虽然，醉酒的滋味不好受。但是，总该要试一试的。”

　　“这个我知道，就象《大雅·即醉》里所唱：

　　既醉以酒，既饱以德。

　　君子万年，介尔景福。

　　酒是祈福之物。实是因为诸神也喜爱。”

　　“不过，贪杯误事，这也是要注意的吧。但酒也有不好的地方。让人容易麻痹，不清醒从而进行失去理智的行为。”

　　扬雄却提醒说。他虽然喜欢喝两口，但却从不贪杯的。饮得高兴，扬雄灵感勃发，他叫来歌姬，不是让她唱歌，而是让她磨墨，再让她拿纸笔来，乘着酒兴挥笔写下《酒箴》一赋。然后才让她歌唱：

　　“你如那瓶子呀！看那瓶子所在的地方，在水井的边上。井水很深呢，水瓶在高处，动一动都危险。酒醪不入口，满怀清水，没有左右的扶持，只牵于井绳。一旦轮轴卡它一下，绳子摇晃，瓶子碰到井壁，便粉碎如泥，坠入黄泉。如此下场，其实不如鸱夷。

　　“鸱夷样子滑稽，腹大如壶。每天便是盛酒，人用鸱夷盛酒而饮。便被当作国器，放在车上，出入两宫。官场上的交际，那是离不开酒，由是言之，酒有什么过错？”

　　“好！好！尤其‘处高临深，动而近危’一句，妙哉。”

　　王莽和刘歆听后，拍着手连声叫好。

　　中国人饮酒，酗酒的不多，真正喜欢的，是一块儿的欢乐和吵闹。王莽平时少喝，这会儿已觉酒劲有些上头。这时在街上，缓缓驶过一辆豪华马车。车窗里用薄纱的窗帘遮着，隐约可见一个女性的身影。车两旁，有几名家丁在护卫。

　　“这……这是谁家的女眷？”

　　扬雄坐在窗边，首先看到了车子，便好奇地问。

　　听到扬雄的说话，王莽站起来向窗外望，从车的豪华程度看，这应是王公贵族的。但这是谁的呢？他在大伯家，见过不少王公大臣，但是，他想不起这是谁的车子。这时，他看到在车里面的女子，仿佛朝他们这边望来。王莽走到窗前，朝她举起了酒碗：

　　“美人，祝你身体健康。”

　　说着，王莽举起酒，一饮而尽，他仿佛看到车里面的女子，朝他微微地笑了下。心里面一阵暖和和的感觉，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时间没见过妻子了。

　　“咦，这好象是皇上的人。”

　　刘歆拉住王莽，制止他过于*的行为。

　　“皇上的人？”

　　“瞧那几个家丁，认得吗？就是皇上御林军的卫士。”

　　刘歆肯定地回答说。

　　“有……有可能，听说，皇上最近和……和富平侯张放，常到外面喝酒玩乐。”

　　扬雄望着车缓缓驶过，也这样说道。

　　“这是皇上的女人？这是富平侯的车子？”

　　“我想起来了，这车子，是阳阿公主的。”

　　刘歆说。

　　他没猜错。这的确是阳阿公主的车。车内的女子是她的舞姬赵飞燕。自从欣赏过她的舞蹈后，汉成帝对她便留下了深刻印象。后来连续有多次都到阳阿公主家玩，只是为欣赏赵飞燕的舞蹈。张放认为成刘骜对赵飞燕有意思，便和阳阿公主商量，阳阿公主倒没所谓，便把赵飞燕送给汉成帝。

　　“这对你，也是一个好归缩。”

　　阳阿公主这样跟赵飞燕说。

　　赵飞燕坐在车里，想着自己就要到皇宫里，心里面既有几分向往，又有些感伤。不过如果这就是她的命运，她便是要欣然接受的。所以，她尽情地欣赏着大街上的景色。当看到王莽他们几个在围观，她固然是不认识他们，但王莽为她尽饮一杯，她觉得很有意思，也就多看了他几望。她心里面想，今后在宫里头，恐怕不会遇到这样有趣的人物了吧。　。　想看书来

第十一章　　诏见王莽
喜爱漂亮女子是人之常情，这是天生的。因为，美丽是生命的存在方式，是生命力的表现。只有在充满生机的生命里，我们才能看得到美丽。当一只孔雀濒临死亡时，它美丽的羽毛也会褪色。能从死亡中看到美丽而不是凄婉，没有心灵的变态恐怕体会不到。所以，连不会说话的小孩也宁可亲近年青的陌生女子而躲避自己满是皱纹的衰老的亲人。

　　有一个当代传说，传说里的故事说的是中国传统文化是禁锢人性的、不人道的东西。有许多人在传颂这一传说，甚至得出中国人不懂爱情之类的结论。但这只是编造出来的传说，而非历史真实。就人喜爱年青姑娘这一自然天性，在古代中国可以说是受到了最充分的尊重。《诗经·关雎》这样吟诵：

　　看那一群雎鸠，

　　在河滩上叫呀。

　　看那美丽的姑娘，

　　正是我心中所爱。

　　荇菜在水面上呀，

　　我摘它的叶子。

　　美丽的姑娘，

　　你是我心中的梦想。

　　追求不到你，

　　日思夜又想。

　　日日思念着你，

　　夜夜难入睡。

　　荇菜在水面上呀，

　　我摘它的叶子。

　　美丽的姑娘，

　　真想与你如琴瑟相和。

　　荇菜在水面上呀，

　　我摘它的叶子。

　　美丽的姑娘，

　　真想与你如钟鼓齐乐。

　　孔子评价这首诗时说它“乐而不淫，哀而不伤”，道出了这诗的情感内涵。这诗是纯情的，并无肉体欢乐的直接描绘。诗里有一丝淡淡的忧愁，那是对失恋的担忧。但又非失恋的悲歌，诗里有对欢乐的向往。诗经有多首诗，孔子罕有直接评论的，可见孔子多么珍重这首诗。而把如此人性的浪漫诗上升到“经”的高度，正是孔子无比尊重人性的表现。像这样的浪漫诗，西方到19世纪才真正受到重视。

　　刘骜离开皇宫到市井游玩，也就是人性的使然，本来没什么奇怪，但毕竟身份不同，也就有许多流言传出。有为见到过他而跟自己的亲友吹牛皮的，有说他喜欢斗鸡走马，有说他沉湎赌博，有说他专爱找平民姑娘聊天的。

　　有一个说法流传最广，说他真的喜欢上了一位美丽女子。至于说这位女子是谁，有许多猜测。有说她是个工匠的女儿，虽然出生平民，但举止优雅；有说她是位漂亮的舞姬，能跳飞快地旋转的舞蹈；有说她本就是王族出身的等等。这些趣闻都很诱人，因为这本就是人性的体现，另一方面大家也都爱猎奇，想知道皇帝是怎样生活的。

　　传言固然有虚假，但在虚假中，又总是会带着合理成份，如此才得以流传。刘骜是真的喜欢上年轻姑娘了。自在阳阿公主家第一次欣赏过赵飞燕的舞蹈后，刘骜每次离开皇宫外出，都会到阳阿公主家欣赏她的舞蹈。刘骜对艺术很有品味，很能分辨好的艺术与不好的艺术，这也是一种天赋，但在阳阿公主身上就很有压力了。皇上几乎每天都到她府上来，她不是有影响皇帝的嫌疑？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孔子曾对鲁定公建议订这样的法。君王有需要调用臣子，也得依法而行，而不是随心所欲。臣子对君王布置下来的工作，则应诚心尽力完成。所以，臣子的财物就是臣子的，虽然刘骜喜欢赵飞燕，也不能开口就要去了。不过，刘骜以探望姑母的名义到阳阿公主家，这是名正言顺的。

　　但流言蜚语越传越烈，连她的姐姐敬武公主也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让阳阿公主感到影响实在不好。于是，她就想把赵飞燕送给刘骜，省得他跑来跑去。刘骜当然开心，赵飞燕却有些不乐意了。

　　“公主为什么要赶我走呢？这儿就是我的家呀。”

　　“不是我要赶你走。这对你也是个机会。你不觉得吗？皇上喜欢上你了。”

　　“皇上身边有那么多的妃子，那会在乎我呢？我们姐妹俩受公主隆恩，公主对我们如同再生父母，我不想离开公主，只想一辈子服侍公主。”

　　“你有这样的孝心我很开心。但这也是一个机会，小燕，你记住公主的这句话吧，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可公主对我们这么好，我实在不愿离开公主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不妨这样想，作些改变，去尝试，其实是好事，既然是好事，就应该去做了。况且，你看皇上多喜欢你呀，几乎天天都来看你跳舞，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呀。不管怎么说，你不象我呢，我老了，只想过些安逸日子。而你还年青，应该奋斗一下，这么年青就安于现状，人生就一潭死水了。”

　　“公主，您太仁慈了。”

　　赵飞燕还能说什么呢？当年她父亲生下她们姐妹俩后，因无力抚养，便扔到荒郊野外。隔了几天因思女心切，晚上梦见她们的哭声，便去寻找她们。发现她们竟然还活着，父亲便她们抱回家中。但毕竟家贫，便被卖到阳阿公主家中。阳阿公主发现她很有跳舞的天分，便给她取名飞燕。而她的妹妹赵合德，不如她那样的能歌善舞，阳阿公主便安排她在后头干些劳累的活儿。

　　虽然心中不舍，但当坐上阳阿公主的马车前往皇宫去时，她的心情还是改变了。既然这是她的命运，那么，她就接受这个命运吧。人应该顺从命运的安排。

　　“姑娘，请到这边来。小心一点，有些砖坏了。”

　　当赵飞燕走下车，宦官陈衡按刘骜的吩咐迎接她。陈衡在宫中见过不少美人，但赵飞燕款款而来时，他还是惊为天人。因为，赵飞燕就象仙女一样，步态、风姿，带着那优雅的律动，实在迷人。

　　未央宫有些地砖，经过百多年光阴，损坏了，还来不及维修。陈衡带着她往后宫走去，担心赵飞燕不小心踩在破损了的地砖上，把脚给碰疼了，就特别提醒她。

　　赵飞燕仅以微笑作答。《礼记·昏仪》说：“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赵飞燕被编入女乐之列，那地位跟宫娥差不太多。赵飞燕没有觉得委屈，她是有自信的。这只是暂时的，她不会永远都只是一个小宫娥，她也不会甘心只当一个宫娥的。

　　半路上，遇到班婕妤和她的女官。班婕妤是个孝顺人，和太后的关系比较好，常到长乐宫陪太后聊天。这会儿她已经和太后聊了好一大阵子，正准备回金华殿自己的寝宫去。

　　“陈衡，你们这是……”

　　班婕妤停下脚步，带着疑惑的目光问陈衡说。

　　“这位是新来的舞姬。”

　　陈衡向她介绍说。

　　“哦。”

　　班婕婕妤打量了赵飞燕几眼。

　　“你叫什么名字？”

　　班婕妤问赵飞燕。

　　“小妾是新来的舞姬，名叫赵飞燕。”

　　赵飞燕口齿满伶俐的。

　　“你长得很漂亮。”

　　班婕妤说。

　　“谢谢婕妤夸奖。但小妾怎敢和婕妤相比。婕妤才是真正的美丽。”

　　班婕妤认为自己是美丽的，但当她打量着赵飞燕时，感到这新来的舞姬身上更有着一种不同美。她略显瘦削些，但轮廓秀丽，眼神明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她觉得自己有所欠缺的明媚。

　　“皇上到外面去了吗？”

　　班婕妤问陈衡道。

　　“是的。和富平侯出去了。”

　　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到宫外走走，看别人是怎样生活的，体会一下世界的不同。不过，这在她当然机会不多。她本来还想向陈衡打探些什么，不过因为赵飞燕在场，也就不再追问。这个舞姬，长得很漂亮，有些吸引人的地方，这让她有妒忌。不过，她那眼神，是不是过于锐利了些？斑婕妤没有再说什么，便带着她的女官回金华殿去。陈衡则带着赵飞燕到月室殿去，那是低级宫女们住的地方。

　　刘骜收到陈衡的报告，知道赵飞燕已经入宫，就宣她上殿表演。但赵飞燕让陈衡回复，新舞没有排好，还不能上殿献艺，请皇上宽限几天。

　　刘骜这人比较好相处，不因此认为赵飞燕是对自己的怠慢，反倒吊上了胃口，怀着期待的心情等了几天，看她的新节目。过了三天，刘骜到月室殿看赵飞燕表演。

　　这三天，赵飞燕只是和乐师做配合。在刘骜面前表演了一出精彩的独舞。舞蹈描绘了春天，鸟儿相亲相爱，比翼齐飞的情形。赵飞燕的舞蹈是那样的生机勃勃，又那样的情意绵绵，刘骜看着也是心猿意马。赵飞燕表演赛后，刘骜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来，赐酒一杯。

　　“你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彩了，朕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舞蹈。”

　　刘骜由衷地说。

　　“皇上过奖了。”

　　赵飞燕回答她道。

　　“来，把你的脚伸出来让朕瞧瞧。”

　　“啊？”

　　赵飞燕有点不好意思。殿堂上还坐着别的人呢。

　　但刘骜一再要求她把脚申出来，赵飞燕迟疑了一小会，便把脚从裙下伸出来。刘骜脱掉她的鞋子，把她纤巧的脚丫捏在手上。然后动情地说：

　　“多么灵巧的一双小脚呀，多么灵巧的一双小脚呀，都可以在朕的手里跳舞了。”

　　说完，刘骜哈哈大笑起来，让赵飞燕羞红了脸。

　　连着几天，早朝过后，刘骜都到后宫去看赵飞燕跳舞。在艺术上，赵飞燕是比较严谨的。作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她对自己的演出态度很是认真。节目不成熟时，她就不愿拿出来表演。但刘骜的确是迷上她了，赵飞燕在创作一个新节目，排练还需要一些日子。刘骜到月室殿看赵飞燕排练，开始的时候，赵飞燕推说舞在排练没什么好看，但刘骜倒是坚持，赵飞燕便不再多说。刘骜开始的时候意气盎然，但看着她总是重重复复地做着相同的动作，又象是有些无聊。不过，看到赵飞燕排练时那种认真的样子，刘骜心里还是充满爱意，情到浓时，后来干脆便在殿里和赵飞燕做起“双人舞”了。

　　迷上赵飞燕后，刘骜上朝时有些心不在焉。大臣们在庭上讨论朝政，他心里头则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赵飞燕俏丽的模样以及她曼美的舞姿。他知道这样不好，但这就是人性了。散朝后，刘骜就会到月室殿看赵飞燕练舞，甚至少和张放外出玩了。

　　“太后想请皇上到长乐宫去。”

　　有一天，当刘骜正在看赵飞燕排练时，他母亲王政君派了身边的太监给刘骜传话。

　　太后懿旨让刘骜略感到不安，太后很少在这个时候来找他，一般有什么话，大家可以在吃晚饭时聊，有特别事才派太监过来的。这一回，是有什么事情？不会是关于赵飞燕的事情吧。虽然太后很少过问朝政上的事，但后宫里的事情，她是有发言权的。刘骜也知道自己最近这些天来的表现，不是一位明君应有的表现。孔子说：“政者，正也”。但赵飞燕在他心里的影子太重了，以至对他的工作都有了影响。所以，他未免心虚。

　　“好吧。你先回去，告诉太后，我马上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