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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梦-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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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有些不好,仔细打量了一下我,笑道:“阿琭告诉我你在这个园子里,我便自己过来了。本来还以为这个园子太大,找你要花些功夫,没想到大老远就看到你在这边又跑又跳的,想不注意你都难!本来早些日子就该来看你,但是家里临时出了些变故,脱不开身。不过,今日看你的气色,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想来那些进贡的药材还是有作用的,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听着他温暖关切的话语,心里也暖洋洋的,看着他直摇头,笑道:“你都说我又跑又跳的了,哪里还会有问题,我的身体可是全好了呢!你家里的问题都解决了吗?”

    他敛了笑,正色道:“虽然没有彻底解决,但现在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听阿琭说,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我笑着点了点头,他看着我样子,失笑道:“你不怕我吗?”

    我摇了摇头,一边踱着步子,一边侧头笑道:“这次我替姐姐挨了刀子,你心里对我有歉,更何况,要是我做了什么冒犯圣威的事,还有姐姐替我兜着呢!”

    他笑着指着我说:“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若真有一天捅了篓子,阿琭也是救不得你的!既然你说我心里对你有歉,那我就为你吹奏一曲,就两不相欠了!”

    我收住笑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眼中却带着笑意,说:“那可折煞奴婢了!”嘴中虽如此说,却满面期盼地看着他。

    孟昶看着我摇头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支通体碧绿的笛子,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秋风飒爽中,柳枝翩飞,悠扬轻灵的笛声缓缓地回荡在园子里,如翠鸟轻鸣,鸳鸯合奏,天籁之音,洗净凡俗之感,低音柔和处只觉心中荡漾着暖暖的柔情,高音激昂处如情到深处无怨悔,突然的转调,像是情之生变,让人胆战心惊,余音袅袅,渐渐消歇。

    一曲吹罢,我久久不能回神,柳树下的丫鬟们竟也是低着头,不知所思。我轻轻拍了拍掌,“若你不是皇上,一定是整个西蜀最出名的乐师!”

    他淡淡一笑,将玉笛收回袖中,道:“为什么不是整个天下最出名的乐师?”

    我调皮一笑,道:“需要理由吗?”他也笑,“不需要,你不认为我是玩物尚志,没有一统天下的远大抱负么?”

    此时天空清朗,昨夜又下过一场雨,平时只能隐隐瞧见的青山,今日越发清晰,似乎连山上树木的枝干都能瞧地清楚,视线拉到近处,湖面上栽种着水生花卉,几只颜色鲜亮的野鸭来回游动,湖边的少女低低地吟唱着小曲,欢乐地编织着花环,连带着心情也欢快起来。

    我看着这样的景致,一种莫名的情绪油然而生,笑道:“还有比西蜀更美的地方吗?我们有连绵起伏如屏障一般保护我们的高山,有天下最清幽秀美的青城峨眉,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天险,虽然李太白高呼‘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但正是这样的地理形势,让我们巴蜀中人最少受战争迫害,犹如一直被苍天眷顾护佑的生灵,自古以来过着闲适、恬淡、安逸的生活!”

    孟昶的眼睛里含着笑,静静地听着。

    我得到鼓励,继续说道:“这样钟灵毓秀的地方,也是人才辈出,汉朝时有写出《子虚赋》、《上林赋》这样大作的汉赋大家司马相如,有全才之称的大学者杨雄,三国争霸时有躬耕于野后来担任宰相的诸葛亮,大唐最伟大的诗人李白也是从蜀地出去的,不仅如此,巴蜀的美人更是生地水灵,美貌与才气兼备的不少在少数,大胆追求幸福的才女卓文君,让后宫粉黛无颜色的杨贵妃,让无数大唐诗人倾倒折服的女诗人薛涛。大一统的政权重心都没有在巴蜀,若是皇上果真逐鹿中原,一统天下,为了更好的治理天下,必定会举宫搬迁,但是您的子民,都是土生土长的最淳朴的蜀中人,有谁愿意离乡背井,举家迁徙呢?皇上是个仁爱的君王,关心农民劳作生息,早几年地震频繁,您亲自主持祭祀,安置民众,在您的治理下,每个人都安居乐业,这样的圣土,您怎么忍心用自己的征服天下的欲望来摧毁它呢?您只是想守护好这片土地,让它在您地治理下,夜可不闭户,家家有余钱,是吗?”

    一口气说完后,我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有没有说错,从姐姐那里学来的东西,现学现卖。他听完久久不语,凝视着远方,半响后收回目光,幽深的眼眸看着我,问道:“你爱这片土地,对吗?”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终于明白刚刚心底的莫名情绪是什么,是珍爱!我深深地珍爱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以后必定也会死在这里。不管外面的风景多美,我都不会流连,终究是要葬在这里!”

    孟昶望着我的眼中蕴藏着深意,点了点头道:“你与阿琭说的话很像,她与你一样爱着巴蜀的山山水水,只希望与心爱的人‘却话巴山夜雨,共剪西窗之烛’,但是她又跟我说:‘仅仅想着治理好这一方水土是不够的,你虽然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但不代表别人就不会来攻打你,你应该做着能够攻打别人的准备,分析天下形势,防范与未然,险要的地势保得了我们一时,却保不了我们一世!’她答应跟我一起守护这里。”

    我吐了吐舌头,姐姐还是比我想地更远,更透彻,幸好没有说错,“姐姐说的真好,平日间姐姐看的书,像什么《孙子兵法》、《鬼谷子》之类的,我都看不懂!”

    他笑了笑,“是啊!阿琭的确有着一般女子没有的见识!你知道吗?我本不是蜀人,我出生在晋阳城,幼年时跟随先皇来到蜀地,我立时爱上了这里。蜀地终年湿润,整个冬天难得见着太阳,于是一遇着艳阳天,就有汉子爬上屋顶,敲打着铜锣,高唱着:‘太阳出来罗勒,喜洋洋罗勒!’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一首,单纯的,仅仅是因为太阳出来了,而感到真心喜悦的歌,连狗儿见着太阳都会出来叫唤几声,我站在城楼上,看着不少妇女拿着椅子坐在屋前,晒着太阳,不时与周围的人闲聊几句,那种简单的快乐,渐渐驱散了我心中对于功课的不满,忘记了弟弟老是和我作对的不快。越在这里生活地久,我越是淡忘了晋阳,只觉得自己就是蜀人,所以,我也有与你们一样的感情!”

    说完,我们都沉浸在这份激荡的情绪里,眼前绿杨柳、粉娇娥、蓝纸鸢,却是一番别有滋味的自然情态,半响后,他匆匆向我惜别,分花拂柳,离园而去。

    这片园子与揽月阁的内苑只有一墙之隔,是月娘新买下的园子,命名为“畅怡园”。月娘已经还清了欠高寿的钱,并用余钱购买了这里。还有十几天便是揽月阁里一年一度选花魁的日子,月娘特意请了工匠仔细修整这个园子,特意在湖心建了楼台,又在楼台前的水底打了石柱和石台,靠岸处特意建造了船坞,正对着水心看台,船坞周围栽种着各种水生花卉,清风徐送,异香扑鼻。

    今日园里的姑娘忙地不可开交,选曲目,练歌舞,都无心来逛园子,只有些丫鬟婆子料理些草木,由于我的身子没有大好,月娘特许我不用参加,我本也无心去争夺,每天与絮儿玩乐。

    徐阿琭也在一种默许的状态下不用参加花魁赛,至于原因,无非是孟昶用了自己的身份向月娘施压,但其他姑娘不明就里,用各种眼光看待徐阿琭。在这种日子里,我们两个特殊的人,自然特别悠闲,我不是在园子里玩乐,便和徐阿琭闷在房间里看书习字。

    天色刚亮,小顺便立在后门边等着我,我接过他郑重递过来的信,有些奇怪,“现在为什么还要传信,他们不是知道姐姐在这了吗?”

    小顺低声道:“这事儿我也不清楚,前天主子进了徐小姐的房间后有些争吵,我只依稀听到几个字,好像徐小姐在说什么“妹妹……你还故意……”主子在说兰嫔、进宫什么的,后来主子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就阴沉着脸,一直到畅怡园门前还绷着脸,从园里出来时,神色才好了许多,想来和绮回姑娘聊地很开心!”




第二十七章  离开他

小顺年纪才十五、六岁,与我年龄相仿,一来二去的送信、收信,我俩也混熟了,时间不赶时,也会聊上几句。小顺挺爱讲话,只是自幼进宫当了太监,身在皇家要处处注意言行,平时谨慎少言,我俩却有些投缘,他也知道我和徐阿琭的关系,对我也少了许多避讳。

    我向他点点头,说了几句闲话,他行礼离去,我望着他的背影,愣愣地想着他刚刚说的话,我从未见过孟昶和徐阿琭吵架,能引起他们吵架的原因一定很重大,小顺听到的妹妹两个字是在说我吗?谁要进宫,是姐姐要进宫了吗?

    我的头脑纷乱,小顺的声音已经消失在了巷子口,我刚要转身进院子,对面墙头上忽然想起几声冷笑,一个白色的人影飞身而下,窜到我身前,将我拦在了门外。我惊地大叫一声,后退了几步,眼前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清秀俊朗,眉目间略带些稚气,嘴角微微上扬有些高傲,丹目中带着敌意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麻,他的出现方式又是如此骇人,我也瞪大眼睛,盯着他说:“你是谁?为什么拦着我,不许我进门?”

    他冷笑几声,双手环抱胸前,还豪不避讳地打量我,“我今天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然把我三哥迷得神魂颠倒!你确有几分姿色,但绝对称不上倾国倾城,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迷住了我三哥,我劝你还是早早死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我眨了眨眼睛,听得一头雾水,他那愤怒的表情直要我把吃了似的,我连连摆手,疑惑地问:“你在说什么啊?谁是你三哥?我又不认识他!怎么迷地他啊?还有,你刚刚说我只有几分姿色?啊?我这叫只有几分姿色吗?你这桃花眼是不是有问题啊?要我帮你请大夫吗?

    他被我的话惊地瞪大了眼睛,指着我道:“你……你这女子好生粗鲁!说话都不脸红,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真不知道我三哥看上你哪一点,竟然为了你冷落……冷落妻妾,得罪了不少人……”

    我打断他的话,不耐烦地问:“到底谁是你三哥啊?”我暗地里拽紧拳头,要是他再不说,我就直接推开他,冲进院去。

    他道:“哼!跟我装什么糊涂,你跟你父亲徐国璋一样,犯了错就只会装糊涂!”

    “什……什么?你说……你说我是徐……?”哎呀!天大的误会啊,这个空有外表,冲动无比的草包居然认错了人都不知道,原来他是来找姐姐麻烦的啊,那他口中的三哥就是孟昶咯,看来这人与孟昶的关系不错。我忙说:“你认作人了,我不是她!请你让让,我要进去了!”

    我伸手想要推开他,直接走进院子,谁知被他反推了开去,他像是一堵墙似的风吹不动、雷打不倒!

    “别否认了,没用的!我一路跟随小顺而来,你跟他交谈的模样我在墙头上瞧得一清二楚,小顺是我三哥的心腹,你若不是徐家女子,他怎么可能对你这么恭顺?像你这样的女子我见得多了,狡猾地跟只狐狸似的。今天你非得发誓离开三哥,否则,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对着这个榆木脑袋,我的火气立时涌了上来,大声对着他吼:“跟你说了我不是、我不是!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我叫绮回,你去揽月阁里打听打听就知道我是谁了!你再拦着我的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我怒目相向,心里却急的不得了,这个小霸王一样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得赶紧去通知姐姐才行!

    “我再问你一次,离不离开我三哥?”

    “我都说了我不是,怎么离开啊?”

    “好!我有办法让你主动离开!”他向我逼近了几步,我吓地连连后退。

    “啊……你干什么啊!”我的身子突然被倒转过来,头朝地,血全往脑门上冲,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被他举起抗在了身上,头发都要拖到地上了,“你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你这个混蛋!流氓!瓜娃子!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快停下来……肚子好痛……唔……”

    他撕了一块衣襟,堵住了我的嘴,我感觉他憋住了气,一路上脚步飞快,趁着天还蒙蒙亮,路上行人不多,又专捡着小巷子走,竟然一路上没有碰到人。原来他是个练家子啊,难怪我这么容易就失了手,一路上我的肚子被颠簸地生疼,偏偏又叫不出来,心恨自己瞎帮什么忙,每次有人找徐阿琭的麻烦,都是我要遭殃,苍天啊,你看不开眼啊!

    正在怨天尤人时,颠簸停止了,我立即抬头看去,一座陌生的园子,这是哪里?来人将我放下地,我还没看清环境,就被他拽进了一间屋子,他拿掉我口中的布,说:“从现在开始你就呆在这,直到你答应我的要求为止,其间我不会让人给你送饭,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你……这是什么地方?你放我出去啊,你真的认错人了……唔……”我的嘴又被塞住了,他一手拽着我,一手扯了一根布条,将我绑在了椅子上。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人叫道:“昭远……昭远……你在这里吗?”

    那人的手陡地顿住了,我也忘记了挣扎,等我俩都反映过来时,他快速绑好了绳子,而我心里是又惊有喜!

    “唔……唔……唔……”是高寿的声音!他居然在这里!

    他对我突现的兴奋感到奇怪,用眼瞪了我一下,直接拖住椅子,把我身子往里移了些,快速拉好门走了出去。

    “昭远,你果真在这里!我有要事和你商量,仆人说找不到你,我就擅自进来找了!”高寿又在响起,我努力发出叫声,奈何太小了他根本就听不见。

    “哦!那我们去前厅谈吧!”那人急于拉走高寿。

    怎么办?他们要走了!高寿,千万不要走啊!

    我努力移动着身子,向一边倾倒,重心不断侧向一边,“砰!”连人带椅子都跌倒在地,这样的巨响他应该会发现我的。

    “什么声音?”果然,高寿略带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我见有些旧家具丢了太可惜的,就叫了工匠来重新拼接成新的,他们正在里面动工呢,我们不要耽搁时间了,快走吧!”

    高寿没再问,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的希望也破碎了!也许,这一次再也没人能救得了我,也许,等会儿他就会发现抓错了人然后放了我!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这个原本孑然一身的人,也陷入了这么多纷繁复杂、危机重重的事中,也许当我想抽离的时候,也会由不得自己了。

    我环视一圈,这里果然是个废旧的屋子,门外一丝杂响都没有,等到傍晚时分依然没有人经过这间屋子,此时我已经又累又饿又恐惧,那人来了倒好,不来我一点法子也没有,姐姐和高寿一定不知道我在这里。

    正想沉沉睡去,缓解饿意,门开了。我朝着他呜呜而叫,他皱了皱眉,走过来拿走了我嘴里的布,说:“想不到你到现在还有精力闹,我问你,离不离开?”

    我一时心里就堵上了气,既然你认为我是徐阿琭,那我就是好了,反正即使是她也绝对不会屈服,我恨恨地盯着他,咬牙道:“不!”

    他又塞住我嘴,站了起来,狠狠地说:“好!那我们接着耗,我看你两天滴水不沾,还能不能坚持!”气氛地离去。




第二十八章  送我回去

见他走了,我憋着的气一下没了,这时还是养精蓄锐的好,至少现在还没有生命危险,那人本身不坏,只是在逼我而已,真正弄死我倒不可能,想到这里我安下心来,头一栽,沉沉睡去。

    第二天在饥饿中醒来,更加饿得慌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到我的脸上,再也睡不着了,等得望眼欲穿,那人也没出现,我心里已经想好了说辞,昨天一激动居然把他认识高寿的事情忘了,今天他来了一定要告诉他高寿认识我,这样就可以出去了。

    直到黄昏,也不见他,脑子已经饿得晕晕乎乎的,心口也闷地紧,猛然记起我已经两天没有服药,肩膀上的伤在隐隐作痛。

    不好!该不会是伤势复发了吧!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脑子已经越来越沉,还有些疼,身子猝然发冷,过了一会儿,又热得难受,冰火交融下,意识渐渐模糊。恍惚中似乎听到开门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又是那句“离不离开?”

    “痛……难受……”我只剩口中无意识的叫唤。

    “喂……你怎么了?不要装死啊……”

    身子在不停地摇晃,眼前出现了好多奔来走去的人影,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感觉有人扶着我,喂我喝了一碗苦涩的汁液,困意袭来,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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