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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者-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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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看守来请示，“怎么办？”
关禁闭吧，于这小子没有任何用处，他可以到点吃饭，吃完就睡。关禁闭，等于让他休假，这样的美事，休想！
论训练成绩，这小子，绝对是块好材料！别人都是用笨功夫，就他会用巧。体力训练，从来不愿落后，军官尤其喜欢他这种不服输的个性！
论文化课，这小子根本就不用教，燕京师范大学国文系的高材生，文化层次到那去了。至于说外语，英语本来就会，不用教。日文嘛！两个月就能对话，
这份聪明劲，确实很少见！
头脑聪明，遇事冷静，确实比死囚训练营里其他只知道争强好胜的鲁莽之辈好多了。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老爱莫名其妙地发神经。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禁闭关了，出来就故态复萌。
遇到这样的主，军官确实头疼，早就想把这个瘟神送走了。
然而，戴老板有令，没有他的手谕，这个人就是关到死，也得关。
好死不死地，今天又发疯了。
算了！随他去吧！
吼了一会，嗓子嘶了，意犹未尽的汉子，面无表情，踩着标准的军人步伐，向睡房走去。
一进屋，汉子就穿上了土黄色的军服，说是军服，其实不是，上面有个代码，前胸后背都有，代码是9137。
和其他人一样，他也曾是个死囚。
上过刑场，挨过枪子，就是没有死，然后就被送到了这里。
外面的世界离他很遥远了，想起从前身处之地的繁华，而今却只能看到光秃秃地一片。除了山包，还是山包。
9137想坐下，却不敢坐，刚才的军棍打得很疼，军法队的人下手是比以往轻，但绝不会轻太多。
9137想喝水，却不能喝，在这里学到的急救常识告诉他，体表受伤后，就不能马上喝水，即使要喝，也只能喝盐水，否则体表的肌肉就会坏死。
在这个地方，人受了伤，只能自行解决，不会有医生，更别说药了。
9137还想……
很多事情，他只能去想，却不能做。
开饭的时间到了，饭堂设在露天里，吃得很简单，一碗清得见底的稀粥，每人两个大馒头，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到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是饭量大如牛的人？不够再要？做梦去吧！
军官的一句话说得好，吃饱了就要惹事，饿着就只想着吃了。
吃过晚饭，看守就把9137叫了去，军官有找。
走进军官的办公室，军官正在看一本线装书—王实甫的《西厢记》。
见9137进来，指了指面前的凳子，让9137坐下，9137哪里敢坐，屁股实在是太疼，站着听训吧！
“报告长官，有什么事，请吩咐！”
“嗯，嗯！我有一事相求！”军官少有的客气，念上文的了。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报告长官，求字不敢当，有事请您吩咐！”9137依旧保持笔挺的军姿。
“呃！是这么回事，我想让你捉刀代笔！至于内容嘛，听我口授如何。”军官变现出了难得的和气。
第十二章 死而不僵（3）
“可我现在不能坐着，怕影响写字！”9137有些推辞。
“呵呵，还对白天打你的事，心怀耿耿呀？若是这样，我跟你道歉！”军官倒是个爽朗人。
“报告长官，9137不敢！请长官口授！”说完，就走到桌前，熟稔地铺开纸张，提起毛笔，静候军官的口授。
对9137的上道，军官很满意，开始了口授。
内容呢，却是一封情书。
军官最近看上了附近的一所女子中学的女生，正在对那个女生展开热烈的追求。女生喜好国文，军官没读过几天书，写那些酸不拉叽的国文，比杀了他还难受。
今日，看《西厢记》时，想到9137恰好是学国文的，于是他派人把9137找了来。
军官姓杨，名宝光，是陆军上将杨增的本家侄儿。
1935年，杨宝光跟随本家叔叔，围剿经过四川的红军时，带人闯入一所红军野战医院，将伤员和医护人员全部杀死。
心狠手辣，加上又不忌讳杀俘不祥。有此恶名，居然让他深得本家叔叔的赏识，不到一年就从上尉连长提成了上校团长。
打内战，不但未打出名堂，反而把恶狼招了进来。
当全面抗战爆发后，地方军阀幡然醒悟，自动出人出枪参加八？一三淞沪抗战，在此背景下，杨宝光也跟随着本家叔叔出了川，奔赴了抗日前线。
等他们赶到时，淞沪会战已进行到一半了，淞沪昔日是中国的繁华之地，此时却成了绞肉机。不到三天，本家叔叔的看家部队，就被消耗了大半。而杨宝光因作战勇敢，在被炸弹炸掉三根指头后，仍不下火线，被副总指挥陈诚火线提为了少将旅长。
八？一三淞沪会战失败后，杨宝光带部队奉命撤退后到江苏苏州休整，却因手下丘八*民女，出面护短，给国军军纪执法大队逮了个正着。一时舆论大哗，本家叔叔摄于舆论压力，将他就地免了职。
免职后，杨宝光回到老家后，倒也过了一段清闲的日子，却为争青楼红牌，失手一枪打死了老家的一个土财主，也就在老家呆不下去了。
无奈之下，杨宝光只得前往重庆求本家叔叔，想再次出山带部队。
刚巧，戴笠那时有求于他本家叔叔，且赏识他的心狠手辣，就把他安插到了息烽这个死囚训练营当主官。
到了息烽死囚训练营，杨宝光简直是如鱼得水，天天将死囚照死里训练。要不是死囚没有武器，估计他随时都会被打黑枪了。
对付这个问题，杨宝光却相当地有办法，把一帮死囚收拾得服服贴贴，跟绵羊没什么区别。所以，死囚训练营都基本上没有发生过大的闹事。
从这点上看，杨宝光还是颇有手腕的一个人，可惜地是，他识武，却不通文墨。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他手里不是还有个识文断字的9137吗？
信，很快就写好了，9137放下笔，吹吹未干的墨迹。
9137检查了之后，念给杨宝光听了一遍。杨宝光要求9137写得文点，自然就不是白话了，他连连点头，其实就懵懂！
当然耳，这些话，他是决计不会说的！
有时候，脸面比诚实更重要。
信没听懂没关系，明面上的客套寒暄还是很必要。
不过，9137一写完信，就心不在焉了，对杨宝光的客气，始终保持着不亢不卑的态度，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既然9137帮了大忙，杨宝光也不吝啬，从抽屉里拿出两包在战时中国并不多见的骆驼牌香烟，顺手就丢给9137，权当润笔的谢仪。
9137说了声谢谢，就转身离开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二章 死而不僵（4）
9137的清高，杨宝光倒不介意，他知道但凡文化人都有点傲气，千百年来棍棒打骂都改不了的东西，他去计较，不是徒惹自己不开心吗？
拿起信，自己来看。
字自然是认得，不过意思吗，就知之不详了。
不过，这些都不妨碍他的好心情。女学生要的不是文绉绉的信吗？有人代笔完成了，只要这信能帮他把那个女学生追到手，其它的都不重要。
杨宝光拿起《西厢记》，哪是什么《西厢记》，分明就是一本包着《西厢记》外壳的传奇小说，双腿往桌上一靠，得意地哼起了小调。
9137回到牢房，同房的人都还没有睡，正在吹牛侃大山！
满脸横肉的9129，正在给人讲他的一次杀人经历，听者无不是倒抽一口凉气，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嘘嘘之声。
9137很看不起9129，他认为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靠吹牛炫耀资本。
看不起是一回事，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9137掏出了香烟，在手里拍了拍，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来。有烟的时候，死囚们的关系很自然地就融洽了。
匀出5支香烟，分给死囚后，9137把剩余的香烟收进了上衣兜里。
刚到死囚训练营，所有人身上那点私人的东西，早给没收了个干干净净，到哪里去找火柴？不过这难不住他们，钻木取火很容易，很快香烟点燃了。同屋几个蛮横的，霸着先抽了几口，过足瘾了之后，其他人才敢接过快燃完的烟屁股，赶紧巴上几口。虽意犹未尽，但好过没有。
一时间，屋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辣的烟草味。几个不吸烟的人，给呛得直咳嗽，引来一群老烟枪哈哈大笑。又胡扯了一通，有人就扯开了呼噜，如有传染一般，同室的人都沉入了梦乡，惟有9137一直大大的睁着眼睛。
9137是章怀雨，他已熟悉他的人视野里，消失了整整半年多了。
行刑的枪声响过后，章怀雨是应声倒地了，却没中枪，之所以倒地，不过是自我催眠的结果。
对章怀雨行刑的人，事前被告知，只能向天开枪。
所谓的刑场处决死囚，不过是一场障人耳目的戏而已。
从刑场带了出来，章怀雨就被赶下了救护车，有人给他重新戴上脚镣手铐，用黑布蒙上他的眼睛后，推搡着他上了一辆货车。
一路上颠簸得很厉害，不给吃，也不给喝，折腾得他是又饥又渴。
当汽车停下来，不再走了，有人极其粗暴地拖着他下了车，几乎是一个趔趄之后，他才站住了身形。眼睛上蒙着的黑布，直到他关进监室前才取下来。
监室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对章怀雨的到来，并未表现出一点关心，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第一个夜晚，章怀雨是忍受着饥饿，辗转反侧了一夜，直至天明时分才在又饥又渴中沉沉睡去。
好不容易刚睡着，就有人使劲地推了他一把。
睁眼一看，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
中年人面带关切地说，“兄弟，醒醒！白天不要睡觉，当心看守罚你！”
罚？要动刑！
这个念头一进入脑中，章怀雨一骨碌地就坐起了身，许是发觉自己过于敏感了，他马上露出讪讪地一笑，以遮掩自己的尴尬。
“兄弟，你是犯什么事进来的？”中年人压低嗓门轻问，说话间，眼睛余光直往监室门上的小窗上溜。
刚想张开就答，在关键时刻，章怀雨管住了自己舌，也闭上了已张开的嘴。早在他上车的当时，推搡他的那个人，就附在他耳边轻轻地念叨过，“如果你还想活命！若有人问你的案子，一概不要回答！别人的事，你也不要打听。”。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十二章 死而不僵（5）
不管在耳边说这话的人是何人，但直觉告诉章怀雨，说这话的人，本意是非常友善的。
在陌生的环境里，还是少说为妙。
祸从口出，古往今来，这这四个字上面的教训够多了。
有道是，前人总结，后人受用。章怀雨就受用，之后无论中年人如何试探，章怀雨都谨守沉默是金的箴言，既不主动与人搭讪，也不被动回答问题。
中年人在章怀雨耳边闹腾了半天，结果一无所获，有些气恼，“敢情你就是一根木头，整一个憨包！死人呀！你！”
话是难听了点，但还不足以让章怀雨动气。
经历过了两次生死交替之后，有些事，章怀雨看得淡漠多了，跟一个无口德的人计较是非，实在是没有必要。
讨了个没趣的中年男子，泄气地坐到了一旁，闭上眼睛养神，再不搭理章怀雨了。
从日出等到黄昏，章怀雨终于盼来了第一顿饭。若饭还要讲究品相的话，他端在手里的饭碗里所盛的东西，只能算是锅巴了。
又黑又焦的饭锅巴，实在令人不敢恭维，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的章怀雨，并不介怀，连筷子都不用，抓起锅巴就往嘴里塞。还没等他把锅巴送进嘴里，他就挨了一棍子，还没等他发作，打他一棍子的看守骂开了，“你懂不懂规矩？让你吃了吗？”
刚要开口回应，看守就一脚踢倒了他，“没人告诉你规矩吗？宁吃人饭、莫吃狗食！你真是犯贱，连狗食都抢！”
这种羞辱，确实超过了章怀雨的承受能力，他是真怒了，坐直身，把紧紧攥在手里的碗，往地下一放，就要起身反击。后衣襟就被人拉了一把。一转脸，中年男子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冲动。
“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今天的事就算了吧！你也知道能被关到这里来的人，说不定哪天先生心情以好，就被特赦了。若真有那天，你……”中年男子劝说起了看守。
看守显然心情有些不痛快，愤愤地住了手，提着短棍指着中年男子，语带挖苦，“就算你说得有道理，那你进来快两年了，我怎么没看到你被特赦？”
“嘿嘿！”中年男子当即就尴尬地笑了。
这一笑，一场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吃过一大碗很难消化的锅巴后，又累又困的章怀雨，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一头倒在稻草上就睡着了。
睡至半夜，他再次被人推醒了，这次不是中年男子，而是黄昏时分打他的看守。
“起来，跟我走！”这次，看守的态度较黄昏时分好太多了。
刚一出监室，章怀雨的脚镣手铐就被取下了。
领着章怀雨穿过长长的走廊前，看守说了句让章怀雨莫名其妙的话，“兄弟，大人不记小人过，原来你是大有来头的，你早一点说出你的来历，也就不至有那么多的误会了。饿吗？先把这半只烧鹅吃了吧！吃过之后，我再带你换身衣服，你看如何？”
说着看守就从怀里掏出了半只热气腾腾的烧鹅，这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转变，让章怀雨顿时一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烧鹅的香气，唤回了章怀雨的神志，久不知肉味，肚里的馋虫早就蠢蠢欲动了。
顾不得客气，章怀雨三五两下就把半只烧鹅填进了肚子。等候他吃完烧鹅后，看守立即带着他去冲了个冷水澡，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要见章怀雨的人来了，是莱特，这让章怀雨多少有些喜出望外，上前紧紧攥着莱特的双手，口中惊喜地叫着老师，眼中也顿时喜极而泣。
莱特显然被章怀雨这种过度的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努力挣脱了章怀雨的手后，操着极其生硬的汉语下起了命令，“章，跟我走！”
章怀雨不知道这个“走”字，将改变他的一生。
有多大的改变，那时章怀雨还不知道。他只知道，莱特值得信任。
按章怀雨的想法，天、地、君、亲、师，天地君，他亲近不了，除了父母可亲外，剩下的人就是老师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是一种极为奇特的师生关系。
莱特领情不领情，章怀雨不管，反正他认定莱特可以信任，与之产生亲近就是无条件的了。
同一座大院，被人为地划分了两部分，一部分为“生地”，一部分为“死地”。
监室所在的这边为“死地”，关在那边的人，基本上都是军统内部犯了过错的特务，也就是戴笠口中的“修养人”。
“死地”这边的人，多数都是因戴笠的喜怒而被关进去的军统高级特务，戴笠将他们拘禁于此，一来借以杀他们的傲气，二来是在此教他们规矩。
监室的另一头，则是“生地”，是给刚入军统的人作培训用的。与“死地”那边不同，“生地”那边的人，只要不犯大的过错，基本上不会受到惩罚。按照戴笠的说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该有的锐气，还是得有——人若无锐气，在危难时刻，就不敢用命！
“生地”这边，叫做黔南特训班，第一批入学的学员，隶属于春季班，第二批入学的学员，隶属于夏季班。
从章怀雨踏入“生地”起，也就意味着他加入了军统。
有人拿起了一张纸，让章怀雨照着上面的字念，为何要念，别人不说，他也不问。
稀里糊涂地大声念了半天，至结尾时，章怀雨才发现，这是加入军统组织的志愿书。
念完了志愿书，依照来人的指示，章怀雨在上面签字摁上指印之后，就有人上前跟他握手，口中的称呼也变了，不再是直呼其名，而是口称某“同志”了。
跟着就是登记造册，填写个人履历。
一切都像一场梦，章怀雨在清醒时，走完了这个梦的全程。
第十三章 卧薪尝胆（1）
一切手续办理完毕之后，章怀雨被编入了黔南特训班的夏季班。
按照特训班的流程，章怀雨得先接受新生入伍训练，主要是政治思想教育，这个过程没有任何一名学员可跳过。
“绝对服从、铁的纪律、效忠领袖、不成功则成仁”，是培训班思想教员说得最多的内容。当然，思想教员不仅会说口号，还对学员有很高的要求，归纳起来就是，“摒弃个人感情、欲望、意志，要绝对服从一个领袖、一个政党、一个主义。”
这些东西，章怀雨不会感觉新鲜，也不会产生好奇，早在燕京师范大学时，学校里三*义读书会的那些同学，平日里没少在口头上谈这些停留在概念化的东西。
于章怀雨而言，这些被抽象化的概念，只要记得怎么说就是了，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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