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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陪着，我更放心些。”宴渺也不想辜负霍明的好意，可心烦意乱之下让她如何能休息好。
　　
　　霍明见自己劝不了，将手里的一盒牛奶递给宴渺说：“既然这样就把牛奶喝了。”
　　
　　宴渺推却，“不用了霍医生。”
　　
　　霍明也不跟她争，将牛奶放在桌上，就跑去查房了。
　　
　　之后文娟也来看过小莫，还带了点吃的给宴渺，叮嘱她别太累之后就回去了。
　　
　　半夜一点多露娜也来到病房。看到宴渺趴在小莫身边睡得熟，就没去叫醒她。刚打算离开，莫浩临便走了进来。露娜示意他出去谈谈，莫浩临看了一眼小莫才跟着出去。
　　
　　带着莫浩临来到医院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露娜替自己点了一杯拿铁，莫浩临则要了一杯蓝山。
　　
　　“白天的话还没说完，我想接下来你不会再突然离开了吧。”露娜眉宇间藏着疲倦，但看着莫浩临的目光却并无松散。
　　
　　莫浩临点头。
　　
　　露娜斜眼看他，慵懒地说：“你已经知道小莫是你的儿子了吧。”
　　
　　莫浩临喝了口咖啡，算是默认。
　　
　　“宴渺嫁给钱杭之后过的并不好。”露娜语速很慢，“我知道你查到了宴渺经常被钱杭宇打，可是你一定不知道宴渺吸毒也是钱杭宇害得。”
　　
　　得知这个消息，莫浩临不是不震惊，只是他自制力惊人才没有表现出异状。
　　
　　露娜也不管莫浩临怎么想，继续维持着她很慢的语速说道：“钱杭宇接走宴渺之后一年我才又见到她。那时她背着钱杭宇偷偷地来求我帮她戒毒，宴渺把小莫看成了她的全部，她说不能这个样子照顾小莫。你可能无法想象宴渺当时的状况有多糟糕，可最后她成功了，依靠她对小莫的爱。将一个人留在自己身边的方法无数，可钱杭宇这个疯子用了最可怕的方式，他竟然强迫宴渺吸毒。”
　　
　　说到这里，露娜讽刺地笑了笑，“莫律师，我很想问问，你那时在做什么？在为你美好的前程铺路么？”
　　
　　莫浩临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以为是我抛弃了她么？”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是否追问过她为什么要怀着你的孩子离开？”露娜妩媚的凤眼直视莫浩临，“钱杭宇生理有问题，根本不算个男人。一个女人离开你，但怀着你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还赔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难道你一点都不想知道当初发生过什么？”
　　
　　咖啡因震动在杯中摇晃着，浅色的一滴溅在莫浩临的手背上，他拿过纸巾机械般地缓缓擦拭，脑中一格格播放着久远的画面。
　　
　　焦躁炎热的恼人夏天，被撞飞了的灌装咖啡，染上褐色的纯白衬衫，神采飞扬的长发少女，心跳频乱的懵懂少年。
　　
　　他们相遇的如此平凡，没有所谓的惊心动魄，没有难懂的复杂纠缠，却在那名为青葱岁月的画册上添了一笔最美好的颜色。
　　
　　那时的他以为能护着她一辈子，后来才知道一辈子三个字说出口只需一秒，可它长得让人看不到尽头。
　　
　　露娜走后，莫浩临独自坐在咖啡店坐了很久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莫浩临被成浅曜在家门口拦住，禁不住他的死缠烂打，莫浩临索性让他进屋并简单说明一下情况。
　　
　　“那个小朋友真是你儿子啊？”成浅曜语气夸张地说道。
　　
　　莫浩临没事兴趣陪他玩儿，冷静地指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他不相信成浅曜仅仅因为好玩，特地将他和小莫的DNA做比对。
　　
　　成浅曜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地翘着二郎腿，窝在沙发里慵慵懒懒地回答：“一开始不过好奇什么样的委托人让你不接受。后来见到宴小姐和她儿子，又得知小朋友对牛奶过敏，我才想到亲子鉴定这玩意儿。”
　　
　　莫浩临点了根烟，抽了一口问：“你对宴渺知道多少？”
　　
　　成浅曜无辜地表示，“你把她藏那么好，我怎么可能知道。”
　　
　　光是这么回答就已经很可疑了。莫浩临不动声色地盯了他一会儿，“那我换个问法，我和宴渺之间的事，你知道多少？”
　　
　　“仅仅是知道的程度。”这次成浅曜没有耍花样，乖乖地直接回答。
　　
　　莫浩临不再理他，起身打算出门。成浅曜在他身后怪叫道：“莫律师不再问下去了么？”
　　
　　莫浩临掐灭燃了一半的烟，冷冷地说：“不用问也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成浅曜笑嘻嘻地说：“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
　　
　　莫浩临站定，背对着成浅曜说：“下个月十号替我去接机。”
　　
　　“我为什么要去？”成浅曜脸上笑容与委屈的语气截然相反。
　　
　　莫浩临不客气地说：“我没空。”
　　
　　“浩临。”成浅曜叫住即将离开的莫浩临，玩世不恭的脸上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莫浩临回头，黑眸像是要看穿成浅曜一般，“不要试图透过我缅怀什么人。”
　　
　　“你们啊一点都不像。”落寞从成浅曜的眼底一闪而过，带笑的唇角掺杂了苦涩。
　　
　　莫浩临静静地望着他，这样的的成浅曜他见过很多次，但无论哪一次都让他十分不习惯。
　　
　　良久，莫浩临出声提醒道：“你今天好像还有事情吧。”
　　
　　“啊！差点忘了！”　成浅曜遗忘了之前的情绪，猛地跳起来冲出了门。
　　
　　******
　　
　　小莫的报告出来后霍明又让他做了一次全身检查，宴渺紧张地问：“小莫的病很严重么？”
　　
　　霍明笑了笑说：“不过是例行检查，你别太紧张了。”
　　
　　“是么？”宴渺望着病房里正在玩拼图的儿子，心里的不安怎么都挥不去。
　　
　　正在这时露娜走了过来，宴渺惊讶地看着她问：“露娜姐你怎么来了？”
　　
　　“给我干儿子送拼图来了。”　露娜晃晃手里的东西，又对宴渺说道，“陪了小莫一个晚上了吧，你回去休息一会儿顺便吃点东西。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今天没什么事，会一直陪着小莫的。”
　　
　　宴渺刚想拒绝，一旁的霍明也帮衬着说：“回去休息一会儿吧，你脸色不太好。”
　　
　　霍明这一开口露娜才注意到宴渺旁边站着的那位斯文医生，她看着霍明突然勾唇一笑。
　　
　　触及露娜别有深意的目光，霍明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不自然的脸红了起来。
　　
　　宴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露娜的提议。原本在这个时候她是半点不想离开小莫的，但有个地方她今天不得不去……
　　
　　******
　　
　　七年没有回来过，记忆中柔和温馨的地方滋长着原本不存在的无名灌木。面前坍塌形成的碎石和烧成焦黑的木柱，提醒着她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家，不在了……
　　
　　人，也不在了……
　　
　　在这偏僻的乡间，曾经立着的简陋房屋里存着她童年记忆。即使没有父母的陪伴，却拥有最慈祥奶奶的疼爱，所以她的童年并不灰白惨淡。无论过得如何清平，她亦不曾自卑软弱过。上学时交的每一分钱都是奶奶捡了瓶瓶罐罐报纸废铁卖来的，她从不敢拿来浪费。为了奖学金她比平常人努力百倍，因为哪怕仅仅是一块钱，都能让奶奶少在街头拾荒一刻。她始终认为只要足够努力，以后总能让奶奶过上好日子。但她讨厌透了“以后”这个词，她每每想到的“以后”都不曾实现。
　　
　　宴渺笔直地跪在废墟前，颤抖的声音不成调，一声声一句句呜咽沉重，“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不孝！她是多么的不孝，甚至连一块简陋的墓碑都没有立。七年来她没有回来看过一眼，当年一走就再没回来过。宴渺的指甲嵌入掌心，鲜红的液体滴落在面前的木块上，不一会儿便被淅沥的雨水冲刷得不见了踪影，心中的悲鸣却是再大的雨都冲不淡的。
　　
　　是她让唯一的亲人尸骨无处存放终年无人拜祭……
　　
　　是她让最疼爱她的人死后仍遭受日晒雨淋不得安息……
　　
　　“奶奶，我是白缈，你听得到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小缈会替你买块墓地，不会让你再受苦。奶奶我结婚了，还生了个儿子，丈夫对我很好很体贴，小莫也很乖很听话。奶奶你不要不放心我，我过得很好。”
　　
　　冷冽的风狠命吹着，像是在叱责她的谎言。雨也随之倾盆而下，瞬间打湿了她羸弱的身子。周围只能听见雨滴砸下时噼里啪啦的声响，宴渺目光直视前方，仿佛依稀能见往日里亲切的老人正对她微微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被我自己虐到了，停更两天修一下存稿。




☆、依靠

　　“我嫁给了浩临，小莫是我和他的儿子。浩临对我很好，答应我的事他全部都做到了，你以前就说他很可靠，奶奶看人果然不会错呢，和他在一起你是不是也可以安心点了？小莫出生以后，浩临常带着我和小莫四处旅行，他替我们拍了很多照片，他说等小莫长大了我们一点点将照片里的故事将给他听。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浩临和小莫都会一直陪着我，我不会再是一个人了。七年来我过的很幸福，因为太过幸福所以把奶奶都忘了呢。现在才来看你，你是不是很生气？这么任性的我，都是浩临宠出来的。奶奶，我现在很幸福……”
　　
　　宴渺机械式地说出这段话，语气生硬得犹如在读陌生脚本。最后一句的尾音被雨水声全然盖住，连宴渺自己都在怀疑是否有将这句话说好好出口。可即便没有说出口，她也没了勇气。大雨中似乎又看到老人担心疼惜的目光，宴渺心中苦笑，她不仅是个失败的脚本家还是个失败的演员。
　　
　　心里的墙碎裂着不断瓦解，她已经撑不下去了……回到了家，为什么还在说假话？为什么还要说假话？奶奶一定不愿意见到她这样，她使劲扯出最后一抹笑，沙哑地呢喃，“奶奶对不起……已经是极限了。”
　　
　　防备与假装撑起的支柱轰然倒塌，宴渺瘫倒在泥泞水洼里嚎啕大哭。
　　
　　和莫浩临在一起的时光似乎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幸福，她再无幸福可言了……再也没有了……这些年她太累太累，她做的一切决定都是错的么？可从来没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啊！她只是害怕被他知道……害怕得即使不得不离开他……
　　
　　再次遇到莫浩临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得不漠视他，不得不压抑情绪，不得不承受他的恨意，她甚至找不到一个能放心哭泣的地方。浩临是那么的恨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不是那样的！根本不是那样的！七年前如果不离开他，他会被她拉着一同下地狱！她没得选择只能离开！但他果然还是会恨她……
　　
　　“要怎么样才能不恨我？我不想你恨我！看着充满仇恨的眼睛，我……如果那时没有去莫家，如果没有……已经让我不见他七年了，为什么不继续下去！为什么还要让我们遇到！”宴渺语无伦次地歇斯底里。
　　
　　一夜间一场大火将她的家烧得干净，将最疼爱她的奶奶烧得尸骨无存，而她也在同时间一无所有，这些难道还不够么？她想知道这个光怪流离的世界，是不是残忍得连个栖息之地都不愿留给她？七年的考验她挺过去了，之后呢？她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就站不起来了，她真的很害怕！
　　
　　周围的暴雨突然被隔断，宴渺抬起头双眼略显迷惘，待看清为自己撑伞的人时她惊讶万分，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蹲在身与她平视，脸上没了往日的笑意，神情极为严肃地问：“白琴是你什么人？”
　　
　　宴渺一愣，虽然心中有疑惑，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她是我奶奶。”
　　
　　“你是白缈？”
　　
　　“我是。”
　　
　　宴渺从他的眼里读出震惊。白缈这个名字随着她的过去被一起丢弃了，没想到有一天她会重新承认它。
　　
　　“你就是白缈。原来你就是白缈，难怪……”男人盯着宴渺喃喃自语。
　　
　　瘦弱的身躯终究支撑不住长时间的暴雨，加上连日的操劳，宴渺只感觉眼前一黑，人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男人敏捷地接住她，看着怀里面容苍白的人，他欣然而笑，“终于找到你了。”
　　
　　而另一边，莫浩临赶到医院的时候，主治医师赵兴鸣正在办公室看着小莫的检查报告，一旁陪同的霍明脸色不是太好。
　　
　　由于宴渺没有手机之类的联络方式，一时间无法找到人，而医院方面又很着急，于是露娜打电话找到了莫浩临。
　　
　　霍明见到莫浩临的时候显然楞了一下，当莫浩临说自己是小莫的父亲时，他更是满脸震惊。倒是赵兴鸣医生凝重地迅速说明情况，“莫先生，从检验报告上来看，WBC也就是白细胞的计数异常，血小板计数也偏低，小莫患的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可以肯定的是这次不是首次病发，应该是复发。”
　　
　　小莫曾经患有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莫浩临一向冷漠的表情变了变，“小莫的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赵兴鸣点头说：“莫先生，我建议你尽快做骨髓配对，手术也是越快越好。”
　　
　　莫浩临沉着脸说：“就现在做骨髓配对吧。赵医生，我有个问题……”
　　
　　“请说。”
　　
　　******
　　
　　宴渺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沙发上，对面坐着的男人正翻阅手中的资料，她惊慌地坐起身，“请问这里是哪里？”
　　
　　对方微挑的眉不经意间透着股风流之气，他笑容温和地说：“之前的事不记得了么？你晕倒了，我带你回家休息一会儿。你睡的不久，才三个小时而已。要不要喝水，还是先吃点东西？”
　　
　　宴渺有点在状况之外，她猜不透对方为何对自己如此和善，按理说他们不过就数面之缘。沉默了半天，她想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成律师，如果你想知道我和莫律师之间的关系，还是由莫律师亲口告诉你的好，我无可奉告。”
　　
　　“你和浩临之间的关系你不用告诉我，我只要知道你是白缈就够了。我想你应该饿了，我没有做饭的习惯，叫了份外卖，你趁热吃吧。”出现在宴渺老家，将她带回走的人正是成浅曜，而他的一切反应都不在宴渺的预料。
　　
　　宴渺看向浅曜目光古怪，“成律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白缈这个名字的？还有为什么今天你会出现在那里？”
　　
　　成浅曜将玉米虾仁饭摆在宴渺面前，笑眯眯地说：“你吃完，我就告诉你。”
　　
　　宴渺也确实有些饿，没什么迟疑就吃了起来。见她吃的差不多，成浅曜细心地将果汁推到她面前。
　　
　　宴渺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说：“成律师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成浅曜噗嗤笑出声，“你还真性急。”
　　
　　被成浅曜一揶揄，宴渺不自觉地红了脸，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成浅曜举起双手坦白道：“我说我说。首先第一个问题暂时无法告诉你，我不愿用编出的理由来骗你，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说。但有一点希望你能明白，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你可以百分百地信任我。我知道让你要马上相信我是不可能的，不要紧，我总能让你相信的。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今天是你奶奶的忌日不是么？我为了找你，每年都会去，虽然如同大海捞针，可总比将这唯一找到你的途径切断要好。”
　　
　　他是认真的，宴渺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今天的确是奶奶的忌日，七年里她被钱杭宇阻止回到自己的家，哪怕是来看一眼都不行，现在没人可以拦她了，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去一次。她从小父母双亡，是奶奶白琴一手将自己带大，难道成浅曜是奶奶的亲戚？可奶奶在她小时说过并没有其他亲人存在。成浅曜到底是什么人？脑袋里乱糟糟的，对成浅曜这个人宴渺理不出任何头绪。不管他想做什么，都不是她所要考虑的，她现在只关心小莫。
　　
　　“成律师，你能送我去医院么？”宴渺多少有些着急，她已经离开小莫很长时间了，心里很是不放心。
　　
　　成浅曜突然定定地看着宴渺，下一秒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莫浩临如果要和你抢小莫的抚养权，我可以帮助你把孩子留住。”
　　
　　半小时后成浅曜开车送宴渺来到医院，得知小莫被转到无菌病房内。宴渺见露娜在外守着，慌张地询问：“小莫怎么了？为什么会被转到这里？”
　　
　　露娜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想宴渺说明，正在这时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