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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回去-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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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命中要害。 “你说得对,一点也没错,”我说, “你如果愿意从枕头底下出来,我就看着你向你道歉三次。我不要对枕头说对不起。”
我感觉到她在考虑要不要继续惩罚我,但荷莉不是生气鬼。五分钟大约是她的极限。 “而且,我还欠你一个解释。”我补上一句,以示善意。
好奇心果然有用。不一会儿,只见枕头往后几公分,一张怀疑的小脸露了出来。我说: “我道歉一次、道歉两次、道歉三次,从心底道歉,上面再放一颗樱桃。”
荷莉叹息一声,坐起来拨开脸上的头发,但还是不看我。“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洁琪姑姑遇到麻烦了吗?”
“记得。”
“有人死了,小宝贝,我和她很久以前认识的人。〃
“谁?”
“一个名叫萝西的女孩子。”
“她为什么死了?”
“我们不晓得。她在你出生之前很久就死了,但我们上周五晚上才发现。所有人都很不安。你可以了解我为什么要去找洁琪姑姑了吗? ”
一边肩膀微微一耸。 “应该吧。”
“这表示我们可以继续周末没能享受的美好时光了吗?”
荷莉说: “我决定改去莎拉家。”
“小姑娘,”我说, “我这是在求你。假如这周末能重来,对喔真的意义非凡。回到一开始,星期五傍晚,在我今晚带你回家之前尽量玩,能玩多少玩多少。让我们假装之这些事情都没发生。”我看她眨眨眼睫毛,匆匆瞄我一眼,但没说什么。 “我知道这样要求很多,也知道自己或许没资格,但人偶尔也该让别人喘一口气,这样所有人才活得下去。你愿意为我做这件事吗?”
荷莉想了一会儿。 “假如又有事情,你是不是又得回去?”
“不会,甜心,现在有两三名警探在处理,无论发生什么状况,都是他们被叫回去,再也和我没关系,好吗?”
不久,荷莉像猫一样用头在我胳膊磨蹭一下。 “爸爸,”她说,“你朋友死了,我很遗憾。”
我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谢了,宝贝。我不想骗你,我周末过的烂透了,但现在开始变好了。”
楼下门铃响起,我问: “你们在等人吗?”
荷莉耸耸肩膀,我调整表情,准备吓唬德莫,结果是女人的声音。洁琪。 “嘿,你好啊,奥莉薇亚,外面真是冷毙了,对吧?”莉儿低声匆忙打断她,沉默片刻,接着厨房的门轻轻关上,再来便是两人分享最新消息的窃窃私语。
“是洁琪姑姑!她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吗?”
“当然。”我说。我想把荷莉抱下床,但她从我手肘底下闪过,冲向衣橱开始在几叠粉色衣服里东翻西弄,寻找她想到的那件开襟羊毛衫。
洁琪和荷莉好得就像房子遇到火一样。我没想到洁琪和莉儿也是一样,让我有点不知所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身边的女人走得太近,免得她们交换情报。我和莉儿认识很久之后,才介绍她和洁琪认识。
我不晓得自己应该觉得丢脸,还是害怕,因为我确实想过要是洁琪反对我的中产阶级朋友,从此走出我的生命,我肯定会放心许多。我很喜欢洁琪,非常喜欢,但我天生就会察觉人的弱点,包含我自己的。
离家后的前八年,我绝不踏近危险区半步,每年大概只会想起家人一次,就是在路上看到很像老妈的妇人,让我立刻想找掩护的时候。我就这样过着,而且过得还不错。但镇上这么丁点大,这种好事不会维持太久。
我和洁琪能够重逢,得感谢一个不合格的暴露狂,感谢他挑错了对象。这蠢蛋从巷子里蹦出来,掏出家伙开始掏弄,没想到洁琪不但哈哈大笑,还踹了他那里一脚,让他从此抬不起头来。洁琪当时十七岁,刚搬离我们家,而我正靠着侦办性犯罪想挤进卧底组。由于我老家一带发生了两起强奸案,上级便叫人给洁琪做笔录。
这件事不需要我做,事实上也不该由我做:警察不碰自已家人的案子,我一看到诉状写着“洁琪·麦奇”就晓得了。都柏林有一半的人叫洁琪,另一半叫麦奇,但除了我父母之外,我很怀疑有谁会天才到将两个名字合在一起成为“洁琪·麦奇”。
我大可以诚实禀报上级,让别人去做笔录,听她怎么描述那个傻蛋的自卑情结,让我这辈子再也不用想到我的家人,想鼠到忠诚之地,想到玄之又玄的案子。
但我很好奇。我离家出走那年,洁琪才九岁,一切不是她的错,而且她那时是个乖孩子,我很想看她现在变成如何。简单说,我当时的想法是:嘿,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坏处?错就错在我认为答案显而易见。
“走吧,”我找到荷莉另一只鞋子扔给她,对她说, “我们带你的洁琪姑姑去兜风,再去吃我星期五晚上答应过你的披萨。”
离婚有许多好处,其中一项就是我周日再也不用在戴齐散步,和一身哔叽装扮的邻居夫妇点头答礼,心里知道对方觉得我的口音只会拉低小区房价。荷莉喜欢赫伯公园的秋千——就我从她边荡边嘀咕的内容判断,秋千是马,而且和罗宾汉有关——因此我们便带她去了那里。
天气变得清朗寒冷,带着适度的霜气,许多单亲爸爸显然和我想法一样,有的还带女朋友出来炫耀。有洁琪在我身旁,加上她的假豹皮外套,我立刻融人环境。
荷莉开始荡秋千,我和洁琪找了一张可以看着她的长椅坐下。看荷莉荡秋千是我知道世界上最好的治疗办法。这孩子很强壮,以她这么小的身材,却可以连荡几小时不会累,而我也可以一直看着她,开心地沉醉在她的摆荡中。我感觉肩膀放松了,这才发觉先前有多紧绷。我深呼吸几口气,心想荷莉大到不能来游乐场的时候,我该怎么控制自己的血压。
洁琪说: “天哪,从我上回看到她,她是不是又长高了一英尺?她很快就会比我还要高了。〃
“只要她提到男生的名字开始害羞,没有咯咯笑,我就要把她关进房里直到十八岁。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做。”我两腿伸直,双手抱头,脸庞朝向微弱的阳光,希望整个下午都这样过。我肩膀又松了几寸。
“等着吧,这年头的小孩开始得可早了。”
“荷莉例外。我跟她说过,男生要到二十岁才会控制大小便。”
洁琪笑了。 “所以她只会找大一点的。”
“大的知道她老爸有左轮手枪。”
洁琪说: “老实说,弗朗科,你还好吗?”
“只要宿醉过去就没事。你有阿司匹林吗?”
她在皮包里翻找。 “没有,轻微头痛对你有好处,这样你下回喝酒才会小心。这不是我要问的,我想问……你知道,经过昨天的事,你还好吗?还有昨晚。”
“身为男人,我这会儿和两位可爱女士待在公园里,怎么可能不开心?”
“你说得没错,谢伊是大混蛋,他再怎样都不应该那么说萝西。”
“反正现在也伤不了她了。’
“我想他从来没有接近或接触过她,肯定没有,不会是那样。他只是想激怒你。”
“是啊,福尔摩斯,只是狗改不了吃屎。”
“他通常不会这样。我不是说他最近变圣人了,但比起你认得的那时候,他现在稳定许多。他只是……他只是不晓得怎么面对你回来,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说:“别担心,宝贝,真的。帮我一个忙,别管了,好好享受阳光,欣赏我小孩的可爱模样,好吗?”
洁琪笑了。“行,”她说, “就这么办。”
荷莉很尽责,要多美有多美,我夫复何求:几绺头发从她马尾松脱,被阳光照得火红金黄,而她兀自哼着快乐的曲子。她身体利落摆荡,双腿熟练弯曲、伸直。我看着她,感觉阳光缓缓渗入我的体内,放松我的肌肉,简直和高级大麻一样好用。“她功课已经写完了,”过了一会儿,我说, “晚饭之后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不行,我得回家。”
他们四个还是乖乖忍受了每周的噩梦:周日晚上和老爸、老妈一起度过,吃烤牛肉和三色冰洪淋。好有趣、好好玩,直到有人发疯为止。我对洁琪说: “那就晚点回去,叛逆一点。
“我跟他们说我要进城,在老加和死党碰面之前先和他喝一杯。要是我不花一点时问陪他,他就会以为我在养小白脸。我只是来看你是不是还好。”
“叫他一起来。”
“去看卡通片?”
“程度刚刚好。”
“闭嘴吧你,”洁琪平心静气说, “你不欣赏加文。”
“绝对比不上你。不过,我很怀疑他会希望我用你的方式欣赏他。一
“你实在恶心透了,真的。我是想问你,你的手怎么了?”
“我去拯救惊声尖叫的处女,结果被恶魔纳粹机车骑士伤了。”
“哦,我是说真的。你该不会摔倒了吧?在你和我们分开之后?你那时有点——呃,我不是说你醉到腿软,可是——”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我手下小鬼用的专线。 “帮我看着荷莉,”我说着从口袋里捞出手机:没有显示姓名,我也不认得号码。“我得接电话。喂?”
我才刚站起来,就听见凯文吞吞吐吐说: “呃,弗朗科吗?”
我说: “抱歉,小凯,现在时间不对。”说完我就挂了,将手机塞回袋重新坐下。
洁琪问: “是凯文打来的?”
“嗯。”
“你没心情和他说话,是吗?”
“对,是没有。”
她睁大眼睛同情地看着我: “会好转的,弗朗科,一定会。”
我没回答。 “我跟你说,”洁琪说,忽然福至心灵, “你送荷莉国家之后,和我一起回老爸老妈家,谢伊那时一定清醒过来了,他肯定很想向你道歉,卡梅尔要带孩子—一”
我说: “我不这么认为。”
“唉,弗朗科,为什么?”
“爸爸爸爸爸爸!”荷莉最会挑时间。她跳下秋千,大步朝我们走来,膝盖伸在前头像骑马一样。她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我刚刚想到,为了怕等一下忘记,我可以买白靴子吗?边缘有鬃毛,有两条拉链,皮很软很软,高度到这里的那种?”
“你已经有很多鞋子了。我上回数过,你有三千零十二双鞋子。”
“错了,不是这样!这双不一样。”
我说: “那要看情况,哪里不同?”每回荷莉想要一样东西,但不足必需品,也不是重大节日,我就会让她解释理由,希望她学会分辨需要、想要和乱要的不同。虽然我这么对她,但荷莉通常还是会来问我的意见,而不是问莉儿,让我很高兴。
“西莉亚·贝利有一双。”
“谁是西莉亚?是和你一起上舞蹈课的小女生吗?”
荷莉瞪我一眼,露出“不会吧”的眼神。 “西莉亚·贝利,她很有名。”
“恭喜她,她是做什么的?”
她眼神更茫然了。“她是名人。”
“我想也是。她是演员?”
“不是。”
“歌手?”
“不是!”我显然越来越白痴了。洁琪嘴角浮起微笑,等着看好戏。
“航天员?撑竿跳选手?法国抗德女英雄?”
“爸爸,停!她在电视上。”
“航天员、歌手和用胳肢窝发出动物叫声的人也会上电视啊。这位女士到底是做什么的?”
荷莉双手遮住嘴唇,气得想要大叫。
“西莉亚·贝利是模特儿,”洁琪决定伸出援手拯救我们两个, “你一定认识她。金发美女,两三年前和拥有几间夜店的家伙交往,后来他滥情,被她找出所有的电邮卖给《每日星报》,于是就红了。”
我说: “哦,是她啊。”洁琪说对了,我确实认识她。老家那一带的骚货,专长就是和玩信托基金的混球上床,经常上日间节目讲自己怎么战胜古柯碱,说得哀痛恳切,眼球眯得和针头一样。这年头,爱尔兰的明星就是这种人。 “荷莉,亲爱的,她不是名人,是衣服太小、脑袋空空的蠢蛋。她做过什么值得做的事情?”
耸肩。
“她有什么专长?”
气炸了的耸肩。
“那她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为什么想要模仿她?”
白眼。 “她很漂亮。”
“老天爷,”我真是完全吓呆了。 “那女人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颜色和以前一样,更别说身材了,她看起来根本不像人。”
荷莉气坏了,既痛苦又手足无措。 “洁琪姑姑说的!她是模特儿!”
“她连模特儿都算不上,只在该死的优格饮料海报露过脸,那不一样。”
“她是明星!”
“才不是。凯瑟琳·赫本是明星,布鲁斯·史普林斯汀是明星,这个叫西莉亚的小妞就是个屁。一直跟别人说自己是明星,搞到小镇几个白痴相信她是,不代表她真的就是,也不代表你得跟着变白痴。”
荷莉面红耳赤,扬起下巴准备吵架,但硬是按住脾气。 “我不管,我就是要白靴子,不行吗?”
我知道自己气过头了,但就是克制不了。
“不行,只要你开始崇拜真的有在做事情的名人,你考虑考虑,我保证她衣柜里有什么,我都买给你。但除非我死了,否则别想要我花钱、花时间把你变成脑残的大草包,以为人生的最高价值随就是卖自己的婚纱照给杂志。”
“我讨厌你!”荷莉大吼说, “你是笨蛋,什么都不懂,我讨厌你!”她朝我腿边的椅侧猛踹一脚,转头冲回秋千那里,气得没有注意脚会不会疼。有人占了她的秋千,荷莉气冲冲交叉双腿,猛力跺脚。
过了半晌,洁琪说: “天哪,弗朗科,我不打算告诉你怎么养育小孩,我一点概念都没有,但你有必要这样吗?”
“废话,当然有。难道你以为我毁了女儿的下午纯粹为了好玩?”
“她只不过想要一双靴子,在哪里看到的有什么差别?那个西莉亚·贝利是有点蠢,愿神保佑她,但这又伤不了人。”
“才怪。这个世界出了什么毛病,你在西莉亚·贝利身上都找得到。如果她不伤人,那氰化物三明治也不会伤人。
“哦,少来了,警察大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到一个月,荷莉就会将她忘得一千二净,开始疯某个女子乐团——”
“这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洁琪。我希望荷莉能够明白,真理和废话或胡言乱语是不一样的。她身边的人每天都在给她灌输真实是百分之百主观:只要相信自己是明星,就算五音不全也应该出唱片;只要相信有大规模毁灭性武器,武器是不是存在就一点也不重要;名声就是一切,因为没有大家的注意,你就等于不存在。而我希望自己的女儿学会一件事,世上不是所有东西的价值都由你有多常听到它、多希望它是真的或有多少人注意它来决定。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东西要是真实的,就他妈的必须要有内容。我敢说她绝不会从其它地方学到这点,所以我只好亲自出马。就算她偶尔反抗,我也不管。”
洁琪扬起眉毛,嘴唇一抿。“你说得对极了”,她说, “我看我还是闭嘴吧。”
我们两个都闭上嘴巴。荷莉踏上另一个秋千,开始吃力地转圈将铁链扭成麻花。
“谢伊说对一件事,”我说, “会崇拜西莉亚,贝利的国家绝对快完蛋了。”
洁琪喷了一声: “别又来了。”
“我没有。假如你问我,我会说完蛋或许不是坏事。”
“老天,弗朗科!”
“我在养育小孩,洁琪,光是这点就可以把任何正常人吓昏,何况她身处的环境每天都有人告诉她,除了流行、名声和脂肪什么都不重要,别管操控你的家伙,尽情去买漂亮东西……我简直胆战心惊,一直都是。她小的时候,我还掌握得了,但她每一天都在长大,而我越来越怕。也许我疯了,但我真的很希望她生在不一样的国家,人们偶尔只会在乎最重要的事,而不是‘没有大开大车’和派瑞丝·希尔顿。”
洁琪嘴角露出戏谑的微笑说: “你知道你听起来像谁吗?谢伊。”
“靠,妈的。我要是相信你,我就轰掉自己的脑袋。”
她给了我一个饱受误解的眼神。 “我知道你的毛病出在哪里,”她对我说, “你昨天晚上喝到烂酒,把肠子搞坏了。这种事总是让男人心情不好,我说对了没有?”
我的手机又响了:凯文。我说: “妈的拜托。”语气比我想得还恶劣。给他号码当时看来合情合理,但只要给我家人一寸,他们就会要一尺,他们就会搬进你家,开始重新装潢。我连关掉手机都做不到,因为街上随时可能有人需要我。 “假如小凯老是这么不识相,交不到女朋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洁琪拍拍我的胳膊安慰我说: “别管他,你就让它响。我晚上再问他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不用了,谢谢。”
“我猜他只是想知道你们哪时还能再碰面。”
“我不晓得怎么才能让你明白,洁琪,我妈的一点也不在乎凯文想怎样。就算你说得没错,他只是想知道我们哪时碰面’你也可以跟他说这是我说的,用我满满的爱意:永远不见。好吗?”
“哦,弗朗科,住嘴,你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相信我,洁琪,我真的是这个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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