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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劫-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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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19)

    (全本小说网,。)

    那一头,李绿衣逛来逛去也不过是在清凉殿附近兜圈子。金赏和金建都在后头望着,离她一丈远的距离,刚刚好能够看顾着她,却又不会离得太近。

    她走了好久,大概也是脚酸体乏了,又仰头去看那远处高高的殿宇屋顶。金建看着,心里以为还是应该上前去说两句话,就朝着金赏望了一眼。金赏朝他点了点头,金建这才迈开腿,走到绿衣跟前问道:“累了吧,找个地儿歇一会儿怎么样?”

    绿衣心里觉得愁闷,可脚酸了是真的,她低头望望自己被太阳光拉长了的影子,咬了咬嘴唇想要和金建吐两句心里话,可是最终没有说出什么来?她跺了跺脚,往后一步,问金建:“这儿离哪里最近?我想要坐一会儿。”

    这儿能离哪里近呢?这里可不就离清凉殿最近?金建心里知道她想什么,可不好大大咧咧说出来,就指了指那歇山顶的样式,说道:“既是走累了,还是不去远的了,还回原来的地儿坐会儿怎么样?”

    金赏听到他说话,视线投递了过来,金建忙眼皮一耸,朝着金赏使了个眼色。可惜金赏不打算和他同流合污,只管别开视线去,慢慢走过来,立在一侧。金建无奈,见李绿衣也不说话的模样,自己心里也是有点讪讪的。

    “那就回去吧。”等了一会儿,李绿衣终于开腔,金建喜上眉梢,忙着答应了一声,被金赏斜过去横了一眼。金建忙把眼皮子耷拉下来,规矩着,与兄长左右护着李绿衣往清凉殿去。

    他们本就离得不远,不过是一直在附近乱转,所以刘弗陵回过来的时候也没碰上。这会儿徐安陪着圣驾恰好走出来,两路人马就这么不经意的遇上了。徐安与金建第一个对上视线,两个人都暗地里摸了摸鼻子,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这会儿天气也真是好,阳光照得人金光闪闪的,不说话看着也敞亮得很。因此几个人就在当下站了好一会儿,皇帝不开口,他们这些随身侍奉的,自然更加不会去趟那个浑水了。

    一时静默无语,就这么彼此站着,你看着我,我又看着你,久了,也会叫人觉得有点儿好笑。

    绿衣咬了咬唇,想要眯着眼笑一笑,可是嘴唇一咧,心里又觉得难受,扭过身去半侧了身对着他。金赏金建等人一看,各自明白,缩着肩膀往别处去站着,给两个人腾地方。

    刘弗陵望着她,金光笼了她一身清华,只是这样静默的看着她,他都觉得心安觉得满足。徐徐叹了口气,他探手去握她的指尖。她两手未掖在袖子里,光秃秃露在外头,冻了这么久,指尖冷得冰凉头顶。握到他掌心里,利刺一般扎过来,冻得刘弗陵也是一个激灵。

    察觉到颤抖了一下,绿衣皱眉,终于扭过身来瞧他。到底心里舍不得,缩手往旁一让,他又不肯,紧紧将她十根手指头都藏到了掌心里。

    “放手。”她急了,耸着肩膀往后躲,“我手凉。”

    他温温的笑了,把她两只手抓着,轻轻带她到身前,额头也慢慢低下来,抵到了她的额头上:“不怕,我替你暖暖。”

    他这么腻腻歪歪的,真叫人不习惯。她觉得欢喜,可是又有点儿抹不过去那硌在心里的难过。她大可以一气儿把话说出来的,可是又不能够。这怎么说呢?她什么时候是这个样子的了?她觉得心里憋憋的,堵着一股气,心道都怪他,要不是他,她怎么会这样别扭呢?心里想着,她把额头往后撤了点儿,朝他额头上轻轻一磕,嘴里嘟囔:“都怪你!”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居然也受得。笑微微的应她:“是,都怪我。”

    哪里有人这样子的?也不管人家是什么缘故埋怨他,答应着就点头。她忍不住,往上斜了他一眼,不想笑,嘴角还是溢出笑声:“你傻不傻?我为什么要怪你,你知道吗?”

    他知道。可是他怎么说?开口让她就此离去么?心里抑抑的,他自然不能够。摇头,他微微的笑:“我是傻。你要怪我自然有你的道理。我想着,必定是我哪里做错了。”

    她心思简单,不高兴来得快也去得快,抽了抽手想要抱住他,可他不放手。她就低低道:“你先放手。放了手我再告诉你。”

    他摇头:“就这么着吧,好好的待一会儿。”

    他眼睛里晕着一圈金光,是太阳照下来笼进去的一圈儿金光,他脸庞发白,如此一来便生出一种病态的美来。绿衣吁了口气,移开额头抵到他胸膛上,整个人都拱到他胸怀里去。她这么乖顺服帖,他自心里吐出一口气,手也松了开去。她挣脱了一只手,绕到他腰后去抱住了他。喃喃叹息道:“如果你不是汉皇帝该多好。我可以带你回去见阿爹,见我的哥哥们。让我的五哥把他最喜欢的两匹汗血马送给咱们,我们可以骑着马在草原上乱逛。草原上的风是有神力的,只要绕着那么走上几圈,保管你有什么病都好了!”

    她心疼的把手在他后腰上轻轻抚了两下:“你都要比我瘦了。”

    他听她絮絮叨叨的说话,胸腔里的震动皆是因她而起。怀里的温暖,心里的满足,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舍不得放手。从前未尝过这滋味,所以能够轻易舍得,眼下要他舍弃,简直像是要剜了他的双目,剁了他的手足,取了他的心脏一般。倘若她走,他便只是个行尸走肉了吧。

    可是能怎么样呢?留下她,留下她面对那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吗?不能够!她这样喜爱自由的性子,她这样活泼好动的性子,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他更是舍不得。她就是他心尖尖上的一块软肉,割了会痛楚难当,经久不会好了,不割,又迟早会让周遭的疟疾侵吞了去。左右都为难,左右都是舍不得。

    他松手,将她紧紧的拥进了怀里。低头埋进她颈窝,闭上了眼睛。那些话不能说,那些为难只能永远埋葬在他的心里。只要她能耗,他的为难和不舍又有什么呢?

    “等有那么一日,你一定要带我去草原,见你的阿爹,见你的哥哥,我们一起骑马。看日出日落,看云卷云舒。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她笑起来,好像见到了那一副逍遥自由的场景。她更往他怀里靠了去,虽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应着他道:“好。我们说定了,不能反悔!”

    边说边歪着头,伸出一根小拇指来送到他跟前。他低眼瞧她,有点儿莫名,她笑着把他的手举起来,小拇指和他的小拇指勾到一块,盖了印。颇有点儿娇嗔的睨他,语带嫌弃:“真是傻,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还是汉皇帝呢!”

    他笑着附和:“我不懂的太多了,你往后一定要好好关照我。万万不能嫌弃我。”

    瞧他说得好像是求她收留的可怜虫似的。绿衣心里这么一想,忍不住,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他可是汉皇帝呢!汉人都兴说皇帝是龙,到她这儿成虫了。这算什么呢?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讨厌!”她松手推开他,嘴里说着“讨厌”,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减的。

    刘弗陵在旁望着她的笑脸,连一眼都不肯眨,唯恐眨一眼就少看了一眼,怎么也看不够。微微抽气,他说:“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出宫,还能在周边逛上一圈。你不是想去市集上转转?”

    她听到这个,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也不多说,拉着他的手往前拽。心急道:“你不早说,白白浪费了时候,我们赶紧的!”

    当真是个孩子气的脾气。刘弗陵笑笑,被她拽着往前走。说起来也怪,说起孩子气,皇后比她更像个孩子。然而皇后的孩子气与她又不同。她是自然而然的流露,愁闷的时候不掩盖着,难过的时候眼睛全是黑黢黢的乌云,快活的时候不管眼前是谁都能拉着好一通说话。皇后……刘弗陵暗暗的咽了口气,皇后终究是在这个偌大的汉宫里待得久了。

    外围站得远的三人虽然听不到他们两人的说话,但也时时留意这边的状况,一看到绿衣拉着皇帝往这边走,不必多说,徐安立时垂首上去待命。皇帝吩咐一声,立马转过弯去,叫着早早就准备好了的人马往宫门方向出发。

    因着这次出宫算得上是正大光明,自然没有那么多需要避忌的事。再一层,霍光对刘病已大约还存着一点情意,皇帝说要前去观礼的时候,他不但没有阻止,还附和着说是也要命人备上一份大礼。明面上既然说开了的,霍光也不会那么不知趣,除了执金吾及些许羽林卫在暗处保护,也不会在皇帝身边派什么人跟着。这一趟倒可以尽兴一些。

    出来得早了,刘弗陵命人将车赶到西市里,只与绿衣两人携手,不叫旁人跟着。眼下的时辰,正是一天之中市集上最热闹的时候。绿衣上一回来去匆忙,未能玩得痛快,这一次咬定了牙不能错过那些好玩的玩意儿。见到什么都要上去凑一眼,看到什么稀奇的都要买了来玩一玩。所幸徐安是个聪明人,给刘弗陵的荷包里塞了满当当的钱币,两个人尽兴的在人群里来去。刘弗陵唯恐她叫人碰着撞着,一只手牵着她,在身旁替她挡着拥挤的人群。她只管往前冲,一会儿买了个什么好玩的,回头冲他显摆;一会儿瞧见什么有趣的,急着靠到他耳旁说话;一会儿又看着什么未吃过的,眼馋得直和刘弗陵闹饥荒。这么逛上一圈,简直是原形毕露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六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20)

    (全本小说网,。)

    徐安担忧着皇帝的安危,自然不肯让皇帝用外面的吃食,然而皇帝又不允许他们几个跟得近。他就只好和金赏兄弟俩窝窝囊囊的跟在后头,一边嘴里嘀咕,一边使劲儿的揣手里一条帕子。恨不得上前去瞧李绿衣几勺栗子,叫她少这么咋呼冒失。

    可望见自小跟着的皇帝今日里不但没有蹙眉,自下了马车来,一径都是那么舒心的笑脸。他又觉得心里也高兴。他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了,没有人比他更愿意看到皇帝能高兴一些。整日里在那些勾心斗角的人跟前和他们斗法,他早早的没了舒心的笑。这病情一日日的加重,要说缘故,也有这上头的关系。

    金建瞧见绿衣捏了一只面具往刘弗陵脸上罩去,乐得直不起腰,嘴角也是咧了。全没有在宫里当值时候的谨慎严肃,笑觑了他兄长:“瞧那丫头,真是个活宝贝!”

    金赏目光烁烁,也不知在想什么,凝神望着,脸上没有别的颜色,尽忠职守的调开视线,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金建碰了一鼻子灰,倒也没在意,扭过头去和徐安说话,一看徐安,了不得!这位皇帝跟前的黄门,什么时候这么娘气过?捏着一截子手帕盖在眼鼻子上,那眼睛里盛满了泪水,活是遭了什么大罪,一通哭一通擤鼻子。可叫金建鸡皮疙瘩耸起来,恶心了一阵,忙别过身去,趁着他未注意,悄悄儿的躲到了金赏的这一侧来。

    叫熟人交到他和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大老爷们走一块儿,他还要不要在这一片混了。

    今天天气虽然冷,好则好在日头足。这个节气上也没有什么农事要忙活的,平头老百姓闲下来也乐意到市集上逛一逛。人一多,热闹,这一热闹,来逛的人就更多了。于是人挤人,颇有点儿比肩接踵的意思。不过这样也好,大家伙儿都凑在一块儿,越加是不惧寒的了。

    金建见前头玩得热闹,自己手也痒起来,他进宫当值,身上是不会带什么荷包钱币的。这会儿身上一摸一个空,想要买个什么玩玩也没奈何。仍旧还得转到徐安身边去,悄悄推了推他的手臂,问他身上还有钱没有。

    徐安刚才可瞧见他悄悄儿躲到金赏那头去了,自己没吭声,不表示不着气。就把身子一扭,哑着嗓音道:“这是预备着那两位用的,哪里能给你呢!你要啊,自己回去拿去!不然,着侯爷府上的人给送过来也成!”

    金建也知道他不是当真动气,无非摆个谱罢了。就与他和和气气道:“得了!一会儿回去我还给还不成吗?你我一同当值的,都是兄弟,犯得着说这个!”

    他这么一说,徐安斜睨了他一眼,也就顺着石阶下来,探手将袖子里一只荷包摸出来,丢到他的怀里。嘴里“嗤”了一声。这就算应他了。

    他们两个正当闹着玩,金赏眼神一闪,却是看到个熟悉的影子。他忙的上前几步追上前面两个人,拉开了架势。身旁两人见到,虽不明所以,也赶紧做出了谨慎防备的姿态来。

    人头攒动,那人一晃就不见了,只见日头在顶上明晃晃的照着。

    照理说这么好的天气不会有风,却忽然起了一阵风,吹得人眼睛都迷住了。绿衣眯起眼睛,手里的糖人一歪,被人撞丢到了地上。她懊恼万分,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欣喜的神情一下子就落寞下来。

    刘弗陵宽慰她:“掉了就再买一个,不值当放在心上。”眼睛往金赏身上一看,朝他微摇了摇头,金赏明白皇帝也是看到了那道身影,闭牢了嘴巴正要挥手让金建和徐安一齐再退了开去。那隐没在人群里的人却又走了出来,可见他也是见到了他们。

    金赏皱紧眉头望着那人从人群的那一端望这一头缓步走来,眼睛直直望到李绿衣身上,料定他是特特往这里来的。心中微微一叹,调了视线去看皇帝,刘弗陵半挡在李绿衣身前,甚有谨慎的模样。金赏看了,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在一旁站着,手垂在身侧,头微微低着。皇帝虽道是要带李绿衣出来观礼,却仍旧忌惮她和刘病已见面的。曾经互生情愫的两个人,再没有牵扯,心里的那份感情总与旁人不同。眼下本该在府中等着迎新娘子的新郎官突然出现在这里,谁道不是听闻了些什么缘故来的?

    绿衣正兀自懊恼自己的不当心,拧眉皱目里见到一道身影挡过来。高大的身形将她整个儿罩在影子底下,把那日头也顶住了。她玩了好一会儿,正是身上冒汗,有些热得慌的时候,这么一来倒是阴凉。她也不忙去懊悔丢了糖人,仰头笑眯眯去看刘弗陵,却只见到他身后那一个无喜无怒的人走过来,绿衣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在嘴边。

    刘病已走到跟前,正要躬身道一声“臣”,刘弗陵摆手:“我是绿衣的六哥,你若是愿意,唤我六哥也罢。”

    刘病已目光往他身后人身上一瞥,低垂了眼,两手抱在一起拱了拱道:“这如何使得?且不说别的,单单辈分上就过不去。阁下若是不嫌弃,我道一声六叔也是好的。”

    刘弗陵侧目扫了一眼身后人,哪里还见她欢喜笑颜,只别过了脑袋,把一只手搭在他后头衣带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颜色里的尴尬和难言都瞧在他眼里,一时间真叫他有从天上跌到地上的错觉。他定了定神,抬手示意刘病已在前,自己把手凑到后头一抓,将绿衣牵了,口中与刘病已说道:“我这一趟出来是为你娶亲一事,想替你的祖父、父亲瞧着你成家,全为血缘亲情,并非以旁的身份。你若是要叫我六叔,礼数上是到了,却有些不必要的麻烦。”

    金赏就在他耳旁低声解释道:“皇曾孙不知,县官此趟出宫并不希望旁人知晓。您若是为辈分上的礼数拘着,反倒替县官招了麻烦。”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刘病已自然也没有再坚持的必要。只是叫他“六哥”。。。。。。他下意识去看绿衣。后者尽皱眉低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她随着刘弗陵行动而走动,一片光斑一片阴影的掠过她心事重重的面容。他心里一皱,好似有什么打到心坎上似的,不好受。

    他朝着刘弗陵拱拱手:“既然如此,就恕臣不敬了。”

    刘弗陵颌首。走到一片开阔处,人少了,自然觉出了这个季节特有的冷意。绿衣僵在一旁,她原以为见着刘病已也没有什么好介意的,仍旧和从前一样有话说话就罢了,谁料到是这样的碰面,她心里觉得尴尬,也觉得挣扎,倒不是因为别的,单单是怕刘弗陵多想了。可见他牵着她的手,一贯那么温和,和刘病已说话时也不见有什么不同的,心里稍稍宽松一些,想要正经去与那刘病已对视,但又怕当着刘弗陵的面,叫他误会自己是迫不及待与旧情人叙旧。心里这么颠来倒去,未免不显得心事重重,失魂落魄。

    “冷了?”她正胡思乱想着,肩上就多了一件斗篷。她侧头往上看,叫光照得通白的面孔上是显而易见的关心。那双眼睛里尽是自己的影子,温和宽待,哪里有她心里头想的那些曲曲弯弯?她心里一定,面上自然也松落下来,手搭在他替她系带子的手上,冲他露出了微笑。

    她一笑,他亦笑了。浅浅盈盈的光点里,两个人就这么对望着,似是忘了跟前的人一般,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只有对方。

    刘病已站在当下,明明是冬日暖阳,他却像是立在了冰天雪地,那兜头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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