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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感=无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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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一柯本来还暗暗感动周语蓬对熊乐的理解和照顾,结果当天熊乐来了以后,他们俩人竟背了包上了到张家界的飞机。
周语蓬终于实现了对熊乐的承诺,陪他来爬这险峻的天门山。天门山的雾气蒙蒙也常常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因为这个梦里有那个人。
遗憾的是,当他们踏上了这里的土地时,周语蓬却失去了看到这里风景的机会,模糊不清的风景还没有卢子君拍的照片美。带着这份遗憾,熊乐和他走在了通往山顶的路上。山路上为什么会有雾呢?熊乐想不明白,但是他知道现在的周语蓬是极其讨厌这样的雾的,因为在他的眼中,全是白蒙蒙的一片。熊乐看着笔直的台阶陡峭得几乎直上云霄,他开始发愁,担心俩人根本就爬不到山头。瘦弱的熊乐本来体力就不行,还得搀扶着周语蓬,一路上用往手心里写字这种方法交流很不现实,而且会浪费更多的体力,所以一路上他们几乎没有交流,到了平地和台阶的转换点,熊乐就拍拍周语蓬的大腿。好在周语蓬听不见自己呼哧呼哧的大喘气,否则他一定会取笑自己,熊乐暗想。
这次爬山要比预想的顺利,可是天门山上竟有一节玻璃栈道,这可把本来胆子就不大的熊乐吓得不敢前进。
“怎么了?”周语蓬问他。
他们在玻璃栈道起点处停了下来,熊乐把大概的情况写给了周语蓬。
“那还走吗?”周语蓬无奈的笑了,他知道熊乐胆小。
“我想走,可是有点害怕。”熊乐写到。
周语蓬想了想,说:“那让我走在你的前边?”
在云雾中凭空伸出来悬在山边的栈道已经够惊悚,可怕的是所有地面和围栏都是由玻璃制成,走在透明的桥上,看着脚下的山涧,光想想熊乐就要晕了过去。他是希望自己有勇气的,他会想当时卢子君来这里时有没有走过这条路,他还暗暗告诉自己,卢子君一定是走过的,所以此刻自己一定要战胜自己。
前边踏上栈道的女游客开始笑着尖叫,还有的人抓着栏杆弯着腰,看到这些,本已鼓起了勇气的熊乐再次蔫了下来,就在他打算带着周语蓬换路的时候,周语蓬竟然向前跨步迈上了玻璃栈道。
“语蓬!快回来!”
魂飞魄散的熊乐忘记了他听不见,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他不能让周语蓬一个人冒险,他不能放开他的手!周语蓬他听不见看不清,就那样一个人扶着围栏走上了前方的路。不可以!看着周语蓬缓慢谨慎的步子越走越多,他的背影也越变越小。站在起点的熊乐终于追了上去,他可能忘了自己的心跳,或者忘了自己的腿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跟上他的脚步,他不能让听不见看不见的周语蓬独自上路……
终于走过来了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没有事情是过不去的,如果你认为你的曾经真的过不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不想让它过去。
后来周语蓬对他说,我听不见看不见,所以山涧对我来说根本不存在。你听得见看得见,所以你眼里的山会更险峻,你眼里的涧会更深邃。
这么说是不是代表周语蓬忘掉了过去呢?熊乐想。他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他愿意代替那个男人陪伴他,陪伴他在这条越发寂静黑暗的路上一直走下去。
他们约定的那种每个周末都见面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因为周语蓬的视力在这半年内迅速恶化,周阳又开始带着他在各大医院看病,但实质性的问题终究是解决不了的。现在他的右眼仅剩光感,只有在强光下,左眼才能勉强的分辨出大面积的鲜艳的颜色。
熊乐已经开始实习,他选了一个在大兴的单位,房子也租在了那里,是个一室一厅的小公寓。一进门右手边就是小厨房和小厕所,走过门厅就是那间阳面的卧室了,没有阳台,只有一个飘窗。中央的那张大床是他为自己和周语蓬准备的,简单地布置了屋子以后,熊乐就顺理成章的去杭州接了周语蓬过来。
终于不用再过那种朝思暮想的日子,也不用每周再花车票钱两地折返,两位王子终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熊乐以为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但是,结局不就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吗?也许是他们太乐观了,谁也没有料到,这是怎样的一个新故事的开始。
熊乐的工作朝九晚五,为了不让周语蓬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太闲,他买了很多车模型让周语蓬自己做,不得不说周语蓬真的很有做手工的天分,那么多零零碎碎的元件,他几乎都是摸索着独立完成的。每天周语蓬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在家等待熊乐下班,除了做模型以外,其他的时候就是洗衣服和做饭——熊乐说他已经彻底成了一个“家庭煮男”,但花钱难买乐意,两人都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因为他们懂得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这一点恰巧又是熊乐所钦羡的,周语蓬虽然家世殷厚,身上却从没任何养尊处优的痕迹,从小到大他的衣服都是自己洗,他的饭也常常自己做。熊乐的妈妈曾告诉熊乐,看一个人的好坏一定要看细节,熊乐就看到了周语蓬做事情的所有小细节,所以才这么五体投地的佩服他,当然,更多的肯定是爱。
虽然做饭时周语蓬拿手的,但是看不见了以后,他还是需要很多的时间去适应,他做事的速度确实也下降了许多。但是熊乐从来都不介意,菜切得粗细不要紧,味道好不好吃也不要紧,只要周语蓬能顺顺利利的完成他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让自己受伤就好了。
“语蓬,明天我姐会来咱家,她帮我送裤子来,我把钥匙给她了。”
熊乐在周语蓬的手心里写下。
“那,我……”周语蓬有些紧张,毕竟很久都没有和人交往了。
“你不用管,也不用理她。”
其实熊乐知道自己姐姐的脾气,她匆匆进来,肯定也没有时间和周语蓬“说话”,关键是,熊乐担心姐姐会因为某些话而伤害到周语蓬。现在的熊乐总是紧张兮兮,恨不得把心爱的周语蓬含在口里,他不想让任何人接触他,他不舍得。
周语蓬还是很享受制作车模的过程的,虽然看不见会很受限制,但是他还是愿意一点一点的去摸索,实在分不清的配件他会单挑出来等晚上熊乐回来了再问他。他摸摸手表,已经过了四点,于是他起身开始准备晚上的饭菜,他把这块熊乐特意为他买的盲人触摸手表摘下来放好,周语蓬很珍惜,因为这是他唯一一个可以知道外界时间的媒介,当然,这也是熊乐的一份爱意。
每天周语蓬都在四点左右就开始做晚饭,因为他需要准备的时间真的很长,但是他相信自己会熟能生巧,慢慢适应这种摸索着做饭的方式。
刚系上围裙,周语蓬就愣住了,他明显的感觉有人站在他的身边,这种感觉很强烈,并不需要用听力或者视力去确认,他凝神不动,有些警惕的绷直了自己的身体——他还受不了这种有人突然的出现或者靠近的感觉。
毫无征兆的,周语蓬的手被另一只手抓起——你们能感受到周语蓬当时的感受吗?反正我实在是无法形容了,也就是从前的周语蓬始终是波澜不惊的,否则谁还会有这样好的定力呢?
周语蓬另一只手按在案板上,被抓起的那只手能感觉出锋利的指甲在手心游走,此刻的周语蓬毫无反抗能力,所以他能做的只是集中精神感受落在自己手上的字——
“从这里搬走,别再和熊乐住在一起。”
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就是这个意思。周语蓬知道这个和他交流的人一定是熊乐的姐姐,他微微地偏了偏头,希望能用这只勉强在强光下可以看点东西的眼睛看看熊乐姐姐的样子,但这的确只是奢望,除了一片白,还是一片白……
因为不确定熊乐姐姐的位置,所以周语蓬没有开口——他有他的苦衷和尴尬,他不知道自己要冲着什么方向说话,也不知道他姐姐到底还在不在这里,而且,听熊乐说自己的有些发音已经变得不正常了,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姐姐能不能听得懂他的话。
熊乐的姐姐叫熊宁,当她在周语蓬的手心写完字后就离开了厨房——她没兴趣跟一个又聋又盲的人聊天。她帮熊乐买了条裤子特意送来,因为他们的母亲不让熊乐单独和她姐姐出门,可想而知这个姐姐是有多么的危险。放下裤子,熊宁整理了一下披在肩上的长发,在转身的时候竟看见了铺了满满一桌子的车模配件,这个车模她认识,是熊乐拜托她买的。熊宁一直不明白弟弟最近为什么收集了这么多模型,今天才知道,原来都是给这个无所事事的人用来消磨时间的。
周语蓬是熊乐的什么人,不用解释和掩饰,精明的熊宁怎么能看不出,她就这么一个弟弟,自己已经走上了歧途,怎么能让弟弟再出什么差池呢?所以她及其怨恨周语蓬,熊宁不是一般的人,自从周熊二人同居后,她就查明了周语蓬的底细,今天她写给周语蓬的话还算是客气的呢。
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弟弟受他诱惑,不仅不找女朋友成家还被他破了身,一时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扔下手提包,用力抬起桌子的一端,方桌上的模型配件哗啦啦的散落在地上,就像是一辆真的汽车被撞得粉碎。
熊宁回头向厨房看去,这么大的动静并没有惊动他,周语蓬依旧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周语蓬,我不会让你害了我弟弟的,咱们走着瞧。
门啪的一声被关上,身边发生了什么,周语蓬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第 13 章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表达我的歉意,用了一下午又更了一章,如果你们觉得还可以就拍拍手啦。多提建议哦。
意外而来的雨虽然不是太大,但却密集,单位的人都趴在大厅的窗前,等雨变得小些在回家。听见动静,大部分的人都回了头,他们看见一个墨绿色的身影,顶着电脑包就冲出了大门。 “哎,熊乐!”有几个同事在叫他。“等雨缓一些再走吧!” 熊乐根本没有停下脚步,“不用啦,我着急回家!” 身后传来的同事们包容的笑声,他们都觉得这个新来的小同事很神秘,从来都是兢兢业业,踏踏实实,但是只要一下班,觉得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们也在背后议论过他,是不是家里有个管他的老婆,或者是有什么病重的父亲母亲,但是时间一长,大家也就变得习以为常。 穿过密布的雨帘,熊乐终于赶上了已经停站的公共汽车,第一时间回家见语蓬,不是什么风和雨可以阻挡的事情。 熊乐到家时,周语蓬还在厨房忙碌着,但是悠悠的菜香已经飘了出来。“语蓬,我回来了。”这是熊乐的习惯,不管周语蓬听不听得见,他总是这样和周语蓬说话。换下了被雨水泡透了的鞋,熊乐进到厨房给了周语蓬一个拥抱。 放下正刷了一半的锅,周语蓬咧嘴笑了,摸摸熊乐的后颈,说:“回来得好早。” “那当然,想你呗。”熊乐自顾自地说,然后亲亲周语蓬的侧脸。熊乐有时候也会想,周语蓬听不见了也好,这样一来自己想说什么都可以肆无忌惮。 “衣服怎么是湿的?”周语蓬又摸摸他的袖子确定着。 “下雨。”熊乐写在了周语蓬的手心。 “那怎么不等等再回来?”周语蓬埋怨道,“还不赶紧把湿衣服脱了,会感冒的。” “说的不对,感冒,再说一遍。”熊乐用手指点一下周语蓬的唇边,他立马就明白了自己的发音出了问题,很听话的有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但似乎发音还是很奇怪,熊乐拿周语蓬的手抵在自己的喉咙上,让他感受自己声带的振动。熊乐这个人又懒又没耐心,可独独在纠正周语蓬发音这件事上不厌其烦,只要有一个字说的不清楚,他都会停下来一遍一遍地教给周语蓬。 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的熊乐发现了散落在地上的模型配件,他放下毛巾,去厨房问周语蓬是怎么回事。模型都在地上?怎么可能,周语蓬知道自己自从进了厨房以后根本没有靠近那张桌子,他冷笑了一下,但随即还了另一副表情,说道:“是我不小心,可能无意间碰掉了它们。” 熊乐看着周语蓬直愣愣的眼睛,有些不相信,因为他的表情怪怪的,但是也没有不相信的理由,毕竟碰掉什么东西而发现不了对于失明失聪的周语蓬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情。“我姐姐没跟你说话吧?”熊乐还是有一点点的不放心。 周语蓬笑着耸耸肩:“她说没说话,我怎么知道。” 熊乐不是好骗的人,但是他总是选择完完全全的相信周语蓬,所以大感放心,蹲在地上开始收拾地上的残局。总这样也不是常事,想到这里熊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不可能就这样一辈子和心爱的人藏在这小房子里避世,他的妈妈他的姐姐都必须得是见证人才行。 他们晚饭后常常一起去逛超市,买好第二天的蔬菜,有事熊乐也会买些零食,但这些周语蓬几乎都不吃,因为尝不出味道,所以常常没有食欲的周语蓬只是勉强跟着熊乐一起吃正餐,熊乐不在家的时候,他根本就懒得吃对他来说食同嚼蜡的饭菜。 今天熊乐买了一打啤酒,因为夜里又有最爱的足球比赛要看,这时候就能感觉出两人的默契,熊乐不用担心自己夜里起床而吵到周语蓬,每次他夜里看球也不用刻意把声音调小。电视机就在床的对面,他半靠在床上一边看着足球,一边看着安详熟睡的周语蓬,这才是幸福,有的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幸福了?会不会有一天这一切都会转瞬即逝呢?太幸福的人难免要患得患失。 新人到公司哪有不欺生的,熊乐接到领导的电话让他去通州两天一夜,这也不算出差,领导也就给了一百块钱补贴而已。熊乐当然不想去,他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小家,不躺在周语蓬的怀里,怎么能睡得着呢?但谁让自己是新来的,跑腿的活只能轮到自己干,安顿好了周语蓬,他就坐了地铁上路,临走前他嘱咐周语蓬一定一定不要忘记吃饭。周语蓬点头答应了他。 和他一起去的也是一个新人,晚上躺在宾馆的床上,熊乐看着新同事给自己的女朋友打电话足足打了半个小时,挂下电话以后又开始聊QQ,总之根本没有闲工夫和自己聊天,又羡慕又嫉妒的熊乐掏出手机导出通讯录,看看周语蓬的电话号码,一阵心酸。他也有想念的人啊,可是怎么才能联系上呢?他想问问周语蓬有没有按时吃饭,想问问他的车模组装到什么地步了,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助的地方……这么久之后第一次离开周语蓬独自睡觉,满肚子委屈的小熊咬着被角迷迷糊糊折腾到半夜才睡着…… 这几天的天气都不算很好,即使没有雨,也是阴沉沉的,好在下午开完这个会就可以回家了,熊乐多少感到轻松一点。都一天一宿没有见到周语蓬了呢,不能用电脑电视来消遣,熊乐知道周语蓬是孤独寂寞的,所以更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语蓬,我回来啦!”刚进楼道,看见没有人,熊乐就扯了嗓子开始叫,当然没有人给他开门,他掏出钥匙正要开门时,竟发现门前的地上全是水,门缝里更有活水缓慢的向外流。意识到了问题,熊乐加快了手中开门的速度,“语蓬!语蓬!”他的声音里透着焦急,只是一个晚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他心里使劲说服自己。 门开了,更大的水流像开了闸一般涌向门外,瞬间就没过了自己的皮鞋,双脚的一凉怎么也比不过心尖的生凉。屋里已成了一片汪洋,尤其是厕所里,几乎能没了人的小腿。看着塑料盆在水面上没有方向的漂着,被吓傻了的熊乐才回过神来,哎呦一声大叫,进了卧室去找周语蓬。 来到卧室的熊乐一下子就僵住了,他站在水里一动也不再动。因为眼前的场景就像一把带着倒刺剑,来来回回的在他的心窝里穿过。 卧室里的水位也很高,差一个水杯的高度就没过了床,周语蓬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飘窗上,他只穿了一条短裤,而上身穿的白衬衫早已湿透而紧紧地贴在身上。湿漉漉的发丝粘在眼前,但周语蓬却没有抬手将它们拂去,而是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腿,把头轻轻的靠在膝头。 “语蓬……”周语蓬的名字从熊乐低压的嗓音中被吐出,就好像一只受伤的小野兽在呼喊自己的妈妈。 周语蓬还是那样静静地坐着,并没有因为熊乐的呼唤而变换动作。他的眼睛总是直勾勾的,自从他失明以后,就再也没有对准过焦。尽管周语蓬是个很会隐藏自己心思的人,但是跟他相处已久的熊乐还是能从他的眼睛中读出些什么,大概能懂周语蓬眼神的人就只有熊乐了。 这涣散中并没有惊恐或者焦急,熊乐看到的是一种可以毁灭一切的绝望。不是说人活着最怕的就是绝望吗?也许他的周语蓬已经过够了这种惨烈的生活。请允许我用这个看似不恰当的词语来形容,谁说只有天崩地裂血流成河才可以称之为惨烈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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