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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之终-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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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就是这个意思。”渡边大和慢慢直起身来，一瞬间竟像是苍老了十岁，却也总算像个要步入不惑之年的大叔了。“当年，你父亲……松冈前辈……不，松冈老师的事，我也欠了你们一个……‘对不起’。”
***
渡边大和的一句话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把本来就因为转折太多太快而头脑发涨的松冈凛炸得晕晕乎乎。
“什么……什么‘对不起’啊？什么‘当年的事’啊？还有，什么叫……什么叫‘松冈老师’啊？！你不是我老爸……生前的队友吗？怎么——”
“队友？” 渡边大和转过身来，直直望着红发青年，良久，忽然苦笑起来，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是吗，原来……我是那么说的吗……”
“呵，两个人整整差了十岁，怎么可能是队友。”一旁的雪野医生忽然鼻子里一哼，冷冷说道，算是替渡边大和做了解释，“做队友什么的……那单纯是你的一厢情愿吧，渡边大和先生。”
面露沧桑的男人听了，越发苦笑起来。
“是啊……是啊，或许就是这样。我羡慕老师的天赋，甚至幻想和他在一个队伍里一起奋斗……不，大概只是我太想……和老师一起游泳了……”
被一下子推翻了心中深信已久的定论，凛只觉大脑几乎无法正常运转。他想起自己还向母亲求证过，指着手机里的照片问她是否认识，母亲明明是点了头的……
啊，对了，母亲仅仅是点了头，承认他们曾经认识这一事实罢了。
这样一来，凛终于泄气地发现，自己真是太天真了。不过细想一想，从“队友”变成……“师生”？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那么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才让渡边大和如此在意，这样地愧疚呢……
“事情已经发生了，错误已经造成了，还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这时，雪野雅见不带温度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你以为说了‘对不起’，说出了你的心愿，就可以博得同情，获得谅解了？”
“……不，我知道，迟来的道歉没有一点用处。”渡边大和叹口气，苦笑着摇摇头，“只是，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能做什么？能做的事多了。可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选择了不该做的事。”金发的医生冷冷说着，看不见他镜片后的表情，“不说别的，就说眼前的——对，我指的就是松冈君。如果你当时听从我的意见郑重警告他，让他及时接受治疗，而不是一意孤行……又怎么会造成今天的局面。”他再次鼻子里一哼，冷笑道，“说什么要好好支持他，说什么为了他好……结果还不是和当年一样？这就是你所谓的‘赎罪’吗，渡边先生。”停了停，他又皱了皱眉，低声喃喃了一句，“当然，这些话……我也说给我自己听。”
雪野的话令渡边大和一时间面色铁青，而靠坐床头的凛也脸上一白。
始终安静旁观的七濑遥把这些全看在了眼里，望着凛沮丧的模样，他眸中闪了闪，终于决定不再沉默。
“请等一下，”他开口道，几人的目光顿时向他投来。迎着带有各种情绪的目光，遥干咽一下，继续说了下去，“……我只是想说，凛已经没事了。虽然我不懂你们在比较什么，但凛不一样。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遥的声音不大，看起来平静的脸上写满了认真。这不是多么气势恢宏的一段话，每个字却掷地有声，连雪野医生也不得不暂时住了口。至于凛……
“遥……！”像是猛然惊醒一般，凛浑身一震，这才发觉自己居然遗忘了重要的事情。大概一下子发生太多事情，他一时间竟完全忘记了，理应牢牢牵紧的手，不知何时被落在了身后……
他立刻将所有疑问放置一边，站起身来，扶着床栏向角落里的人走去。
“遥，抱歉，让你久等了，”凛努力扯出一丝笑容，“……啊，还有西田。”
看见凛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向自己走来，遥顿时有些尴尬，自觉刚才太过冲动了，却还是身不由己迎了上去。
“没什么，你不用管我。” 伸手扶住凛时，遥偏过头，小声地说，“那个……是不是我该回避一下？如果没事的话……”
“不……！”凛却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遥这才发现，凛的掌心里全都是汗。“别走。”不管发生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就可以安心，凛这样想着，低头看了看紧紧握在自己掌心的手，几乎央求般说道，“拜托留在这里，遥。我想要你……陪着我。”
凛少见的示弱令遥惊讶地回过头来，结果正对上了那双闪动的红瞳。他不禁失神片刻，只觉脸上开始发烫，连忙又别过头去。
这时，松冈妈妈略显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对……不用离开。凛，请带他们过来。”妇人说着，向这边招了招手，“我也还没来得及向你们道谢呢，七濑……遥君，还有……那位小少年，哦对了，还有几个没来的孩子，对吧？小江都和我说了，为了凛的事，你们付出了很多，我真是……太感激你们了。我也很高兴，凛的身边有这么多关爱着他的人。……谢谢你们。”
被突如其来感谢了一通，遥和西田彦登时红了脸，连连说道“不用”。凛则干脆顺水推舟，听话地一手牵着遥，一手搂着少年的肩，将两人带到床前。松冈妈妈伸出手来，轻轻握了握遥的手，又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少年身上。
“你是……”
“西田。西田彦。”凛替少年答道，“是我队里……不，是我以前队里的后辈。”顿了顿，放低了声音，“是……爱一郎的表弟。”
松冈妈妈似乎立刻明白了什么。她点点头，爱怜的目光将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
“原来是西田君……常常听凛提起你，也是很优秀的人呢。”她温和地笑着，“对了，这么晚了，该饿了吧？毕竟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呢。”说着，侧头望了望床边的女儿女婿，“要不……清十郎，可以陪他去吃点东西吗？你也忙活了一天，累坏了吧……如果时间晚了，就先带他回家，今晚就让这孩子睡凛的房间吧。你也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下。”
御子柴和江对望一眼，点了点头。西田彦有些感动，同时也不是笨蛋，当然听得出话里的意思，于是也点点头，跟着御子柴走出门去。遥见状踌躇了一下，也打算离开……却被凛再次捉住了手。同时，松冈妈妈也叫住了他。
“等一下，遥君，”她望着他，眼底浮动着遥看不太懂的情绪，“可以请你再待一会儿吗，遥君？我……还有些东西想交给你。”
是什么？遥疑惑地看着妇人。松冈妈妈却没有马上回答。
“不过在这之前……小江，”她向床边的女儿伸出手去，“大概是时候……把那个拿来了。对，就是之前拜托你去家里取来的东西。”
看着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转身向一旁的橱柜走去，她再次把目光投向剩下的四人，面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
“啊，怎么说呢……这么说吧，其实刚才看你们开起道歉会来，我就想起这件事了，只是一直插不上话。因为在这里，还有一个需要道歉的人。”顿了顿，她轻轻苦笑地摇了摇头，“没错，就是我。我也该……好好地向你们每一个人，道一声歉呢。”
【Chapter 38（Ⅱ）】过去与未来的交叉点 Ⅰ
松冈妈妈居然说自己也要道歉，这让大家都吃了一惊。不只是凛，渡边大和与雪野雅见也俱是一愣，不禁互看一眼，但目光才一接触，雪野就立即移开了视线。
床上的母亲则再次望向儿子，握了握他的手。
“也是时候把它交给你了，凛。……啊，就是我从电视里看到你摔倒的时候，马上想到要拿给你的东西。其实……也是早就该给你的东西。”结果却在踏着板凳从高高的柜子里拿取时，不慎一脚踩空……她摇摇头，继续说道，“现在想来，我醒了，你回来了，大和君、小雅也都在这里……说不定，是你老爸在看不见的地方安排了这一切呢！是他在提醒我，是时候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不，告诉你们了，”她的目光从儿子身上流转而下，望向不远处的渡边、雪野二人，“其实……大和君，小雅，你们不用道歉。该说抱歉的，是我这个早就该把解开心结的钥匙拿出来……却藏了这么多年的人才对啊。”
这时，江已经把东西拿过来了。是一个方形的布包，因为岁月的洗礼，白色的棉布已经变得泛黄蒙灰，表面起了不少细小的毛球。从女儿手中接过布包，松冈妈妈将它放在胸口，从中捧出了一只木盒，打开后，拿出了一样事物，然后朝凛递了过去。
凛接过来，愣愣地看着。
这是一封并未封口的信，也因为存放年久，原本雪白的信封整个儿泛了黄。他翻过来，只见封面上仅仅潇洒地写了一个字：凛。
“打开看看吧，凛，”松冈妈妈说道，“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话。请原谅，我读过里面的内容，所以才……直到现在才交给你。”顿了顿，视线又转向渡边、雪野二人，“里面也包括一些……或许该告诉你们的事情，尤其在得知凛和你们产生交集之后。只是我这些年来，心里确实还有些想法……抱歉，请原谅一个正值更年期的老太婆吧。”
“晴子姐……”
“嗯，抱歉，请稍微等一下。等凛看完……我想，就会有答案了。”
***
松冈父亲生前，给儿子和女儿各写了一封信，说是等孩子们“成人礼”的时候分别交给他们，当做是庆祝孩子长大成人的贺礼。只是……他最终没能亲手交给他们。于是这个遗留下来的心愿，和所有养家糊口的任务一起，落到了妻子头上。
十几年后，作为妹妹的江如期收到了那封信。
哥哥凛却从未看到过，甚至从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份礼物，静静地躺在岁月的洪流中，等待着他。
给凛的这封信里，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是关于青春，成长与梦想的回忆。
属于松冈父亲的过去。
从信的字里行间，几乎可以看得到从小就热爱水泳，为追逐冠军梦而不断努力、奋进的父亲身影。他也不负众望，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成功考进了京都的一间体育院校，从此离梦想更近了一步。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父亲最终放弃了梦想，甘愿屈居渔村，成了个普通渔民呢？
这个问题从小便困扰着凛，可每次问父亲的时候，他却总是笑笑：“哎呀，现在和你说也不懂。等你长大就明白了吧！”可是等凛长大了，他依然不明白，也再也无法从父亲那里得到答案了。只是他始终牢记着父亲未完的梦想，也拼上了自己的全部热情，坚持不懈地努力前进着，希望有一天能够实现它——
或许站上奖台的那一刻，就能真正体会父亲的心情了吧？
他怀揣着这样单纯的心愿一路攀爬，却……到底没能成功。
凛的懊恼和惭愧，以及对就此永远失去了解父亲的机会的深深遗憾，完全淹没了他。他为此性情大变，自暴自弃，绝望痛苦……却从没想过，这个答案就藏在这样近的地方。
藏在信里。
藏在母亲一直小心保管着，不知为何没有及时交给他的“成人”贺礼中。
『……我人生的重大变化，就发生在就读体校期间。』
那时，国家队还没有形成通过校际联赛选拔队员的机制，都是从各专业水泳俱乐部及体育院校推荐的优秀学员中进行甄选。于是刚满20岁、也才参加过“成人礼”的父亲，为了得到更多接触职业队伍的机会，当然也为了赚点生活费——进入了一家水泳俱乐部打工。也是在那里，他结识了一位姓渡边的工作人员，并且一来二去成了忘年之交。
这位渡边先生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因为厌倦了商场纷争，一心一意要过普通生活，才在这家俱乐部谋了份文职随便做着。当松冈父亲认识他时，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一家四口住在京都高档住宅区的一套别墅里。
“喂，松冈，帮忙教教我家小鬼们游泳吧？”有一天，渡边带着两个儿子来了俱乐部，“他们一个劲吵着想来我工作的地方看看，我就带他们来了，顺便看看他们有没有兴趣学一学游泳。”
松冈父亲欣然答应，当下带着两个孩子下了泳池。他耐心地教他们换气、浮水、打腿和划手，不知是本来就有天赋还是教得出色，大的那一个很快就能在水中扑腾畅游了，小的虽然学得慢点，但进步也很快。一个下午学下来，两个小鬼与年轻的松冈教练打成了一片，临别时还依依不舍，几次邀请他到家里去玩。
“松冈老师、松冈老师，我家有好多房间，可以随便你住！”
“我……我还有架钢琴，我想弹给……松冈老师听。”
“……喂，我说你们两个，都说了要叫我‘松冈教练’啊！”
“可是，大哥哥长得这么帅，总觉得叫‘教练’就和那几个大叔一样了啊！”大的那个挤挤眼睛，“所以我要叫‘老师’，就像雅见的晴子姐姐……哦不，绪川老师一样！而且，叫‘老师’也很好听嘛～！”
小的那个却突然红了脸：“嗯，‘老师’……好听。”
……
就这样，松冈父亲莫名其妙成了渡边家的第二位家庭教师，也因此阴差阳错地，与渡边家小儿子的钢琴老师——绪川晴子相识了。
一晃两年过去，渡边家的两个孩子也升上中学，并报名成为了水泳俱乐部的正式学员。
变故发生在大学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月。
当时，打工的俱乐部已经帮松冈父亲向国家队写了推荐信，他本人也以俱乐部选手的名义报名了即将举行的全国职业水泳锦标赛，只要在这次赛事上取得好成绩，就极有希望被录取为国家队的新成员。所以他一边准备毕业考核，一边加紧练习，全身心投入在为未来梦想的奋斗中。
这时，俱乐部的夏日合宿活动开始了。
这是俱乐部一年一度的传统活动，由教练们挑选一处海滩或海岛开展两天一夜的长距离游泳训练，中学生以上的学员都可以报名参加。当然这是表面上的说法，对于孩子们来说，这就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游玩机会。
今年的合宿地点选在近海的一座小岛上，虽然岛民很少，但风景很好。渡边家两兄弟自然不会错过，不仅如此，还软磨硬缠地拖上了松冈老师。
“呐呐，听说岛上有个神社，许愿很灵的说～松冈老师不是想进国家队吗？一起去许个愿吧！”
“我也想和老师一起游……”
“啊啊，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不过许愿这种事就算了吧！你们也别给我乱跑，小心被你们老爸知道了，打屁股哟！”
……
等到出发的时候，才发现那位绪川老师居然也在队伍里。一打听，原来她报名参加了随营的医护小组。至于跟来的真正理由——
“晴子姐姐喜欢松冈老师哦～”小少年渡边大和偷偷告诉红着脸的青年，“所以我说你答应参加了，她就来啦！”
第一天的活动进行得十分顺利。学员们按照计划，在小岛周围的海域分组完成了当天的训练任务，傍晚还在海边吃了烧烤，玩得十分尽兴。入夜，大家便三三两两回到各自帐篷睡下，为第二天的活动养精蓄锐。
事情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松冈父亲所住的帐篷是距离学员们最近的一顶。由于分在同帐篷的教练在岛上有亲戚，今晚去拜访人家并住在了那里，这个帐篷便归他一人所有了。他也落得自在，早早就收拾睡下了。
谁知半夜下起了雨，伴随着隆隆夏雷。
夜间雷雨是夏季海洋气候的常见现象，这对从小生活在海边渔村的松冈父亲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不过这次带出来的孩子们，很多都是城市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哪怕不会受到惊吓，万一帐篷没关牢，被雨淋了也不好。于是被雷声吵醒的他一骨碌爬起来，披上俱乐部为每人都准备的雨衣，一个个帐篷检查过去……最后，果然发现了门帘大开的一顶帐篷，朝里望去，竟一个人都没有。借着防水手电的光看了看帐篷上的名牌，上面赫然写着渡边兄弟和一个姓松本的学员的名字。
他立即四处寻找，希望他们只是半夜起夜，走得不远。可是周围转了几圈，依然不见孩子们的身影。他不由得心下一沉。
他想起了那孩子曾说起的，这岛上神社的传说。
望向黑乎乎的岛屿中央，那里有一座不太高的山，岛上村落就分布其中。将手电打过去，瓢泼大雨遮挡了一切，什么也看不清。
这时候，有人在身后叫住了他。回头一看，竟是绪川晴子。
“发生什么事了？大和君他们……”
“不知道。我担心他们去了山上！”
“是……神社……？”
“啊。麻烦你去叫醒其他大人，再检查一下其他孩子。”
“那松冈君你……”
“如果他们真去了山上，雨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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