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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在哪里了以后，这个法圣掏出了法杖，按在了地面。
他重新来到了属于时空的空间，可是这一次没有再度向前走，戴蒙曾经无数次的想要寻求一个可以被自己改变的时空，但是没有。他停在不断流逝的时间河流中央，看着半透明的液体逐渐漫过了脚掌，戴蒙抬脚，在无端的时间长河中跋涉而去。
向着某一个目标。
戴蒙重新踏在了地面，那封信刚刚还在半空中飘荡的信终于落在了地面上，微微烧焦了一角，他无视那张纸片，一个身影消失在起居室的门口，戴蒙握着法杖，看着在长廊上奔跑的自己。
那个时候自己才十四岁。
他无声地尾随着，看着十四岁的自己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最后为那一处细小的动静惊喜不已。戴蒙站在门口，等待着屋里那场由魔法构成的磅礴大雨的停歇下来。
许久以后，他才走了进去，沿着沿途无法干燥的水渍找到了十四岁的自己，那个时空的他颤抖地拿起那柄仿造的法杖，尝试着使用回溯魔法。
戴蒙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切。
“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告诉我你在哪里啊，周思泽！”
那个年轻的魔法师在这个房间尝试了一切他这个年纪，甚至超越了他这个年纪的男孩能够施展的魔法，然而他什么都做不到。戴蒙就这么看着自己，他知道对方什么都做不到。
其实那个答案他十四岁那年就找到了，只是他不记得了。
他们既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无法将刚刚才过去的一切回溯过来。
可是才十四岁的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戴蒙看着年幼的自己从天亮忙碌到天黑，最后又是一天的黎明。
“求你了，你可以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吗？”
年轻的魔法师朝着虚无问了一声，没有人会回答他，十四岁的那个孩子跪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抱起了膝盖，既无助又害怕，戴蒙慢慢地弯下腰，握着法杖轻轻地坐到了他的背后。
“不。”
身后那孩子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戴蒙贴紧年幼的自己，抬起了头，就在这个时空里，房间上端是无尽的黑暗与虚无，而未来时空的自己尝试着将体温传递给他，但是对方无法感受到。他听见十四岁的自己说：
“不，周思泽，求你不要再出现了，求你了。”
戴蒙闭上眼，靠在这个伤心无比的孩子身旁，陪伴着他度过了那一个漫漫长夜。雨水不断地拍打在窗户上，纵使快要天明屋子里也暗到可怕，戴蒙听着自己的呜咽声，知道年幼的自己此刻在想的一切。
这个华丽的古堡美丽而又寂静，屋檐的水滴不断地砸落在潮湿的地面上，从漆黑的地下室到满是魔法试剂的三楼，从浮华的木制家具到朴素的实验器皿，这个世界其实一直只有一个身影留在这里。
所有人都仿佛无法信任，所有人似乎都会离开自己，所有的温暖好像触碰了都会消失。
“不是的。”
戴蒙握着法杖抬起头，身后的自己还在哭泣着，那呜咽的声音似乎掩盖了一切，但是还是没有遮盖这句话语。
“放声的哭泣吧，就算你觉得这个世界你孤单到只有一个人了，可还是有未来的我陪着你啊。”
不寂寞的。




【第八十七章】　图书馆

“你还是哭了。”
米契尔停下吃早餐的动作，一脸慌张地看向了身旁的周思泽，那个黑发黑眼的小家伙注视着戴蒙的脸色，毫不留情地继续追加了一句：“眼睛都还是肿的。”
桌子底下，米契尔开始悄悄地拉对方的衣角，周思泽扭头看了旁边的男孩一眼，伸出手开始掰对方的手腕。两个小家伙在桌子底下闹得不可开交，戴蒙站在高处，看着这两个小家伙胡闹，突然有了一个发现。
虽然说米契尔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甚至隐隐地排斥着周思泽，但事实上这个年幼的孩子还是比较依赖，甚至是信任着周思泽的。戴蒙不知道这一发现有何作用，他就这样站在那儿看着他们打闹，也算是一种放松大脑的方式吧。
艾维斯从转角出现，叼着早餐含糊不清地问了正在发呆的戴蒙一个问题。
“你今天要去干什么？”
“去南方魔法学院，我要去图书馆重新看一眼有关时间魔法的资料。”
“那好，”艾维斯匆匆咽下口里的东西：“他们俩交给你了。”
正在打闹的两个小家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了过来，戴蒙愣在那里，思考了很久才意识到艾维斯刚刚说了什么。
“不，我没这个时间……”
“我也一直没这个时间，可你和派翠克可都是大忙人，经常什么事什么都不说就直接扔给了我。”艾维斯咬牙切齿：“现在关私生子的流言都满天飞了，我要是再不出面……”
“谁是你的孩子？”戴蒙突然问了一句：“流言？”
“派翠克的，你放心。”
艾维斯咽下早餐就冲出了门，走的时候瞪了依靠身高优势和米契尔打闹的周思泽一眼，警告对方别太过分。戴蒙被这个任务弄得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开口，骑士又冲了回来。
“别指望着交给手下或者仆人，你绝对会不放心的。”艾维斯大步绕过成排的桌椅，来到了周思泽身后，两个小家伙被那气势吓得不敢动弹，艾维斯伸手抚上了周思泽的头发。
“黑发黑眼太显眼了。”
艾维斯默念魔法：“我好歹也是曾经的优等生，好了。”
“不要，不要你，我要那个，”周思泽大声抱怨，米契尔对着盘子笑出了声，男孩试图从艾维斯的魔抓下挣脱出来：“呆萌，呆萌，啊啊啊啊，戴蒙·康普顿！”
“你要么叫我老师，要么就要叫对名字。”法圣叹了一口气，看着周思泽那一头丑到要死的红发，有些嫌弃地望了艾维斯一眼：“过分了吧。”
“这么丑就没人仔细看了。”
本应该一大早就出门的戴蒙法圣拖延了许久才出门，这一天的计划全部都打乱了，此刻他无比想念已经出了远门的克里斯多。也许把对方传送回来，让她见见周思泽，然后带一天孩子，说不定还是愿意的。
周思泽抓着帽子，跟在米契尔身后，两个小家伙亦步亦趋地尾随着戴蒙。这个法圣站在门口叹了一口气，扭过头询问他们俩的意见。
“从马车过去还是走过去？”
说完他就后悔了，本来就应该只有一个选项，传送阵。周思泽难得主动上前抓住了自己法袍的下摆，这个十岁大的男孩激动不已地指着已经跑远的米契尔道：“走啊。”
群鸟从天空飞过，戴蒙从来没有意识到走到南方魔法学院是这么艰难地事情，测量孩子的体力是比测量时空魔法更加艰难地事情。
“我突然之间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戴蒙掏出一块魔法影像结晶，朝着那头嘀咕：“他们是不是还要有吃中饭这一个选项？”
“我听到你那么说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必须吃，不然下午你会更加头疼的。”艾维斯那头闹哄哄地，有人朝着艾维斯嚷嚷了什么，艾维斯小声地咒骂了一声，然后飞快地掐断了通讯。这个法圣扭过头看了前方那两个小鬼一眼，不由喃喃自语。
“我以前在南方魔法学院是怎么解决午饭的？食堂还是不吃？”
他来到周思泽和米契尔的身边，两个孩子正盯着广场上那巨大的雕像，吃惊到合不拢嘴。金红色的花骨朵从巨人手臂上端垂落下来，戴蒙盯着那些花朵，突然记起来一个事实。
“他都是做好饭菜等我回去的。”
米契尔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猛地扭过了头，戴蒙低下头，面无表情地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觉得你们还能吃得下午饭吗？”
米契尔吓得打了一个嗝，看了一眼怀里的水果，然后默默地来到了周思泽身边，将自己手里的水果塞到了对方手里。周思泽盯着那一大块黑曜石震惊不已，他咬着水果含糊不清地问米契尔。
“你平时不出门吗？”
“没有，嬷嬷是不会带皇子出门的。”
“哇，那这块宝石得值多少钱啊。”
“走了。”戴蒙看了那巨大的雕像一眼，跪地之人永远低着头，他拍了拍周思泽的头顶，米契尔羡慕不已，“不要盯着这个看，快点把东西吃完。”
南方魔法学院这个入口处有着一个巨大的湖泊，又是雨季时分，水资源十分充裕。两个小孩踏上木制的长桥，一路狂奔，最后扒拉着栏杆往下看，一只巨大的蝌蚪悠悠地浮上了水面，透明的尾摆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米契尔和周思泽十分有默契地齐齐扭过了头，用小狗狗一样的眼睛盯着那位法圣。
“不，那是摩卡德蛙的幼崽，不可能，也绝不会让你们俩养。”
戴蒙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回答，他自己养过，知道这玩意有多难伺候。他来到水边，陪着两个小鬼看着那只蝌蚪慢悠悠地游远了，自那一次周思泽走了以后，他就放弃了对自己家族池塘里青蛙的观察。戴蒙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当初不应该放弃的。
可是人生已经有太多的遗憾，所以已经不能说放弃不放弃了。
戴蒙一个人去了图书馆，原因是两个小孩听说今天只是看书，纷纷都苦了脸。戴蒙无奈地很，弯下腰，将小鬼们逐个施展了守护魔法，然后将活动的范围限定在了这一块区域，他思考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不给他们俩零花钱。
都不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是否为金钱烦恼过，他们也应该不需要。
“中饭，也就是正午时分我会来找你们。”戴蒙松开手，两个小鬼已经按捺不住想要跑出去玩耍的那颗心。戴蒙站在那儿，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开口。
“米契尔。”
这个小男孩猛地回过头，不知道为什么要喊住自己。那位高大的法圣站在台阶上，无比正式的对他道：
“周思泽就麻烦你了。”
戴蒙只身进入了图书馆，如同密林一样的书架无声地耸立着，这一次他不再直接穿透那金色的屏障，反倒是在那之前停下了脚步。
‘已经逝去的时间无法挽回。’
符文轻轻地流转着，戴蒙小声问。
“那你们到底是想要警告什么呢？”
这位法圣挑了一本自己从来不看的小说看了起来，也是有关时间的，里面讲述的是一位骑士如何利用上古法器回溯了时间，将自己一生重新过完的故事。且不说里面有关上古符文描述的错误，就连一些施法的过程很明显也是杜撰的，但是剧情无比地流畅，对方确实更改了自己的命运，将过去时间带来的一切消除。可是为什么就连这样的故事，都要刻上符文禁忌后人呢？
戴蒙靠在书架上陷入了沉思，他抬起头，无数的书本塞满了书架，从地面一直延伸到足足几层楼高的屋顶，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穿过，被彩色玻璃渲染成壮丽的紫红色，金色的屏障无声流转，戴蒙伸出手尝试着触碰。
“警告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那巨大的水池旁边，周思泽和米契尔两个人刚好目睹了一场场面壮观的捕食活动。南方魔法学院前的那个水池深且大，里面有着不少的神奇物种，一只半透明的大鱼从靠近校门那一头的水面猛地跃出，横跨大半个水池，向着这边的水面落去，盘旋在半空中的一只巨鹰骤然冲下来，不料食物在半途就被另外一只动物捷足先登。
带起的池水纷纷扬扬的落下，就像下了一场磅礴大雨。站在木桥上目睹了一切的两个小家伙又惊又喜，在豆大的水珠中奋力奔跑起来，他们俩狂笑不已，四处寻找躲雨的地方，周思泽频频回头朝后做着鬼脸，米契尔笑得不可开支，他抬起头想要回应，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
怡莱首席法圣肖就站在桥的那一头。
周思泽还在往前跑着，米契尔记得那一身黑袍，以及那个嘶哑的声音。水珠逐渐变小，露出了法圣肖身后的那群人，他的母亲就站在那里面，正无声地看着这场大雨，米契尔吓得双腿发软，他大声喘着气，看着周思泽越跑越远。
“周……”
不对，周思泽来了以后，所有的仆人都被赶走了，就连护卫的工作都被艾维斯大人承担了起来，他们想保护的不是我……
“那可是怡莱最强大的法圣，只不过这句话别被女王身边的法圣肖听见了。”嬷嬷说过的话还在耳边萦绕，戴蒙法圣和法圣肖是不对付的，所以说……
米契尔颤抖着，目光越过法圣肖，和自己的母亲对上了眼。罗萨琳德慢慢眯了眯眼，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掌心下的权杖，米契尔顿时就明白了，这个小动作往往意味着他的母亲又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了。
眼见周思泽就要接近桥的那一头，米契尔开不了口，对方的速度反倒慢了下来。周思泽一脸不解，大声喊：“米契尔，你在干什么？过来啊！”
这个男孩看着站在前方的周思泽，以及慢慢走上了桥的法圣肖，他喘着气，屏住了呼吸，然后拔腿就跑。米契尔越过周思泽，给了对方一个离开的眼神，然后死死地抱住了法圣肖的大腿。



【八十八章】　水妖之歌

戴蒙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南方魔法学院响起了钟声，无数的飞鸟被惊起。他扔下手中的书本，向着门口跑去，南方魔法学院确实不可以骑马，但是皇族到来必定会响起钟声。
钟声响了一下、两下、三下，来的已经不是普通的皇族了，他啧了一声，高大的身影猛地在半空中消失。
“法圣肖，你是怡莱的首席法圣对不对？”
米契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抬起头，抱着对方的大腿大声问，周思泽见状后退了一步，向着与刚刚相反的方向跑去。那个穿着一身黑色斗篷的家伙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好人，那人声音嘶哑，难听到可怕。周思泽转身就跑，来到了木桥的边缘，他听见米契尔抽着鼻子问。
“那你为什么不来教导我？”
周思泽嘴巴撇了撇，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什么动静，还没等他扭过头，整个人就愣在那里。水珠滴答、滴答落在这个男孩肩膀上，一株水草掉落在了潮湿的桥面上，一个巨大的阴影渐渐笼罩了他的全身。法圣肖抬起头看了前面一眼，然后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肮脏的水族。”
米契尔扭过头，看到身后那一幕差一点吓得哭出来，他身前的那位法圣眯了眯眼，转瞬间就消失在了空气中，只剩下那两个孩子还留在那里。无数的路人停下脚步围观，一下子忘记了要前去营救，周思泽抬起头，只看见一只蓝银色的怪物逐渐占领了自己的视线，锋利的爪子搭载了栏杆上，巨大的鳞片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一只成年水妖趴在木桥的边缘，慢慢地从水里探出了身，水花声哗啦作响。周思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盯着对方的动静，只见对方低下了头，细长的鼻孔抽了抽，然后靠近他，又抽了抽。
“呲！”
两个小男孩听见那只水妖发出的抱怨声，对方不满地咂了咂嘴，然后猛地潜入了水里。米契尔双腿一软，正欲上前，不料水面哗地一声破开，那只水妖飞快地回来了，对方高高举起了手里的一样东西，周思泽全身僵硬，吓得眼泪不断地往下掉，然后看着那只妖怪把某样东西递到了自己面前。
一柄由水晶打造而成的小剑。
虽然粗糙，但是可爱无比，水妖往前递了递，周思泽吓得不敢动弹，犹豫了片刻，才知道是送给自己。
“谢，谢谢……”
周思泽抹着眼泪收了下来，米契尔差点晕了过去，水妖心满意足的重新潜入了水底，这一场躁动才得以平息。女王昂着头审视着这一场闹剧，刚想扭过头对身后的随行者说什么，一个身影早就无声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戴蒙……法圣。”
“女王，”戴蒙的声音停顿了很久，“陛下。”
对方毫不在意，其他人躲得远远的，生怕卷入他们两人的斗争之中，女王盯着戴蒙的面庞，对方最近消瘦了不少。
“你找到周思泽了吗？”
戴蒙警惕无比：“曾经的那个他，我已经找不到了。”
女王无声地笑了，她伸出手，按在了戴蒙的肩膀上。在戴蒙记忆里，这是他们这对母子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昵的互动。
罗萨琳德凑近了他的耳边，小声念叨：“那就找到他，这不仅仅是作为一位上位者的期望。作为一位母亲，我也期望你能够这样。”
“那我在找不到周思泽的日子里，是不是就要永远留在怡莱了？”戴蒙靠近她的母亲，同样压低了声音，翠绿色的眼中血红色的魔法猛地流转起来，但是转瞬间就消退而去：“你就那么忍心放弃桃乐丝？”
“她是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希文。”
戴蒙什么也没有说，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看了一遍旁边的听众，围观的法圣肖被那目光一刺，正欲开口。罗萨琳德突然在戴蒙身后问：“米契尔的天赋如何？和那个孩子相比如何？”
戴蒙扭过头，罗萨琳德看着他：“记得教米契尔魔法。”
这一群人看着这位法圣极其无礼的直接在女王面前消失，转瞬间就来到了桥那头，安抚那两个被吓哭的孩子去了。罗萨琳德皱着眉头将空气中鱼腥味挥去，身旁的侍从赶忙指挥着让她从另一条路离去。肖跟在她的身后，追问。
“不管那个孩子了吗？”
“沃尔布加的眼光不会那么差的，那头红发真的太丑了。反倒是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女王脚步微顿：“戴蒙他看上了那个孩子的天赋了。”
法圣肖愣了一下：“那要不要……”
“不要，连个魔法都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