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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团-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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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中间,身子里的心儿在蹦蹦地跳,由其是石新在哈哈大笑时,变腔变调品论时,自已就不
知东南西北了,仿佛有许多根绳子从头上下来迅速地将自已一道道地捆绑着,那时脸色一定
难看,手脚一定不正常,石新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他回来我怎么向他说呢,他一定会问
我的,西门玉又羞又恐,怎么办?怎么办?忽地心一动,将病装病,他要是问我当时脸怎么
那么红,或黄或白,我就说是发烧,忽然心里难受想吐,要问浑身怎么在抖或瘫倒,我就说
忽然身上发冷,想必是由烧转为打脾寒,对,就这样,西门玉随即把被子往身上盖着,身上
轻松了许多,总算能应付过去,把脸保住了,被子里窝窝地舒服。
想想自已算得还妥,不觉又心酸起来,想想自已这近半年来尽干了些什么,直至眼前搞
得人不人鬼不鬼,真是作孽啊,眼眶一热,眼水滚了下来,惨兮兮地想着,越想越惨,越惨
越想,眼水绵绵,惨情迭迭,又由惨转为羞,由羞转为恨,由恨又转为惨,反反复复。天色
黑了,屋里没有一丝动静,悄悄地伸出头,他怎么还不回来,心里躁躁地卧不住,掀开单被
下了床,静静地站在地上。静静地,什么也没有,哦,我在哪儿,这是什么地方,这无地方,
我又在哪儿,我没有了,我怎么在想呢,我只有心,没有体,噢,永远地这样吧,永远地这
样一切都无形吧,就象做梦,就象是梦中的飘忽,噢,我是在做梦吧,记得那天收工回屋后
就往床上一躺,我睡着了,仿佛队长进来了,仿佛还带进来一个人,他好象叫石新,我们同
吃同住,我到现在还没醒,噢,我不想做这梦了,我想醒,“我想醒啊。”西门玉哇地一声喊
了出来,一怔,我喊了什么呀,拉开门,门外些些着亮光,大口喘着气,我要疯魔了,我要
是死了就好了,我是死了吗?天天拖着疲惫的身子一个人来一个人去地心里空旷旷的难受,
一个下午天,好象回屋后就往床上一躺,想想前想想后,越想越无味,越想越觉得活着太多
余,便一口气塞在胸口,回转不过来,死了,常言道,天上十八层,地下十八层,我这大概
在底下层了,所以才做出这等似梦似真的事来,是的吗?可我周围怎么又和原来一模一样呢,
是的,也许人分三十六个,每层都有一个,每层都是一个世界,要一层一层地死三十六次才
能死完,那么我还要做出三十多个丑陋不堪的事来,才能完全地死掉,噢,多么漫长的生命
啊西,西门玉象吞了一团草,心里缠缭缭的难受。我现在到底是活是死啊,急勾勾地想清楚
自已,只见自已模模糊糊,长长的一块,宛宛似在浮游,浮游在一片浮草萋萋的土地上,“哦,
哦,啊,真………真………”忽地一阵软腻腻的声音在耳边旋琴,西门玉一惊,自已是站在稻田里,
身后是场子,一个大草堆,“哦,再,再来,哦,你真好,真………”咕咕哝哝,是石新,便侧
耳细听,还有一个,象是王盛英,西门玉发慌,他俩在草那边干嘛,再听,一阵兹兹的草擦
声,呼呼的喘息声,“啊?”西门玉心突突直跳,他俩在合好,刷地,恼恨羞惭一齐涌上心
头,西门玉只觉身子在倒,又觉两脚在飞跑,腾云驾雾地飞跑,一间小屋,一方小桌,西门
玉一头扑倒在床上,再也动弹不得了。
间歇的时候,西门玉独自转到拐弯处的水沟旁坐下,盯盯地望着前方,“西门,这几天
你在生我的气吧。”石新从后面走来,紧挨着西门玉坐下,他是怪物,他是怪物,西门玉心
里喊着,便欲站起躲开,“我知道,你是气我那天不顾你病着,偷着跑了,其实当我看到你
听着听着,突然脸色变了,手腿不停地颤抖,我想你一定是在打脾寒,就把你平放到床上,
把被子盖在你身上,谁知这时候王盛英突然来了。”石新停住,手在腰里翻响着,浓浓的气
味,浓浓的身子,西门玉动弹不得了,接过烟,抬起头,两眼勾视着石新,一身的酸甜苦涩,
眼泪就要下来,忙低下头,“我不是生你不气,我这几天身上不舒服,懒动弹懒说话。”
“不是生气就好,唉,我这几天也是心神不定。”“是因为王盛英?”西门玉一惊,是自
已说的吗?“是因为她。”石新把手搭在西门玉肩上,“我全部告诉你吧,你是我的老弟,我
有事不能瞒你。”石新脸一红,石新第一次红脸,西门玉死死地瞅着。“说起来,都简单得很,
那天早上我为你去大队要退烧药,回来时路过王盛英那儿,正碰上她拿着个茶缸牙刷到塘边
去,我就笑她好懒,到现在才起床,她两眼迷迷糊糊地朝我盯着,脸上似哭似笑地,并站着
不动,我有点吃惊,问她怎么了,她说没怎么,当我走时,她又跟我磨磨蹲蹲的,一直陪我
走过了塘,我叫她回去,她头一低,含含糊糊地说下午来找我,要我在屋里等她,西门,不
知怎地,从那起,我就老想着她了,嘿嘿,老是想着她那似哭似笑的样子,还想着她那胖胖
的肚子,嘻,你别对人说啊,我还想到了她的那个,嘿,说来也怪,以前我并不是这种人啊,
大概是整天地走啊走的,把这种事给忘了,那一刻,我的心………嘻,不说了,就在我回来给你
讲故事的时候,刚把饭煮好,她突然来了,刚巧你正发病,她见你躺在床上,就站在门外招
手叫我出去,我就连忙跟着她出去了,我们在田埂上走着,小河边走着,她只是笑,一直转
悠到天黑,她提议到场子上去,一到场上,她就往草堆上一坐,我也就坐了,嘿嘿………”西门
玉把搭在肩上的石新的手紧紧地握着………“不知不觉,也不知是谁开的头,我们就,就那个了,
嘻嘻,人真有趣,以前我到刘伟明那儿去常碰见她,就说了,可在这以前我根本也没想到哪
一天要和她这么回事,你猜她后来怎么说,她说她那天早上迟起,是因为夜里做梦梦见我和
她单独在一起,………你别脸红,到时候也会有个姑娘来找你的,人就那么回事嘛,真的,我现
在好象长高长大了,大了不少。”
西门玉心酸得要命,又想听,又怕听,田那边一阵声响,石新说,“咱们别去,蹲在这
儿那边一点也看不见,反正名已点了,这两天我身上也软软的,昨天她又来了,我们又在那
儿………好了,不说了,你是正人君子,头抬起来吧,哪一天你要是和哪个姑娘单独在一起时,
保险你也顾不得羞了,那种………好了好了,过后,她说要和我结婚,”“结婚?”西门玉身子一
炸,一把抓住石新的双臂,“是的,我答应了,可她走后,我一想,这是不能的,一结婚,
就什么都完了,就真的要扎根农村干一辈子了。”西门玉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石新,“你真的
又这么想?”“是的,刚才她又来找我,把她存的几十块钱交给了我,还劝我说,她家成份
高,我是吊儿朗当,我们都没有走的希望,就在这儿过一辈子吧,只要我们俩人好,会常久
幸福的,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脸,我把‘不能’的话又咽下去了,西门,她不在,我就发
狠‘不能‘,并想断绝关系,可一和她在一起时,我又软了,你不知道,她那样子………,真难
死我了,西门,你帮我出个主意吧。”石新一脸的焦急,西门玉一眼的焦急。“你把你‘不想’
的话写封信交给她。”“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石新把头一拍,“写封信给她不就容
易了,西门,我的老弟,真谢谢你呀,你帮了我的大忙,我这就回去写,事不宜迟,写好后,
你帮我交给她,我实在不能见她的面。”西门玉把头点着,石新把西门玉肩膀一拍,“我先回
去了,我怕夜长梦多。”
望着石新兴勃勃地离去,西门玉一下子单薄薄地孤伶。随一惊,说着好好的,一刀两断,
怎么又依依恋恋,缠绵意意,甚至还阻止他俩,出主意,代递绝交信,可耻啊,真是可耻啊,
我怎么就是死不悔改啊,一天的酸凉从头漫到脚,缈缈地自已好小,田埂上的一棵小草,薄
薄的扭扭的一棵小草,曲曲仰起头,湛蓝的天空稀稀悬浮着几朵白云,滑滑辘辘,恣肆蓬勃
的稻子灿烂明光,小水沟哗哗流水,大水沟清澈安逸,它们好舒展啊,西门玉不觉滚下泪来,
抬手把眼水揩揩,望着前头村子上空飘荡的缕缕炊烟,把身上灰拍拍,慢慢地向村子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王盛英没有来了,石新也不说他到她那儿去了,西门玉心里愧愧地,
觉着自已好对不住王盛英,也对不住石新,遥遥地倒希望王盛英再来来,石新再到王盛英那
儿去去。一天,石新忽然对西门玉说,“她怀胎了,我叫她打掉,她不肯,听说招工马上就
要下来了,你说急人不急人。”西门玉呆呆地听着,不知怎样说才好,接着一连好几天,石
新总是跑进跑出,骂骂咧咧,火气很大,一天上午,石新忽然又兴奋地朝西门玉喊着,“她
同意啦,地方我也找好了。”不一会儿,王盛英果然来了,石新迎上前去,二人向着村外默
默走去。
西门玉靠着门框,望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怅然,当初是何等的亲密,
现在却是这样的冷默,今后就是各走各的路了,王盛英受得了吗,她先不是不肯吗,现在怎
么又肯了,是真心?还是无奈?石新哟,你真的只是“招工马上就要下来了”吗?不觉身上
发凉,光明正大者也只能到此为止,阴暗角落者呢,西门玉一身寡然无味,只觉眼前一片的
浑索。半天才清然过来,杨柳依依,尘土绵绵,他俩到了吗,胎打了吗,打胎,胎是怎么来
的,他俩玩,胎是玩出来的,“啊。”一茫,如果不打呢,不久就要生出来了,一个人,不久
就会长成象我这样的一个人,人是多么容易的成立,又是多么容易的被消灭,当初第一个怀
胎的人如果打了胎呢,世界上现在就没有人了,当初母亲怀我时如果打了胎呢,我现在就不
是人了,我也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人是多么的简单啊,忽闪一下就是一个人,忽闪一下就什
么也没有,我若先前什么也没有,我现在又是个什么呢,是那长长的风,是那团团的云,噢,
多么悠闲,多么浪漫,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知道我,哦,没有人知道我,我是风,他们看
不见我,我能看见他们,多好啊,我一定要到这个村子里来,我从门缝里钻进来,绕在石新
床上,托着他的身子,光光的身子,“啊………”,西门玉头一摆,不敢往下想,怕又要动手不干
净,现在不能误工啊,敢快拿起铁锹扛着上工去了。
王盛英打了胎以后,石新安静了,整天穿梭于田野公社大队之间,忙呼了一阵,不见动
静,又泄了气,又是原先的那个懒粘粘的石新了。吃过晚饭,石新说,“西门,今晚我们到
大堤上去逛逛。”西门玉好兴奋,好久没有和石新单独逛夜了,他忙把碗筷收洗完,烧好洗
澡水,就到门外站着。石新在屋里哗哗直响,“西门,把肥皂递给我。”“你自已不能上来拿
吗。”“我就叫你拿,怎么我天天洗澡你要到外面站着干吗,我是大姑娘你是正人君子不能见
啊,进来进来,快进来拿给我呀,我都累死了。”西门玉一身的乱颤,低头进着屋,把肥皂
拿到石新澡盆边放着,头一晃,眼睛直了,石新光溜溜地坐在澡盆里,肥且且的鸟儿在水里
浪浪着,浓曲曲的鸟毛在水里浪浪着。“咦你干嘛,想往我身上撒尿啊。”西门玉眼一晃,裤
子挂在大胯丫,忙把它拎起来,向锅门口去着,向里烧火,“水已经好烫了,还烧它干吗,
西门,我箱子里头还有一根裤带你拿去系,要是在田里干活再把裤子弄掉了,不把人家笑死
了。”西门玉又酸又疼,又想偏头再看看,又怕看了受不住,心里直煎,便用手在大腿上捶
打,直到石新洗好了,身上才慢慢平静下来,心头还在一浪一浪。昏昏地把澡洗了,随着石
新出了门。
夜晚的大堤,和婉轻柔,齐齐一排的杨柳雍雍脉脉,坡下的河水平平展展,蛐蛐儿在草
丛里细细慢叫,几点萤火虫在脚前闪闪没没,偶尔抛起一阵清凉的风,西门玉好过极了,他
用肩膀不时地擦着石新的肩膀,和着石新的步子缓缓地迈着。大概是受此影响,石新说话的
声音也低低的和和的,“我是不喜欢静的,只是和她在一起时,………我指的是初开始的时候,
还有就是你,不知怎地,和你在一起时,我却喜欢这样静静的场景了,而且是永远的,到现
在都没变,西门,我说你别笑啊,我心里怎么老是念着你,总是想着和你在一块儿,西门,
我见过的人也不少,可象你这样的人我还从没有见过,你怎么就象一团面似的那么柔顺和气,
你从来不骂人,不讲流气话,你不憋劲去斗哪个,也不浮上水去讨好哪个,总是那么真真实
实地对人,真的,我结识了你真是我一生中的一个好运气。”西门玉洋洋漫漫,没想到石新
对自已是如此的温贴,还那么心细,自已的优点自已还从来没觉得,倒难为他看到了,“这
是生成的,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其实我也不是个好人,真的,石新,我不是个好人。”
“真真是你了,我还从没听哪个说过自已不是好人的,西门,我有时在想啊,我怎么就
是这样的一个人呢,我怎么就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呢,我怎么就下放在这个地方呢,怎么
就又遇见了他,又遇见了他,他怎么就是对我这个样子,他怎么就是对我这个样子,我怎么
对他就是这个样子,我怎么对他就是这个样子,我跟他在一起就会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
我跟他在一起就会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想得我好苦啊,怎么也想不开这其中的道理。”
西门玉停住瞅着石新的脸,“你也好苦?你也想过这些事?我只是常想,我要是成为象你这
样就好了,怎么晓得原来你心里却还这样地苦熬过………”石新把手搭在西门玉肩上向前走着………
“石新,你怎么就是你,我怎么就是我呢。”“是啊,这天怎么就是天,这地怎么就是地,这
边怎么就是田,这边怎么就是河,我们怎么就在这中间游荡,西门,这些是怎么来的,我们
又是怎么来的,我们是母亲生的,母亲没生之前我们又是什么呢,我们是要死的,百年之后
我们又是什么呢,在这几十年活的过程中我们又应该是怎样的活呢,西门,你说说给我听听。”
“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也要说。”“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也要说,就是诌也要
诌给我听听。”“据说天地万物是曾有一个叫盘古的人造成的。”“他为什么要造天地万物呢?”
“我想他可能是闲着不奈烦,偶尔一动念,就造出这些个景物来,供他自已没事时消遣观赏,
就象我们小时候堆房子捏泥人。”“我们是玩物?说不定他哪一天一不高兴就把我们给毁了。”
“按说是的。”“好空啊,热热闹闹的一个世界,原来只是一个大人手里的一时的玩具………”石
新把身子依在西门玉身旁………“西门,这么说,突然的哪一天,你我就要分手,同归于空了。”
“是的。”西门玉紧搂着石新的腰,“所以我们不要想得太长太远,只要把我们眼前想好
了过好了就行了,只是我这样说着也没道理,哪一个人活着只想着眼前而不想想先前和以后
呢,小小的跟在父母后面打转转,可为什么又要长大?长大了以后还要死,死后有阴魂吗?
阴魂又要干些什么呢?就现在活着的时候今后又要干些什么呢?有什么在等待着?那等待
着的是我心里所想要的吗?我心里想要的到时候它就来了吗?我心里不想要的到时候它就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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