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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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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确想收回兵权,却没想一蹴而就。只是万没料到,儿子都撂挑子不干。一旦事成定局,之前被压制的豪强必会寻机再起!
  就此让步?
  今后想再收回兵权,怕是千难万难。
  满朝文武睁眼看着,秦策左右为难,几乎是被架到柴堆上,完全动弹不得。


第二百七十六章 逆鳞
  太元四年,十二月; 秦氏兄弟表书递送入京; 秦策经过一番考量; 很快下旨,不允诸子所请; 仅对几人辖地做出调整。
  秦玓镇平州,与夏侯将军共掌三韩军事;秦璟领荆、豫两州诸军事,兼领朔方郡。
  秦蛭骱#弧∏孬Y镇洛州; 秦玦镇徐州; 秦玸改镇雍州。
  秦玖和秦钺父子仍镇西河,许增州兵五百。
  几道旨意下达; 貌似秦策让步; 试图缓和父子间的关系。然而; 细究其中深意; 别说秦璟几个,就是朝中文武都不免皱眉。
  “六殿下镇徐州; 四殿下改领朔方?”
  众人愈发看不明白; 秦策究竟是何打算。
  说他要收回儿子兵权; 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 反而下旨安抚;说他就此打消主意; 打算服老让权,从种种迹象来看,又完全说不通。
  “陛下至今未立太子; 似对皇长孙殿下颇有关爱。”
  有明眼人看出其中关窍,一言直指中心。
  闻者无不瞠目,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
  “陛下这是要……”
  接下来的话没有出口,也不敢出口。
  秦策的确没有削权,却是在有意的平权。无法剪除儿子手中权利,干脆玩起平衡。
  若是不生意外,诸皇子镇守要地,既能防备强邻又能压制豪强再起;若是不小心生出意外,使得兄弟离心,西晋的八王之乱恐将重演。
  群臣固然有私心,想方设法争夺朝权,可太平难得,无人想看到乱世重演,尤其是由君王一手导致。
  奈何圣旨已下,秦策不改变主意,事情既成定局。
  群臣不能公然抗旨,扶持一位皇子改朝换代,只会让乱局来得更快。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唯有寄希望于秦策多活几年,千万别继续糊涂,突然下旨立秦钺为皇太孙。
  椒房殿中,刘皇后挥退宦者,静静坐在榻前。
  刘淑妃满脸怒色,银牙咬碎。
  “阿姊,官家究竟想干什么?”
  “干什么?”刘皇后冷笑一声,“事到如今,阿妹还看不明白?在官家眼中,天下人皆可为棋,你们姊妹、阿峥几个全不例外。可惜……”
  刘淑妃看向刘皇后,怒色始终不减,“可惜?”
  “官家执棋的手段不高,一步错步步错,早晚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困死自己。”
  刘皇后说话时,苍鹰吃完盘中鲜肉,梳理过羽毛,凑到她身边讨喜。
  “哪还像只鹰。”
  被这样一打岔,刘皇后神情稍缓,轻轻抚过苍鹰背羽,眸底闪过一抹暗色。
  “官家已经落子,无妨助他下完这局棋。”
  “阿姊?”刘淑妃不解。
  “几十年夫妻,走到今天这一步,谁又能料到。”刘皇后停下动作,垂下眼帘,似在感慨,又似在讥讽,眼底尽是冷意,“到头来,还是要走最后一步。”
  谁骗了谁,不重要。
  谁又欠了谁,一样不重要。
  往事如烟,再不可寻。整日挂在心头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自己钻了牛角尖。
  为母则强。
  刘皇后不会坐实秦策随意布局,更不会任由几个儿子沦为棋子。
  “阿妹可愿助我?”
  刘淑妃看着刘皇后,无声浅笑。笑容娇媚,犹如彼岸花绽放,美得惊心动魄,却染上冥河的气息。
  “阿姊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刘淑妃微微倾身,一字一句道,“阿姊有底线,我也有。官家既然跨过这条线,我又岂会心存顾虑?”
  秦璟几人是刘皇后和刘淑妃的逆鳞,触者皆死,秦策也不会例外。
  “好。”
  刘皇后笑了,拉过刘淑妃的手,轻声道:“日前桓汉太后赠礼,里面有几样好东西。”
  “好东西?”
  “几味难得的香料。”刘皇后慢声说道,“可以提神助兴,我命人试过,效果极佳。”
  提神助兴?
  细细嚼着这四个字,刘淑妃眉心微蹙,脑中忽有一念闪过,惊讶道:“阿姊是说?”
  “官家已过耳顺之年,早非龙精虎猛。”刘皇后摸索着苍鹰前颈,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官家近月常幸九华、兰林两殿,想是会力不从心。比起丹药,自然是香料更好。”
  经过赵氏和张氏的手,秦策不可能再有儿女,幸再多美人也是无用。
  之前,刘皇后和刘淑妃全当看笑话,如今则是不然。秦策既然不顾父子亲情,已经踩过底线,自然要为自己的行为承受后果。
  刘皇后的本意不是让秦策立即咽气,国君暴毙,长安定然不稳,对谁都没有好处。
  慢慢熬着,细细布局,确保万无一失,才是她的行事风格。
  “官家戎马半生,也该畅快几日。”
  “阿姊说得是。”领会刘皇后话中含义,刘淑妃笑容更盛,低声道,“阿姊放心,这事我来安排。”
  刘皇后点点头,回身取来绢布,提笔写成一封短信,待墨迹干后,叠起塞入竹管,绑到苍鹰腿上。
  椒房殿中的耳目早被清理干净,干脆利落,不留半点痕迹。
  秦策纵然不满,表面的功夫总要做,不可能彻底同刘皇后撕破脸。
  如大长秋之前预料,这口郁气秦策是咽也得咽,不咽也得咽。实在咽不下,只能关起门来斩断一张矮榻。想继续往椒房殿安插耳目,已是难如登天。
  “去吧。”
  刘皇后走到窗前,亲手放飞苍鹰。
  宦者宫婢背墙而立,眼观鼻鼻观心,不是刘皇后和刘淑妃开口,双眼始终低垂,几乎同寂静的宫殿融为一体。
  太元五年,元月
  秦璟接到长安旨意,暂停进攻脚步,挥师赶往朔方城,接掌城内军务。
  “漠南之地尽数扫清,柔然残部暂时西逃,高车诸部轻易不敢南下,可寻水源之地,迁百姓耕种放牧。”
  早在出兵之前,秦璟就同张廉等人商议,制定好周密计划。
  打下漠南全境,立即迁移百姓,邻水建造敌垒,同西海郡彼此连通,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以防退军后生变。
  如今朔方郡到手,更方便实行计划。
  “造城需要大量青壮,边郡人手恐怕不足。无妨仿效桓汉,先择地立驿站,以为交通。待丁壮增多再行造城。”
  张廉的提议得众人一致赞同。
  “殿下,骑兵皆有家眷,无妨尽数移至漠南。”染虎建议道。
  闻听此言,夏侯岩似要说话,却被张廉拦住,暗中对他摇了摇头。
  “可。”这个空当,秦璟已点头答应,并道,“待敌垒驿站建好,我意在沿途开商道,军中可轮换戍卫。”
  “诺!”
  染虎大喜,满脸都是红光,迫不及待想要前往军中,告诉众人这个好消息。
  看出他的想法,秦璟微微一笑,示意他可以退下。
  “谢汗王!”
  染虎离开后,夏侯岩终于有机会开口:“殿下,此举不妥!”
  好不容易将胡人势力驱逐干净,又要在漠南安置这些骑兵家眷,岂不是给自己留下后患?
  “叔峻此言差矣。”张廉摇了摇头,解释道,“将士在外难免挂念亲人,无论汉胡都是一样。殿下安置诸人家眷在漠南,必有慎重考量。”
  “可是……”
  “诸胡未入中原时,皆依水草而居。为寻得草场,常年在水源地迁徙。”张廉继续道。
  “长期征战在外,不得同家人团聚,难免会心生怨言。如留其在中原,隐患实是更大。不若移其入漠南,并迁汉民耕种杂居。”
  夏侯岩仍是转不过弯来。
  张廉叹息一声,看向秦璟,得后者允许,方才进一步解释:“叔峻,这八千人是双刃剑,既能伤敌亦能伤己。你可知道,殿下离开长安时,就没想过再回去。”
  “什么?!”夏侯岩大惊,抬头看向秦璟,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为何?”
  在他看来,秦策百年之后,秦璟是最有力的皇位继承人。决心不回长安,到底是为了什么?
  “伯考所言不差。”秦璟证实张廉的话。
  夏侯岩更为惊讶。
  “殿下,究竟是为何?”
  “现下不好明言。”秦璟沉声道,“然自今往后,至少五年之内,我将常驻草原。他日挥师西进,这些骑兵都会带上。如在他处建城,其家人也会随之迁徙。”
  夏侯岩顾虑之事,秦璟也曾认真考量。
  两害相权取其轻。
  如果漠南的权利真空持续下去,早晚会招来更大的麻烦。迁骑兵家眷入草原,固然要冒风险,然而,如果能处置得当,风险总能减到最低。
  迁汉民开垦边地,同胡部杂居,亦能起到牵制作用。
  秦璟要迁的丁户绝非寻常百姓,多数为曾随军征战的青壮和性情剽悍的边民。这么做不能彻底杜绝危险,于目前而言,实是最可行的办法。
  离开中原之地,必定会有人心生不满。
  所以,秦璟不能停下,也无法停下。
  唯有不断征战,率领大军不断征伐,让这支熊罴之旅不断前进,才能使危险彻底远离。哪怕有一天会突然爆发,终不会波及到中原。
  “殿下,迁民之事宜早不宜迟,迟恐生变。”
  张廉能猜出秦璟的想法,早做出决定,誓死跟随秦璟的脚步。哪怕要离家万里,终生不能再踏足故乡,只要能驱离外族,恢复中原,仍是心甘情愿。
  “依大军目前脚程,三日后可抵朔方。”秦璟铺开舆图,沉吟片刻,道,“至朔方城后,立即张贴告示,召边民入漠南。此外,遣部曲同染虎等同往西海,同二兄言明迁民之事。”
  “诺!”
  张廉应诺,立即下去安排。
  帐帘放下不久,忽又被掀起。
  原来是苍鹰飞入营盘,寻到秦璟大帐,压根不等部曲“通禀”,自顾自的冲入帐内。转瞬飞落到案头,勉强站稳之后,对着秦璟鸣叫两声,邀功似的伸出一条腿。
  “来人。”秦璟解下竹管,同时出声唤人。
  “殿下有何吩咐?”部曲闻声,在帐前领命。
  “准备鲜肉。”
  “诺!”
  噍——
  苍鹰满意了,蹭了蹭秦璟的手背,站在一旁梳理羽毛。
  秦璟取出绢布,从头至尾看过一遍,缓缓闭上双眼,手指越攥越紧,直至将绢布攥进掌心,揉成一团。
  苍鹰歪头看着秦璟,蓬松胸羽,忽然靠了过来。
  秦璟睁开双眼,手指擦过沾上雪花的鹰羽,自言自语道:“十年之约,或许要提前了。”
  北地的风风雨雨暂时影响不到建康。
  进入元月,整座建康城池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里。即便天降雪子,也丝毫影响不到众人愉快的心情。
  元日宫宴,桓容身着衮冕,坐在殿前受群臣献礼朝贺。
  有番邦使臣同贺,直接抬着装有猛兽的笼子上殿;还有使臣穿着彩衣,伴着乐声当殿起舞,舞毕拜伏于地,山呼“万岁”之声。
  贺拜结束,桓容暂时退入内殿,想到方才所见,不由得笑出声音。
  不是他笑点底,实在是控制不住。
  想想看,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通身五颜六色,陀螺似的在地上转动,那速度、那平衡感,什么三十二圈大回旋都要甘拜下风。
  若是女子,身段娇柔,彩衣蹁跹,如此旋转飞跃的确赏心悦目。
  换成男子,还是小山般壮实的一名汉子,景色实在太美,非寻常可以想象。桓容用力咬住腮帮,才勉强维持住严肃,没有当场发笑。
  回忆郗愔等人的表情,那一刻受到的“震撼”,估计和自己不差多少。
  笑过之后,桓容起身更衣。
  待宦者提醒,才伴着乐声走出殿外,重新坐在殿前,受百官敬酒。
  引百官上殿的谒者共有两名,分别出自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
  谢安已为司徒,不再充殿前宾客。改由郗超接过百官寿酒,跪置到桓容面前。
  整个过程中,乐声一直未停,伴着阵阵鼓声,悠扬中夹杂几分铿锵。
  桓容可称海量,已是千杯不醉。
  然而,酒水入喉,俯视殿前百官,他竟有片刻的恍惚。
  想当年,同样是元日宫宴,同样是在大殿之上,坐在御座上的是司马奕,他则是敬酒之人。现如今,司马奕避居青溪里,他则登上皇位,距结束乱世、统一华夏的目标越来越近。
  回想起当时一幕,桓容不免有些走神,耳边的乐声都变得朦胧。经郗超提醒,方才意识到自己当众神游,不免有几分尴尬。
  “贺陛下万寿!”
  桓容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隐约中,似有鹰鸣撕开乐音,声声敲击耳鼓。


第二百七十七章 意外
  元日宫宴,百官贺礼之后; 王公至两千石官员; 陆续由谒者引至殿前; 进献寿酒。
  进酒时,谒者跪奏; “臣等奉觞再拜,上千万岁寿。”
  郗超接酒置于御座前,并言:“觞已上。”
  桓容举觞之前; 百官面御座而拜; 伏称万岁。
  整个过程之中; 乐声始终不停。
  上自王公下至官员,每人敬酒都要严格依照程序; 不能出差错; 更不能省略任何步骤。
  饮下最后一杯寿酒; 桓容暗松口气。
  不是担心自己喝醉; 而是觉得殿下文武太累。
  幸亏两千石以上的官员数目有限。
  如果满朝文武都要来上一回,算算下拜的次数; 等到宴会结束; 至少有半数朝臣要卧床不起; 在家里躺上几天。
  “酒已毕; 进宴!”
  谒者引官员退下; 群臣再拜入席。
  宦者宫婢鱼贯而入,进上美食佳酿。
  桓容举觞,邀群臣共饮。
  三觞之后; 乐声忽然一变,鼓声减弱,琴弦大起,歌者声音清脆,舞者伴着乐声飞旋,彩裙仿似云霞,弯腰折袖之间,尽显娇柔妩媚。
  宫宴菜式有定制,多袭自前朝,肉糜自然不能缺。
  无论吃过几次,桓容都不习惯,干脆令宦者吩咐下去,在做菜时动一下手脚,上层铺一层新鲜的肉糜,下层全部做成小炒,最好再加些滚汤。
  从表面看不出任何端倪,进上之后,用筷子翻两下,肉糜全部浸入汤里,算是一种另类的涮锅。
  滋味如何暂且不提,好歹不用再吃生肉。
  桓容以为做得聪明,实则有个致命的缺陷。
  谁见过盛肉糜的碗会冒热气?
  好在他坐在上首,和群臣有一定距离。若不然,肯定会当场露馅。
  一曲结束,舞者行礼退下。宦者宫婢进上新菜,是用香料炙烧的海鱼和鹿肉,伴着新菜更有新酒。
  比起寻常所饮,此酒明显烈了许多。
  多数官员不知底细,一觞饮下,胸口瞬间犹如火烧,脸颊顿时飞红。
  列席的番邦使臣大叫痛快,有人喝得兴起,直接离开席位,大步走至殿前。
  “伟大的皇帝陛下!”
  使臣单手扣在胸前,好话不要钱一般向外倒。说话时不讲究技巧,实在过于直白,听得桓容都有些不自在。
  好话说完,使臣道出实意,希望能大量市买这种烈酒。
  使臣在建康半月,进出坊市数次,压根没见过这种酒。故而拿不准,这种烈酒究竟有多少,是否允许市卖。
  如果允许市卖,绝对要先下手为强,抢在他人之前开口。即便数量有限,也能多分到几坛。
  能被国主和部落首领委以重任,率队入桓汉入贡,绝不会是愚钝之辈。
  烈酒送到宴上,不少人就心生猜测,怕是背后另有深意。然而,哪怕眼前是个坑,为这样的美酒,照样要捏着鼻子向下跳。
  对没有掌握酿酒方法的草原部落而言,烈酒就像是神马,可遇不可求,遇上就绝不能放过。
  机会摆到面前,岂能就此错过?
  “伟大的皇帝陛下,您就像是天空中的太阳,您的光辉能照耀天下!”
  桓容咳嗽一声,暗自庆幸,幸好早放下酒杯,否则肯定会当场失态,被史官记录在文献中,成为第一个在宫宴上被呛到的皇帝。
  不过,使臣所请正中下怀。
  之所以将烈酒摆上宫宴,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打开市场”。
  由商队开拓生意也非不可,然而,在宫宴上打出名声,价格必定能高上数倍。事情传扬出去,也不会有人觉得要价太高。
  打上“御用”两字,本身就代表着高端大气上档次。
  心太黑?
  桓容摊开手,表示无所谓。
  酿这种酒需要粮食,如果价格不高,岂非吃亏?
  这样的年月,隔三差五就要闹天灾,粮食歉收甚至绝收。哪怕有西域商路和海贸补充,大量酿酒仍会引来诟病。
  想要堵住百官的嘴,无非“利益”二字。
  由西域和海上市粮,送到工坊中酿成美酒,再以高价市出去,得来的利润绝对不菲。以商税的形式入国库,国家不差钱,可以继续减免百姓粮税。
  待熬过最艰苦的一段时期,开荒初现成效,亩产达到一定水平,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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