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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要扣多少钱？”白宥握紧了手机问。
　　晓雪拍拍他的肩膀，“我上次被扣了两百块。发工资的时候估计老板娘忘了，还是等工资发给我了，又让我把两百退回去。可把我气死了。”
　　过了一会，店长发消息来，跟他提前说清楚了扣钱的事，然后还说去问了原因，可能是他接起电话说的太快了，前面几个字没录上。
　　白宥自觉对不起努力了这么久的同事们。之前巡店来之前，店长和同事们一直在打扫卫生，做奶茶的几个同事也一直在练习，想着不要自己被抽到然后让店里扣分了。结果就被他这一下扣五分，什么都毁了。
　　他还想到了下个月要搬进去的新家，冰箱里的青菜和鸡蛋。
　　同事看白宥魂不守舍的样子，通通来安慰他，没事的，没关系的。还帮他一起骂电话那头的人。
　　“你们别恨我就行了。”白宥收拾起坏心情跟同事们开玩笑说。他可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我们又不是老板娘，”乐乐避开监控小声地跟他说，“恨你干啥哈哈哈。更何况你可是我们店里唯一的男丁。”
　　夕如大方地大手一挥，“我请你喝奶茶，我还有100多块钱的券可以用呢嘿嘿。菜单里随便选。”
　　“我请你们喝吧，”白宥说，“我也还有100呢……”
　　大家谦让来谦让去，最后谁也没请谁。话题转了好几圈，气氛很好。等到店里客人多起来了她们才停止聊天。
　　等到晚上打烊，白宥和两个同事照常收拾好店里的卫生后，关灯锁门。与她们道别之后，白宥往回家的那条人行道上去。
　　快十一点了，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马路上偶尔有几辆车飞速地开过，也是很快就回归寂静。
　　白宥盯着走不到尽头的这条路，想到五分和两百元，想到这件事根本没机会迁怒别人。至少，理智上来说，就是他说的太快了。可他又觉得委屈，明明他说对了，机器没录上而已，为什么要扣他的钱。
　　半年前，他逃离原来那个压抑的地方，以为自己可以逃离了，自由了。却没想到，他逃过了一个又一个还是有新的等着他吗？那什么时候是结束呢？他真的没有一点点希望都不配拥有吗？
　　白宥越想，他的脚步就越沉重，呼吸都觉得麻烦了。他不得不停下来，靠着一个路灯柱子坐下来缓一缓。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额头贴紧膝盖，手插进头发紧紧地攥着，疼也觉得是自己应得的惩罚。
　　反正这条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偶尔发泄一下情绪也应该不会影响到别人……
　　“别抓头发了。”
　　白宥蓦地回过神来，感觉到有只温暖又有些潮湿的手在让他松手。
　　一抬头，发现是一张有点眼熟的脸，和皱着眉的陌生表情。
　　……………………………


第4章　
　　白宥看到那张脸突然就生起气来。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到底有什么资格皱眉？
　　白宥用力地甩开他的手，自己的手砸到的路灯柱子上也不管。他吼出声“别烦我！”，在空荡的街道回响着。他说完又埋头膝盖。他现在的心很乱，根本无力再去想别的事。
　　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过了一会，白宥感受到对面的人根本没动。他又抬头，喊了句“走开！”结果对方还是没有动作。
　　“你不走，我走。”说着，白宥就要站起来。但腿曲太久，这么一动作腿麻的他差点摔倒。
　　还要让人扶。又是给人看了笑话。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都拒绝你了。”白宥已经沦落到想自己待一会都不行的地步了。
　　男生的眼睛里充满了……白宥也说不清那是什么？可怜？
　　“我……我只是想陪陪你。”
　　白宥听了情绪激动起来。是一定要他把话彻底说清楚，这个男生才肯放弃是吧？
　　“实话跟你说，我本人高中学历，什么都不会，只能在奶茶店混日子，将来必定也是如此。你还有大好的未来，完全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
　　男生仍然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躲闪也不逃避。一副“我就是偏要这么做”的架势看着真让人上火。
　　白宥感到绝望。他就不应该在半路停下，不然也不会男生抓到。今天怎么会这么不顺利，所有事都在跟他作对。
　　夜越深，气温越来越低。白宥已经穿了他最厚的一件加绒外套，里面还穿了三件长袖T恤。可冷气并没有怜悯心，它无缝不入，刺得哪里都疼。
　　白宥先妥协了。他先举手投降。
　　“我答应你。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然而男生并没有一丝走的意思，“送你回家。”
　　一股无名火直接冲到白宥头顶，快要让他失去理智，“那你别走了！”白宥扶着冰凉的路灯柱子站起身，依旧用力地甩开男生想要扶他的手，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男生就跟在他后面。
　　走了两步，白宥发现自己完全走过头了，都已经走到另一个小区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生气，再回头原路返回。
　　被寒冷的晚风吹了好一会，白宥逐渐冷静下来。到出租屋楼下的时候，他看手机上显示“00：13”，又回头借小区路灯看到男生冻的通红的耳朵。
　　现在学校宿舍已经关门了吧……
　　“上来吧。”破罐子破摔的白宥把只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带回了家。
　　出租屋也没比外面暖和多少。由于靠阴面，还有点阴冷。白宥注意到男生冷得一哆嗦，感觉在逐渐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故意晾着男生，就自己去洗漱。等到他准备躺进被窝了，男生还在门口原来的地方站着。
　　“卫生间在门外。弄好来睡觉。”白宥说完，脱了厚外套盖在被子上，穿着三件长袖T恤躺进被窝。
　　又过了一阵，白宥迷迷糊糊地听到脱衣服细细碎碎地声音，就往外又挪了点位置。男生把他的外套盖在了白宥那边，然后掀了一点被子躺进来。
　　背对着男生的白宥听见了他吸鼻子的声音，又分他点并没有多厚的被子。
　　我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白宥稍微冷静下来。
　　“你叫什么？”白宥在黑暗中开口。
　　男生的声音里带着鼻音，“卞茶晏。‘下’的上面多个点那个卞，茶叶的茶，言笑晏晏的晏。”
　　“哦。”白宥呼出一口冷气，“对不起……”
　　卞茶晏突然坐起身，打断了他的话，紧张地说，“你要反悔？”
　　白宥回过身来平躺着，“反悔什么？”他本意只是为了他刚才晾着人家的行为道歉而已。
　　“你已经答应跟我在一起了，”卞茶晏的语气跟心爱的玩具将要被抢的小孩一样，委屈又生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可以反悔。”
　　“我什么时候说答应你了……”白宥刚才都气疯头了，哪还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他都走过小区了，还返回来……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尴尬。
　　卞茶晏着急地打断他的话，听起来都快要哭了，“可你都说了！我亲耳听见的！‘我答应你’！你这么直接说的！反正我就是听到了……”
　　“你不冷吗？你给我躺下。”被窝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热气又快被散没了。白宥盯着天花板想，试试也不是不行。都把人带回家了，他还装什么纯情少男？反正过段时间人肯定会无聊了失望了然后自己离开的。
　　“不后悔。睡觉。”白宥拉好被子说。
　　卞茶晏朝着他这边侧身睡，存在感太强了。白宥很多年以来都是一个人睡，突然多个人，他不习惯，更睡不着了。所以他所幸拿起手机，算起了下个月的工资。
　　这边房子快到租期了，而且他已经把定金交给新屋子的房东了，已经说好这个月底等老租户收拾好，他就能搬进去。所以就算缺钱，他也得硬着头皮住进去。到时候只能再削减一下其他的支出。
　　生活总归还是要过的，他也没有肆意矫情的资格。一路走来，黑暗中他背后没有支撑，前路也没有指引。稍有不慎，也许就永远都被困在原地。
　　也许是太冷了，卞茶晏打了个喷嚏，裹紧被子。白宥抬头看了下，把盖在自己身上的两件外套都移到他那边。这个房间是真的冷，他用的是之前夏天反季打折卖的冬天的被子，很便宜所以质量也比较一般。平时他自己熬一熬，冻习惯了也能忍。卞茶晏估计没经历过这些吧。
　　白宥快要睡着的时候，卞茶晏靠过来了，脸颊贴着他的肩膀，手臂贴着手臂。白宥顿时吓清醒，卞茶晏身上太烫了吧。他试了下人额头的温度，发现是真的烧起来了。
　　好像之前生病的药还有剩下。白宥拿手机闪光灯照着翻了下床头柜的抽屉，找出来唯一没过期的只有健胃消食片。看看时间现在也凌晨三点半了，去哪里买药去。
　　白宥长叹一口气，把被子给卞茶晏掖好后下床，借手机灯光拿煮面锅烧热水。家里也没有矿泉水，只能到卫生间去接水龙头了。等水烧开的时间，白宥蹲在小桌子旁边蹭热气取暖。他又想到家里也没有杯子，借闪光灯的亮找来找去，最后锁定了刷牙的塑料漱口杯。
　　没一会，白宥打了个喷嚏。他还只穿了三件长T恤，外套还在卞茶晏身上盖着。终于水烧开了，他把水倒进漱口杯晃悠了一下倒了再重新倒了一杯。闻了下，还好没有塑料味，就这么凑合用吧。
　　白宥又去翻了翻从老家带来的箱子，居然找出来一个老式橡胶热水袋。他去卫生间做了个漏水测试才把热水小心的倒进去。等到把热水袋塞进卞茶晏怀里，漱口杯里的热水也大概可以入口了。
　　白宥开了灯，一条腿跪在床边凑过去喊他，“喂，起来喝水。”
　　“唔……冷。”卞茶晏的眼睛没有全睁开，估计是灯光太刺眼。
　　白宥也不指望他自己伸手了，端了水杯过去，喂他喝了几口。等白宥收拾好关灯躺在床上，他感觉比上一天班更累。没一会，卞茶晏抱着热水袋又蹭过来靠着他的肩膀和手臂，呼吸平缓。
　　经历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绪大起大落的白宥身心俱疲。他上辈子应该是做了什么大孽，这辈子才要被卞茶晏这么折磨。
　　不过，他也不得不得承认，出租屋也没那么冷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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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早上七点，白宥被半边身子的重量压醒。脖子上被温热的呼吸弄得有点痒。白宥一转头，鼻子就刮到了卞茶晏的额头。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卞茶晏短促的睫毛显得有些搞笑。
　　因为明显自己的睫毛更长。
　　被窝里多个人，难得暖和很多。白宥放任思绪不着边际地神游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推开了卞茶晏，心里莫名有些别扭地逃去卫生间，洗漱洗头洗澡一条龙。
　　白宥一只手擦头发，一只手拎着漱口杯晃进房间的时候，卞茶晏呆呆地在床上坐着，眼睛没有全部睁开，乱成鸡窝的头发清楚地反映出他“我是谁？我在哪？”的疑惑。
　　白宥漱口杯放好，毛巾就那么搭在脑袋上，就跟澡堂的老大爷差不多。“赶紧起床，回宿舍去睡。”他走过去试了卞茶晏额头的温度，应该是退烧了吧。
　　“走不动——”还没彻底清醒的卞茶晏把尾音拖得老长，跟在撒娇似得。
　　白宥不为所动，直接把他的手机扔给他，“叫你舍友来接你。”说着就去蹲在小桌子前，准备给自己做个早饭，就吃个煮鸡蛋吧。他等水煮开的时候，一回头就看到在床尾趴着的卞茶晏的一张无辜的脸。
　　从白宥这个角度看，这么个男生和他身后出租屋掉皮的天花板和斑驳的墙壁的背景，真的是太违和了。
　　等到水沸腾，白宥反而把电磁炉关掉了。他从被子上拿了自己的厚外套穿上在床边坐着，然后把卞茶晏也叫起来，让他先穿上外套。
　　“我们谈谈。”
　　卞茶晏极不情愿，看上去抗拒得好像现在是老师或者父母找孩子的谈心现场。
　　白宥越想越觉得当下的状况十分荒唐，包括昨天也是。“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跟我告白，不管是跟朋友打赌输了也好，还是别的什么……”
　　“并没有打赌，”驼着背卞茶晏盘腿坐着，打断他说，“就是我自己要来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引起你的注意。”
　　“我们以前都不认识，也没说过话，”白宥试图用上智商来谈论，“也许你只是喜欢你心里想象出来的那个我？”
　　卞茶晏往前挪了一点，离白宥更近。他收起赖皮，认真地跟他说话，“可我现在也喜欢你，甚至比之前更喜欢。”
　　白宥避开他直视的眼睛，被他直白的话弄的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我喜欢你在厨房认真的工作，喜欢你跟同事说笑的样子，也喜欢你有时候故意敷衍顾客的机器人语气。我感觉你是个有趣的人。我想了解你更多，希望你也能认识我。反正我只知道，如果我现在不来争取你，我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卞茶晏顿了顿，瞬间换上那副委屈的嘴脸，“当然了，虽然不是很直接，但你确实已经答应我了。如果你现在要反悔赶我走，我就只能去你们店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投诉你睡了我却不想对我负责。”
　　本来有点感动的白宥气得抓起手边的枕头就往卞茶晏脸上丢。
　　卞茶晏抱着枕头就漏出一双短睫毛眼睛，假惺惺地喊痛。
　　“你他妈给我赶紧滚回宿舍，然后最好永远别再来了。”白宥找不到东西扔了，只能边咬牙切齿地边放狠话，边站起身来又蹲回小桌子前，打开电磁炉烧水。
　　谈话到最后，还是以他失去理智，火冒三丈为结束。
　　身边突然又蹲了一个人。卞茶晏两只手各拿了一只手机，和尚念经似的在白宥耳边念叨，“我卞茶晏，无锡人，身份证号（省略），家中有一母，无兄弟姐妹。XX大学大二平面设计系一班，住B6男寝208宿舍2号床，将军动漫社名誉社员。平时爱好p图，打游戏，看剧……然后，感情经历只有初中暗恋别人。就这一次，其他的告白我都拒绝了。”
　　“哟，被你拒绝可有点倒霉。”白宥往沸水里打了两个鸡蛋，冷嘲热讽道。
　　笑嘻嘻的卞茶晏还很自豪，“哪有？我从来不玩弄别人的感情。我可是个初吻和初/夜都还在的好男人。”
　　白宥艰难地忍住了把手边的鸡蛋壳砸在卞茶晏的脑门上冲动。
　　“所以可以加我微信吗？”他在白宥眼前晃了晃手机。还没等白宥开口骂人，他边喊“感谢世界上发明面部解锁的大佬们！”边跑去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防止手机被抢。
　　白宥做了个深呼吸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锅里的鸡蛋终于熟了，他关了火，拿个塑料袋垫着坐在地上，自顾自地吃起早饭来。鸡蛋很烫，白宥舀了一小块吹了几下才放进嘴里慢慢嚼。吃了几小口，卞茶晏操作好回来又蹲在他旁边。
　　“给你。我先回宿舍了，下午还有考试。”说着人乖乖地把手机放在电磁炉旁边。
　　白宥嚼着鸡蛋根本懒得理他，恨不得他立马从这个世界原地消失。然而就几秒的疏忽，卞茶晏趁他不注意，争分夺秒地凑近，亲了一下他左边脸颊，然后迅速打开门冲了出去。过程之速度，光都会感到自卑。
　　“操！”
　　白宥反手抓起手边的鸡蛋壳砸在快速紧闭的门上。
　　蛋壳稀碎，粘稠的蛋清顺着门缓慢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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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慢吞吞地把鸡蛋吃完后，白宥看了下店铺微信群弹出的消息，说是新一轮巡店检察又开始了。年底真是没完没了，他暗自决定接下来的几个月，在他还没逃离扣钱阴影之前，他都拒绝接店里电话。
　　卞茶晏也发了几条消息来。他还没点页面看，先被备注吓得五雷轰顶。
　　“＇心＇卞茶晏＇心＇”
　　反手把备注改成了一坨屎的emoji图，白宥的心情才好些点。
　　消息内容一如既往是卞茶晏令人迷惑式风格。先是一张模糊的照片，隐约是一个男生带着耳机在打游戏的照片，配字是：一号床舍友，江军。然后又是一张同样xv画质的照片，是一个男生顶着鸡窝头坐在床上，感觉像是没睡醒硬被拽起来的。而配字：三号床舍友，柴胡轲砾。还有最后一张是清晰的空床照片，配字：四号床舍友，傻X一枚，已消失。
　　白宥不想回复这坨幼稚的屎，把手机丢在床上后就开始收拾房间。洗锅、擦桌子、擦门、整理床铺、洗热水袋、拖地……等都弄完也差不多到上班时间。白宥懒得再做午饭，提前出发去奶茶店隔壁的便利店买了两个包子吃。
　　店里正是忙的时候。白宥狼吞虎咽地吃了包子，还没到整点就被连环夺命喊让他去帮忙，地都来不及拖。
　　电话突然响起来，又把白宥吓个激灵，手里的吸管散了一台子。相对比较空的婷婷哀嚎了两声，冲去接了电话。好在是别的店铺打来借鲜牛奶的，不是电话抽查。大家都松了口气，继续忙碌。
　　九点下班的时候，白宥在仓库的椅子上缓了会腰痛才回家。下午他着急去拿25公斤的果糖桶，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