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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凤奴(重生)-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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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傍晚的烛灯昏黄,思齐宫一路上全是抱着绫罗绸缎一路小跑,忙着准备大宴的宫女们。黎九带着鬼面连躲带闪,一路走一路扔着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配饰,只留了一件火红色的大罩,就钻进了公主院。
  流月被她差去取宴会上的衣物了,惊风则去了斛晚夫人那里。
  不知为什么,她最近总觉得阿离这家伙在瞒着自己做些什么。
  不过也就是想想,她看对方的神情是肯定猜不出来的,倒不如等他亲口说出。
  扬州的晚风愈发急了,黎九忽然一阵莫名的心慌,猛的回过头。
  深长的宫街点满了大红的灯笼,来来往往的侍卫宫女们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他们急匆匆地低头走着,没有人去在意眼前这个红衣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来路。
  明明自己才是穿越而来,理应知晓一切之人,可她还是隐隐感觉到,自己此刻就如同是被投入暗潭的一颗石子,在深不可测的暗流之中越陷越深。
  “你问那个‘影星复燃’?其实是可以试一试的。”
  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万倾珠临行时的话,不由得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掌心。
  “我刚刚看了,您的命格很奇特。如果对方想要复燃的对象是您的话…只要执念够强烈,应该可以试试看吧?”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自己的穿越究竟是偶然,还是一场被人精心设计的谋划?
  黎九不敢细想,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掌心。
  很多事情都是模糊的,但她至今,都清楚地记得原主临死前的记忆。黑暗中尖锐的钢钉刺入了自己如今清晰白皙的掌心,钢针上的毒液缓缓渗入血肉之中。
  身体的感觉逐渐远去,自己的四肢在男人疯狂的惨笑之中,被活活剖下。
  “黎九……黎九…”
  她听见对方嘶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自己的名字,捏着自己喉咙的五指痉挛颤抖,像是在隔着那具躯体嘶喊着什么似的,一遍又一遍地低语。
  “不要去看他……记得…不要去看那个人…也不要答应他…”
  是她如今最为熟悉的声音,黎九皱了皱眉,没有做声。
  事到如今,她其实并不恨他当时的做法,只是不赞同。在亲自参与了黎家之间的争夺之后,阿离那种心狠手辣的手段,才是上位者真正需要的。
  她当年是因为派系与阿离不同,在江都人微言轻,又是北凉王死后为数不多能调动扬州的北凉铁骑之人,所以才会被他找了个由头处死。
  如今他们既然在同一派别,那么自己的生存安全…大概问题不大?
  “我会杀了你……你听到了吗?”
  回忆里萧世离接近扭曲的低笑声再次回响,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似的,恶狠狠地狞笑着,“…你会死……黎九…你没有机会了…”
  远处的吆喝声悠悠传来,黎九忽然浑身战栗着僵在原地。
  有什么不对。那不是她熟悉的语调,他愤怒时的语气不该是这样的。
  “我会杀了你……你听到了吗?”
  大宴的锣鼓敲出了第一声喧哗,她忽然捂住嘴巴,蹲在地上睁大眼睛,抱住了双臂。
  她听出来了。
  错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黎九把头埋进手臂间,在心中默念着,长久地不说话。
  临死时记忆中阿离狞笑着的声音,如今听起来,竟是在哭。
  众人在他眼中撒下仇恨的种子,他却用来数星星。
  她听见有脚步声缓慢走近,最终在她的身边站定,似乎是在低头看着她。
  “小九?”一个清朗挑然的女声在她的头顶响起。
  ——
  黎九穆地抬起头,恰巧对上了黎锦明如新月的眸子。
  霎时间风卷长街,满街通红的灯笼摇晃。眉如烟云的北疆女子悄然立在她的面前,着一身浅藕长裙,月光落在对方挽起的长发上。
  她尚还在被旧日记忆冲刷的混乱中,恍惚间匆忙抬眼,竟以为见了胤然百姹楼上昭平公主那幅月下回眸的画像,一时间眼眶红的更加厉害了。
  卫宁焕当日一语成谶。大哥走后的短短时间,黎锦她愈发像娘亲了。
  “小九你不厚道啊!”
  下一秒,眉如烟云的女子就二话不说,直接单手把自家亲妹妹从地上提溜起来,点着她的鼻尖开始哀怨地碎碎念。
  “真真是见色忘亲啊,见色忘亲…瞧人家逐哥儿,都知道来了江都先来找我叙旧。小妹你呢?除了撺掇着元逐一起砸军营,就是和你那小奴隶一同鬼混。
  现在你和阿离公子在扬州城出名了知道吗?酒楼里的人都说,有位打北疆来的白棠公子和他身边的俊美奴隶为了一扬州姑娘,在街上跟禁军营里的油子大战了三百回合!
  哦哦,还说什么…雨夜之中公子持刀奴隶执伞,愣是夺走了人家姑娘的芳心。现在满城的待嫁小姑娘见了禁军巡守,都恨不得扑上去再被调戏一回,好一睹两位的风姿呢!”
  “二姐你听我解释…”
  黎九被拎着后颈满脸生无可恋,“元逐那些吊儿郎当的混话你不能全信,论起这事,他也得揽一份责。
  而且小妹我真诚地认为,他之所以会来找你,绝对不是因为想要叙旧。”
  “你也知道他说的是混话。”黎锦白了她一眼,“不提元逐,你和阿离当时在巷子里为了卫家小公主和巡守们大打出手,就没想想后果?
  男装在街上鬼混被卫将军撞见就算了,你怎么还招惹了万倾珠和息案?”
  “…状况紧急,我再不出手,那小公主就要被对方生吞活剥了。”
  对方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回答。
  黎九被二姐盯得发毛,揉了揉眼,咧开嘴朝黎锦明媚一笑,朝深长的宫街尽头走去,“不说了,等下小妹还要去献舞呢…等到大宴结束,我们姐妹再叙旧!”
  “留在江都的这一年,我有时候经常会想,当年允许萧世离留在你的身边…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宫灯之下月光明浅,她的背后忽然传来了黎锦喃喃的低语,“我以为如果他在的话,有萧家大公子身份的干扰,你至少不会像我一样执着于黎晟故去的真相。
  我经常想,等到有一天我从江都回来,再寻个由头让萧世离离开…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让他陪在你身边也好。
  然后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北疆的胤然城里呆一辈子,又或者闲来无事再去云州找元逐,大家一起泡温泉猎兔子,就像之前一样。
  可是我错了,从听到大哥走了的那一瞬我就做错了。
  后来小八的死讯传来,我忽然觉得很痛苦,却不是因为胞弟的离去。
  只是懊悔那个时候,我没能在你身边。
  是二姐亲手把你推上了另一条路。到了江都之后我才知道,小九你走上的这条路…远比我,远比卫家与父王,远比任何人走得都要危险。
  小九,江都远比你想象得要复杂,如果你…”
  “二姐,我忘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黎九忽然咧嘴笑着,扬了扬腰间绣了狼纹的荷包,“我现在是修罗殿主啦!我可厉害啦…北疆的大家现在都要给我几分面子的!”
  黎锦忽然怔住了,她呆呆地看着那个荷包上无比熟悉的纹路,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行礼。
  “…黎家二公主,恭贺新主掌殿。”她最终还是单膝下跪,开口,“你一定会是一个好殿主。”
  黎九没有回头,手指紧紧攥着那个装了铁片的荷包,僵在空中微微颤抖着,弯了微红的眼角。
  “…锦姐姐,我和阿离都回不去了。”她垂下手臂,隔了幽深的长街低声说道。
  远方大行宫外宴会的宾客们纷至沓来,那句话被缭乱的马蹄声掩盖,黎锦沉默着没有回应。
  “我也是一样。”
  她想起刚才那一幕,红衣鬼面的女子蹲在暗无天日的宫街上颤抖着缩成一团,远处的宫灯一个接着一个亮起,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朵摇摇欲坠的烛花。
  “你接下来要踏入的,将会是一场多年前的残局…二姐再帮不了你了。”她垂眸低语,朝反方向走去,那里长公主与息家的马车并排而停。
  黎锦最后看了一眼宫街的方向,黎九已经远到看不见的地方了。
  小九,要小心啊。
  就再试一次。她默默想着回过头,抬脚踏进宴会的喧哗之中。
  ——
  天彻底暗了下去,萧世离一个人独自站在一处废弃的后院里,低头沉默不语。
  “北凉九公主的奴隶阿离。”
  只剩下几笔的“靖”字牌匾在后门上挂着,落满蛛网。中年男人临走时那句似笑非笑的话语又再度响起在他耳边,他踏过一地的铁镣血污,“现在轮到你去抉择了,我给的机会只有一次。
  是飞上枝头当那封侯进爵的相,还是在扬州的烟雨间消失如一摊烂泥…就全靠你大宴上的表现。”
  地上满是被镣铐锁住的宫女枯骨,他忽然双手捂住心口压抑着惨笑了起来,猛的跪在了空无一人的废院中。
  “封侯进爵…封侯进爵…”
  他喃喃笑着,缓慢地爬向其中的一处枯骨。那是一副很是特殊的女人枯骨,腐朽发黑的头骨上满是烧焦的痕迹,骨架上还缠绕着白色的破烂丝衣,就连身边也没有镣铐。
  她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废院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却格格不入得就像是被人刻意放在这里似的。
  萧世离的手腕被地上散落的镣铐磨出了血,可他却像是浑然未觉似的,向那副已经泛黑的女人枯骨伸出了双手,小心翼翼地想要去触碰。
  他最终还是停住了。黑衣的北疆奴隶跪在地上长久地没有说话,远处的街角,似乎有孩童在唱着那首童谣。
  三十年,白颦落,小舟回…
  “之前查的时候还没注意,原来是当年靖氏的遗骸…”
  中年男人突然出现他的身后,他懒洋洋地靠在门檐上,却并没有看那具腐朽的女骸。反而盯着跪地的萧世离,像是想要努力从对方垂眸笑着的脸上去确认什么,继而一字一顿开口。
  “先皇盛极一时的泠妃,也算是误打误撞归家了。算起来,她那年与人私通生下的小孽种若是还活着…也该是你这般年纪了吧?
  哈哈哈…怎么,莫非你认识她?”
  “小奴不懂大人说的什么,泠妃啊靖妃的。”
  萧世离爬到息诚脚边,脸上笑得谄媚,“小奴想过了,想要封侯进爵…请大人教我。”
  ——
  “…至第十六夜月满,星监观东斗有流星坠于瀚野,一念忽起,起身往去窗边。
  大行长殿外石竹殷红似血,星监静默片刻推门而入。只见国师垂首浅笑,一身玄色华服,白发合眸,抱玉枕膝沉沉睡于殿下月池中,殿上雪原苍狼皮束之高阁。
  卞唐十三年八月十六,国师苏坠幽以妙龄之姿,于卞唐大行宫处北凉王寝月池底仙逝。魂去归墟,终年一百有七。”
  “倾珠殿下可让我好找。”
  黎锦揽了万倾珠的腰,笑嘻嘻地顺势下拜,劈手夺过了对方手里喃喃写着的笺本,凑在她耳边细细读着。
  “又过百年,星监已修玄塔建于月池湖畔。是年卞唐大旱,继位李氏震怒,降祸于星监。当夜,星监于二十四桥下沉舟自缢,登时天降大雨,五日不止。
  后世子民都言,星监沉舟那夜,月池清明无雾。扬州臣民皆见国师魂归立于玄塔之上,默然远眺北方片刻,执手摇铃起舞,大雨方始。”
  “锦姐姐停停停…!”万倾珠哪里受得了这个,扔了笔捂住耳朵羞得通红,“被你发现也就罢了,千万不能跟娘亲息公子他们说!不然我再不理你了!”
  “放心,你偷偷写戏本子的事,我绝不会告诉外人。”
  黎锦咂咂嘴,看着向万倾珠投来含情脉脉目光的息案,更加用力地拍了她的肩。
  紧接又转起笔,看着不远处守卫的元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且惹是生非的笑。
  “那是谁?”万倾珠被她的目光吸引,谁知隔得又远看不清面目,忍不住探头,向黎锦问道。
  “你书粉。”她笑得更神经病了。
  万倾珠:???
  ——
  乌衣陌弈巷息府
  息家大公子的马车已经走了有些许时段,息府主宅里偌大的书房里空空荡荡,只在窗沿处点了两灯烛火,映得窗外几根墨竹影绰摇曳。
  息诚挥手,赶退了两名立于烛灯两侧手持木柄油勺的侍女,随后盘膝坐于软塌上,抬手沏了一壶清茶。
  “靖府的事如何?”
  娇媚的女声响起,娉娉袅袅的倩影从窗沿的阴影处走来,十三身披一件绸缎的鹤羽黛裙,跪坐于息诚对面,欠身而拜。
  “阻碍。”息诚摆了摆手,“今晚那些妄图露头的杂鱼们,可能要吃点苦头了。”
  “那…大人可是见过了他?”
  “你挑得人不错。”他推给十三一杯茶,又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看着面前的女子笑道。
  “如今皇室衰微,卫黎息三家联手控朝。实则大家都清楚,一旦排除了朝中的异已,便是盟破之时。
  哈哈,没想到卫家的斛晚夫人不喜露面,倒是教养出来了一个玲珑心的下属。
  那个叫阿离的孩子,我确实很有兴趣。”
  “不过息大人对那孩子确有疑心吧?”十三谢过对面,捧起茶杯,不着痕迹地露出一抹浅笑,抬眸看着他。
  “大人不是之前认为,他是曾经萧家的遗孤?”
  “是我多虑了。”息诚摇了摇头,回想起在废院中那个北疆奴隶的反应,“他虽然样貌年龄与萧家大公子相仿,但看那女尸的反应,却与萧家并无关系。
  况且有他安插在北凉王黎钰之女身边,于我们是一件好事。”
  “十三又听不懂了,大人可是又布置了什么?”十三咯咯娇笑,柔若无骨的手臂缠上了息诚的腰间,歪着头神情天真。
  息诚并未拨开,拿起茶杯俯首吹了吹上面的茶沫。
  “十三姑娘莫要戏弄我这老人家了,息某做了什么…瞒得过朝中诸位来宾,还能瞒得过卫家的斛晚夫人和你?
  凉王的小女如今有多重要…西疆的景亲王之子鸿王李攸卿,此次宴后意从摄政凉王之意,娶北凉红瑶郡主黎九为妃,不是早就在皇室内传得沸沸扬扬吗?”
  “是啊,留给九公主的时间不多了。”
  十三拾起一旁茶案上的一枚白子,放在掌心把玩着,垂眸幽幽道,“奴家身在钦天监内的弟子暗中传言,最近卞唐天象有动。
  破军冲煞,贪狼升于北,七杀出没在西…可惜卞唐千年之后,如今这象征着乱世的星耀,终于还是成了定局。
  “北有凉王重兵铁骑镇守,西有景亲王一脉虎视眈眈…你们巫师说的这天象倒也是有几番道理。”息诚喃喃寻思着,忽的抬头,“那破军又是何人?”
  “奴家早就对您说过,息大人身怀福缘,命中自有破军相助。”十三颔首低眉,抬起的眸中星光乍亮,“放眼整个朝野上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者…中天破军非您莫属!”
  “…放肆!”对方一愣,穆地大笑了起来,“大胆妖女…我息某一心为国,你怎能妄言?”
  十三不语,只是咯咯地笑,“呵呵…既然如今息大人,对奴家推举的这孩子十分欣赏…”
  她猛的回握五指,欲将那枚白子掷向一旁的水晶棋盅中。
  “那当年奴家为了保他周全,特意在北疆布下的北凉九公主这枚护子,也到了该修养回收的时候罢?”
  “且慢,她还有一事要用。”
  息诚抬手按下那枚白子,“景亲王自当年夺嫡事发之后,便隐居西陵多年,倒也不必担心。
  可他如今生下的鸿王乃当今圣上唯一的长兄,没随了其父的远智长谋,为人倒是听说与当年景亲王一模一样…皆是狠辣不仁的性子。此番前来,明是取九公主为妃,暗中恐是有备而来,想要借此在朝中争得一席之地,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故此次大宴上,万不可使凉王与此人结盟,坏我息卫长远之计。
  如若红瑶郡主黎九嫁予鸿王殿下,她手中的修罗殿必然落入鸿王一派手中…自古北疆修罗殿中人只认自家主子,那可是千万条精锐奴隶!”
  “奴家也不瞒大人了…”她侧身低语,“斛晚夫人早有密令,若是他日红瑶郡主出嫁鸿王…暗中杀之!”
  “那她若是不嫁呢?”息诚微微挑眉,并未表态。
  “不嫁,便是抗旨不从。”
  十三落下白子,拂手将周边剩余黑子齐齐收走,默然道,“就算她是摄政王之女也难逃死罪。”
  ——
  作者:肝完作业回来了……虚弱jpg。
  狗比冰酸奶,最近肠胃炎住院了。明后两天去漫展,如果晚上有时间的话尽量更,轻拍orz
  ——
  换了封面,我是卑微颜狗


第62章 第十六夜(中)
  万千红绸在宴会上空飘荡,息案下了马车; 纹了墨竹的雪衣如练。角声再次响起; 他趁着月色抬起头,清透眸子里映出了影绰红绸间的几尾雪鹤条旗。
  “…是公子案!”
  “看; 息家的公子案来了!”
  年轻女子的惊呼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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