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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有阿娇-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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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是何人,一双厉目扫过面色淡然的刘荣,嘴角讽刺勾起,难不成他到死都要念着阿娇的好?心中冷冽,前世他到死都心心念念只求上苍再给他一个机会遇到她。许是那份执念动摇了上天,自己果真重生而来。可不知是否因为前世亏欠她良多,这一世纵然自己有心弥补却难寻一个机会。想到这里,刘彻声音更沉,似是带了讽刺和嘲弄,起身靠近监牢低声道,“皇兄可是还在等着阿娇?”
也不等刘荣开口,刘彻嘴角冷冷勾起道,“如今阿娇只怕并不愿见皇兄呢,谋反意图不孝之名,皇兄以为你还有何资格见阿娇?”见刘荣面色发青,隐隐有怒气未发,刘彻才不紧不慢接着说道,“或者说,你认为阿娇为何还会见这样的你?不要忘记,阿娇私用的发簪,除去她亲手送出,还怎会落到别人手中?”
一句话,将刘荣刚刚的庆幸打碎。他的小阿娇,那个总喊着荣哥哥追在自己身后的白藕一样的娃娃,那个心思纯粹不容丝毫杂质的小表妹,怎会再见这么一个狼狈的自己?
衣袖之中的发簪此时带给他满心的冰冷,深入血肉骨髓,犹如大火烧毁了最后一点信仰和执念,从此心头寸草不生荒芜一片。
“阿娇。”就连猜测到父皇欲除去自己之时,刘荣都没现在这般痛苦。此时的他有些痛恨厌恶自己,为何原本了无生机的生命此时为何还会感到入骨的疼和失望。阿娇,为何你不肯信我,不肯信你的荣哥哥。
未过半个时辰,刘彻带了人离开。郅都再去见刘荣时,却见曾经的太子,如今的临江王已然自戕。桌上是刚刚写完墨迹未干的谢罪呈情奏章。
汉宫,长信殿内,窦太后听魏其侯说刘荣被郅都囚禁于中尉府,且毫无尊贵可言,心中不由恼怒。刘荣是她的长孙,儿时因着阿娇也极为宠爱他,后来隔心也是因为立太子之事,但随着刘武不成器,随着新立太子刘彻崭露头角,随着阿娇成婚,更随着自己身体愈发不好,如今她对刘荣哪里还有当日的芥蒂?
布满褶皱的手狠狠的拍打在桌案之上,窦太后几次用手中的拐杖狠狠敲打地面。
“放肆,真是放肆,堂堂大汉皇子,得封的临江王莫名其妙的被囚禁在中尉府……这中尉府当真是放肆至极!”窦太后推开正为自己抚背的宛兮,愤愤道,“去请陛下过来,哀家倒是不知道,何时哀家的孙儿如此没地位没脸面了!”
见窦太后当真是怒了,宛兮赶忙给窦嬷嬷递了个眼色,然后应了一声匆匆退出了宣室。随后窦婴也行礼告辞。
因着景帝在未央宫接见郅都,所有宛兮只能在殿外候着。而殿内的景帝面色也十分不好,他是想要稳固太子的地位,可也从未想过要逼死长子。毕竟那个孩子是自己的长子,那种初为人父的喜悦是刻于骨血之中的,是任何一个子女都无法给予的。而且刘荣出生之时,正是自己悠闲之时,那时也曾细细教导,日夜低语哄着。如今,却得了这般消息,让他怎能不痛心?
猛咳几声,景帝用手中的锦帕拭去嘴角暗红的血丝。半晌低语,“厚葬,让人去其封地看看还有没有皇室骨血,且莫流落在外。”
这话明显不是跟郅都说的,景帝身旁的尚志赶忙应下,又小走几步上前给景帝换了热茶。
等到午膳之时,郅都离去,景帝才宣了宛兮。得知母后是因刘荣之事唤自己前去长信殿,心中不由带了些不安。母后身体刚刚好转,再不能受任何刺激,若此时得知荣儿已死,定然会无心修养了。
叹口气,最终景帝摆驾前去长信殿。而尚志也极有眼力的让人宣了御医前去长信殿外候着,以免用得到。
果然,还未等景帝进入长信殿,就听得有人喊道,“宣御医宣御医,太后昏倒了。”之后便是一阵人仰马翻。
见了窦嬷嬷,景帝才知原来一个时辰前太后遣人去中尉府探望临江王殿下,却得到殿下自戕谢罪的消息。去的人不敢耽搁,立马回禀,一时间太后又气又怒竟然昏死过去。
景帝虽未天子,却是极孝,见母后情况危急,他也不敢离开。让人召了皇姐入宫,随后便跪坐在窦太后榻前守护着。
刘嫖匆匆入宫,得知母后只是气急攻心并无大碍,一颗高吊着的心才缓缓落下。见景帝神色不好,她心底不由叹息,皇家之事当真是要命。低声唤了景帝跟自己去宣室,这件事母后醒来定会追究,细究之下难免迁怒皇帝和太子,如今之计是要将这件事压到最小。
二人入了宣室,刘嫖才低声问道,“荣儿怎会自戕?可查清楚了?”
这件事发生在太子刘彻见过刘荣之后,所以景帝也猜测着其中是否有某种关联。但就算他心中猜测,也决不能说出来。毕竟兄弟不恭不悌,太子无容人之德这种名声极差,若梁王对皇位还有心思,定然会利用的。好在郅都是自己的心腹,且太子前去中尉府之事还未传出去。
“已经查清楚了,虽然其中另有原因,但荣儿刀笔自杀却是事实。”景帝抬手掩口,轻咳几声,半晌才长吐口气,无奈而心痛道,“荣儿向来是稳重淡雅之人,朕本以为纵然被拘,他也会坦然处之。谁知他竟然这般刚烈……”
刘嫖微微摇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皇弟性子一向优柔,此时长子自戕定然给他很大的打击。
眸光闪烁,这件事她早有预料,甚至荣儿的死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王皇后何等精明之人,既然能一力废去刘荣与栗姬,又怎会放刘荣出中尉府,甚至容得刘荣再威胁刘彻的位子?可这些事,她心中也是有所计较的,如今自己与王皇后已然站到一起,就没理由再节外生枝。更何况,她与王皇后已然达成默契,日后汉宫皇后必然出自她堂邑侯府。
☆、第59章 母子剖心
窦太后醒来,听到景帝的声音,心中恼火,直接取了床辕处的拐杖砸了过去。好在她还有些理智,手上的方向偏了一些,否则景帝也逃不过一个头破血流。拐杖啪嚓一声落在地上,只惊的众人心头发颤,连忙跪下谢罪。
刘嫖坐在窦太后的床榻之前,为窦太后抚背顺气。见景帝递来求救的眼色,才低低开口,“母后莫恼,这件事并非陛下之因。”
这般说这,刘嫖抬头示意一旁的窦嬷嬷与宛兮将寝室伺候的宫娥带走,等到满室安宁,她才再次开口,“母后疼惜荣儿,可也该明白他的地位在汉室的特殊,大汉从未有过活着被废太子之位的藩王。更何况,荣儿在为太子期间,深的魏其侯等重臣支持,如今的结果也算不得差。”
刘嫖与景帝不同,她不会如景帝那般因担心触怒太后而想办法隐瞒,因为她是最像窦太后的女子。也许在私人感情之上,母后会怒急心痛,但在国事之上,她绝不会让这个影响自己的判断。
果然,听完刘嫖的话后,窦太后的面色依旧不悦,可到底没再开口责骂景帝。
景帝投给皇姐一个感谢的眼神,之后顺着窦太后的意思落座榻前。
“皇帝,今儿你就给哀家说句实话,这传承问题你还要做那般算计?”
听了窦太后的话,景帝不由抬手捏了捏鼻梁,似乎也因这件事身心疲惫,“母后,今日儿子也不想再瞒着您了,只因儿子若出事,还需母后和皇姐主持大局。”
窦太后与刘嫖因着景帝的话都是一怔,心头浮上不好的念头。
“皇帝,莫要胡言!”此时的窦太后哪里顾得上在追究长孙自戕之事,相比于孙子,她更看重的是儿女。如今猛然听到这般不吉利的话,她不由厉声呵斥。
景帝叹口气,起身跪在窦太后跟前,低声道:“母后可记得当年朕登基之时,曾在祖宗牌位前发誓,只要皇弟武儿不做危及江山之事,朕都要保他一身荣华?”
当时他初登大宝,根基未稳,加之匈奴是不是南下骚扰,算得上是内忧外患。而母后以一人之力帮自己拉拢外戚支持,更多次定下和亲之计以缓匈奴干扰。也是那时,武儿开始频繁入京,对皇太弟之位也是毫不掩饰的垂涎。
“因着那份承诺,朕处处容让于武儿,也是念着幼时的情谊,就算他多次违背祖制,以天子仪架出游,朕都不曾追究。”景帝的声音带了些回忆,也带了些莫名的失落和无奈。只听得窦太后和刘嫖心里发堵。
窦太后推开刘嫖的手,叹口气,几次张口都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最终也只能干巴巴道,“你们三个,你与你皇姐都留在了长安,只有武儿一个人孤孤单单远离京城,这让母后如何不挂念?”
景帝的手掌握紧,轻轻叹息一声,许久没再说什么,直到窦太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才听得他缓缓一字一句道,“是,所以朕容他,纵他,就因为他是朕的皇帝。可母后,朕毕竟是大汉天子。”说道这里,景帝像是发现了自己说串了,不由摇了摇头,“因着传承之事,大汉已有过七国之乱,朕不愿看到这种事再次发生。彻儿资质极高,又十分聪慧,相比于荣儿更适合这大汉江山。”
景帝的话并未说透,他心知母后定然能明白他未言尽的话。
“皇帝既然决定了,那哀家再多言也是无用。罢了,哀家累了,为这大汉江山操劳一生也该歇会了。”窦太后言语沧桑的开口,也许真是她做错了,皇帝已经大了,再不是刚登皇位的那个孩子。
这本是窦太后示弱的话,既然想明白了,就该把手中的权柄送回到景帝手中,至于窦氏,只要皇帝容得下武儿,兄弟不相杀,她也会让人好好约束的。
“母后,”景帝突然出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叹息一声,悲凉道,“母后,朕如今已是病入膏肓,虽有心看着彻儿成为一代明君,却也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日后,还请母后与皇姐多多看顾。”
大汉四方与帝京世家的关系错综复杂,高官权贵私下里的纠葛更是盘根错节,若无母后与皇姐照看,只怕会引起许多枝节。更何况,如今傅子卿已于皇姐联姻,加上陈季须如今在燕地备受嘉奖如今在将士中的威望更是不低,这般势力都是刘彻日后可以依靠的。
“啪!”窦太后的手狠狠拍在床榻之上,可手上那暴起的青筋和握着床褥也无法抑制的颤抖泄露了她此时的担忧和作为母亲的关心,“皇帝,要看着江山,要守着祖宗基业,你就好好给哀家活着。今天的话,哀家不想再听到!”
窦太后早年失去丈夫,在如狼似虎的大汉宗室中保住了儿子的位子,其中艰难和付出无以言表。后来在争夺中她又失去了好友,失去了兄长,如今更是失去了长孙,哪里还能经得起丧子之痛?莫说景帝病入膏肓,便是听到他言说命无多久,窦太后都有些受不得了。
☆、第60章 阿娇入梦见刘荣
阿娇没有想到,一回京就听到荣哥哥自杀的消息。她不懂,明明自己已经暗示过他和柳氏了,为何他们还是避不开?
泪眼朦胧,一时间阿娇竟然不知该往哪里走,是该去见荣哥哥最后一面还是先去见母亲。纵然她不够聪慧,却也知道,这件事皇祖母也好,母亲也罢,甚至是皇帝舅舅都是幕后推手。自与傅子卿在一起,她就渐渐看懂了天子皇权的争斗,废太子之名足以将荣哥哥打入永不超生的境地。跟更何况,太子刘彻,本就不是心软仁慈之人。
“傅子卿……”阿娇咬牙想要抑制住口中的呜咽,眼眶红红,像是下意识的盯住傅子卿,又像是本能的唤着他的名字,求一个安慰。
傅子卿看着她的模样,心疼极了,也不知该安慰什么。他心里明白,阿娇一定在自责,刘荣待她的好,世人皆知,如今却因着她自己的身子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阿娇,莫哭。”似叹息似呢喃,傅子卿捧着阿娇的脸小心翼翼的拭去她滚烫的泪珠。
阿娇呜咽着,瞪着凤眼心中一片空白。荣哥哥死了,她的心难安。
“傅子卿,是我不好,我该记得的,荣哥哥在二月会被召回京城。”阿娇面色惨然,此时竟然不知自己言语了些什么,就如坠入了前世的噩梦,满心满目的空洞和恍惚。
傅子卿握着阿娇的手,心头莫名的恐慌。此时的阿娇没有了往日的美丽鲜活,入目就如将要枯萎的牡丹,安静的像是虽是会离开他。
阿娇只觉得自己入了梦,在一个空荡荡的地方,脚下没有可以踩踏的土地和台阶。她想喊傅子卿,她害怕这种悬空的诡异,害怕坠落时没有人接住自己。
恍惚中,她好像听见谁在哭,可她听不清也看不见。
莫名的琴声传来,听得阿娇心头愉悦。她顺着声音往前,瞧见一个梳着双鬟的女娃娃一身粉红宫装巧笑着趴在石桌之上。俊朗的青衫少年宠溺的瞧着女娃,关节分明的手指勾住琴弦。
“阿娇,荣哥哥教你弹琴可好?”少年浅笑,清华如玉。眼中柔情像是要将眼前的女孩宠到天上去。
女孩歪头,疑惑的看着少年,半晌高兴的拍手叫好。
之后,少年渐大,开始学习各种技艺,可每每女孩撇嘴叫一声“荣哥哥”,少年都会放下手上的一切,宁愿挨罚也会陪着她玩耍。
也不知何时,女孩渐渐长大,可再也不会像曾经那般追在少年身后。她毫无意识的疏远着那个宠着自己疼着自己长大的少年,反倒跟那几个刻意讨好自己的人渐渐亲近。
她再不跟那个少年学琴,也不再寻他撒娇,更不会再巧笑着唤他荣哥哥。像是一个无情的女孩,她看不到他的失落和伤心,更因着王夫人的挑拨越发的远离的他。可少年每每见到她,依旧是温柔疼惜。
场景转换,她看到监牢中少年,不复曾经的贵气与清华,满身的颓废之气。
阿娇心中堵得难受,张口想要喊他。可看着那个手握发簪,半晌无语的少年,她怎么都张不开口。
她眼睁睁的看着少年拿起手中的发簪,眼神冰冷没有半点温情,蓦然抬头已将手中的发簪想自己的脖颈间刺去。
“荣哥哥,不要。”阿娇猛地一惊,向前扑去想要挡住那闪着冷光的簪子。
少年手上的动作一缓,迷茫的抬头看向空中,少顷才失落的自嘲道,“公当渡河,坠河而死。若阿娇相信,如何会将发簪还回?”
男子一行泪,不为苍生不为天下,只为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孩。他抛弃一切,宁可回这凶险之地,也不愿换了性命改了身份离开这个漩涡,只为了再见一次那个女孩,只希望她知道,自己不曾变过,不曾被权势地位或是富贵遮住双目。
“荣哥哥,荣哥哥,阿娇信你,信你。”阿娇焦急的喊着,急的都要跳起来,可不管她怎么挣扎都逃不开看不见的束缚。
雾气,她再也看不到那个人,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也不知是何机缘,阿娇走过了刘荣的一生,看到许多自己不曾知道的事情。比如他日日放在手边的画作,比如他亲自选的礼物,比如他……望着自己时候的深情。
傅子卿面色苍白的守在床榻之前,手中紧握着阿娇冰冷的手指。那日入京,听到刘荣死讯后她便陷入了昏迷。毫无声息,无论是御医还是太医,都诊不出她的气息,各个都让准备后事。可他如何能相信,那个娇笑着扬言要与他白头偕老的女孩,怎就成了这般模样?
青枝和青稞捂着嘴在门外啜泣,她们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生怕惊到内室的人。
卫青立在长廊之下,绝望的垂头,原本英气俊美的面容此时毫无血色。若翁主不在了,他还要如何守住心中的执念?
宣室内,刘嫖和陈午面色凝重的坐在上位,陈融带了隆虚公主守在一旁,神色间满是担忧。
“公主,莫要担忧,阿娇定然会无碍的。”陈午劝慰道,女儿自小便是他手心的明珠,更因着对刘嫖的歉疚,宠爱异常。如今女儿生死未名,他心头也是极其难受。
听了陈午的话,刘嫖心中的怨气和恨意再也压制不住,啪的一声将跟前的案几掀翻,起身指着陈午骂道:“若非你的风流,我的阿娇何苦会受这么多!”
其中圈圈绕绕,陈午所知不多。但他并非愚蠢之人,联想到之前阿娇被拐失踪,随后田恬和陈诺被送去和亲,而一向无视赵氏的刘嫖,也寻了个由头将人斩杀。如此,难道当初阿娇出事,是因着陈诺?
陈午心中震惊。可刘嫖懒得跟他解释,更懒得会不会让他伤心,斥责道:“若非你那庶女,若非老夫人在背后支持,我如何会搬去长门园?又如何会让阿娇沦落到这般地步?”
往日的刘嫖,懒得同堂邑侯府众人计较,也因着不爱不在乎陈午身边的莺莺燕燕。她骄傲,所以她不屑于陈家众人,所以她豢养面首,她长门园中自安家。可如今,事关女儿,她不可能再有半分大度。所以她要将陈午的心神都捏碎了揉烂了,方解心头愤恨。
“陈午,”刘嫖咬牙切齿的一步步走到陈午跟前,目光满含厌恶轻蔑和恨意直视着他,少顷未等陈午开口,刘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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