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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织芯姑娘，今年的荷花可开了？”殷雅璇走着，忽然问了句。
　　　　　　织芯笑了笑说：“还没呢，但已经出了花苞了，过两日便能看见映日荷花的盛景了。”说完，织芯疑惑，殷姑娘怎么知道他们丞相府里种有荷花？转念一想，他们丞相府的富贵，定是在汴京中数一数二的，殷姑娘定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姑娘可想去池塘看一看？”织芯见殷雅璇提起了荷花，便问了句。
　　　　　　殷雅璇点了点头。
　　　　　　她还真有些想念池塘中心的六角亭了。
　　　　　　从前，每逢下雨天，她都要在那亭中坐一坐，看雨水打在池面上，漾出一圈圈涟漪。
　　　　　　可是时过境迁，毕竟如今的丞相府已经不是那个她所留恋的丞相府了，池塘中心的六角亭，已然不在。
　　　　　　“这样的池塘，一眼望去难免有些空旷，为何不在池中设一亭子，还可以方便赏景。”
　　　　　　“其实之前是有一座亭子的，但后来老爷命人给拆了。”
　　　　　　“为何拆了？”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织芯看了殷雅璇一眼，笑了笑说，心间却对她的刨根问底有些疑惑。
　　　　　　殷雅璇方觉自己问的有些不合适，便笑了笑说：“丞相府果然是华贵无比，逛了这么久，看得我眼花缭乱的。”
　　　　　　织芯心头的那点疑惑瞬间就消散了，殷姑娘到底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头一次来到丞相府心中好奇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时，有个小丫鬟上前说：“织芯姐姐，午膳已经做好了，夫人要请殷姑娘过去呢。”
　　　　　　“知道了。”织芯说完，带着殷雅璇便回了汀兰苑。
　　　　　　在汀兰苑用过午膳，丞相府便派人将殷雅璇送了回去。
　　　　　　“姑娘，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喜儿在家等的十分着急，差点就要去丞相府找人了。
　　　　　　殷雅璇安抚道：“王小姐与我投缘，多聊了两句，还留我用了午膳。”
　　　　　　喜儿心中还是不放心，丞相府是什么地方，哪能无缘无故就要请人去的。
　　　　　　殷雅璇只是再三跟喜儿说放心，便回房了。
　　　　　　回到房间，殷雅璇又坐在绣架前，看着绣了三年的刺绣。
　　　　　　三年了，终于快要绣完了。
　　　　　　也终于能够派上用场。
　　　　　　殷雅璇抬手，从左到右慢慢拂过，最后停留在右下角的一处空白处，那是唯一一处还没绣完的地方。
　　　　　　看了一会儿，她又从怀中拿出了一块儿玉佩。
　　　　　　这是萧煜走时留下的，她一直随身带着。关于这块玉佩，她有太多的疑问，萧煜还欠她一个答案。
　　　　　　将玉佩重新揣回怀中，殷雅璇又拿起了针线，继续绣没绣完的地方。
　　　　　　说来也奇怪，自从丞相府派人来请过之后，这几天总有人来请殷姑娘，还都是朝中重臣的女儿或夫人。
　　　　　　“姑娘，礼部尚书家的小姐有请。”
　　　　　　“说我身体不适，不能出门。”
　　　　　　“是。”喜儿依言将来人打发了。
　　　　　　打发了人回来，喜儿神色有些担忧地问：“姑娘，我们把人都打发走了，会不会得罪人啊，他们可都是官儿，万一人家说我们不识抬举，来捣乱这么办？”
　　　　　　殷雅璇听了只觉得好笑，“捣乱？谁敢来捣丞相小姐的乱？”
　　　　　　喜儿听了目光迷茫一片，没听懂殷雅璇的意思。
　　　　　　“丞相府刚把我送回来，便有人来请，说明大家都知道那些芍药绣品出自我手，也知道王小姐和我关系密切，她们请我去，无非是想拉拢我，或者买通我，在中秋绣宴上帮她们一把罢了。”
　　　　　　喜儿恍然大悟，“所以姑娘的意思是，除了丞相府的人，其他的我们一律不见，对吧？”
　　　　　　“对极了。”殷雅璇看了看喜儿，笑着说。
　　　　　　她既然踏进了丞相府的门，再应别人的邀便不合适，也会让王语笙起疑心。
　　　　　　而除了王语笙，谁也不能帮到她。
　　　　　　剪断手中的丝线，殷雅璇抬头看了看自己绣的东西。
　　　　　　还好丞相府的人先找到了她，要不然她还得自己想办法让丞相府的人注意到她，到时候不知道多麻烦。
　　　　　　“好了姑娘，以后谁来请你过去，喜儿就把他们拒之门外，绝对不打扰小姐！”
　　　　　　殷雅璇噗嗤一乐，摇了摇头说：“你还是赶紧去做饭吧，我都饿了。对了，这两天我不再接绣活了，出再高的价也不接。”
　　　　　　“知道了，姑娘。”喜儿说完，便去做饭了。
　　　　　　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每一日，王语笙都请殷雅璇到府上做客，府上待久了，便出去逛街，街逛过了，就去游湖泛舟，茶馆听戏，总之，两人就像是亲姐妹一般，天天黏在一处。
　　　　　　深宅大院的消息灵通得很，汴京贵女们渐渐都知晓了，王语笙结识了一位精通女红的绣娘，整日钻研女红，就是为了在中秋绣宴上大出风头。
　　　　　　有些人也想请殷雅璇指点一二，可回回吃闭门羹，闭门羹吃久了，也就不再用热脸去贴冷屁股，一边在心中暗骂这姓殷的绣娘势利非常，一边暗地里临时抱佛脚，希望绣宴上可以得到太子的青睐。
　　　　　　王夫人派去平州查殷雅璇的消息，也查的清清楚楚，知道殷雅璇出身大商户，又听说了平州宛城殷家有本绣谱，更是信任殷雅璇的手艺。
　　　　　　“璇儿，你看这个簪子好不好看，两只正好是一对儿，你一支，我一支。”王语笙拉着殷雅璇在一家首饰铺左看右看，兴致颇高，拿起簪子就往殷雅璇头上比划，嘴上还说：“这簪子真适合你，你整日里也只有这么一支海棠簪子，太素了些。”
　　　　　　殷雅璇笑着说：“小姐，我这簪子是我姐姐送的，离家久了，每日带着也慰藉乡愁，但小姐的簪子，我万万不敢收。”
　　　　　　她哪里能和王语笙戴一对儿的簪子，王语笙的亲姐姐可是皇后，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若是戴了，岂不是对皇后不敬？

　　　　　　第四十六章　他没回来

　　　　　　“那好吧，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强求。”王语笙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发钗，去看别的首饰。
　　　　　　“对了，恐怕这两日，我不能再约你出来了，你也知道西北在打仗，我听爹说，战事结束了，我军大获全胜！”
　　　　　　殷雅璇眼眸亮了亮，问：“真的吗？”
　　　　　　“当然了，我爹说得还能有假？”王语笙没计较殷雅璇的质疑，挑了一对儿好看的耳环戴上，照着镜子看着。
　　　　　　“我军班师回朝，一个多月，便能回来了。现在战事平息，你不想回家看看？”
　　　　　　殷雅璇摇了摇头，说：“我和家里每三个月都会通信的。”
　　　　　　王语笙闻言看了看她，语气探究，“你也是奇怪，大老远的跑到汴京来做什么，若没有什么目的，怎么会瞒着家里，一个人来汴京？”
　　　　　　殷雅璇面上有些为难，想了想，终是无奈一笑，“不瞒小姐，我来汴京是为了等一个人。”
　　　　　　“等人？”
　　　　　　“当年洛城遭难，多亏了驻守在襄州的将士们及时赶到，我们家才得以幸免，有位将士在临行时，将一枚玉佩交给我，让我代为保管，又说，打完仗便会回汴京。”
　　　　　　“所以你就直接跑到汴京来了？”王语笙瞪大了眼睛，似乎对她这个说法难以置信。
　　　　　　“是。”殷雅璇点点头。
　　　　　　过了半晌，王语笙才说话：“你还真是……傻得可以。若是那人死了呢？”
　　　　　　殷雅璇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一丝不安。
　　　　　　“你可知道那人叫什么，告诉我，我让我爹帮你找找，看能不能找到。”
　　　　　　“他的名字……我不知道。”殷雅璇说着，声音愈发低了下去。
　　　　　　王语笙轻笑了一声，将刚刚挑的耳环交到芫辛手上，芫辛上前付了银子，随即，王语笙便走出了那家首饰铺。
　　　　　　殷雅璇跟在后头，也不知道王语笙相没相信她的话，但从她的反应来看，大体是不怎么相信。
　　　　　　其实王语笙不是不信，而是真相如何，对于她来说无伤大雅，她只是想确定，在中秋绣宴之前，殷雅璇不会离开汴京。
　　　　　　殷雅璇当然不会离开，她还要见到萧煜，听到四年前那个问题的答案，她还要查出陷害李家的凶手，为李家报仇。
　　　　　　得知了战事结束的消息，殷雅璇日日盼着，可是这日子有了盼头，倒像是比平时慢上许多。
　　　　　　她还像往常一般常到丞相府走动，在家中时，就一门心思将刺绣绣完。
　　　　　　一个月后，她终于绣完了。
　　　　　　“姑娘，你真厉害！”喜儿看着眼前的绣品，舍不得眨一下眼睛，她从未见过这样美的绣品。
　　　　　　殷雅璇对自己也很满意，她笑了笑说：“厉害的不是我，是王小姐。”
　　　　　　喜儿不明所以，问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这明明是你绣了三年才绣好的。”
　　　　　　殷雅璇笑而不语。
　　　　　　她绣这个，本就是为了丞相府。
　　　　　　如今，一切都刚刚好。
　　　　　　喜儿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在丞相府受了委屈，“丞相的女儿又怎么样？也不能欺负人啊，难道她想白白抢了你的功劳！”
　　　　　　“怎么是白白抢了？这和其余的那些十文一幅的绣品一样，是我卖出去的。”
　　　　　　“卖？”喜儿还是不明白。
　　　　　　“好了，你就别再为你家姑娘打抱不平了，快去做饭吧。”殷雅璇仔细地将绣布从绣架上摘下来，又从头至尾检查着有没有什么瑕疵。
　　　　　　确定是完美的后，又小心地卷起来，放到事先准备好的盒子里。
　　　　　　第二日，殷雅璇带着盒子，去了丞相府，从丞相府出来时，两手空空。
　　　　　　可她的心情，很好。
　　　　　　因为，明日，大军就回来了。
　　　　　　王语笙跟她说，她已经在酒楼定了最好的位置，可以带她去看。
　　　　　　萧煜，你终于回来了。
　　　　　　大军回朝那日，万人空巷，一大早，百姓们就都将长安街两侧站满了。
　　　　　　将士们保家卫国，在战场上浴血奋战，都是拿命在保护烈云，也只有在回朝这一日，能看到他们所保护的人，是多么以他们为骄傲。
　　　　　　城门开了，百姓们的欢呼声，浪潮般一波高过一波，坐于三楼的殷雅璇，听着远远传过来的声潮，拿着茶杯的手都在发抖。
　　　　　　“军队走的很快，你一会儿可要看仔细了，好好瞧瞧有没有你要找的人，若是看见了，一定要告诉我。”王语笙再三叮嘱。
　　　　　　“知道了。”殷雅璇点了点头，拿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萧煜长什么样子？
　　　　　　她本记得很清楚的，可这一刻，她又好像不记得了，脑中一片空白，只依稀记得他的眼眸琥珀一般，声音低沉，看着她时，总有一种无奈。
　　　　　　四年不见了，他会不会都忘记了还有一块儿玉佩在她这里？
　　　　　　这四年她的变化大的很，说不定，她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自己。
　　　　　　“来了，来了！”
　　　　　　殷雅璇还想着，只听见王语笙高呼来了，便急忙将头探出窗外。
　　　　　　大军的队伍浩浩荡荡，烈云红色的大旗高举，领头的将士们骑在马上，身穿银色铠甲，好不威风！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百姓高举着手，挥舞着，看向马上的人们目光满是激动。
　　　　　　殷雅璇看着，不知不觉脖子伸的老长。
　　　　　　队伍渐行渐远，百姓还在后头跟着，一直跟到了长安街尽头。
　　　　　　“可看清楚了？”王语笙目送大军远去，转过身问身边的殷雅璇。
　　　　　　殷雅璇的上半身还保持着探出窗外的姿势，向大军方向张望着。
　　　　　　她没看见萧煜。
　　　　　　是她没看仔细，漏掉了？
　　　　　　不可能，她一定会一眼就认出他来！
　　　　　　可是，她确实没看见萧煜的人。
　　　　　　难道……
　　　　　　“有没有你要找的人？”王语笙将殷雅璇拽了回来，关切地问。
　　　　　　殷雅璇目光呆呆的，还欲探头看去，一定是她没看清楚。
　　　　　　王语笙看她这个反应，就知道八成是没看见。
　　　　　　军队里的人那么多，走的又这么快，她们在三楼，离得又远，漏掉也是正常。
　　　　　　“好了，你大致描述一下那人的长相，我求父亲帮你找就是了。”王语笙看殷雅璇失魂落魄的，安慰道。
　　　　　　殷雅璇没回答她，而是指着窗外的一处问：“他们在干什么？”
　　　　　　王语笙顺着看去，说：“哦，那是牺牲的士兵名册，朝廷会慰问他们的家……哎，你去哪儿啊？”
　　　　　　王语笙话还没说完，殷雅璇人已经跑下了楼。

　　　　　　第四十七章　他去找她

　　　　　　有侍卫在每个街口的告示板上贴上一张张名单，每贴完一张，百姓们便一拥而上，七嘴八舌，议论的热火朝天。
　　　　　　“唉，死了这么多人呐！”
　　　　　　“哪次打仗不是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殷雅璇费力地挤进人群，一目十行，几眼便将告示上出现的名字看了个遍。
　　　　　　没有他的名字。
　　　　　　万幸。
　　　　　　殷雅璇长舒了口气。
　　　　　　“可有那个人的名字？”王语笙见她那么快便从人群中出来了，走上前问。
　　　　　　殷雅璇摇了摇头，说：“可能是刚刚人太多，我没看清楚。罢了，我也不强求，随缘吧。”说完，殷雅璇便兀自离开。
　　　　　　萧煜去哪儿了？
　　　　　　说好的，打完仗就回汴京，真是个信口胡言的人，不靠谱。
　　　　　　亏她信了他的话。
　　　　　　回到家中，喜儿将在街上看到的盛景说给殷雅璇听，语气中满是崇拜，两眼都在放光。
　　　　　　而殷雅璇却兴致缺缺。
　　　　　　“姑娘，你怎么好像浑不在意的样子，也对，你和王小姐站在高处，自然看的比我要清楚了。”喜儿想了想说。
　　　　　　殷雅璇还是没有说话。
　　　　　　喜儿看了她一眼，凑近了说：“姑娘，你猜我看见谁了？”
　　　　　　殷雅璇抬眼看了看喜儿，喜儿一笑说：“牛大力！就那个整天跟着萧公子，长得特别壮的那个！”
　　　　　　“牛大力。”殷雅璇重复了一遍名字。
　　　　　　这个人她记得，四年前，他一直跟在萧煜身边，称呼他为萧大哥，是萧煜的好朋友。
　　　　　　“我看见他就大声喊他的名字，他还朝我挥手了呢，还问我，我怎么在这？我就大喊，陪着姑娘过来的，他又说了什么这里那里的，还要等什么，我没听清，然后就走远了。”喜儿继续说。
　　　　　　殷雅璇的思绪从回忆中被拉回现实，忙问喜儿，“他后来说了什么？”
　　　　　　“当时人太多了，声音又很大，我就没听清楚。”喜儿见她问，以为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心中便有些慌张。
　　　　　　殷雅璇起身，一把拉住喜儿，“带我到你见到牛大力的地方去。”
　　　　　　喜儿忙点头，带着殷雅璇出了门。
　　　　　　两人走了一刻钟左右，来到了长安街的一处地方。
　　　　　　军队走过以后不久，街道又变回了往日的样子，街两边的小商小贩卖力吆喝着，一声高过一声，一边的生意有人光顾，另一边的叫卖声就更大。
　　　　　　“两位姑娘，买个灯笼吧。”小贩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殷雅璇和喜儿，招呼着说。
　　　　　　喜儿笑着对小贩摇了摇头，随即拉着殷雅璇到一条巷子里说：“姑娘，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啊？”
　　　　　　殷雅璇解释道：“牛大力和你说的话，可能是‘在这里等我’。”
　　　　　　牛大力见到喜儿在汴京，那么他就知道自己在汴京，他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和喜儿或者自己说。
　　　　　　能有什么话呢，貌似他们之间并不熟悉，唯一的联系便是萧煜了。
　　　　　　喜儿回想了下，牛大力好像说的好像确实是让她等他。
　　　　　　“那姑娘，我们就在这里等？”喜儿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街道问。
　　　　　　“就在这等吧。”殷雅璇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已经过了午时了，还好现在还不是热的时候。
　　　　　　两个人等了又等，日头都要落山了，也没见到牛大力的影子，连一个身穿铠甲的人都没看见。
　　　　　　“姑娘，等了这么久了都没见人，可能是我听错了，我们回去吧。”喜儿看了看殷雅璇说。
　　　　　　她本以为牛大力是说了让她等着他，可等了这么久不见人，又忽然就得牛大力说的不是这个。
　　　　　　站了一下午，殷雅璇确实有些累了，可她还是觉得，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就见到了。
　　　　　　喜儿来回张望着，街上的人渐渐少了，连吆喝的小贩都挑起担子回家了。
　　　　　　千等万等，还是把牛大力等来了。
　　　　　　“你怎么才来啊！”喜儿因为站的太累，便坐在一边的台阶上，看见牛大力，站起身拍拍屁股，抱怨道。
　　　　　　牛大力一瞪眼，粗声粗气的，“俺都说了是申时，你不会一直在这儿等吧。”
　　　　　　喜儿语塞，想反驳几句，可确实是没听清，也不能怪牛大力。
　　　　　　“好了，我家姑娘都站了一下午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你家姑娘在哪儿呢？”牛大力看了一圈周围，没找到脑海中的女娃娃的影子，便问喜儿。
　　　　　　喜儿一努嘴儿，“这便是我家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