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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媓-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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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策马而来时带起的风刮开了玉醐头上的雪,他终于发现秘密,慌忙掉转马头冲了回来,距离一丈开外,他纵身跃下马背,直扑向玉醐,扒开玉醐身上的雪,问了句:“你怎样?”

    玉醐不回应,垂死之态。

    巴毅抱起她噔噔助跑几步,飞身而起上了马,然后四下里找,望见不远处林子边缘好像有个小木屋,他双腿一夹马腹,飞奔过去,待到了近前发现还真是个小木屋,这种木屋在蒙江的林子里随处可见,称之为蕈房,或是秋季上山采蘑菇人用来烘干蘑菇的,或是采药材的人用来烘干药材的,因房顶上方是些高大的树木,为其遮挡住了雪,这才能远距离发现。

    巴毅抱着玉醐进了蕈房,将人放在炕上。

    所幸屋内有些日常用物,他找到火折子先把角落中堆积的劈柴柈子点燃,然后过来看了看玉醐,棉袍子皮帽子棉靴子都穿戴好好的,可怜手套丢了一只,所以这手应该是冻坏了。

    巴毅出去用衣裳兜了些雪进来,冻伤,不能遇热,塞北最古老的办法就是用雪搓,他抓了把雪放在玉醐那只手上,然后来回的迅速的使劲的搓着,大概是疼痛使玉醐恢复了一点神智,她微微睁开眼睛,见是巴毅,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稀里糊涂道:“将军过年好。”

    巴毅嘴角微微上扬,算是笑了,继续搓着,边道:“还能玩闹,说明不会死了。”

    待玉醐的手渐渐的有了知觉,剧痛袭来,痛得玉醐举着手不知放在何处好,先是压抑的呻吟,最后实在忍受不住,哭出声来,大滴大滴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土坯炕上,最后成为一窝沼泽。

    巴毅就看着她哭,看着那瘦弱的肩头一抖一抖,巴毅迟疑着迟疑着,突然哗啦扯开自己的袍子,然后将玉醐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玉醐大吃一惊,想抽回他却沉声道:“别动,否则你这手就废了。”

    第一次触及男人的肌肤,玉醐周身僵住,脑袋亦是嗡嗡作响,尽力垂头,拼命垂头,惊骇、羞怯、慌乱,已经覆盖了手的疼痛。

    渐渐的,她的手舒服了很多,而巴毅的心口窝,却变得冰凉冰凉。

正文 038掌 身份暴露

    上天有好生之德,玉醐的手保住了,身体其他地方也并无大碍。

    角落燃起的篝火渐旺,巴毅搬来两个木头墩子彼此坐下,然后抓过旁边的劈柴柈子往火里添加。

    他默不作声,玉醐更加紧张,瞅着那红堂堂的火苗,小心翼翼道:“将军为何不问我跑出来作何?”

    啪嗒,巴毅丢进火里一根劈柴柈子,淡淡的:“过年了,你是该去看看你父亲。”

    柴火哔剥有声,突然飞溅起的一点火星落在玉醐手上,她急忙一甩,又把手缩到身后,猛地看去他:“将军都知道了?”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火堆,头上的皮帽子已经摘下,光洁的额头给火光映得铮亮,浓眉似利剑,双目如闪电,高耸的鼻梁,棱角清峻的嘴唇,鸦青色的锦缎长袍翻着油亮的黑狐毛,俊朗之人,穿白即潇洒,着黑即深沉。

    雪终于停了,明晃晃的太阳钻出云层,又投到蕈房内,幽暗的蕈房亮堂起来,更兼这堆火的作用,也暖了起来,他语气轻忽:“我可以装着不知道,你也不要对其他人讲,这对你对你父亲,亦或是对我都好。”

    罪臣之女,是隐藏得越深越好,玉醐谢过,可是有疑问:“将军为何装着不知?我的意思,你可以把我赶走的。”

    巴毅极短的一笑,似乎有点很勉强:“你喂马就不成,但医术精,留下来用得着。”

    玉醐半信半疑:“仅此?”

    巴毅侧目:“不然呢?”

    玉醐忙低头躲开他的目光:“只能是这个原因。”

    这个原因让她可以留下来,其实已经是上天眷顾,能够近距离的陪伴父亲,也有机会慢慢想办法救父亲,不然,流放之罪人,除非死在流放之地,否则是不能离开的。

    暖和得差不多了,巴毅道:“行了,咱们走吧。”

    玉醐忙问:“去哪儿?”

    巴毅笑了:“我若让你回客栈,你一准不肯,所以我送你去营地。”

    玉醐心里分明是欢喜的要命,嘴上却道:“将军说过,将军说话就是军令,若将军要我回客栈,我岂敢违抗军令。”

    巴毅立即道:“那好,咱们回客栈。”

    玉醐傻眼了,瞬间有了借口:“可是方才将军已经下令去营地,岂能出尔反尔。”

    巴毅哼的一声笑:“伶牙俐齿。”

    二人出了蕈房,玉醐看着老张,舔了下干巴巴的嘴唇,一匹马,两个人,男人和女人,将军和马官。

    巴毅已经翻身上了马,垂头看着兀自站在那里的玉醐,问:“你怎么不上来?”

    看着对方坦荡的样子,玉醐突然觉着自己的想法有点龌蹉,于是来到马下,却不知怎么上去。

    巴毅俯身一捞,就把她带上了马背,放在自己前面,然后双臂绕过她抓住缰绳,开口发令,老张腾跃而去。

    一路迎着暖阳,巴毅不曾开口,玉醐更不敢作声,紧张得周身快痉挛,待到了营地下马时,人噗通跪在地上。

    巴毅一只手拎起她,道:“速去速回,我在这里等你。”

    玉醐转身想走,巴毅追加一句:“这是军令。”

    玉醐撒腿就跑,噔噔跑到营地门口,然后按照上次的经验,说自己找麻三。

    守卫的换了不知多少班,彼此都不认识,但听说是找麻三的,也就进去代为传话,没多久等麻三跑了出来,见是她,很是意外,想起上次的事,业知道她来作何,更知道自己有笔小财,所以态度还算友好。

    玉醐陪着笑脸:“过年了,感念你帮过我,所以来看看你。”

    话到银子到。

    接过银子,麻三笑逐颜开的掂着手中的银子:“既然来了,就去看看你那同乡吧。”

    所谓同乡,即是玉耕儒。

    正中下怀,玉醐还一副可见可不见的神情:“那好吧,就去看看他。”

    随着麻三往里面走,等见到父亲,彼此嘘寒问暖,又留给父亲一点银子,告诉他若有为难,便找这个麻三为其打点,因记着巴毅说的速去速回,她匆匆忙忙同父亲说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出了营地,见巴毅正双目炯炯的望着远方,神秘的长白山陷入一片雾蒙蒙中,巴毅的目光中都是敬畏,见她回来了,就道:“这么快。”

    玉醐躬身:“军令如山,将军说速去速回的。”

    巴毅轻声一笑:“你父亲,他还好吧。”

    玉醐不知巴毅同父亲的渊源,感激不尽道:“谢将军关心,不是很好,还说得过去。”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并非虚言,身在监房哪里会好,但比之其他囚犯,因玉耕儒得了孙禄山的格外照顾,所以还不错。

    巴毅微微点了下头,随即翻身上马,故技重施把玉醐捞上马背,两个人飞驰离开营地,一路毫无交流的回到蒙江客栈。

    这个时候,天已经擦黑。

    上百人滞留在客栈过年,因为多,也非常热闹,大家齐齐动手张罗年夜饭,李伍叉腰指挥着,厨房都快挤不下了,他突然想起玉醐来,这么多戈什哈仅有玉醐一个女子,大过年的,她该露一手才对,毕竟做饭这回事男人不在行,于是李伍就过来找玉醐,给巴毅教训过,这回他恭敬的敲门,当当当,还是有节奏的三下。

    可是等了半天,里面没有人回应。

    李伍不免动气,这个弼马温跟自己拿大,他就忍不住喊道:“弼马温,过年了,你能出来跟大家一起热闹下吗。”

    里面仍旧没有人回应。

    这回李伍觉着不对,他也是在刀尖上摸爬滚打过的,怕玉醐出意外,顾不得巴毅的教训,推门而入,即见玉醐躺在炕上,他试着问:“你睡着了?”

    玉醐仍旧不言语。

    李伍心里一惊,奔至炕前,突然发现玉醐脸色青白双目紧闭,他问:“你病了?”

    玉醐纹丝不动。

    男女授受不亲,李伍不敢碰她,只好去禀报给巴毅。

    巴毅听说后先是神情一滞,接着明白,玉醐差不多是在雪地冻的,忙来到玉醐的房间,这时厨房已经开始上菜,李伍过去支应,巴毅长身玉立,望了玉醐一会子,既然她自己懂医术,也没必要去请郎中,就试着问她:“你能成不?”

    玉醐终于开口了,只是眼睛仍旧紧闭,梦呓般呢喃着:“娘,我好冷,我好冷,我好冷……”

    巴毅默然伫立,良久,把自己的手缓缓的覆上玉醐的脸……

正文 039章 举止亲密

    玉醐的脸好烫!

    巴毅转身出了房门,喊过一个戈什哈:“叫达春去医馆请个先生过来。”

    那戈什哈领命而去,巴毅重新回到房里,站在炕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玉醐,那巴掌大的小脸纸灰一般的难看,完全没料到她会病得如此厉害,巴毅试着问她:“你怎么样?实在不成,我可以把你父亲叫来。”

    玉耕儒实乃当世神医,他若来,玉醐便可安然无恙。

    只是巴毅问了几遍,玉醐毫无回应,偶尔含糊不清的嘟囔一句:“娘,我好冷,你抱抱我。”

    观其状,分明就是个小孩子期待母亲温暖的怀抱。

    巴毅给她盖好被子,除了观望,亦不知该当如何。

    外头时不时的有炸响爆竹,这是一年人们最开心的日子,只要听到爆竹声,谁能不被其感染呢,所以楼下那些戈什哈的欢笑声更甚,平素他们是不准饮酒的,今个过年,一切繁文缛节都给年让路,能够吃酒,还可以一醉方休,大家的兴致颇高,只等将军下来,然后就开饭。

    这样客栈过年已经不算什么,巴毅曾经在沙场上同将士们一起过年,最苦的一次是同罗刹国周旋,大年夜连个馒头都没有,将士们情绪有些低落,巴毅就抓起身旁的雪高举着对大家道:“我以雪当酒,敬大家,等这场打胜了,我与大家一醉方休!”

    将士们受他的感染,纷纷抓起雪来……

    那情景,当时感觉很豪迈,现在回想却有点凄楚,所以他不忍在喜庆人日子,玉醐这么个小姑娘却病卧在床,再试着对她道:“你能不能起来?”

    玉醐软成一滩泥,神智也是模模糊糊,外头的爆竹声给她听成是开门声,巴毅的唤给她听成是母亲在说话,她就带着几分撒娇道:“娘,我身上好痛,你抱抱我。”

    小时候她生病,就这样赖着让母亲抱,母亲一抱,痛就减轻了。

    巴毅想说,抱歉我不是你娘,你娘已经……这么喜庆的日子对她说这些,是不是太残忍了。

    先生还没有来,客栈也没有药材,巴毅只担心的站在炕前,玉醐开始胡言乱语:“娘,我想你了,你在哪里,带我走好不好。”

    不知为何,巴毅没来由的一惊,试问自己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可有这样的害怕过?他答应过玉耕儒会代其照顾女儿,所以……他毫不迟疑的俯身把玉醐捞起抱在怀里。

    而此时的玉醐什么感应都没有了,人呈现半昏迷状态。

    巴毅就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经意的,自己的下巴抵上她的额头,好烫。

    忽听身后的房门极其轻微的一声吱呀,回头看什么都没有。

    其实是李伍,他来找巴毅开饭,房门是虚掩的,于此就看见巴毅抱着玉醐,且是那种非常亲密的样子。

    李伍心噗通噗通的狂跳,慌忙把门关上,然后就傻傻的站在走廊上,也不知是什么个想法,就是害怕,怕得要命。

    相比他,房里的巴毅倒是一副坦荡荡的,突然感觉怀中的玉醐微微动了动,他很是惊喜,垂头问:“你怎么样?”

    玉醐眼睛睁开一条缝,视线中的男人有些面熟,只等明白过来是谁,又发现自己是给对方抱着,使劲一推,巴毅仍旧岿然不动,她却给弹了出去,仰倒在炕上,愕然望着巴毅。

    巴毅无意管她心里所想,只追问:“你怎么样?”

    外头起了风,扑在窗户上,呼答呼答,接着是风掠过枯枝败叶传来的哀嚎,更加剧了玉醐的冷,冷的浑身颤抖,冷的紧紧的缩在炕的角落,把头伏在膝盖上,双臂环抱,对巴毅的问不做回应。

    当当当!

    巴毅知道是达春带着先生到来,简单两个字:“进来。”

    达春开了门,把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先生请入,然后对巴毅复命:“将军,各个医馆都上了门板,谁不过年呢,我实在没办法,把这家医馆的门给踹开了,所以……请将军责罚。”

    巴毅一回头,这才发现那老先生昂着头背着手,气愤难当。

    巴毅先朝达春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去寻个药罐,再支个炉子。”

    这是做熬药的准备,达春领命退出。

    巴毅朝老先生恭敬道:“我的属下多有得罪,这也是无奈之举,这位……”

    他方想说这位姑娘,自察不妥,忙改口:“这位是我的马官,病重,麻烦您给看看,不耽误您回家吃团年饭,至于诊费,我出双数。”

    那老先生使劲的哼了声:“我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大名鼎鼎吉林将军吗,你是朝廷的大官,是整个关外的父母官,难不成就可以作威作福吗,今个过年,我儿子孙子大老远的赶回陪我过年,你的属下竟然踹碎了我家的门,拿刀横在我脖子上把我押来的,所以这个病,我不能诊。”

    某些时候,事是要分开来看的,这就像那句话——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达春行为不检点,但也是事出无奈,对于老先生的话,巴毅没有正面做出决定,只温言道:“我这马官大概是染了风寒,麻烦您给把把脉,开个方子。”

    “我说不治就不会治!”

    嗬,老先生的脾气还挺倔,巴毅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这时炕角落的玉醐小声嘟囔:“我只是寒邪入体,并不十分严重,苏叶熬水饮用即可。”

    那老先生一直高昂着脑袋的,听了玉她的话,放平了视线看过来,轻蔑一笑:“连马官都能治病了。”

    玉醐懒得理他,继续声如蚊蝇道:“若是不能痊愈,再用柴胡、防风、金银花、连翘等药不迟。”

    那老先生此时目光就有些惊讶了,突然怒道:“你自己通医道,若何还大过年的叨扰老朽呢,哼!”

    巴毅此时已经放心,朝外头喊:“来人!”

    门口候着达春推门进来:“将军。”

    巴毅道:“备马,送老先生回家。”

    那老先生脑袋一扬:“老朽不会骑马。”

    巴毅再道:“把客栈的车套了。”

    达春看着老先生:“您老请吧。”

    老先生抬腿就走,走了几步回头道:“我的诊费呢?”

    巴毅方想说话,玉醐气不过道:“方子是我开的,你的诊费他给我了。”

    老先生觉着这话有毛病,可是又觉着似乎有道理,一边思索一边走了出去。

    后头,巴毅朗声大笑。

正文 040章 年夜祭母

    终究是病重,苏叶熬水饮用无效,玉醐吃了碗汤药才能从炕上爬起。

    下楼同大家一起吃了团年饭,也只是蜻蜓点水的用了几口,然后就回到房里继续躺着。

    当当当!敲门声轻重恰到好处,快慢恰到好处,一听即知道绝不是李伍。

    玉醐有气无力的道:“门没插。”

    吱呀!门开了,浓浓的草药味扑了进来。

    玉醐望了过去,巴毅左手端着个碗,右手还是端着个碗,玉醐呼哧拉起被子蒙住脑袋。

    这一举动给巴毅尽收眼底,笑问:“你不闷么?”

    玉醐缩在被窝里并不回答,只是暗暗祈祷他快点离开。

    巴毅就把两个碗一起放在桌子上,见油灯的灯芯太长影响了光亮,他还往靠墙的衣柜屉子里翻出把剪刀剪掉一截灯芯,然后又把剪刀放回去,做好这一切他就出了房门。

    半天没有动静,玉醐慢慢掀开一点被子,露出一双惊恐的大眼,见巴毅走了,这才把脑袋露出来大口的喘气,方才可是憋坏了。

    猛然看见桌子上的两个碗,好奇,下了炕走过去,原来一碗是该吃的汤药,另外一碗是蜜饯,她眼中酸涩,是想起了小时候生病吃药,怕苦,母亲就是这样给她端来汤药的同时,必然还附带一碗蜜饯,她端起药碗皱皱眉把药吃了,然后拈起一块蜜饯放入口中,口中咀嚼着母亲的味道,泪水潸然而下,这是她过的最苦的一个年。

    想起母亲,就想起之前决定在大年夜给母亲烧纸钱的,东西已经准备好,可是因为自己突然病了所以没能去成,此时身子好了很多,虽然走路还是头重脚轻,也足以支撑住没有多少分量的身子,往炕前取那棉袍子穿上,突然从棉袍子里丢落一物,是那枚刻有上官彧名字的剑坠,幸好是落在炕上,否则落在地上岂不是碎了。

    她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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