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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成欢-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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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齐朝的男人,别说当着人面拉妻子的手,就是夫妻俩走路并肩,多看对方一眼,都是要被人笑话的,难得老爷这样的糙汉子这时候居然不在意那些规矩。

    白太太却很快地借着给白炳雄整衣服挣脱了他的手,女儿都在呢,她可没好意思再这么着,面上也是强作冷静。

    “老爷辛苦了,赶紧进屋吧,欢娘说你下午就能回来的,当真回来了。”

    白炳雄这才看向女儿:“欢娘,这次,多亏你了。”

    徐成欢这才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父亲,您能平安回来,就什么都好了。”

    白炳雄看着乖巧伶俐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这个疯傻的女儿,倒是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一家三口迈步往正院走,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王小五的喊声:“老爷,老爷,您带的那个女人怎么办?她闹着要进来拜见太太呢!”

 第四十八章 谁想纳妾

    一时万籁俱静,人人都回过头来看着王小五。

    王小五还在说:“老爷您不能这样,您带的女人,您好歹给安置好,小的也不知道往哪个院子安排呢,陈管事叫我来问问您……哦,我还是问太太吧!”

    白太太却已经僵在了原地。

    他带了女人回来?如同有炸雷在她耳边滚过,炸得她心尖子直颤。

    白太太是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的,也从来没遇到过家里无缘无故出现外面的女人的情况。

    她于子嗣上没有福气,只有一儿一女,但是也并非一无所出,当初白炳雄跟她保证过的,这辈子不会再有别的女人,让她安心。

    这就是他给的安心?!白太太第一反应就是恼怒。

    “白炳雄,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刚强了一辈子,是眼底一点沙子都不揉的人,身边的女儿和围满的下人此刻都自动被忽略,她紧紧地盯着面前胡子拉碴看起来又老又丑的男人,怒火中烧。她可绝不会像那些贤惠妇人一样忍气吞声,自哀自怨,她就是要问个清楚明白!

    就这样的,就这样的老男人,也有女人甘心为妾?疯了吧?

    “你也不看看你老成这个德行,要长相没长相,要家产没家产,你还想学别人纳妾?我可告诉你,你只要敢有这个心思,我就带着儿子女儿跟你和离!”

    白太太嫁给白炳雄这么多年,尊重丈夫这一点是知道的,三从四德也是会背的,偏偏她就只会背不会做,以夫为天这种事儿,想都不要想,谁敢来给她添堵,她就要谁好看!

    白炳雄被老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通臭骂,脸皮再厚也有些撑不住,窝火得很,但他一听这和离什么的还是有些发懵:“你这婆娘,胡说的什么,我什么时候想要纳妾了?你敢带我儿子女儿跟我和离,我,我就把你腿打断,让你哪儿都去不成!”

    白炳雄这话一说,不光是下人,就是徐成欢也撑不住笑出了声!

    白炳雄这个紧张慌乱的威胁,实在是虚张声势得厉害,这白家谁都知道,他就是个怕老婆的,白太太要打断他的腿有人信,他要打断白太太的腿……谁信啊?哎呀,当个笑话儿听听就算了。

    白太太却没笑,峨眉倒竖,一指头朝着白炳雄的胸膛戳了过去,硬是把白炳雄一个彪形大汉戳得连连倒退几步,让人不禁怀疑白太太是不是练过什么金刚指之类的功夫。

    “你还要打断我的腿?嗬,老娘给你生儿育女这么多年,你要为了个野女人打断我的腿?好啊,你倒是把那女人带进来我看看,什么美人坯子能迷了你的眼,想占了老娘的地儿!”

    “我都说了不是,就是路上随手从土匪手下救的一个小寡妇,跟我半文钱关系都没有!”白炳雄急得手足无措,瓮声瓮气地辩解着。

    白太太冷哼:“不是?这小五还口口声声那女人闹着要来拜见我呢,不是急着进门,着什么急?”

    这话徐成欢赞成。

    如果这女人没什么心思,是个知情达理的人,那就不会做出这种不等人家夫妻说句话通个气儿就闹着要拜见女主人的事情,可见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白炳雄这才会过意来,知道麻烦出在了哪里。他转过头真恨不得一巴掌把这该死的王小五给拍飞,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啊猪脑袋!

    “王小五老子怎么对不住你了你这么坑老子!赶紧给老子滚出去,告诉陈管事找人把那女人给我送偏院去,少来老子面前晃,明儿一早就给我送回孙家庄去,老子不想再见到她!”

    王小五摸摸脸上喷到的口水,觉得老爷这面目好可怕,再也没敢多说一个字,弓着腰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白炳雄转身面对老婆,那一脸的煞气立刻就化作了一潭春水,温柔地荡漾在这糙汉子脸上,让一众人等纷纷捂眼——这画面太美,真看不下去了!

    “仙娥啊,你看,我跟那女人真没啥,都是王小五这兔崽子不会说话,回头卖了他去!咱先进屋,我身上这衣服,都穿了三天了,又是摸爬滚打的,你好歹让我先洗涮干净了,肚子填饱了,你再慢慢跟我算账,如何?”

    白太太还是板着面孔不说话。

    白炳雄嘿嘿笑了两声,没脸没皮地就去拉过老婆的手,拥着她就往正屋走。

    白太太再生气也绷不住了,只觉得脸上一阵羞臊,到底没再说什么,一把甩开了他大步走了,白炳雄也赶忙跟了上去。

    徐成欢默默地看着这高大的汉子伏小做低地哄着满面怒容的悍妒妇人,脸上有笑容绽开,唇边却是泛起一丝隐约的悲凉。

    他是真心疼爱这个妇人的吧。

    而不像她的父亲威北候,再怎么宠着母亲,到底还是有那么多小妾姨娘给母亲添堵。

    而她自己,当初封后的圣旨未下之前,母亲说过的,萧绍昀是九五之尊,是皇帝,注定了将来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不可能是她的一心人。只要她不嫁,威北候府就想办法拒绝封后的圣旨。

    但是她却那么天真,以为只要有萧绍昀的宠爱,就什么都不是问题。皇后只有一个,她是皇后,还怕什么?

    如今想来,真是天真的可怜,她不但没能让萧绍昀爱她一辈子,甚至连年老色衰,情淡爱驰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仅不如眼前这个妇人,甚至不如自己的娘亲威北候夫人。

    除了生荣死哀的虚无风光,从萧绍昀那里,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得到过。

    曾经的爱都是假的,唯有如今的刻骨深仇是结结实实真真的。

    平日里白炳雄这么邋里邋遢地回来,白太太虽然会一通抱怨,但总会亲手给他打水净面,伺候他换衣服,做一个温柔的好妻子,但这次这项待遇就被彻底取消了。

    小英哭笑不得地去给老爷打了水,看着哀怨的老爷自个拿着衣服灰溜溜去了净房,又回头看看坐在椅子上生闷气的太太,正要说点什么,太太却先说话了。

    “小英,去看看厨房备的吃食好了没,好了就过来摆饭,别把大小姐饿着了!”

    小英听了这口是心非的吩咐,暗暗好笑,麻利地应了一声就去了。

    徐成欢却带着摇蕙和迎春刚刚跨进门。

    “娘亲,我不饿呢,要不咱们晚点儿再吃饭?”徐成欢眨眨眼睛,故意的。

    白太太的神色僵了僵,有些不自在,兀自强硬道:“那不成,你身子刚好,按时辰吃饭才好……”

    “娘亲,您心疼父亲就直说,可拿着女儿打什么幌子?”

    徐成欢忍不住戳破了白太太,惹得摇蕙和迎春跟着吃吃地笑。

    白太太白皙的脸又红了起来,冷若冰霜的脸终于破功了:“你这丫头,连娘亲都敢打趣!”

    晚霞映红了西半边的天空,红光从打开槅扇的窗户透进来,映得屋内的家具帐幔一片暖红,伴着母女两人的笑声,一派温馨。

    危机暂时解除了,笼罩在白家的阴霾终于散去了,端看这事儿怎么个结果了。

 第四十九章 兄妹讲和

    白炳雄洗了手脸,换了衣服出来,白太太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只不过伸手推了推丫鬟摆上来的饭食。

    看着满桌子的大饼馒头,还有苞米粥,白炳雄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不错,还能给口吃的,那这日子就还过得下去。

    白炳雄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活活就像是饿了几个月的人一般。

    看他这样,白太太又有些心疼起来。

    “你不过是去了三天,怎么就饿成这样子?”

    白炳雄含混不清地道:“都是些粗粮饼子,干噎下去的,那边的事儿完了,我也没敢多停,惦记着你们在家,可不是给我饿的!哎,还有我手下几个兄弟,还在前院坐着呢,给他们也送点吃的去!”

    “还兄弟呢,坑你的都是兄弟!”

    白太太话虽这么说,眼圈儿却热热的。

    夫妻俩一起过了几十年了,自己丈夫什么样的人她心底是清楚的,更何况是这全家脑袋悬着的节口,怎么会去对一个寡妇有想法?还是自己沉不住气。

    有了这层愧疚在心底,白太太的脸色缓和了很多,一边招呼女儿吃饭,一边吩咐小英带着人给客厅的那些跟来的兵士送吃食去,一顿饭吃下来,刚才那场风波就渐渐地消弭于无形了。

    白祥欢从县学里回来的时候,还是笑容满面的,因为夫子今日难得夸了他几句。进了门却看见了客厅坐着的兵士,又听了王小五绘声绘色讲了白日里那一场风波,心顿时一沉。

    他就说怎么今日晌午夫子非要邀他去家中吃饭,不让他回家,原来有这个缘故!

    他匆匆赶到正院,发现父亲回来了,连忙过去行礼。

    “见过父亲!”

    白炳雄正摸着吃撑了的肚皮倚在圈椅里觉得舒服得不得了,一看这不争气的儿子,顿时就哪儿都不好了。

    “你回来做什么?你母亲和妹妹在家里被人为难,你在县学里做缩头王八,这会儿来我眼前现什么眼?”

    白炳雄一看见这文弱书生一样的儿子心里就有气,起身拿了外袍就要走,对着白太太道:“我还要回去把事情尽早解决,你们早些歇息,不用等我回来,我会留几个兄弟守在家,你给安排间客房就行。”

    白太太也没去管他对儿子的态度,只低声应了,送他出门。

    白炳雄看也没看白祥欢一眼,大步离去。

    白祥欢看着殷勤送父亲出门的母亲和妹妹,自己彻底成了个没人理的外人,不由得脸上火辣辣的。

    白太太送完丈夫,又带了小英去前院招呼了一番,安排妥当,才回来在东跨间的大炕上坐了下来,看着忐忑不安的儿子叹了口气。

    “祥欢,今天的事你也知道了……那会儿你在县学里不知道,没回来也好,娘并不怪你,既然你喜欢读书,那以后就好好读书,多用些心,娘就指望你以后为官做宰,光耀白家门楣,给你妹妹撑腰,给娘挣个诰命了。你在县学一天也乏了,早些去歇着吧。”

    白祥欢知道母亲和妹妹今天肯定受惊了,但万万没想到一向跟父亲一样反对他读书科举的母亲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直觉是母亲怪罪了他,心里埋怨他,“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满脸愧悔。

    “娘,儿子今日真不是有意躲事情,是夫子夸了儿子几句,非要邀儿子去家中用饭,儿子连半丝儿消息也没收到,娘,您别说这样的话刺儿子的心成吗?”

    白太太摆摆手:“娘是说真的。”

    白祥欢却哪里敢信,只是跪着不起来。

    徐成欢在一边冷眼旁观了这么一会儿,终于开口说话了。

    “哥哥,你今日没有收到半分消息,其实也是娘亲的意思,娘亲是怕今日之事,若是叫你回来,万一真的和宋温德起了冲突,于你以后仕途的官声不利。娘亲让你好好读书也并非说气话,而是理解了哥哥你的苦心。父亲拼杀半生,却被一个县令欺到头上,可见如今世道人情。朝廷重文轻武,庶民也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哥哥你有心考科举,走文官的路子,这也是好事情。父亲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以后你若能有能力护得娘亲不再被人欺侮,保得全家平安荣耀,也是娘亲和我的福气。”

    徐成欢话落,不仅仅是白太太看着她面露惊讶,白祥欢更是猛然抬起头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这妹妹不是昨晚还和他针锋相对,斗得不可开交吗?怎么这会儿倒是字字句句向着他说话?

    徐成欢自然知道他的惊愕和难以置信,轻轻地笑了笑,走到他身边郑重行了一礼。

    “哥哥,从前是欢娘疯傻不懂事,让哥哥为难了。只是如今父母只得我兄妹二人,我思来想去,如果我们兄妹再不互相扶持,离心离德,岂不是让父亲母亲忧心,让外人看了笑话去吗?还请哥哥原谅我从前的不懂事,从今以后,我们兄妹二人,再无嫌隙才好。”

    白祥欢直着身子跪在那里,脑子里嗡嗡作响。

    白欢娘又是唱得哪出戏,她又想如何欺负他?明明昨日还指着他嘲讽他活着浪费粮食占地方,怎么今日就来了个大变样?从前她是疯傻,如今却是刁钻刻薄!

    要说句此刻最真心的话,那就是白欢娘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谁知道她又想耍什么花招!

    可是白祥欢朝自个的娘亲看去,却发现娘亲眼泛水光,神色间是深深的动容,就知道娘亲是完全认同了白欢娘的这番话了,这样兄妹和睦的话算是说到了娘亲心坎上去了。

    由此可见这番话他要是不应,就显得白欢娘通情达理,倒是他小人戚戚,心胸狭窄了!

    白祥欢只能忍了心头郁闷,低头道:“妹妹说得是,为兄以后,自当和妹妹互相扶持,同心同德!”

    徐成欢一看他垂着头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信,但是这也无妨,来日方长,她也不急于一时。

    这晚丈夫虽然不在身边,白太太却罕见地睡了个好觉。想来也是,家里最大的危机算是解除了,儿女之间十几年的心结又打开了,兄妹讲和,白太太心病都去了一半。

    白祥欢却是在自个的床上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一会儿是昨日里白欢娘刁蛮的样子,一会儿又是昨晚她满目哀伤,问她有什么错,一会儿又是她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兄妹二人,再无嫌隙才好。

    他的妹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所说所做的种种,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困扰了白祥欢很久。

    直到伺候的小武听见动静,跑来不怀好意地问他,要不要让太太给他买个铺床叠被的小丫鬟,他才一顿骂把小厮赶了出去,后半夜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徐成欢也没能好好睡,早早就打发了摇蕙和迎春,熄了灯盯着黑漆漆的帐顶,心下一阵惆怅。

    这些日子是她想岔了,所以她今日才决定和白祥欢讲和。

    她早该明白,不管原身和她的哥哥关系如何地恶劣,白祥欢都不是她的敌人。

    在对上宋温德的那一刻,她才恍悟,她的敌人,从来就不是白祥欢,也不是宋温德,而是远在千里之外金銮殿上的皇帝萧绍昀。

    她沉溺在身边的爱憎里,和白祥欢就算是斗赢了,那又怎么样?他们还是铁铮铮的兄妹。

    白祥欢此人,不应该是她的阻力,而应该是她的助力。

    她应该抬起头,看得更远。

    她应该明白自己的方向。

    无关紧要的意气之争,她可以低头,毕竟白家,才是跌落尘埃的她,如今唯一的依仗。白祥欢更进一步,她才能往前走得更顺畅。

    徐成欢翻了个身,趴在软软的枕上,闭上了眼睛。

 第五十章 转生她人

    亥时已过,皇城内外,都已经进入宵禁。

    白日里京城的喧嚣浮华像是被黑夜这只庞大的巨兽尽数吞噬,只余幽幽安宁,无数的人沉溺在心底最深的美梦里不可自拔。

    昭阳殿,皇帝的龙床前燃着清幽雅然的助眠香,青烟袅袅从香炉中逸出,慢慢消散在偌大的宫殿中。

    红色的锦帐中,沉沉睡去眉头紧锁的男人睡得并不安稳,不时模糊不清地呓语,却始终没有醒来,紧闭的眼睑下,青影深重。

    一身道袍的钦天监监正侍立在重重锦帐之外,看着撩起帐帘看了看皇帝之后向他走来的刘德富。

    “詹大人,皇上这样有些日子了,就算是睡着了,也还是睡不安稳,长此以往,总是靠这助眠香,可是极为不妥……大人可还有良方?”

    满脸皱纹,皮肤如同枯树一样的老道抬起头,环视一圈这大得有些空旷的帝王寝宫,默默地摇了摇头。

    刘德富急了:“詹大人,您如今可是皇上最看重的人了,御医对此束手无策,您要是也没法子,皇上的龙体,可怎么吃得消?”

    老道士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皇上这是心结,就算是大罗神仙临凡,那也要皇上自己愿意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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