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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陋颜-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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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菊弯曲的身子立即直了起来:“小姐,你想去哪?待奴婢收拾几件衣服先。”
    你个见风使陀的死丫头!华音悻悻地坐到一边去等她。到了半夜,主仆二人套了身黑衣,于夜深人静中打开房门,摸到后院。
    华音在前头探路,夏菊在后头咬着下唇道:“小姐,这月黑风高的,咱俩花容月貌的,出城去实在不安全,要不,先在城内找处地方落脚吧?”
    华音伸出食指嘘了声,回头盯着夏菊雍容的仪态,觉得她这番话似乎有哪里不妥,却又一时无以反驳。于是决定附议她,先去城里面找个客栈落脚先。
    刚打开后门,面前一排的粗腿。华音和夏菊将视线慢慢往上移,华府的保镖队全体出动守在门口。
    后头一个冷清清的声音道:“就知道你会使这一招。来人,把她们给我关到房间里去,严加看管。”

  ☆、第29章 神秘面具男

华音没想到,自己第一回逃婚,就被逮了个正着,也不知是她太不小心,还是二娘太过谨慎。从小到大她吃的穿的虽然差,但胜在自由。二娘有心将她放养成个缺乏管教的野丫头,以此来体现华珍珍的端庄贤淑。这回是她第一次被关起来,才深切体会到什么是牢狱之苦。连上个茅房,外头都有七八个大汉牢牢看着。
    眼看着成亲在即,她一天天越来越狂躁。不出去就不能找人来帮忙,硬闯的话,凭她这点气力,还没出房门三步就会被放倒。放倒也就算了,万一惹恼了二娘,把婚期往前一赶,她岂不是更没希望了?
    想来想去,她只好使出杀手锏——夏菊。
    “啊?为什么是我啊?”夏菊不解,“小姐你都没有办法,我哪有什么辄?我看小姐你还是认命吧,反正你也决定不再见李公子了。”
    “你懂什么?”华音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绕着,“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我绝不会任二娘她们摆布。就算将来我嫁的是一个比赵公子不堪许多的人,那也要是我自己挑的。她们要对付的是我,你出去比我容易得多。想办法帮我传个消息给闵隽尘,就说,我把我的性命托付给他了,他无论如何,一定会救我的。”
    夏菊咬了咬手指:“万一闵大夫不为所动,让小姐你干脆嫁人呢?”
    华音呆住,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不过以之前闵隽尘的态度来推测,他还真有可能见死不救。那家伙最近不知哪根筋不对,态度时好时坏的。思虑了下,她把娘亲留给她的一块玉佩放到夏菊手心:“你告诉闵隽尘,如果他不帮我,这块玉佩就留着给我陪葬用吧。”
    “小姐,你这招也太狠了!”夏菊由衷地嗟叹,迅速地举手跟保镖哥哥申请上茅房,然后趁着他们不备,偷偷溜出了华府。
    闵氏医馆中,闵隽尘握着夏菊千辛万苦送过来的玉佩,盯了半晌,道:“嗯,成色不错。”
    夏菊差点栽倒在地:“闵大夫,我们家小姐在等你救命呢。你要是不去救她,她一定会自杀的。”
    闵隽尘揉了揉眉心:“自杀这种谎话肯定是她教你说的吧?”
    夏菊咦了声,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闵隽尘冷冷一笑:“吃个药都怕苦的人,怎么会有勇气自残?你回去吧,告诉她,我答应了。不过她又欠我一个人情了,不知用什么来还?”
    夏菊回去一五一十地把话转述给华音,后者听罢,哀叹了口气:“夏菊,看来我们是不能远走高飞了。为了小姐我的终身幸福,那几万两银票你就当没见过吧。”
    夏菊闻言把头一偏,眼泪哗哗:“就知道小姐你靠不住。”
    三月初八,苏必欣迎娶太学周教授之女,在府中大宴宾客。李秋狄身为兄弟,自然不得不到场道贺。一派喜庆的气氛中,他却难以舒展笑容,苦涩得停不下手中的酒杯。
    动员了所有的人脉,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整个金陵,竟找不到一个叫朱黎黎的人。崔岩对他说了一句话,让他醍醐灌顶:“除非金陵根本没有一个叫朱黎黎的人,否则,不可能一点线索也没有。”
    是啊,他竟没有想到,她可能根本不叫这个名字。她不让他登门拜访,也从不提她家是做什么,父母是何身份,如此小心翼翼,大概从一开始就有意瞒着他。可到底是为什么?
    身份的悬殊?她从没伪装成高门淑女。求财而来?直到她失踪,她也没和他要过任何东西。他倒宁愿她是怀着目的而来,这样,目的不达成,她至少不会轻易离开。
    他也试过去洛阳别院找她,可别院里已经空空如也,周围的邻居也无人知晓,住在别院里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她的一切,神秘得像是迷雾。他深陷其中,却看不到一丝亮光。
    一片热闹声中,有人踩着碎步走了过来。
    “秋狄……”声音轻柔而胆怯,却饱含着关切。李秋狄抬起头,见华珍珍站在跟前,精心妆扮过的姿容在金陵贵女中显得出类拔萃,眼神若一剪秋水脉脉投向自己。毫无疑问,她是极美的,可是,看着她,他却只是更多地想起另一个人,越觉得心底苦楚得难言。
    饮尽杯中的酒,他站起身来,道:“此处风大,二小姐还是回大厅吧,以免受凉。”转身便要离开。
    华珍珍在后头道:“那个女人都离开你了,你还这么放不下她吗?”
    李秋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看来所有人都知道,他堂堂京城第一少贵竟被一个女子给耍得团团转。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是个退而求其次的人。
    “二小姐还是将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吧,李某自问不解风情,难以体会二小姐的美意。”说罢,径自走开。
    华珍珍咬着唇,忿恨地看着他的背影。
    李秋狄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转身面对她,道:“有件事情,想和二小姐你解释一下。”
    华珍珍目露惊喜之色,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得他道:“上一次在华家,其实并非大小姐破坏了你我的饭局,是我利用了大小姐。此事的过错完全在我,还请二小姐不要迁怒旁人。”
    华珍珍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暗沉下来,直到李秋狄的身影消失不见,突然流下泪来:“还说不是因为她?如果你不是心里有鬼,何必要特意解释这些呢?”
    苏府的婚宴一直举行到晚上,烟花盛放之后,华珍珍才带着醉意打道回府。马车行在广阔的街道上,原先还有其他的马车声在后头,拐过一条街之后,便静谧无垠了。
    华珍珍揉着昏聩的额头,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她是金陵最高贵的官家少女,为什么偏偏李秋狄就是不看她一眼?她到底哪里不好?越想便越是难以释怀,拍着车厢道:“小四,停车,我要去李府。”
    华珍珍向来视自己的颜面为最重,若不是今天喝多了两杯,绝不至于酒后吐真言,把自己对李秋狄的一腔爱恋给表现了出来。
    车夫小四在华府多年,知道这位二小姐脾气暴戾,不敢得罪她,暗叹了句倒霉,只怪老爷夫人今天回去得早,将她一人留在了这里。此时又是晚上,夜黑人稀的,权衡轻重,也不敢听她的,将马车又赶得快了一些,只盼着赶紧将她送回去好交差。
    孰料华珍珍却是不依不饶,非要下车不可。小四无奈只有停下车来,想劝她一句,她已经提着裙子跳下了车,朝另一个方向走。
    “二小姐,你,你不能一个人去啊!”小四着急地将马车调了个头,跟在华珍珍后头。马车刚走了一小段,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一匹快马狂奔而过,吓得小四勒紧了缰绳。再看过去,哪里还有二小姐的身影?
    华珍珍一个人走了不知多久,忽然听得一阵悠扬笛声从某个方向传来。月色皎洁中,她循声而去,见一个白衣男子倚坐在墙头,手中一管玉笛横在唇边。
    他带着半边银色面具,遮住额头和鼻翼。深邃若黑潭般的眼神穿过面具,由高而低地投下来。黑发被风吹起,掠过凉薄的唇,他忽然一笑,对华珍珍道:“像你这样美的姑娘,一个人独行在黑夜里,不怕么?”
    华珍珍一下子便红了脸。虽然她一直自视甚高,亦觉得自己美貌金陵无人能及,但毕竟养在深闺,甚少和男子接触。即便有男子爱慕她,也常常因为她高傲不屑的态度而退避三舍,是以,这样的赞美从未有过,竟让她怦然一下,心动了。
    “你,你是谁?竟然出言调戏本姑娘,不怕我治你的罪吗?”
    白衣男子跃下墙来,像一只翻飞的蝴蝶,落在华珍珍眼前。虽然面具遮住了他一半的容颜,可从下颚的轮廓和那双眼睛,却不难看出他的俊美。
    他贴得很近,让华珍珍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猛地,他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身,低头在她耳边吹气道:“喝得烂醉,深夜在暗巷里和一个男人幽会,传出去,该是你害怕才对吧?”
    华珍珍吓得倒抽了口气,恼羞成怒道:“你个狂徒,快放开我!”白衣男子闻言,却将手收紧了几分,让她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为什么要放开?我在这等了你一个晚上了。”
    华珍珍在他怀里抬起头,月光下一张脸红得不像话:“你,你为什么要等我?你知道我是谁?”
    白衣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金陵华府二小姐,容姿端丽,无出其右。世家子弟皆盼与其结亲。说的,难道不是你吗?”
    华珍珍眼中流露出自豪的神色:“没错,说的就是我。可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等我?”
    男子笑意更深,俊美的唇线慢慢弯起,趁她不备,低头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世家子弟都爱慕你,我这样的狂徒,又怎么能抵得住你的美丽?”
    “你说的是真的?”华珍珍被他这一吻弄得神魂颠倒,在李秋狄身上丢失的自尊,又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夸赞而找回来了,忍不住靠在他的胸口,“从没有男人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很喜欢。”
    白衣男子拥住她:“那我天天说给你听。”

  ☆、第30章 开虐华珍珍

连着几天,华珍珍都早出晚归。蒋瑞芝平时虽然惯着她,时长日久,也难免发现端倪。
    这一晚,华珍珍的脚刚踏进家门,就被下人请到了大厅。蒋瑞芝和华国忠刚吃过晚饭,两人面色沉重地坐在上座。
    见女儿走进来,华国忠雷霆大怒,一拍桌子:“还晓得回家?大家闺秀,每天早出晚归,我堂堂宰辅的脸就要被你丢遍金陵了。”
    华珍珍吓得跪到了地上,浑身颤颤地看向母亲。从前她做错事情,母亲向来都是一心维护她,不管什么先替她解围再说,她以为,这回也不例外。
    孰料蒋瑞芝却是板着脸,喝道:“你老实交代,这几天去哪,跟谁见面了?”
    华珍珍自然不会晓得,蒋瑞芝可以容忍她胡作非为,却不能容忍她不洁身自爱。她是活了半辈子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女儿这些日子的反常?原本以为她是和李秋狄和好如初了,她还特意去李家打探了下,没曾想,得到的消息是,李秋狄这些天根本没有出门。她辛辛苦苦培养这个女儿,为的就是她将来能够嫁一个好人家,若是被人白白糟蹋了,岂不是一腔辛苦付诸东流?
    面对母亲的疾言厉色,华珍珍只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和白衣男子的认识经过,以及这几天和他朝夕相对的事实。
    蒋瑞芝气得双眼通红:“女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他是什么身份你清楚吗?他有什么目的你知道吗?你这样随随便便和他交往,不是自贬身价吗?”
    华珍珍不以为然:“娘,我不管他什么身份,我只要和他在一起。他待我很好,不会伤害我的。从前我不懂感情,认识他以后,才知道什么是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只要他,就算他是平民百姓,我也不在乎。”
    “混账!”华国忠大怒,“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竟将你迷成这样。他若真的有心对你,为何不敢登门求亲?天天和你私会,就不怕败坏了你的名声?”
    华珍珍道:“他早就向我求亲了,而我也已经答应了。爹娘,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只好和姐姐一样投湖自尽,以免给你们丢脸了。”
    “你……”华国忠怒不可遏,转头瞪着蒋瑞芝,“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蒋瑞芝觉得自己着实冤枉,也不知那小子到底是给自己女儿下了什么药,竟然短短时间内就将她变了个人。脑筋一转,道:“你姐姐成婚在即,短时间内也无法办你的事。你若喜欢那位公子,咱从长计议便是,断不可再私下与他见面,以免名声受损,明白吗?”
    华珍珍沉默了片刻,忽然跪着前行,扑到蒋瑞芝膝盖上:“娘,把姐姐的亲事退了吧!我一刻也不想等了,我想嫁给他。”咬了咬牙,抬头道,“女儿不孝,已经和文公子有了肌肤之亲。求爹娘成全!”
    蒋瑞芝被这一句话震得久久不能言语,反应过来后,悲从中来,一巴掌就这样挥在了华珍珍的脸上,将她打得嘴角出血。
    “我白教了你十多年,你这个蠢材!”话毕,竟气得晕厥了过去。
    华音恢复自由的那天,听说华府单方面对赵家悔婚,二妹华珍珍被禁了足,这真是普天同庆的好事。她本想遣夏菊去买点好酒好肉回来好好庆祝,但转念一想,馅饼哪有从天而降的,想必是闵隽尘从中做了手脚。
    她一向自诩风流潇洒,对吃喝玩乐无一不精。唯一遗憾的就是娘亲没把她的脑子生得更聪明一些,惹下的烂摊子常常要别人替她解决。她苦思冥想也没能猜出来,闵隽尘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华家主动退婚,于是揣着大把的银票立即奔去了医馆。
    暖暖春日下,闵隽尘坐着轮椅在回廊下看书。她靠近他时,一大片阴影投在他脚底下,泄露了行踪。
    他头也不抬,勾唇一笑:“被放出来了?”
    华音坐到他身边的栏杆上:“嗯,婚事也被取消了。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闵隽尘,这世间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吗?”
    闵隽尘翻了一页书,淡淡道:“除了起死回生,我想应当没有吧。”
    自大狂!华音朝他背影摆了个鬼脸,然后笑道:“不管如何,谢谢你替我解了围。”有些肉痛地从怀里掏出那些银票,转了转眼珠子道,“我知道你一向视金钱如粪土,不过我除了钱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了。哎,你一定会觉得这样的行为玷污了你高贵的品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要钱就委实太厚脸皮了吧?
    闵隽尘不发一言地合起书本,淡定地瞥了那叠银票一眼,道:“诚如你所言,这样的报答实在是玷污了我。”
    华音面露喜色。
    闵隽尘接着道:“不过鉴于你没有其他的报答方式,我也只有勉为其难收下这些钱了。”
    说罢,伸手去接银票。华音死死扯住:“闵隽尘,这可是我全副身家啊。”
    “很好,足以证明你报答的诚意了。”拽银票的手用力了一些。
    华音欲哭无泪:“让我想想其他报答的方式行不行?”
    闵隽尘鄙视她一眼,松开了手,重新打开书本。华音赶紧将银票收到怀里,拍了拍心口定了定惊,才道:“我欠你这个人情,一定会还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就是,只要你不动这些钱的念头。”
    等了半晌,也没见他开口。华音自觉有些愧疚,靠近了他少许,道:“我知道你并不缺钱,然而我过段日子可能要远行,很需要这些钱,所以,就当我欠你的行不行?”
    闵隽尘这才有了点反应:“为什么要走?你想去哪?”
    华音仰起脸蛋惬意地晒着太阳:“这一次侥幸过关,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总不能一辈子靠你帮我吧,有了钱,我可以带着夏菊远走他乡,去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你不想治好你的脸了?”
    华音笑了笑:“治好不治好都不重要了,反正朱黎黎已经消失了。我很感谢你为我费的心力。你那时候说,有一件事要我替你做,是什么?趁我还没走,我想帮你把这件事给完成了。”
    闵隽尘木然地握着手中的书,眼光投在上面,又似乎什么也看不进去。半晌,轻声道:“没什么,我暂时还没想到。既然你要走,合该有个践行之宴。过几日,我请你吃饭吧。”
    华音怔了怔,忽然便觉得鼻子有些酸楚。拼命忍住,绽开一丝浅笑:“好啊,不过要我来请客。”
    离开华府虽然在华音的计划之内,却并没有特别着急。因华府这些日子似乎在筹备着华珍珍的婚事,她有意想等婚礼结束后再远行。虽然华珍珍和她一向不对口,但听闻她以死相逼,非要嫁给那个家世平平的男子,她心底不无震撼。从前她常觉得华珍珍很自我,如今看来,她只是没遇到合适的人罢了。对此,她满怀祝福,有任何计划也想等喝完这杯喜酒再说。
    但闵隽尘要为她践行,她忽然间就有些伤感,好像马上就要离开金陵似的。这种感觉一生出来,她便有种冲动想去看看李秋狄,哪怕是一眼也好。
    越想越控制不住自己,天未亮便带着夏菊偷偷地去李府对面的小巷子蹲点。朝阳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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