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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败了最开始的颜色，破了最初的模样，但离攸却隐约觉得有几分熟悉。
　　离攸看着那满是疤痕，不识真容的脸皱起了眉头，她是谁？为何会在此？又为何是这种模样？
　　这边还在疑惑，下面唐玉宁就开了口，她盈盈笑着，仿如一条迷惑人心的毒蛇。
　　“怎么样？想不想离开这？”
　　回答她的是那人死水一般的眼睛和沉默。
　　唐玉宁也不生气，反而笑得越发开心了，她挑起她的下颌，目光定在她不堪直视的脸上，“可惜啊！曾经那么美的一张脸，如今连残花败柳都算不上了。”
　　那人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散了焦距的眼眸终于泛起一点点涟漪，她苍白的唇瓣张了张，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
　　“听说了吗？王爷要杀了你，以绝后患，你是逃还是不逃啊？”唐玉宁又将她的下颌挑高了一分，她对上那双绝望的眼睛，笑容如花一般灿烂。
　　那人所有沉寂的情绪终于被唤醒，只见她发了疯的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去抓唐玉宁，唐玉宁翩身一躲，她就撞在了墙上。
　　慢慢从墙上滑落，她骷髅般的手指向唐玉宁，眼眸终于泻出仇恨的火花，她张开嘴想要怒吼，控诉她不平的一切，可除了沙哑的低鸣，听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离攸才知道，原来她哑了。


第八十三章　看来那个人不是我
　　控诉了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她终于不再挣扎，沉默的搂着脑袋将自己埋在膝盖里。
　　这一年多的折磨，早磨了她的野性。
　　唐玉宁看着她绝望的样子，眸里慢慢起了异样的变化，她走进她，将自己的光鲜与她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今晚，我会引开门外的侍卫，你便逃出去，后门会有人接应你。”
　　闻言，那人终于撑起脑袋，一双明显凹下去的眼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信不信可都由你，是一辈子呆在这生不如死，还是重获自由，自己选。”
　　丢下一句，唐玉宁离开了房间，守门的侍卫仍然看不见她，她翻墙离开了院落。
　　盖上瓦片，细想着唐玉宁的话，离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唐玉宁什么时候有那么好心了？直觉告诉她有阴谋，可有什么她也不知道。
　　但她觉得一定是对顾辰风不利的，于是她赶紧离开，去找了陈浩。
　　陈浩看她穿着一身女装，宛若仙人，一时惊羡得没反应过来。
　　结果，离攸冷着一张脸喝道：“顾辰风在哪？”
　　“……不知道。”陈浩一怔，摇了摇头。
　　“看好你们的王妃，我去找他。”深吸了口气，离攸一阵风的离开了宸王府。
　　她迅速没了人影，只留陈浩在风中凌乱。
　　离攸找了足足三个时辰，从黄昏找到天黑，才在那日他们划船的地方见到他。
　　他在一座拱桥上，他背对着她，朦胧的夜色映射着挺拔的背影，将他俊秀的身姿勾勒得越发迷人。
　　离攸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像是被吸进了一个漩涡，不自主的一步一步走近，后来漩涡停止了，她在离他几步的地方停下。
　　她开了口：“顾辰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明明心里怀揣着重要的事，她却偏偏不自主脱口成了其他。
　　“……”回答她的是男人的背影。
　　她又走进了一步，她看着她，又道了一句：“如果她和我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依旧沉默。
　　“看来那个人不是我。”苦涩一笑，她转身离开，手却突然被狠狠拽住。
　　回眸看向那张俊冷如冰的脸，她眉头微拧。
　　顾辰风的目光落在离攸的脸上，冷峻的眸子里是说不出来的神情。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你？”亘古的沉寂中，他终于开了口。
　　“……因为……”离攸话还没有说出口，眼眶却率先红了。
　　因为她看见他们都做了那种事，要她再如何相信他会选择她。
　　看到她泛红的眼眸，顾辰风眼眸一暗，可一想到白天那一幕和她那日的呢喃梦语，一颗心就沉到了海里。
　　“如果我和他要你选一个，你会选谁？”
　　“……他？”离攸怔怔的看着他，还没从他上句话里反应过来，就被他这个问题问得蒙了心智。
　　看着她像极了犹豫的表情，顾辰风撤回手，声音瞬间冷漠如生人，“罢了，本王不想听，你走吧！”
　　看着他生人勿近，冷漠到绝情的脸，离攸终于控制不住出口。


第八十四章　他在上她在下
　　“如果我说我从头到尾，前世今生都只爱你一个人，你会信吗？”
　　男人身子一僵，眼眸终于有几分温度的看她，可那低的可怜的温度却转瞬即逝，换上的是深不见底的寒凉。
　　“前世今生，只爱我一人，真是可笑。”
　　“费尽心机的骗本王那么久，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
　　他勾唇看她，嘲讽的声音如荆棘里的刺，在离攸的心里勾出一道道见血的伤痕。
　　离攸突然头脑短路，无话可说。
　　看着她仿佛默认的模样，男人的眸子越发深沉，“怎么？今日穿一袭女装来，是想暗示本王，鸳鸯帐里，你愿在下吗？”
　　他在上她在下，明明合乎情理，可是离攸却听得一阵耳鸣。
　　她还是男子的身份，如今这般恬不知耻的换上女装，在他的眼中便成断了的袖子，一次一次接近他，只为勾引。
　　她突然想笑，笑自己的单纯无知，想自己蠢了那么久还不自知。
　　她爱的男人不爱她，即便她告知他真相他也不信她，这辈子看来真是白活。
　　她剪下一缕垂发，将它扔向了空中。
　　“顾辰风，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
　　这短短一句，她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那晚，他与别人缠绵不休的时候她就该明白，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咎由自取。
　　可偏偏她却想听他一句解释，就算他不爱她，她也从未断过对他的爱。
　　因为她爱了他上百年，因为她已经爱到深处，无法自拔！
　　她曾次次想要和他解释，想要告诉他一切所有的真相，可是如今发生的种种，已然让她再也开不了口。
　　没有心，却碎了一地，离攸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她只记得他微变的眼眸似乎在酝酿滔天的怒意，在断发落下之际，在他愤怒怒斥之前，她隐退了自己的身影。
　　退离拱桥，她又回到了宸王府，她先翻墙去找了唐玉宁，拿回了琉璃，又跑去后厨找落儿。
　　她点了落儿的穴道，打算带她翻墙离开。
　　可是还没走到墙边，一群人便拦了她的去路。
　　离攸抬眸一看，那袭蓝衣刚好撞进眼里。
　　顾辰风千年玄铁的脸上看不出多余表情，但那双寒气逼人的眸子落在离攸身上，看的离攸心里一窒。
　　一时间，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汇聚心头。
　　“你知道偷东西是什么罪吗？”他冷冷勾唇，声音陌生到刺耳。
　　刺耳过后，离攸清晰的捕捉到了一个词——东西，原来落儿的一条命在他眼中只是东西。
　　她呢？在他眼中是不是也只是一件东西？
　　“顾辰风，你听好了，落儿不是东西，她是一个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自由，她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她的生活不是由你掌控的。”
　　不是由他掌控的！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将这七个字说得清晰响亮，她眼底泛出的执拗和决绝让顾辰风原本寒冷如冰的眼眸瞬间风起云涌，他骨节分明的手抽过侍卫手里的佩剑，直接抵在了落儿的脖子上。
　　“那就看看，本王能不能掌控。”锋利的剑刃抵着落儿，他的眸子却阴狠的看着她。


第八十五章　连东西都不如的混蛋
　　明明是一句问句，却偏偏是陈述的口气。
　　离攸惊慌的看着他将剑凑向落儿的脖子，一道红痕之后，瞬间鲜血肆意。
　　落儿被她点了穴道，身子不动，眉头却疼得紧紧锁起。
　　离攸连忙解了她的穴道，她跌倒在了她的怀里，她撕了衣裙，去挡那灼烫的温度。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鲜血止住，落儿却昏了过去。
　　看着仿如一张纸片的人儿，离攸的心从未这么冷过。
　　她站起身来，看向那淡漠如水，即便是看到落儿昏死时眼里也未起一丝波澜的人，他果真是绝情！
　　从旁边侍卫手里夺过佩剑，她一步一步走进他，锋利的剑尖同样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你要杀我？”
　　顾辰风眉头紧锁，波涛汹涌的目光掠过她手里的剑落到了她的脸上。
　　“怎么，怕了？”离攸讥笑一声，剑刃又凑近了一点。“落儿在你眼中只是东西，那你知道你在我眼中是什么吗？”
　　“是连东西都不如的混蛋！”
　　重重砸下这一句，剑尖毫不留情的划过他的喉咙，她冷眼看着侍卫们涌上来，冷眼看着他们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冷眼看着顾辰风修长的脖颈血流如注。
　　嫣红染湿了他的蓝衣，也染湿了他的心。
　　顾辰风看着那绝然愤怒的脸，他冰冷的眼眸里翻起滔天巨浪。
　　东西都不如？
　　混蛋？
　　这七个字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里，他对她的所有付出宠爱，到头来只换得这七个字？
　　怪不得以前她费尽心思的拒绝他的靠近，原来他在她心里是这么不堪。
　　所以，她毅然决然的去死，只是嫌他混蛋。
　　所以，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爱过他。
　　当滚烫的血珠变成了冰冷，当一袭蓝衣开出了鲜红，当他的眸子变得阴狠，当他一步一步走进她，当他将她紧紧攥在手里，千言万语却只吐出一句，“你再说一遍。”
　　他目光如炬，抓着她肩膀的手似乎只要一用力，她的肩胛骨就会被捏得粉碎。
　　锥心刺痛的感觉让离攸心冷一片，她愤怒的推开他，同样目光如炬。
　　“你听好了，在我的眼中你是连东西都不如的混蛋！”
　　同样的神情，同样的语气，未改只字片语。
　　顾辰风腥红的眼里火海翻腾，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舒了又合，最后愤怒的将她揪离地面，举过头顶。
　　因为用力，他脖子上的鲜血又开始不断渗出。
　　离攸淡然的看着他的一切，想象着下一刻他是不是会该将她狠狠抛出。
　　可是没有，他只是这样举着她，举到手里额头青筋暴起，举到他眸里的腥红慢慢褪去，举到那愤怒的眸子换上绝望悲戚，举到她的心里一阵没由来的苦涩。
　　他放下她，未再多看她一眼，带着他的侍卫绝然离去。
　　而她，带着她的落儿一路畅通无阻出了王府。
　　回到宅院，她看了落儿一整宿，她不知道她离开后那个人将书房里的东西砸了大半，不知道那雪院里的人终于还是有目的地逃了出去，不知道他们之间原来也曾经靠近过，只是都放弃了彼此。


第八十六章　运筹帷幄
　　离攸没有想到一大早就有她安插在宸王府的人来告诉她，丞相府的人带着人大闹宸王府，说是丞相千金，宸王侧妃一年来都是有人假扮，而真正的正主被关在了一个破烂的院子里，受尽虐待。
　　离攸才知道唐玉宁的真实目的，她要让顾辰风失去丞相的支持，变得孤立无援。
　　可是她不明白的是那人根本就不是唐玉宁，唐玉宁又是如何进行的诡计。
　　也许从头到尾都与云虚有关。
　　若是换成从前，她定然要去管，可顾辰风不是瞎子，他若真的看不出来唐玉宁的野心，那也就与瞎子无疑，既然瞎了，那她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
　　她将安插的人都散了，偷偷进宫了一趟，临行前，她想确认苏秋玲有没有事。
　　没有了上官云和上官荷，苏秋玲一切安好，出了她的宫苑，离攸正要离开皇宫，可却不小心听见唐相为了自己的女儿申冤闹到了皇帝的御书房。
　　结果不闹还好，一闹就闹出了大罪。
　　唐相不依不饶，要顾辰风给个说法，顾辰风却说他诬陷，提议滴血认亲，结果宸王府里的一直是正主，唐相坐实了污蔑之罪，而之后，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前来禀告，说是发现了唐相私建府邸，招兵买马，意图谋反。
　　皇帝大怒，彻查，证实唐相的确私建府邸，但兵马不超过三千，不构成谋反，但意图不轨，便宣旨收编了那些兵马，还废了丞相之位，抄了所有家财，让唐相告老还乡。
　　唐相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明明是要为女儿做主，最后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离攸也没有想到，顾辰风竟然那么舍得亲手除掉丞相府这个靠山。
　　只不过，唐玉宁怕也是想不到，她想害顾辰风，却只是一个螳螂，真正的黄雀早已运筹帷幄。
　　离攸才知道，原来她真的一点也不懂顾辰风，每次她觉得他危在旦夕，他都会绝迹重生，仿佛这天下都被他撒了网，而他作壁上观。
　　可是，他如果早已看出了唐玉宁的阴谋，为何又要同她那般亲密呢？
　　离攸脑袋都快想炸了，也炸不出一点可以用的消息来。
　　出了皇宫，离攸没有想到会在宫门口遇到顾辰风。
　　顾辰风的颈中缚着白纱，其实离攸那一剑如果再用力一点点，或许他就不能够再站在这里。
　　他刚好要上马车，撩起幕帘时奇迹般顿住，他回眸看她，那眼里有太多离攸不多的情绪。
　　也许是冰冷，也许是愤怒，也许是难过。
　　离攸倒没有任何情感，只是静静地走过。
　　再一次错过，心境却是平静了不少，只是离攸却知道相遇相错那一刻，她的心已然窒息，她不敢去看他，怕自己会溃不成军。
　　离攸没有先回宅院，而是去找唐玉华，想把房契还给他，结果他却同她说，他也要带着顾巧云离开了，离攸以为他听说丞相府失势之后他会很难过，结果他倒是一脸云淡风轻，甚至原本哀愁的眼对上那张温婉的脸之后是她也没有见过的温情。


第八十七章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别了唐玉华，离攸回了宅院，没见到落儿，却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封书信。
　　信上如是：想要她的命，速来宸王府。
　　看了信，她急忙往外跑，她知道，落儿一定是顾辰风派人抓回去的，目的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顾辰风从来不将人命放在眼里，落儿在他手里定然九死一生。
　　她畅通无阻的进了宸王府，在客堂看到了顾辰风，他站在门口，冷峻的脸上怒火滔天、阴云密布。
　　离攸冲过去，他没有说话，她率先开口。“落儿呢？”
　　空气一片沉默寂静，冷凝得可怕。
　　他阴鸷的眼紧紧锁着她焦急的水眸，唇角慢慢勾出一抹浅笑，毫无温度。
　　他漫不经心、云淡风轻的说：“杀了。”
　　“……你杀了她？”离攸眼底慢慢浮出不可置信。
　　她愤怒的情绪全部涌上眉目，她揪着他的衣襟，气愤到无法自控。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错的是我，又与她何干。”
　　“私自潜逃，罪无可恕，本王不杀了她，留着她碍本王的眼吗？”
　　“顾辰风，你到底是不是人？”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声音愤怒到极致。
　　“本王丧心病狂，确实不是人，你既然那么想要那个丫头，本王不介意让你带走一具尸体。”
　　顾辰风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阴冷，冷得如同万年寒冰中渗人的气流。
　　离攸知道，这种阴冷比愤怒更为可怕，只是她早已没了理智。
　　所以，当她看到落儿被抬上来的时候只觉得双目猩红，世界一片白光。
　　落儿静静躺在地上，双目紧阖，脖子上的血痕更加狰狞可怕了，可是还有一处更让离攸抓狂。
　　落儿胸口处是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将她素布的灰衫染成一片漫红。
　　全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她跌跌撞撞趴到落儿的身上，泪水，轰然决堤。
　　眼前凄惨的落儿，她苍白的脸仿佛琉璃湖瞬间结冻的寒冰，冻住了千里之外、万里之内的所有希望。
　　她想要抱住她，却怕弄疼了她。
　　“落儿，对不起……”她唇角轻轻扯出一抹笑容，却如破碎的花一般令人心窒。
　　一滴泪顺着唇角砸下，她湿润深幽如暗礁的眸底慢慢溢出一抹血红。
　　放下落儿，慢慢直起身子，她嗜血的眼眸漫出惊天的杀意。
　　修长的手一伸，一股强大的吸力凭空产生，旁边陈浩手里的佩剑砰然弹出。
　　“王爷！”陈浩的嘶吼划过离攸的耳膜。
　　皇城的冬天下雪了。
　　这场雪不是白色的，带了鲜艳的红。
　　那锋利的剑刃，是一滴一滴的血珠坠落，剑刃的一头对着顾辰风，他痛苦的眼眸看着她，似乎是不愿相信。
　　“呃——”宛如强大的电流击过，离攸颤栗着收回了手。
　　看着那胸口绽放的血花，离攸只觉双目一痛，这痛苦从各个血管细胞一路顺延到全身。
　　“……为什么？”他苍白的唇瓣轻抿，却只吐出这三个字。
　　而这三个字却仿若一条致命的毒蛇，狠狠的咬住了离攸的心口，它齿间渗出的毒液让她的身子慢慢变冷又变热。
　　她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