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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说……”小鹿嘴巴的话吞了回去，发窘地瞥过齐麟。糟糕，差点就说漏嘴了……
　　“不能告诉我吗？”齐麟双眼一眨，很是天真无邪。
　　小鹿咽口水：“这个说来话长……我怕解释不清楚。”
　　齐麟抓住裤腿的手一紧，面上纹丝不动：“你慢慢说，我能听明白。”
　　小鹿终是没说出来。不是不想说，是说不出口。突然知道齐珝的别样心思，这种私人情感问题对她而言还是相当令人窘迫的。况且齐麟还小，就算听了也不一定懂的吧。
　　潜意识里，小鹿就不想让齐麟过早地接触关于情感这般敏感的话题，一提及就下意识避开省略。
　　齐麟见小鹿不肯说，有些失望。他知道小鹿瞒了他很多事，他体谅小鹿，可不代表他心里没想法。他想了解她更多、知道她更多的事情，除了私下单独见面的时候，他还想知道她的生活，她的一点一滴都想知道……
　　他不喜欢小鹿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不喜欢这种抓不住的飘忽之感。齐麟盯着自己的双手，他想：有朝一日他要用这双手牢牢地抓住小鹿，将她牢牢地锁在身边，一刻也不松开。
　　这样，她的全部都是他的。
　　事实证明，小鹿的招黑体质可能远远没有结束。
　　某一天，蒲萤毫无征兆地失踪了。
　　她的失踪很快引起注意，因为蒲萤有个南园主事的阿爹，她爹很宝贝这个女儿，父女关系很好，蒲萤每天都会抽时间去给她爹问安。
　　可是蒲萤已经连续两天没了踪影，直到这南园主事找到了珝院，同一寝居的小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蒲萤不只两天没回屋里睡觉，竟有两天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视野之中。
　　她是真的失踪了。
　　南园主事吓得差点没晕过去，雪梅立刻组织人手去找，从日出找到日落，还不见踪影。
　　麒麟府规矩很严格，下人不经批准是不能出府的。南园主事托人去查，确定蒲萤并没有出府之后，所有人都知道蒲萤是在府里失踪的了。
　　自己的女儿无故失踪，南园主事简直心急如焚，不管不顾就将这事上报到了许氏耳里。许氏得知府里莫名丢了人，虽是个丫鬟，这事却也值得重视，于是加派人手去找，一时间满府上下都在议论此事。
　　说着说着，便提到了前些日饭堂吵架一事，立刻就有人把蒲萤的失踪扯到了小鹿的头上。她俩闹不合早非一朝一夕之事，珝院里谁不知她们关系恶劣？
　　有人说因为最近蒲萤很受宠，小鹿因妒生恨杀人灭口。又有人说，不定是前阵子发生了口角，一气之下失手杀人。
　　总而言之就是——小鹿把蒲萤杀了再抛尸，所以现在找不着人。
　　南园主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红着眼眼差点要把小鹿给撕了。关键时刻齐珝挺身而出，保下了小鹿，义正辞严道誓要把蒲萤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鹿只觉比窦娥还冤，她好端端什么事也没干，为什么麻烦总爱找她呢？
　　当天夜里温师父就来了，小鹿扒着他的裤腿嚎了半天：“师父，你再不来徒儿真的要冤死了——”
　　“……”温如玉嫌弃地想要把小鹿踹飞，奈何小丫头越学越精了，一个翻滚躲得滴尘不沾。
　　“你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温如玉最近公干去了，出门一趟，回来听手下说麒麟府差点因为小鹿给当鞭炮炸了，后来又酝酿了‘争风吃醋’的饭堂风波差点干架不说，现在又整合了个‘因妒杀人’的美名，温如玉深觉这徒儿收得可真够出息的，气得心肝脾肺都疼，差点就要拿她祭刀了。
　　小鹿简直冤出天际，解释了个把时辰才稍微按下师父蠢蠢欲动的杀意，她凄凄惨惨道：“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可就来就去就得我好艰辛，师父快把我带走，你把我扔回后山去吧，我实在受不了了。”
　　温如玉忿然踹她屁股：“你整出这么一堆麻烦事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想得美！”
　　小鹿捂着屁股好忧伤，温师父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她都这么惨了还踹她：“我能怎么办？蒲萤要真是我杀的还好，我立刻去把尸骨拖出来主动自首，然后再遁回大山里修练。可问题是我也不知道蒲萤那臭丫头哪去了呀！”
　　温如玉挪移尊步，皱眉深思：“十九。”
　　小鹿还在发愣，不知从哪冒出个‘十九’，一身黑漆漆地跪在温如玉背后。
　　“去查查那名丫鬟最后出现是在什么时候。”
　　十九得令，身形一晃就没影了。小鹿惊叹不己，这位同僚好身手。她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师父，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温如玉斜过来一眼，小鹿咽口水：“最近府里的轻鸿士是不是少了很多？”
　　温如玉眉梢一动：“没错。”
　　小鹿心道果然，她最近在府里走动的时候明显感觉轻松很多，果然是因为轻鸿士少了。
　　她最早注意到这一点是因为阿朵要出任务。以阿朵目前的身手其实是不适合出府的，但现在已经被派了任务出去，可见其中的不寻常之处。再者，温如玉平时最少七八天就会出现一次，可现在已经大半个月没有露脸，就连她最近牵扯的不少麻烦事都没有出现，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温如玉根本不在府内。
　　小鹿有些担忧，温如玉什么都没有告诉她，所以她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如何。她很想尽一份绵薄力量，可她不仅没有资格，更是没有那个力量。
　　小鹿心下一沉：“师父，我不怕辛苦也不怕鞭策，所以……你能让我尽快成长、变得更加强大吗？”
　　温如玉眼底闪现一缕微光，他缓缓吐息：“你真想这么做？”
　　小鹿很认真地点头。
　　温如玉的唇上浮现一丝笑意：“很好。”
　　小鹿心神一振，对上温如玉鬼｜畜的表情：“看来你对我交给你的练习量已经完全得心应手，那从现在开始进入第二阶段。如你所愿，我会‘很好’地鞭策你的。”
　　“……”其实也不是那么得心应手，现在的练习量已经很要命了，等等——她能不能收回刚才的话，师父你的脸好可怕！！！
　　

☆、蒲萤究竟在哪

　　作死的小鹿很快被温师父折磨得仅剩半条命，当十九出现的时候，小鹿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知道十九是去打探蒲萤的消息回来，小鹿勉强打起精神爬起来等待结果。麒麟府的死士也许遍布整座大宅，轻鸿士可能无处不在，但不表示他们漫无目的，也不代表府上的每一件大小事务他们都得理所当然地知悉。
　　轻鸿士的关注点从来不会投放在不必要的人事物身上，就好比蒲萤一个小小的丫鬟纵使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但这不意味着他们查不出结果。
　　十九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蒲萤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三天前的一个夜里，她前往府内一个很偏僻的方向，经过的途中恰巧有轻鸿士藏匿，因此被记了下来，此后便再无人看见过她。
　　“除了她本人以外身边还有别的人。”十九说。
　　小鹿急问：“谁？”
　　十九低头看了她一眼：“珝院里一名唤小枝的丫鬟。”
　　小鹿心下咯噔一跳，隐隐猜到了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温如玉示意十九退下，两袖一拢：“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去解决。”
　　有了基础方向则容易得多，否则满大宅漫无目的哪找得着。小鹿告别了师父，立刻朝十九所说的方向找去。
　　说是偏僻的荒园，也不知道当时蒲萤和小枝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蒲萤失踪之后，小枝可是一句话也没说，意味着蒲萤的失踪很大程度上跟小枝有关吧？
　　小鹿边走边想，难道她们俩之间的关系真的有那么差？
　　说到小枝，从最早接触起小鹿就看穿这个人，表里不一。说是性子软脾气好，看似温文无害，实则心机很深。听她说话就知道了，状似无意随口一句，却很能挑起纷争，尤其是像蒲萤这样性子冲动、说话做事从不经大脑的类型，就很容易受到挑拨。
　　小鹿没忘记不久前的饭堂风波，那次可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小枝这么不计后果地诬陷她，除了事情闹大有点难看并不能真的诬陷成功不是吗？难道她就不怕自己事后记恨报复？
　　像她这么聪明又懂得迎合奉承的人，按理说不到逼不得己是不可能轻易跟别人撕破脸硬碰硬才对。小鹿琢磨，还是说……在她心里已经无所谓了？
　　这么一想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小鹿托腮，再说当下蒲萤失踪的事几乎可以确定跟小枝有关，可问题是小枝为什么要害蒲萤？纵使她们私底下的关系真的那么不和，可据她了解小枝和蒲萤这种相处模式可不只一天两天的事情，小枝忍了这么多年，合该不差再忍多几年。
　　况且……小鹿可不认为蒲萤真的可恨到令小枝忍不住痛下杀手。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么件糟糕事，小鹿一直以为蒲萤和小枝的关系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恶劣，说不定其实还挺要好的呢。
　　蒲萤这丫头天生骄纵蛮横，很是以自我为中心，说白了就是被宠坏的公主病。她说话做事从来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全凭自己心情。喜欢的怎么着她都愿意亲近，讨厌的怎么着她都不搭理一眼，爱憎分明，所以她人缘其实并不好。更大程度上，如果中间没有夹着一个小枝，她可能会被排挤得很可怜。
　　换而言之，看似小枝狗腿地依附蒲萤，实则是蒲萤不能没有小枝。蒲萤对小枝说话从来都是口无遮拦不假辞色，打骂都很随性。可一旦做得太过份，她自己就先露出害怕和愧疚的神情，偏偏嘴硬得很，从来都不懂得道歉怎么说。
　　久而久之看在别人眼里，就是蒲萤总是欺负小枝，小枝总是委屈求全。
　　事实真的是表面看来的这样么？小鹿又觉不见得，至少很多时候在她看来，更像是小枝刻意营造出来的结果。
　　小鹿瞧着夜色有些发愁，蒲萤已经失踪了三天。如果仅仅是失踪还好，可如果是死了……小鹿眼皮跳了下，她总觉得蒲萤一死，自己就要倒大霉了。
　　等等，小鹿步伐一滞。
　　从饭堂吵架到蒲萤失踪再到现在，所有事情联合在一起……
　　小鹿脸一黑，总觉得头顶黑漆漆，一口大锅随时就要往她头上套，简直不能更牙疼！小鹿咬牙切齿，死也要把蒲萤找出来，否则这冤大头可真要当定了！
　　小鹿找到了十九所说的蒲萤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这条路很偏，如果是在夜间更是连个鬼影都见不着。两个小姑娘怎么敢贸贸然跑到这里来呢？小鹿往里边走去，有条狭窄的林道，往后一片荒废的池塘，夜晚看去水黑漆漆一片，因为长期无人打理，水面飘着浮萍，又脏又臭。
　　池塘过去以后就到了尽头的围墙。
　　‘咯嘎——嗄咯——’
　　似乎除了断断续续的古怪虫鸣就没有别的。小鹿审视的目光打量这片乱七八糟的池塘，心里有个毛骨悚然的想法……蒲萤不会就在里头吧？
　　难道要下水？小鹿心里十万个不愿意。先不说蒲萤在不在里面，就这么脏的池塘水，总觉得自己下了水没淹死都要被臭死。
　　‘咯嘎——嗄咯——’
　　要不还是回去跟大少说一下，让他派人打捞看看？
　　‘咯嘎——嗄咯——’
　　可这要真捞出蒲萤的尸体自己肯定脱不了干系。别人问：你为什么知道蒲萤死在里头？难道她能说：我跟蒲萤有心电感应？
　　‘咯嘎——嗄咯——’
　　“呜啊吵死了！！！”小鹿抱头大叫。本来就烦躁得要命，被这鬼叫声吵得更加头疼！最烦夏天有没有，去哪都是虫叫，晚上睡觉都不安生！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小鹿吼叫的影响，声音没了。小鹿刚松一口气，可这时却听见背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小鹿一愣，确实不是咯咯嘎嘎，而是人的声音！小鹿四处张望：“谁？！”
　　“……救……”
　　这下小鹿听得更真切的，这个声音是——
　　“……救我……”
　　小鹿跳了起来，举起灯笼将光芒往每个角落照去，努力地辩认声音的位置，终于在长满野草的墙角发现了一口井！
　　小鹿心头乱跳，暗暗咽口水，小心地将灯笼举高。干枯的井里面有个黑乎乎的人影，昏黑之中能够看见一个头发和血污混为一体的凌乱脑袋，她张开两条手臂，指甲不断抓爬沿壁，所以发出了咯嘎的声响。
　　井底的人不断地仰起脑袋，黑暗中的照明有些刺目，可她努力睁大眼睛，干枯凹陷的眼眶溢出了泪水，露出那张几乎不成人形的削瘦脸颊。
　　不知在井底哭喊求救了多久的她早已哑了嗓子，绝望地不断抓爬着井壁企图终有一天重见天日。
　　蒲萤以为她会就这样一直一直，一直在无尽的恐惧与孤独中逐渐品尝濒死的痛苦，可是她听见了一个声音。除她之外的另一把声音，就算连日来早已哭破了嗓子，就算饥饿与干渴的折磨令她崩溃，可是她想出去，她不想死——
　　“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记得很前面某个章节有人曾脑洞大开地问过蒲萤是不是也是重生的？
这里已经揭晓答案，如果蒲萤真的是重生的话，这辈子就不可能还活得这么高调无脑^_^

☆、六与九的相遇

　　三年后的某一天，齐珝带回了一具骸骨。据说是在府内某一处荒废的院落井底挖出来的，没有人知道这具尸骸的主人是谁，也没有人知道齐珝为什么要将这样一具充满晦气的骸骨带回自己的院落。
　　似乎只有雪梅知道内情，因为一惯冷清的她落下了一滴眼泪。
　　重生之后的小鹿现在回想，或许那具骸骨便是没能得救的蒲萤吧？
　　曾一度小鹿想要在重生之后寻求改变，她想过要改变某些人的命运，今夜救起蒲萤的那一刻她才深刻地意识到她真正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
　　如果今夜她没有找过来，要不了多久蒲萤就会因为饥饿而死在井底，直到三年之后才被挖掘出来。
　　小鹿不知道在这三天里蒲萤是怎么度过的，她脸上的血大部分是从额头冒出来的，看似触目惊心，其实只是磕破皮，血迹也已经干枯。最严重的是身上有几处骨折，还有一双手的指甲。因为不断地抓爬井壁，连肉的那一面指甲都剥落了，血肉模糊得有些惨不忍睹。
　　其次的便是长期饥饿干渴所引起的幻觉和虚弱，因为蒲萤的挣扎反抗导致小鹿只能把人敲晕勉强抱回去。途中蒲萤醒了，小鹿怕她又要发疯，连忙道：“你别抓我啊，我是来救你的！”
　　蒲萤恹恹地窝在她怀里：“你是小鹿。”
　　小鹿见她神志恢复了些，稍稍安心：“嗯。”
　　之后蒲萤没说什么，可能又晕过去了。小鹿背着她有些犯难，她应该先给蒲萤弄点吃的，万一她抱着抱着半路突然死了怎么办？届时真水洗不清了。
　　小鹿急匆匆把人背进厨房，喂了一点盐水进去，听说饥饿太过的人不能猛一下吃太多东西，胃要受不了。小鹿把蒲萤放在地上，在厨房里摸索着找吃的，好半天找到了一点剩下的白粥，她舀了半碗，急忙回到蒲萤身边。
　　蒲萤歪倒在墙角，看起来连坐的力气都没有，那副惨状小鹿真有点不敢碰，一碰就会碎似的。她轻声问：“你还好吧？先喝点粥吧？”
　　蒲萤有气无力地眨眨眼，见此小鹿权当同意，便舀了一小勺喂到她嘴边。蒲萤含着一口直接吞了，小鹿又舀来一口，这时她抬头看了看小鹿，抿拉着嘴突然就掉起了泪珠。
　　“干、干嘛呢？”小鹿被她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蒲萤也不说话，哽噎一声便将那口粥含住，这回哭得更凶。
　　小鹿没辙了，只得边喂粥边哄人。
　　自从重生以后，小鹿觉得自己就成哄娃专业户了。齐麟一天到晚满身伤，脆生生特别惹人怜，越是不爱撒娇，小鹿越心疼他。齐珝就是个脾气坏又特么熊的孩子，越不迁就他，他越跟你熊，小鹿特别奈他不何。现在这个蒲萤，平日里对你张牙舞爪、气焰特别嚣张，突然有一天像根霜打的蔫茄子，凄惨成这副德行，小鹿就特别不舒服。
　　重生一世小鹿算是看清楚了，上天特么就是派这么一群小鬼来收她的。
　　“你是不是很委屈？等会喝完粥我就带你回珝院，咱们找少爷告状，看谁欺负你，咱们不整死她！”小鹿给她擦脸，顺便把脸上的血迹也擦了，看着怪瘮人的。
　　蒲萤激动道：“不行！”
　　“啊？”小鹿傻眼。
　　“我不要让少爷看见我这样，又脏、又臭、又丑……呜哇哇哇——”蒲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鹿赶紧捂住她的嘴，可别把什么人给招来了：“得得得，不见他不见他，咱们去见雪梅姐姐总成了吧？”
　　蒲萤泪包似的，这才肯点头。
　　小鹿郁卒，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要顾形象，就该端着这副惨状回去见齐珝，齐珝才会心疼她呀。
　　闹腾过后，蒲萤消停些，估摸是没啥力气了。小鹿把碗一放，小心地抱起她，刚刚从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