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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卿欢[重生]-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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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这一天,毓成搬到了祁府来住,安王府的一应护卫扈从也都到了祁府。兰茵捉摸着要不要把京中实况写信告知祁昭,可思忖过后又觉得着实没有必要,他亦有前世记忆,应该清楚这个时间节点会发生什么,且这个时候留下只言片语都是把柄,更何况书信呢。
  没过几天,外面传来消息,说是归云田庄走失的那个婢女找到了,是在襄王世子的别苑,京兆府接到报案赶到时两人正在翻云覆雨……
  京兆府不敢隐瞒,如实上报康帝,康帝大怒,将萧毓希和襄王萧从珏叫到御前大骂了一顿。
  祁长陵作为御史台大夫,借机参奏襄王家风不正,教子无方,以至世子行为不检,枉顾为臣本分,不忠不义。
  本是个普通的世风案子,再加上靖王与襄王两党素来有隙,相互诋毁都是寻常,也没人当回事。
  真正将此事闹大是因为溧阳公主入宫,为自己的女儿请求和离。
  她上表陈情,声泪俱下,道吴家乃是世儒大家,素行礼乐,秉持忠义,实在容不得这枉顾君恩,德行恶劣的女婿,请求陛下准许连月和毓希和离。
  康帝尚在病中,经不住妹妹的苦苦哀求,准了。
  祁长陵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大肆宣扬襄王世子的丑事,以至御史纷纷上书,请求陛下慎重考虑毓桐入嗣一事。
  兰茵乐得看戏,与毓成关起门来度日,日日听着外面的消息传递,直到有一天派出去的人慌张地回来。
  烈烈夏日如火炙烤,午后的长安街巷静谧至极,知了鸣叫,透出些慵懒的气息。章云行台上的士兵如常打着哈欠巡视,一晃眼,见城门处磷光涌动,他以为自己花了眼,定睛细看,见黑光流朔的铠甲席天慕地而来,足足有数万人。
  襄王火速起兵包围了皇城,与祁长陵手里的北衙六军对峙。
  兰茵得到消息时并无太多震惊,因为这一切与前世一般无二。不同的是,毓成的身世托付给了如意公主,毓成这些年在她和祁昭的经营下有了些好名声在朝堂之中,而祁昭亦揽大军在外,朝中有许多重臣也心向毓成。
  虽然不敢说胜算十成,但比之前世一成都没有确实好了许多。
  兰茵以为朝中局势一触即发,暂且不会有人记起毓成,但不曾想还有人上门。来的是皇后身边的内官陈北溪。
  他带着暗卫,在一触即发的时局下仍旧沉着。
  “陛下宣召,奴才护送安王殿下进宫。”
  毓成想要跟他走,被兰茵伸胳膊拦住,她问:“大内官可有圣旨?”
  陈北溪端着拂尘岿然不动:“陛下口谕。”

  第56章(二合一)

  兰茵拉着毓成的衣袖后退了几步; 说:“当前时局,安王府只认圣旨; 劳烦公公白走一趟。”
  毓成也回过了神,随着姐姐退至一边; 与陈北溪南泾北渭。
  陈北溪顿了顿,弓着腰挪动了几步,负起手,道:“郡主的意思是要抗旨?”
  “我说了; 安王府只认圣旨; 公公既然无圣旨,何来抗旨一说?”
  “陛下金口玉言。”
  “何人能证明这是陛下所说?”
  一时静默,桑叶上栖了蚕虫,触动枝叶簌簌响。
  陈北溪抬眼望着兰茵:“郡主的意思是咱家假传圣旨?”
  兰茵刚要开口,陈北溪一挥手; 暗卫影绰绰地一涌而上; 府中护卫虽严阵以待,但终归比不上对方机敏; 顷刻间便被打落武器。
  兰茵望着一地的金戈长矛; 重新审视陈北溪。
  他道:“咱家就想安王殿下进宫; 郡主何必横加阻拦?”
  她心慌如擂鼓,却故作沉静; 道:“我就想自己弟弟平安无事,公公何必咄咄逼人?”
  陈北溪靠近她,反问:“他是你的弟弟吗?”
  兰茵与毓成俱是惊愕; 不可置信地看他。陈北溪勾唇笑道:“郡主若是不放心,要不随安王殿下一起进宫,皇后这几日为陛下龙体忧心,身边总需要个人陪伴。”
  身后家奴尽数受制于人,无处可遁。
  兰茵轻声说:“好,我和毓成一起入宫。”
  这一路宫门紧闭,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森严细密,连只苍蝇等闲也飞不进去。
  陈北溪带着他们去了昭阳殿,皇后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北风吹雁,柳絮翩飞,娥眉长敛。
  她听到脚步声,轻轻地问:“带进来了?”
  一回头,见是兰茵和毓成,讶然:“不是让你带毓桐……”
  陈北溪快步上前,劝道:“娘娘,您不能选桐小王爷。襄王这些年韬光养晦,狼子野心,一旦其子上位,必会争权夺利。他与小王爷骨肉亲情,难以割断,到时要置娘娘于何地?”
  皇后眼波转动,似是有所松动,但还是顾虑地说:“可这是圣意……”
  “如意公主已进了太极殿两个时辰,圣意必会更改。”陈北溪万分笃定。
  兰茵与毓成对视一眼,心中犹疑,陈北溪话里话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他是如何知道的?
  卢元诩或是如意公主?
  皇后越过幔帐看向毓成,又将视线落在了兰茵的身上。
  陈北溪谆谆道:“安王殿下唯有一姐,她是女子,不可干涉朝政,且是娘娘的弟妹,您与祁督使骨肉相连,日后必能善待您。”
  兰茵福至心灵,忙推搡毓成上前,将他摁到皇后跟前跪下:“娘娘,不,姐姐,兰茵向您保证,若立毓成,必视您如亲母。”
  皇后面容上情绪交叠涌过,几许之后归于沉静,垂眸望着毓成,静声问:“你能替他保证吗?”
  毓成双膝跪地,躬身立誓:“毓成必视娘娘如亲母,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皇后将他扶起,歪头看向绵延幽深的寂寂宫廷,问:“襄王和靖王在哪里对峙?”
  “顺贞门。”陈北溪回道。
  皇后挑眉,露出些诧异神色:“顺贞门?看来这些年襄王果真苦心筹谋,能在短短数□□到顺贞门,当真不可小觑。”
  陈北溪道:“无诏而在皇城兴兵,他日根究起来都得不着好。”
  外面内官来禀:“陛下召娘娘去太极殿。”
  皇后问:“现下还有谁在太极殿。”
  内官回道:“如意公主已出宫,只有卢尚书和左相在。”
  皇后看了看毓成,道:“你就在昭阳殿,哪里也不要去。”随后披着凤袍在内官的拥簇下出了殿门。
  内殿一时静谧,只剩下陈北溪和兰茵姐弟。
  有些话兰茵很想问一问,可当着毓成,终究难出口。
  这宫殿四壁涂着椒泥,在炎炎夏日困闷不堪,兰茵注意到冰盆里的冰都化了,碎冰漂浮在冷水上,如同水中浮萍,随波逐流。
  陈北溪咳嗽了一声,让人带毓成下去休息。
  这下殿里只剩下他和兰茵,兰茵先开口问:“公公为何弃萧毓桐而选毓成?”
  陈北溪不回,反问:“郡主为何一改秉性,让安王争这储位?”
  兰茵不语,沉默着看他。
  “溧阳公主在上表请求和离前曾去过祁府,与郡主关起门来说了好一会儿话。而如意公主在入宫前的数月也曾在卢府见过郡主,若非郡主神通,如何能这样凑巧?”
  兰茵了然,笑道:“看来陈公公的眼线无处不在。”
  陈北溪将视线眺向远方,怅然道:“郡主可知若是萧毓桐当上了皇帝会如何?”
  兰茵当然知道,他会卸磨杀驴,斩尽杀绝,排挤算计祁昭,打压毓成,最终害她和祁昭丧命。
  “权臣当道,君臣相争,最终两败俱伤。皇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保得了儿子便保不了弟弟,她会郁郁而终。而这天下,终归不是萧毓桐能坐稳的,安王自西北苦寒之地起兵,一路长驱直入,最终攻入皇城,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兰茵大惊:“你……”
  陈北溪没有看她,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面上漾起笑意:“一朝重生,如黄粱一梦,全部推倒重来。”
  兰茵消化着他刚才说过的话,喃喃自语:“也就是说,毓成最终还是会当上皇帝……”
  “天子之命,镌刻入理,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陈北溪将视线收回来,望着兰茵似有感慨:“可我们都想守护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和人,是不是?”
  兰茵一怔,外面有人进来禀:“陛下召安王殿下入谒。”
  愣怔的神色很快洗去,她警惕十足地盯着来人,陈北溪道:“安王殿下在偏殿,去请吧。”
  那人没有退下,踯躅着说:“淑妃娘娘将桐小王爷叫进了宫……”
  陈北溪安稳至极,向他摆了摆手。
  待人退后,他向兰茵道:“咱家已通知祁督使,他率军前来,不会让襄王他们占了便宜。”
  兰茵还是心中不安:“可毓成……”
  “虎毒尚且不食子,就算宸妃当年有错,与毓成殿下何干?”
  兰茵看着那些碎步前行的内官匆匆往偏殿去,心好像提到了嗓子眼,她诧异于陈北溪的镇定,突然灵光一闪:“你还有后手?所以才这么镇定。”
  陈北溪合上双目,好像疲累至极,不再言语。
  兰茵再要追问,忽听一阵震耳轰鸣的声音自外传入,好似宫门倾塌,夹杂着渺远的厮杀声。
  陈北溪陡然睁开眼,如灵光外射,扫向外面。
  宫女內侍惊惶失措,向外奔走,而兵戈相击、箭矢交错的声音愈发响,似是在慢慢靠近。
  內侍跌跌撞撞地进来,不忘传令:“陛下召兰茵郡主去太极殿。”
  这是兰茵多年来第二次踏入太极殿,丹樨轩敞,游龙入壁,无论外面多么喧闹,这里仿若与世隔绝,沉静得仿佛一个囚笼。
  内侍引着她从游廊穿过去,只见眼前身影一晃,被人拽住胳膊闪到了一边。
  是卢楚。
  他凑近兰茵,低声道:“陛下已经驾崩了,兰茵,你必须和我和毓成在一起。”
  她当下便想起了陈北溪那十拿九稳的模样,狐疑地看向他,却见偏殿南窗下毓成坐在绣榻上,深蓝的绸衣上满是血,他脸色苍白,神情委顿。
  兰茵心里一咯噔,想要上前却被卢楚拽了回来。
  她声音尖细:“你让他做了什么?”
  卢楚道:“你以为是什么?你以为我会让他弑君吗?当然不是,他杀的不过是自己路上的绊脚石。”
  毓成似是听到了两人的话,迷迷楞楞地抬头,看向他们,目光涣散而温凉,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内侍破门而入,道:“不,不好了,襄王打进来了……”
  卢楚冷笑:“打进来有什么用?放出消息去,就说萧毓桐御前不轨,已被陛下赐死。”
  内侍得令出去。
  兰茵问:“你让毓成亲手杀了萧毓桐?”
  卢楚道:“如今这局面,没有什么比让萧毓桐死更对我们有利的了。至于毓成,他总得迈出这一步,就当是为夺储之路而献祭了。”
  他面容温隽,却让兰茵觉得格外狰狞,便是嗅到他身上馥郁的瑞脑香,都隐隐胆寒。
  冷箭自窗棂缝隙中射进来,卢楚迅疾地将兰茵护到身后。
  侧殿的门被踹开,是一身戎装的襄王萧从珏。
  他目若充血,全然无往昔的温儒谦逊,手中的长刀一滴滴的落下血,掉在镌刻花纹的青石板上。
  长刀指向兰茵和卢楚,几近癫狂:“是你们,你们假传圣旨杀了吾儿……”说着高举起刀要劈向他们。
  刀刃雪亮,就要落下。
  他的动作却停滞在了半空中,目光涣散,震惊至极。
  哐当一声,长刀落地,紧接着,襄王也倒了下去。
  兰茵看见他的背上插进了一个炽翎箭,而身后,祁昭维持着搭弦引弓的姿。他胡子拉碴,看上去像是从哪个山头里钻出来的土匪。
  兰茵忙上前,他火速扔掉弓箭将她揽入怀中,轻声说:“别怕,我回来了。”
  兆康二十八年夏,康帝萧从瑁驾崩。
  九月初已是夏意阑珊的时节,但仍有一股烦闷的余热在,祁府中人都穿着素衣荆麻,里里外外走不了几步路就大汗淋漓。
  祁昭这几日像得了宝一样抱着珠儿不撒手,恨不得吃饭时也放在膝上。
  只是小珠儿不太领情,总是不肯叫父亲,倒是‘舅舅’的叫个不停。
  淑音忧心地冲兰茵道:“安王也没个信……”被祁昭瞥了一眼,她忙改道:“太子也没个信。”
  兰茵神情一黯,随即说道:“他既是太子,就是天家之子,何须给咱们递信。”
  淑音吐了吐舌头,拿起大茶壶往外添水去了。
  祁昭捏着自己女儿的小拳头,漫不经心道:“朝中事忙,一大堆烂摊子等着料理呢,你也别担心,有卢楚在,他那般精明,怎会让毓成吃了亏?”
  兰茵被说中了心事,只觉些许怅然,但还是问:“那你呢?你怎么就能在府里待住了?率兵入京勤王可是功勋煊赫,你不进宫去讨个丞相回来当当?”
  祁昭大笑,在静谧的内室极其突兀,又突觉国丧其间此举不妥,忙息了声,道:“让我像个跳梁小丑似得去跟卢楚抢功?这从龙之功他爱要就给他吧,我只求别在哪一天翻出来,给我定个无诏率兵入京的罪名就行。”
  兰茵觉出他淡然表面之下的消极寥落,不禁问:“怎么了?”
  祁昭将珠儿交给乳娘,让她抱下去,给兰茵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道:“有些话我也只能跟你说。那日闯进太极殿我去看了萧毓桐的尸体,身中数剑,惨不忍睹。虽说前世他与咱们有诸多恩怨,可这一世他没做什么该死的事。或许是我太矫情,总是梦见他的样子,心有余悸……”
  兰茵低下头,拨弄着碎瓷冰盏,道:“我也觉得这事做的太狠,还是毓成亲手……”她想起毓成那日身上的血渍,一时说不下去。
  祁昭笑道:“这就是卢楚的厉害之处,他不亲手杀萧毓桐,反让毓成来动手,怕的就是将来有一天会清算,给他按一个诛杀无罪皇亲的罪名,怕是要被天子弃车保帅。可若是毓成自己动的手那就不一样了,天子永远不会错,他杀了萧毓桐,只能说明萧毓桐该死。他卢楚跟毓成从今以后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样的君臣关系,旁人怎么能插的进去?就是我这个亲姐夫也得靠边站。”
  外面一阵纷乱,封信进来禀:卢侍中去了。
  兰茵与祁昭对视一眼,问:“卢尚书可回府了?”
  封信回:“派出去打探的人说没看见卢尚书回来,家中丧仪都是夫人在操办,因是国丧,也不敢大操办,倒也省事。”
  祁昭冲他摆了摆手,让他下去。继续道:“襄王虽死,可还有余孽在。朝中又有我爹和靖王,他们怎么会让毓成好过了。只是卢楚也太尽心了,连自己爹死了都不回。”
  兰茵想了想,还是不忿:“本是你与陈北溪商量好了劝服皇后,接应毓成,又率军入京勤王,你的功劳怎么说也比卢楚大的多。毓成若是能分辨是非,就不该让他爬到你的头上。”
  祁昭沉默片刻,突然高深莫测地说:“我现在不怕他爬我头上,就怕他们忘不了我。”
  这话一语成谶,因为到第二日便有内侍宣旨,召祁昭入宫觐见。
  趁着这个空档,兰茵去了趟卢府。卢元诩生前为毓成和她出力甚多,她不能不来拜一拜。
  可这一来,林妙人对她的态度简直天翻地转。

  第57章(二合一)

  若不是有素衣荆拆在身; 实在施展不开,兰茵觉得她倒可以抹上油彩去台上唱一出。
  先是命侍女给她换素锦团花垫; 免得上香时跪坏了膝盖。又让人给她上了冰糖菊花茶,说是天干物燥; 喝这个最相宜。
  她殷勤备至的让兰茵都觉得别扭,只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出了卢楚,淑音颇为得意地说:“这未来天家的亲姐姐就是不一样; 管她是什么眼高于顶的才女; 都忙不迭地要来巴结。”
  兰茵被‘亲姐姐’三字点了一下,似是觉出些什么。宫中的遗诏只说‘过继中宫,绵续大统’,可没有说出毓成的真正身世。
  或许是宸妃身份敏感,要就此将她隐没; 只让毓成作为安王府亲子; 中宫继子的身份去登基。
  她的心悬在了半中央,丝毫没有因大功告成而稍有安慰。
  只怕夏日惊雷; 山雨之外还是山雨。
  祁昭这一进宫; 直到晚上天黑透了才回来。
  他一回来就钻进内室; 捂着额头长吁短叹。
  兰茵问他怎么了,他苦着张脸道:“也不知毓成……哦; 太子和卢楚是怎么合计的,让我当右相……”
  兰茵右看左看,觉得他不像是虚伪作饰; 笑道:“这是好事啊,拜相封侯,多少朝臣毕生的心愿,李相答应吗?”
  祁昭道:“李湛多精的一个人,岂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这既然是太子的意思,他当然上赶子附议。”
  兰茵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你究竟在愁什么?”
  祁昭唇角噙着笑,温柔似水地看向兰茵:“你真觉得卢楚会如此好心?”
  她摇头,祁昭继续道:“朝中尚有靖王和我爹,他知道我与祁长陵全无父子情分,势同水火。这个时候把我捧上去,怕是想拿我当枪使。”
  兰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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