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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宅悍妻-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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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氏低声道:“自打你进了门来,二房便没有露过笑,你可知为何?”
  萧如初摇头道:“不知。”
  杨氏冷笑一声,道:“她当然不高兴了,我们几个兄弟,长房二房三房并四弟怀瑜,名下都有些店铺田庄,但凡少爷们到了足够的年纪,爹都会分派,少则一两个,多则三四个,以作历练,盈亏自负,便是五弟怀琛,今年才十岁,再过两年,也会给他按份例分派的。”
  听了这话,萧如初心里约莫便猜到了个大概,果不其然,杨氏接着道:“去年三弟出了事,又是报官府,又是寻人的,祈福算命,一家子忙活得脚跟打后心,又正值年关,几乎个个是连轴转的,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三个用才好,谁还顾得上那些个杂事儿?待到清闲下来,年关都要过完了,这才想起三弟的铺子田庄还未有人顾及,这一去问,好么?你猜怎么着?”
  萧如初心道,你都说得这般明白了,还能怎么着?
  不过想归想,萧如初还是十分配合地张大眼睛,细声问道:“怎么着了?”


第12章 
  杨氏冷笑道:“你怕是没想到,三弟名下的铺子田庄都挪到二房那边儿去了,一问之下,才知道,二房的早就同老太太通过气了,说是暂时代为打理,可打理到最后,自然是自家的食,自家啄了,哪儿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她说着偏头看向萧如初,神色意味深长:“如今弟妹进了门来,她喉咙里头正鲠着刺儿,只怕饭都吃不下呢。”
  正说完,前边儿就是正房大院了,杨氏掩唇咯咯一笑,道:“今儿我与弟妹说了这事儿,只怕她知道了,心里不知怎么记恨我呢。”
  萧如初神色微敛,连忙道:“多谢大嫂提醒,如初必然不会往外透露的。”
  杨氏摆了摆手,道:“我倒也并不怕她,平日里只说,尊长让幼,长房也只是让着她罢了,不爱与她争那几钱几贯的,只盼着她要识得好歹才是,不要总是去老太太跟前碎嘴子,闹得天翻地覆,最后阖府上下谁都不痛快,昨儿个修整院子的事儿,她还不是仗着自个儿得老太太的宠,要给兮悦挪院子?”
  说到这里,她不屑地嗤笑一声:“如今我是脾性改了,换作从前,昨天直接就能让她没脸,尽是想着往自己院儿里扒拉。”
  眼见着正房大院在几步之遥,杨氏笑吟吟地牵起萧如初的手摇一摇,放轻声音道:“弟妹,今儿我与你说的这些话,你心里有数就好,再不要第三个人知道了,那一位耳朵灵光得紧,只怕听着了风声,又要来闹了,我可烦她了。”
  萧如初垂眸轻笑道:“大嫂的话,如初记下了,大嫂放心便是。”
  杨氏果然放下心来,亲热地挽着萧如初进了院子,正巧见着一个身着若草色锦袍的少年从门里出来,做少爷打扮,约莫十一二岁左右,眉清目秀的,眼角眉梢虽然带着稚气,但是却能看出日后的俊秀模样了,他见着萧如初与杨氏,便是一愣。
  萧如初稍微打量了他一眼,便知道这是唐怀琛了,唐高旭最小的儿子,如今只有十岁,还在上学,果不其然,却听杨氏笑道:“五弟来给老太太请安?今儿不去书院么?”
  唐怀琛抿了抿唇,道:“去书院的时间还早,便想着先来给祖母请安了。”他说着,往旁边让了让,道:“嫂嫂请。”
  待萧如初与杨氏走后,唐怀琛的目光才收了回来,他身后的丫鬟见了,便小声道:“那是三少夫人。”
  唐怀琛讶异道:“三哥的?”
  那小丫鬟道:“正是呢,前日进门的,五少爷去书院了,想是没见着。”
  唐怀琛想了想,迟疑道:“三哥……不是还没回来么?怎么……”
  “谁知道呢?”小丫鬟轻笑了一声,道:“新夫人进门,许是再过一段日子,三少爷便回来了也未可知呢。”
  给老太太请了安之后,说了几句话,萧如初便同杨氏一块告辞了,待出了小厅,正见着谢氏同唐怀瑛一块儿进来,两厢都不冷不热地见了礼,这才各自散去。
  因长房在东厢那边,所以才出了正房大院,萧如初便与杨氏分开来,顺着游廊一路往明清苑的方向去了。
  回了院子,正是辰时二刻,萧如初取了佛经来抄诵,玉缀照例为她燃了香,沏好茶,便悄悄退了下去,门吱呀一声合上了,整间屋子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外面传来黄莺的啾啾鸣声。
  日头正好,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人声,先是只有隐约几句,尔后声音便又嘈杂起来,萧如初抄罢几页佛经,便搁下笔,心中奇怪,推开窗子往外看去。
  只见院中站了一名陌生的中年仆妇,正与玉露疏桐两人说着什么,隐约传来几个字,也听不太真切,萧如初便开口叫玉缀道:“怎么了?”
  玉露回身见了她,连忙过来道:“小姐,可是打扰您了?”
  萧如初摇摇头,望着那仆妇,道:“这便是李嬷嬷了?”
  玉露道:“正是呢,才从外边回来的。”
  “你们在说什么呢?”
  玉露笑道:“也没旁的,与她认一认脸罢了,她这几日一直不在院子,免得她分不清人。”
  就在这时,玉缀却从东耳房出来了,萧如初见她行色匆忙,遂道:“怎么了?”
  玉缀脸色有些不太好,低声开口道:“小姐,库房少了几匹烟青缎子。”
  玉露讶异道:“怎么会少?前儿我们不是才点过的?”
  玉缀摇摇头,道:“这些陪嫁原不是放在东耳房的么?昨日东耳房的门坏了,这才搬去西耳房的,也是怪奴婢,忘了立刻清点,今天才想起来,点了一遍,发现少了三匹缎子。”
  她说着,语气便十分懊恼道:“那乃是上好的烟青缎子,一匹足要十几两银子呢,也不知是哪个贼人顺了去,真真是气死人。”
  听罢这话,玉露生气道:“那可是小姐的陪嫁,好大的胆子!左右是这院子里的人没跑了,都叫过来,一一问过便是。”
  她说着,风风火火地转身就要走,被萧如初一把拉住,好笑地问道:“你去哪儿?”
  玉露一愣,道:“去把那几个人都叫来呀。”在她看来,这贼人必然不是自己与玉缀了,那自然就是这院子里的其他人。
  萧如初道:“你去叫了,她们可会承认?”
  玉露一噎,承认?偷主子的陪嫁物品,只怕打死了都不会承认的!更何况,有这胆子,也必然是不会轻易就招供出来的。
  玉缀蹙起眉心来,道:“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萧如初想了想,问玉露道:“你这两日都在院子里,可见着生人来?”
  玉露摇头道:“咱们院子人也不多,来去都是这几个,便是外头有人来了,也不曾让进内院,有事都是在前院说的,小姐不在,奴婢便看得紧,并不曾见生人进来。”
  闻言,萧如初便道:“先不忙着打草惊蛇,只管当作不知道便是。”
  “不知道?”玉露讶异道:“小姐要白白放过这贼人么?”
  “你呀!”玉缀戳了她的脑门,好笑道:“小姐说话,怎就听了半截儿?如今捉不着人,你嚷嚷开去,只怕贼人听见了,更加小心了。”
  玉露捂着脑门儿,萧如初含笑道:“你们只管当作没有这回事,我自有办法对付。”
  “小姐这样说,奴婢便放心了。”玉露放下手,笑嘻嘻道。
  中午时候,天色便暗了下来,阴沉沉的,凉风吹过,满院子的树梢便哗哗摇摆起来,不出片刻,便下起了大雨,势头猛烈,雨雾被吹入屋内,菱花铜镜上蒙上了一层模糊细密的水珠。
  玉缀赶紧将妆台前的雕花木窗合上,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妆台上的物事,见没有被打湿,这才放下心来,道:“早上还是晴天呢,这会子便下起雨来,幸好今日没晾晒东西,否则只怕要淋湿了。”
  萧如初坐在榻边,摆弄着小几上的物事,口中道:“春夏的天气,都是这样的,雨说来就来,估计得下好一阵子了。”
  玉缀收拾着屋子,见萧如初在榻边忙活着,摆了一桌的小碟子小碗儿,遂好奇道:“小姐,今日又调香么?”
  萧如初取出四两冰片来,倒入瓷盅,答道:“在古书上读到了一个香方,觉得甚妙,便想着试一试,也不知成不成。”
  闻言,玉缀便笑道:“定然是成的,还没有小姐调不出来的香呢。”
  萧如初轻笑一声,搁下瓷碗,又将紫苏与松香研磨成的细粉倒进瓷盅,口中嗔道:“这话却是说大了,小姐可不敢受,须知这世上能人千千万,我这点小把戏,怕是连皮毛都算不上的,往外说了,平白叫人看笑话。”
  玉缀掩唇一笑,道:“那只在自个儿院里说罢,小姐可是最厉害的了。”
  萧如初笑而不语,将香调匀后,便放在阴凉的地方静置,听得外边风雨声小了,推开窗来,只见院子里雾蒙蒙的,雨虽然停了,但是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青石砖的地上落了不少嫩树枝子,疏桐与玉露正在一同清扫。
  墙角的那丛迎春花也被这风雨一摧残,落了满地星星点点的小黄花朵,叫人看着可惜,萧如初在窗前看着,正见吹绿过来,蹲下身子,将那些花儿一一拾起来,放在一旁的笸箩中。
  果然如萧如初所说,没过多久,雨又再次下了起来,玉露几人连忙躲到房檐下,萧如初见了,便打趣道:“先不忙着打扫,都回屋去,免得都淋了雨,着凉得病,到时候倒要我来照管你们了。”
  几人连道不敢,便稍微收拾了一下,各自散去了,过了一会,玉露来到正房伺候,瞧着萧如初调弄香料,小声道:“小姐,奴婢觉着偷拿布匹的人是吹绿。”
  “哦?”萧如初调和香粉的动作微微一滞,语气平静道:“为何这样说?”


第13章 
  玉露道:“整个院子,东西耳房的锁匙她都有,那一日我们来了,她才把正房的锁匙拿出来,这不是很简单么?”
  她说着撇了撇嘴,又道:“那一日陪嫁抬进院子来,是奴婢与玉缀亲自清点过的,一样不少,玉缀落的锁,绝不可能有差错,贼人没有锁匙,如何进得去?总不能把门拆了罢?”
  萧如初一面细细地调香,听罢这话,想了想,才道:“唔,你说的也有道理,昨日看着,东耳房的锁确实是没坏的。”
  “是吧?”玉露眼睛顿时一亮,语气笃定道:“奴婢就觉着是她,不知小姐注意到了没有,她这两日总在东耳房前转悠呢。”
  萧如初听了,只是笑她道:“有个词儿你定是没听过的,用在你身上恰恰好。”
  闻言,玉露有些茫然,摸不着头脑道:“什么词儿?”
  一旁的玉缀听了,取笑她道:“小姐说你疑邻盗斧呢。”
  “小姐!”玉露恼羞成怒地直跺脚。
  三人遂笑了起来,待笑罢玉露,萧如初把调匀的香粉再次搁到一旁静置,这才语气平缓道:“即便是吹绿有锁匙,这院子里还有疏桐和李嬷嬷,你又如何肯定,她们俩没有锁匙呢?”
  玉露恍然大悟道:“哎,小姐说的有道理,奴婢去问一问。”
  她说着,两脚一抹油,玉缀连声唤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人便出了屋子了,声音从外边传来:“小姐,奴婢去一去便回!”
  “总是这样,”玉缀无奈地叹气道:“一拍脑门什么事情都想得出来,风风火火的。”
  萧如初笑道:“她向来如此,恐怕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你性子稳重,平日里得闲便多教管教管她,慢慢来就是,左右这院子也不大,不去到外边儿,无需过分小心了。”
  闻言,玉缀遂笑着道:“好小姐,也就您是这样当主子的了,倘若换了那大小姐,一句话不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打,换了玉露这样的性子,只怕在那院子里头呆个三两天就没张好脸了。”
  听闻她说起长姐萧如雪来,萧如初垂下眼,面上的笑容浅淡,道:“有人被捧着宠着,也是一辈子,我何必与她比较?”
  玉缀忽觉失言,心中不由懊悔,赶紧道:“是奴婢说错话了,还请小姐不要介怀。”
  萧如初笑着摆了摆手,语气平静道:“无妨,我如今也看淡了,否则这十来年岂不白过?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萧如初与萧如雪自打生下来便是不一样的,还要强求活成一样么?她有她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不过只是在一个宅子里头同住十六年罢了,日后各奔东西,倘若见着她,我只需唤她一声长姐,旁的倒也不必多说了。”
  闻言,玉缀心中不免还是有些难过,从前萧如初在萧府是怎样过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萧家老爷向来宠嫡子嫡女,庶出的倒是全不搭理的,一年到头都没问过一句,嫡母就更是不消说了,家主这般做派,下人们都是会瞧脸色的,捧高踩低,软柿子个个都想来揉捏。
  因母亲早早病逝,萧如初在府里,整三年没有置换过新衣,身子抽条了,短的衣服实在上不了身,玉缀玉露比她小,还不会针线活儿,萧如初只能自己摸索着,把颜色相近的其他衣裳拆了袖子,再细细地缝接上去,将就着穿了。
  冬天的时候更是难熬,江南湿冷,雪一场一场地下,院子里连炭都没分派,人被冻得直哆嗦,手都伸展不开,不知是故意,还是忘记了,嫡母并没有给她置办冬衣,便是奴婢丫鬟的衣裳都比她的厚实得多,萧如初只能缩在榻上,玉缀和玉露两人从后厨偷了烧红的柴火灰烬来,才总算摸到了点暖意。
  柴火灰烬里夹杂着没有燃尽的烟头,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即便是这样,玉缀要夹出来扔掉,也被萧如初拦下了,一个冬天,屋子里都是缭绕不去的烟火气息,原本白色的墙灰都被熏成了暗黄的颜色,这还算好的,后厨并不是常常都烧柴火,玉缀和玉露毕竟年纪小,偶尔也有被捉住的时候,这样萧如初便一天都得在榻上熬着了,因为实在是太冷了,腿弯儿都伸不直。
  后来不知是哪个好事的人,去萧夫人跟前嚼了舌根子,萧如初院里的事情终于被知道了,萧夫人严令不准再往院子里烧柴火,也不许白日缩在榻上,不成体统。
  玉缀至今还清楚记得那句话,你是萧府的小姐,不是奴婢丫鬟一流,萧府也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小姐就该有小姐的样子!
  可是人都冻得过不下去了,还要有什么小姐样子?一旁的玉缀听着心里都觉得寒凉,更不消说当时垂头站着的萧如初了,她们一行人被叫到院子里,萧夫人与萧如雪站在门内,身上披着厚实的狐狸毛斗篷,手里捧着手炉,就着数九寒冬的冷风训了她们小半日,萧如初衣裳单薄,身子抖得跟那树梢头窸窣的落叶也似,不见她们抬一下眼皮子。
  直到萧如雪撒娇,跺着脚直呼冷,闹着要回去,萧夫人一行这才离开,留了两个教养嬷嬷下来,只道要教一教萧如初规矩,怎样做小姐,别日后出去给萧府丢人。
  教养嬷嬷尤其严厉,萧如初的日子便愈发不好过了,从前晚上冷,萧如初会将玉缀两人叫到床上,三人挤在一块凑合着,倒也勉强能过一夜。
  自从来了两个教养嬷嬷,这种事情自然是万万不敢了,晚上冷得实在睡不着,萧如初便会与睡在外间的两人说话,后来话头都说尽了,牙齿抖得磕磕碰碰,在黑暗的屋子里听得清清楚楚,玉缀与玉露搂着小声哭了一场后,回过神来,才发现萧如初终于睡下了。
  那一日在院子里挨训吹冷风,萧如初得了伤寒,整日里咳嗽,话都说不出来,玉缀报去正房院儿,也没有人搭理,甚至有人躲着她们,怕过了病气去。
  实在没有办法,玉缀和玉露两人便每日轮流去后厨,这次有人盯着,再不敢偷柴火灰烬了,只低声软语央求一位面善的厨娘,讨几块姜,熬了滚水,带回院子里给萧如初服下,日日如此,虽不见痊愈,但是情况还是好起来了,只是萧如初的身体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江南的冬天总是长得令人发指,就这样,萧如初到底也熬过来了,离开了那个冰冷的萧府。
  如今的日子虽然不算多么松快,但是总比在萧府时要好得多,玉缀这样想着,心里仍旧难过的紧,她的小姐,模样人品性格样样都好,比那萧如雪不知强了多少倍,却是这样过来的,萧府中的那几个冬天,她光是想想,便觉得如坠冰窖,实在难熬。
  这时,只听萧如初诧异笑道:“玉缀,怎么哭了?”
  玉缀回过神来,这才觉得两颊冰冷,却原来不知何时哭了,连忙擦了擦眼泪,道:“奴婢想起了旧事,心中难过。”
  只听这一句,萧如初便知道她的意思,遂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唇,轻声道:“你们跟着我受苦了。”
  玉缀摇摇头,笑道:“小姐何出此言?小姐一向待我们极好,奴婢们心里是知道的,会疼人的主子是个宝,别人盼还盼不来呢。”
  “就你会说话,自家人吹捧自家人,我听着都牙疼。”萧如初面上的笑意明显了些,道:“把窗户都打开吧,屋子里太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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