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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锦良缘-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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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迫入了皇族宗室的门槛儿之后,前途虽渺茫却无预想之中的晦暗,甚至有些意外之喜,湛湛越想越觉得,人生这条路,能不能走的通畅,有上天注定的成分,更多的取决于事在人为。
  拿起身旁花梨镶洋漆桌上的一册《御制诗图》翻看,里面记载了几出皇家庆节的事件,上面提着皇帝御笔亲书的诗词,不同的节日宫里庆贺的方式大有不同,逢年过节有很多活动,直到这一刻,湛湛才真正体会到身处皇家的那种氛围。
  她不再单纯的是个马佳氏,同时也冠上了这座宫城的姓氏。
  夜晚躺在床上,月光从雕镂的隔罩透进来铺满了身侧,洒在她的手腕上,身边缺了一个人还真有点不适应,她已经习惯了有他在时,身侧被暖意的温度围拢的感觉。
  回想太皇太后的万寿节,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从靖南王府淳格格入宫,皇帝的质问,佟答应有意结媒,郝晔的出现,一件一件连轴儿转,拨转得她停不下来,湛湛顿感诚亲王福晋这个头冠戴的冤,简直是责任重大,身心俱疲。
  不过想到诚亲王,她又觉得自己可堪重任,苦点儿累点儿没关系,谁让她喜欢上他了呢,夫妻之间不就该这般相互付出吗?
  想着想着眼皮子就沉了,湛湛阖上眼,黑暗中诚亲王秉烛而来,带近的灯火照亮了他那张孤倔的脸。
  ————————
  “戌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皇帝从太监们这一哀厉悠长的嗓音中回过神来,御前太监魏尚趋近,端过他手边的黄底粉彩杯盅递给了侍茶太监,等重新盥过茶之后方又呈至御前。
  皇帝抚着杯口的牡丹缠枝,视线投向了殿中单膝着地的一人,冷声质问,“堂堂大内侍卫,何至于为了一个姑娘大动干戈?如此惊动阖宫上下,你们至朕的颜面于何地?”
  说到诚亲王挨他的那一拳,郝晔不仅没有任何后悔,反而觉得痛快,只微微收紧下颚道,“臣知错,请皇上责罚。”
  “你也别跟朕打马虎眼儿,”皇帝扣上茶盅叫起儿道:“你若是顾全大局,往后去就更不该跟马佳氏纠缠不清,也不应再去找诚亲王的麻烦。你阿玛在朝中威望素著,朕一向也对你另眼相看,希望你能不辜负朕的期望。”
  郝晔起身单立着,也不领命谢恩,皇帝皱眉,“怎么?你不答应?”
  “臣不敢,”郝晔握拳:“皇上的旨意,臣奉旨遵办。”
  嘴上这么应着,他心里有自己的盘算,湛湛是他从小到大挂念在心头的一个人,被人活生生的镐出来,那样伤筋动骨的疼痛,他忘不了。他可以做到不直面发生冲突,私底下只要掩人耳目的功夫做足,随便他怎么关心问候,那就跟旁人没什么牵扯了,严格来说也算不上皇上所谓的纠缠。
  作者有话要说:  尽快把王爷搞回来!!!
  这篇想写的丰满一些
  每个人物的出现都是有作用的
  包括淳格格和佟玉茹
  谢谢大家支持!!!


第55章 男人戏
  皇帝知道他未必就肯善罢甘休,然而郝晔面儿上毕恭毕敬的应承,他也不好就此再说什么。
  “这趟差事你办理的圆满,”皇帝转了话头道:“朕打算委予你重任,赶巧儿前阵子九门提督宋炆升卸职了,朕打算把九门步军巡捕五营交由你携领,统管内城外城禁军,朕相信凭你的才能,是足以担任的。”
  皇帝到底看重的是不是他的才能不明,横竖把这肥缺儿让给他的其中一个目的很明确,无非就是利用官位收买人心,弥补朝廷当初横插一扛,导致郝氏,马佳氏两家联姻破碎的过失。
  从乾清门侍卫领班擢升至九门提督巡捕五营,在仕途上是个从一等侍卫至一品大官的巨大飞跃,搁旁人身上估计做梦都得笑醒,他却不愿捡这口白食儿。
  他们都拿湛湛做交易的筹码,他不能。
  “臣谢皇上隆恩,臣感恩至多,言说不尽,不过臣德薄能鲜,九门提督一职臣当之有愧,还请皇上另择能臣。”
  皇帝不料他会拒绝,两手的指尖簇在一起慢点着,“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朝内升官得一步一步慢慢儿往上爬,首先你中意哪个官位,这个官位得是个空缺,像你们武职,还得熬年限,当差的年限够了还得受兵部“拣发”做候补,再下来是内阁,军机处进行推选,这一整个过程走下来头发都熬白了,朕现在跟你提的是一句话的事情,事关你的前途,你不妨再认真考虑考虑,或者回家问问郝中堂的意思。先别忙着拒绝。”
  郝晔何尝不知道这是个一步登天的机遇,他也自信能担当起这份职务,可若摘下这个职衔,日后他还有什么立场再面对湛湛?皇帝不让他去搭理湛湛他就不能去搭理。
  现在他利用的是皇帝当初拆散他跟湛湛的愧疚心理,从而不能拿他怎么样,他不能失了这个把柄。
  “这是臣自己的事情,臣能替自个儿拿主意,不必过问他人的意见,还请皇上成全。”
  说服不了他,皇帝的音调降了下来,“你竟敢拒绝朕的提议?”
  郝晔仍然不咸不淡的态度,端着盔帽恭敬道:“实在是臣无能为役,不堪重任,还请皇上明鉴。”
  皇帝胳膊架在龙椅扶手上靠下身,他试着回忆了一下诚亲王的那位福晋马佳氏,跟他对话那次确实体现出几分胆识,其他方面横竖他是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因为云贵总督的缘故,他对马佳氏一向也没什么好感。
  皇帝想不明白,不就一个平平无奇的姑娘,怎么就招得诚亲王跟郝晔两人围着她转不停了?一个当众替人家夹菜,一个为了人家视似锦前程为粪土,真为爷们儿家的跌份儿。
  默默叹口气,皇帝觉得自己是到了而立之年,不像他们这些年轻人一样,再为情字所执迷不悟了。
  明目张胆的拒绝皇帝后,郝晔心里才生出一丝忐忑,辜负了皇帝这虽带有目的性的好意,君臣之间到底还是起了摩擦,不过皇帝好像没有太大的不悦,只默默喝了半盏茶便摆手了。
  郝晔知道这是叫散的意思,于是又朝着皇帝行了一礼后便退出了殿。
  出了养心殿,过了遵义门,从对面月华门上下来一人,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正是诚亲王。
  两人一左一右同时转肩,这么着就变成挨肩走了,等量的身高,肩线也是齐平的,就是之间没个把话。因是暗中各自铆了劲儿迈步,谁也走不到谁的前头去。
  就这么走到了内右门上,门扇半阖着有一扇没张开,剩下那半扇光亮显得尤其耀眼。提快了步子上前,胳膊蹭在一处,卡在门上谁也过不去。
  都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嫌弃的扑打袖肚子,也都有要谈的意思,关键由谁先开口,两人又都相互推让起来,谁也不想率先低头落了下乘。
  “起开。”
  “湛湛呢?”
  同时开口,说的话却让对方火大。一个目空一切,一个盛气凌人,难谈拢。只因牵扯到共同一人,只能硬着头皮磋磨。
  诚亲王眉间挂着彩,那是他的手笔,他锤他一拳,他没还手,冲这点郝晔敬他的肚量,看来在藏区的那些年没白熬,就算他不占理吧,等人家先开口。
  诚亲王的态度预料之中的不友善,轻哂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郝晔一叹,垂下眼眸,“若不是您跟皇上这出声东击西玩儿的好,湛湛这会儿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用活生生的人来谋划兵权,吃相好看么?坏了我的事儿不说,人云贵总督到底也没领朝廷的人情。”
  允颀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想当初他也是形势所逼,被皇帝迫着点头,这上头的难处何须说与外人。
  他扣住门环拉开那半扇门,让多余的光亮透进来,寒声道:“这局里,每个人都是棋,走法千变万化,未到盖棺定论那一刻,你不妨说哪步是对的,哪步是错的?”
  郝晔抬眼,“那得看下棋的人用的是心,还是谋。”
  他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眉尾扬了起来,“湛湛这步棋,开局用的是谋,再后来用的是心。”
  也挺奇怪的,两个大老爷们儿搁一处商量情爱阴谋,允颀说这话的时候竟然也不觉得尴尬烫嘴,大概湛湛这个人真正的融入到了他的心间里。
  郝晔仰颌:“依三爷高见,我该如何布局,才能举将杀你的帅?”
  允颀提唇:“不管你如何布局,也必然是将死,困毙,满盘皆输,毫无胜算。知道为什么么?湛湛心里没你。”
  最肃杀冷漠的刀枪莫若于语言,一笔一划寒光利刃,才是最为剥肤剔骨的痛,允颀看着郝晔目光中散漏下来的恨意,方觉解气,君子动口不动手,拳脚累人,言辞间的比划更为松快。
  诚亲王之所以未像他这般头脑发热,心甘情愿吃他一拳,这副有恃无恐的姿态,郝晔渐有所悟,却也不愿相信,湛湛会对这样的人动真情,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自欺欺人多久,他甚至连一句“离她远点些。”类似的警告都未曾说,可见他是足够有底气的。
  允颀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意图,年少时爱一个人,很难轻易的就把她从脑子里剔除,一生能为一个人痴情,他能理解郝晔执着的劲头,他能俘获湛湛的心,是在郝晔这个强劲敌手不在的间隙,仗着天时地利人和,得天独厚的优势捷足先登,不该再以胜利者的身份反将一军。
  似乎无话可说了,允颀束束衣袖,步子迈过了半道门,郝晔嗓音随着,清冷的质问:“你对湛湛有心,到底有几分真心?没有云贵总督牵制,你的那份热心肠儿又能维持多久?将来你府上取了侧福晋,庶福晋,三爷难保不会分身乏术,倘或如此,三爷还是提早儿放手的好,湛湛不该受那样的委屈。”
  允颀回过身来,肩周的龙头绣昂首,他凝眉望着他,“今天我受累把话跟你说清楚,当初宫里瞧不上马佳氏的门槛儿,从未考虑让湛湛做嫡福晋,如今我王府上只有一位福晋,你觉得是什么缘故?你自觉对湛湛一颗真心赤诚相见,未必我就不是,也别太过小瞧人了。”
  “三爷何必添油加醋的抬高自己?”郝晔抬眸,目光穿透夜色冷视他,“我跟湛湛两人之间的情谊是打牙都没长齐那会儿开始,一直延续至今的,怎么你认识她前后不过大半年的时长,感情就到了掏心掏肺的地步?说句话,不对了,请三爷海涵,您别是扮相儿扮出来的深情?”
  面对这样的指控,允颀也没急,立在门框里挺直了肩线,“本王费劲心机演戏给你看么?别的角儿唱戏还有进项,我还没沦落到操持这活计的地步,等你给我赏钱?”说着目光折向了宫墙的墙头之上,口气渐渐温和下来,颇似感慨,“时间是不长,也许是因为她不一样吧。”
  郝晔见他眼底泛出琉璃瓦片的波光,心中解脱似的叹了口气,直到方才他心里还存疑,疑心诚亲王对湛湛感情的真实,一年半载的感情能有多坚牢?可当他说出原因后,他便不得不信了。
  不是因为湛湛背后的人马兵权,不是因为她漂亮或是其他什么肤浅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她跟别人不一样。
  这何尝不是他的心情,一个姑娘,骨芯中浸养出来的心胸韵味,才是她迷人的地方,湛湛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跟别的姑娘不一样。
  郝晔默着没再搭腔,允颀渐也明白过来,这个答案可能他们两个人都感同身受。
  这番对话比想象中的要和缓,两个有身价有涵养的人,没有急扯白脸的恶语相向,也没有人再拳脚相加,抛砖引玉的提出质疑,然后文雅的辩,感情是个难以捉摸的存在,你争我夺是种诱惑,也是种乐趣,只不过其中一人早晚就忍受失败的难过伤心。
  允颀庆幸,幸运的菩萨最终选择帮他超度这趟感情的劫数。
  “郝晔,”诚亲王郑重称呼他的姓名,“你该放手了。”
  他一怔,回过神来,脸上落寞的神情缓消,淡漠道:“三爷您最没资格跟我谈放手,当初若不是您算计,眼下的情形可能刚好颠了个个儿。机缘已失,回头再争竞当初没什么意义,我跟湛湛没结成夫妻的姻缘,也还有兄妹之情,良朋之谊,把她完全托付给三爷,我不放心。”
  诚亲王眼神沉郁逼视而来,开口必然是反驳他的话,郝晔握紧跨刀略微俯了下身,又抬肩道:“削藩迫在眉睫,我只是想保护好湛湛而已。我还尚未不耻到干扰你们夫妻感情的境地,”说着一顿,“我尊重湛湛做出的决定,只要她这一生过得平安喜乐。”
  明显能听出他说这些话时,唇齿间流露出的晦涩艰难,允颀心间有凉风穿过,这次换做了他沉默。
  郝晔这个人,身上有极为难得的可取之处,换做是他也未必有这般超脱的胸怀,坦诚问一句自己的内心,虽然不愿承认,却也是有几分佩服的。
  允颀从他脸上撇开了视线,抬手正了领口,束了袖头,转过身踏出了门外,“八月期间,达木蒙古可能会入京面圣……”
  郝晔迈步上前跟他骈行,“我听说云南的茶贡税收预备做出调整……”
  月光铺满乾清宫大殿前的长街,心境何等相似的两人,他们的足靴在一地积银里穿梭,眼中看到的是比儿女情长更远大的格局。


第56章 淳格格
  湛湛在宫里住的第一天晚上就梦见了诚亲王,她追他的袖子,他一曳胳膊走远了。
  以至于坐在妆奁前梳妆时,秋颜跟夏絮都瞧出了她神情上恹恹的,有些魂不守舍。
  秋颜往她头上插簪子,试探着问,“福晋是不是昨儿晚上没休整好?奴才操心着,怕您头天住宫里不适应,晚上起来了好几趟,没听见您差遣。要不今儿晚上开始奴才跟夏絮两人轮流在您身边儿值夜,主要是王爷不在,您怕了,奴才们陪着。”
  湛湛对待下人一向是极体恤的,起身望着落地铜镜里的自己说不用:“让你们干熬眼睛看着我,我也难睡着啊。其实我昨儿晚上睡得挺熟的,就是有点儿想王爷了。”
  果真症结还在诚亲王身上,秋颜夏絮对视一眼会心的笑了,看着镜子里俩人背着她偷笑,湛湛意会出什么,偏过半张脸的红晕问:“我是不是太过寻常把王爷挂嘴边儿了?”
  秋颜笑着抻她的衣袖,“这样多好呢,福晋放心,奴才们在外人面前可不揭您的底儿。您嘴上多多念叨王爷,王爷晚上做梦也会梦见您呢。”
  “还有这种说法么?”
  “福晋之前没听说过?”夏絮蹲下身用手熨平她的袍角,“不老有这样的事儿么?背后议论一个人,甭管好赖话,对方就会打响鼻儿,这做梦啊是一样的道理。”
  三人聊着话,湛湛完全收拾穿戴好了,万寿节结束后暂时不必出席节日庆典,便只穿了一件寻常的嫩绿纱花蝶单袍,夏絮笑着夸赞:“王爷总说您福晋穿红的好看,奴才瞧您穿绿色的也俊。”
  湛湛怅然,“也不知道王爷出发了没有?现下走到哪儿了?”
  秋颜笑着上来搀她,“照福晋嘴上这么磨姜捣蒜的记挂王爷,王爷今儿得打多少个喷嚏呢!”
  说笑着出了延庆殿,秋颜跟夏絮都是宫里的老陈人儿了,跟慈宁宫派遣来交接的太监小锅子很快就搭上话了。
  “奴才瞧着姑娘眼熟,”小锅子一边带路,一边跟秋颜扯闲,“您之前是不是在建福宫花园里当差?”
  秋颜道是:“正是呢,谙达之前见过我?”
  小锅子笑说,“奴才之前在福宜斋当差,瞧见过姑娘几回,姑娘长得这么照眼儿,想记不得都难呐!”
  宫里的太监都长了张油嘴儿,恨不能把人夸到天上去。礼尚往来,秋颜也无限捧他,“谙达有这番过目不忘的眼力,怪不得被提拔到慈宁宫当差去了,瞧着吧,您往后去的运道可就一路升发了。”
  小锅子哎呦一声,“借姑娘这句吉言,有姑娘这句话保驾护航,奴才不怕今后没旺腾日子过了!”
  听两人打着趣儿到了慈宁宫,正殿前的游廊里早有另外一个人在等候了,仔细一看是靖南王府的淳格格。
  在宫里见面,得先见礼再开腔,亲王福晋跟王府格格身份属于平级,谁也不必冲谁低头,行的是拉腕儿的平礼,两人手托着手互相给对方蹲腿儿。
  湛湛见到淳格格心里多少有点别扭,毕竟这位可是太皇太后相中的诚亲王侧福晋,半分不可小觑。
  面对面的时候,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免两人的视线就撞上去了,这次离得近些看,淳格格的眼额长的很细腻,柳眉弯弯,很有南方姑娘那种温婉的风情。
  对上眼,两人均是客套一笑,淳格格动唇似乎想要说什么,门上的帘子打起来了,梁仙儿亲自出来接他们,“老主子起身了,正等姑娘们呢,您二位请进。”
  入了殿,梁仙儿引她们到了西次间,太皇太后正坐在南窗的罗汉床上品茶。
  两人相携上前蹲下半身行礼,“奴才们见过太皇太后,老祖宗吉祥,给您请早安了!”
  太皇太后仔细端量,下头两人旗袍拂地,拖襟四开,缓而且深,步调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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