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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女们的宫装都是制式，一模一样的。洛家四姐妹，除了洛楚静身材矮小，穿的衣服小一号之外，其余三人从管事嬷嬷那领的，都是同样尺寸的宫装。

　　　　宫里发下来的。半旬（就是半个月）两件，换洗着穿，秀女们方才进宫，手中能穿得出去的，不过就两件衣服罢了。雅安可是知道，昨日洛楚微刚把其中一件送到浣衣局，叫宫女去洗。如今，她屋里能穿的，就只有一件宫装了！！

　　　　——就是被她偷偷送去的，被洛楚微动了手脚的，洛楚尘的那件。

　　　　“这……哈哈，雅安你这招……还真是够可以的！”洛楚尘一怔，随后便合掌大笑，一脸意犹未尽，她抿着唇道：“既如此，我可要快些去永和宫，在小宴之上，好好看看我那三姐姐，是如何的‘风光大尽’的。”

　　　　……

　　　　这边儿，洛楚尘收拾收拾东西，在雅安的目送之下，心满意足的出门，直接往永和宫的方向去了。那边儿，洛楚微站在房中窗栊之后，看着洛楚尘远去的身影，心里得意之余，却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安起来。

　　　　“怎么回事？明明很顺利啊，四妹妹看来根本就没发现……那我这心里，到底是在急些什么。”她喃喃的自语着，伸手抚向额头，竟摸出一手的细汗，心里亦是慌乱不已，“怎么回事？怎么这焦？我这是怎么了？”她围着桌子，如热祸上的蚂蚁般，围围乱转起来。

　　　　心中莫名有感，虽不知原因，可洛楚微依然不敢随举妄动。事实上，她这般莫名其妙忽然焦急的经历……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头一次，就在六岁之时，她在闺房玩耍，却莫名心烦意乱，便甩开奶娘丫鬟独自跑到花园去玩儿，结果，在到花园之后，她遇见了她亲娘许氏。

　　　　而那时的许氏，正怀着七月身孕，出门散步时，却被洛锦文新纳的一个通房算计，差点摔下池子，幸得洛楚微忽然出现，伸手拉了她一把，才将许氏和幼弟救了回来。

　　　　至于第二次，就是出现在洛楚尘十一岁，拜许大家为师的时候，而那一次，她也因莫名警惕，躲过一个，跟她一同拜师的贵女的算计，顺利拜师许大家，这才成就了她后来‘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

　　　　有了这样两次经历，这第三次，突然心慌意乱，烦闷不已……洛楚微又怎么敢将它忽视过去呢！

　　　　“到底是为什么？出了什么事我没察觉？？”洛楚微喃喃着，额上汗水顺着脸颊流趟下来，整个人水洗也似。不过五月初夏，却仿佛烈日炎炎一般。

　　　　‘叩叩叩’，就在洛楚微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之时，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随着敲门声而来的，还有洛楚芬那清脆却永远带着一丝娇娇之气的声音，“三姐姐，开门啊，时辰已然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别人都走了，咱们俩个一起啊！！”

　　　　不得不说，在宫中诸秀女中，就冲着洛楚芬那脾气……她的人缘，混的还真心不怎么样？不说旁的秀女了，就连洛楚尘和洛楚静这样的亲姐妹都不愿意搭理她，只有个洛楚微，碍着外在表现出的‘温柔和善’大家风范，必须迁就这个任性的妹妹，因此，到也只能无奈的带着她玩……

　　　　虽然不愿意，但也没办法。

　　　　因着就只有三姐姐愿意搭理她，这段日子洛楚芬就算是认准了门儿，就连上个茅房，都想带着三姐姐一块去，当真是形影不离。于是，理所当然的，这次宫中小宴，她自然也要上门来找三姐姐，两人一同前往了。

　　　　——全当壮胆嘛！

　　　　“五妹妹别急，我来了。”洛楚微放下心头烦乱，一边应声，一边急步上前开门，“五妹妹快进来吧！”她招呼着洛楚芬。

　　　　进得门来，洛楚芬半点没有客气的意思，端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喝了一口，把气喘匀了之后，她就急急的催促道：“三姐姐，咱们快走啊，一会儿永和宫的好坐位都让旁人占去了。”

　　　　“五妹妹别急，我这就收拾。”洛楚微连忙答道。坐到铜镜前，她抬手打理着自己满头的青丝，将碧玉钗插入发中，左右端详，觉得不错之一，又戴上翠玉点滴的耳圈儿……画长眉，抹胭脂，点朱唇，贴花钿……待一切妥当之后，她方要起身之前，突然……铜镜之中，她和洛楚芬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五妹妹……”她唤道，抬手轻轻抚着宫装的衣袖，心中焦急半点未褪，她突然开口，“你瞧瞧你身上的宫装，怎地……竟好似有些褪色了？”

　　　　跟众多秀女一样，洛楚芬今日也穿着制式的宫装——粉色绣云边，裙角大团大团的云海福纹，说不上多漂亮华丽，但却是锦缎所裁，做工也很是精致，完全可以看得出，对秀女们，宫中并未有亏待之意。

　　　　“褪色了？”洛楚芬惊呼，忙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衣衫，“三姐姐，有吗？真的吗？我怎么没有感觉？”她扯着衣衫问。

　　　　“当然，你瞧瞧这袖口，比之旁的地方，颜色是不是有些淡，还有这裙摆之上的云海纹，绣线颜色好似也有些不对的样子。”洛楚微起身，伸手点指着。

　　　　“你不说我不觉得，但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一点啊！”洛楚芬咬着唇，目带茫然，隐带狠戾，“那些宫人是怎么回事？为何把破衣衫给我？难看是看我好欺负不成？”

　　　　“……或者，是因为我和管事嬷嬷不合，她们才欺负我吗？不成，不成，我要找她们去！！”洛楚芬紧紧握着拳，抬步就要往外冲。

　　　　“芬儿你冷静些，这都什么时候了，马上就要参加宴会了！为了衣衫新旧这点小事儿……你难道还要去找麻烦不成？这不是惹贵妃娘娘的厌恶吗？”洛楚微连忙拉住洛楚芬，目光闪烁的道：“依我看，到不如直接隐下此事，换上件新的就是了，咱们初进宫时，发的不是两件宫装吗？”

　　　　“可是那一件，我昨日送去换洗了，还没拿回来呢！！”洛楚芬急道：“三姐姐，这可怎么办？今日是端午宴，除了秀女之外，还有那么多宫妃贵人参加，难不成让我穿着件旧衣服去吗？这多丢人啊！！”

　　　　其实，洛楚芬的宫装真的旧了吗？并不尽然，洛楚微不过为了已利，信口开河罢了。

　　　　古语有云：三人成虎。洛楚芬的衣衫其实并无不妥，只是洛楚微几次三番提起有误，还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才让洛楚芬深信不疑罢了。

　　　　“三姐姐，咱们俩个的身形差不多……不如，你把你多出的那件宫装让伢我穿吧！”伸手拉住洛楚微的衣角，洛楚芬撒娇道。

　　　　“这……我那件衣衫也送到浣衣局去了，根本未在手边。若是在手边，哪还用五妹妹你求，我早就借你穿了。”洛楚微佯做遗憾的道。

　　　　“那，那可怎么办啊？”洛楚芬面现黯然。

　　　　“这，唉，实在不行……三姐姐和你换好了！”洛楚微跺了跺脚，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进宫之前，二婶几次三番的叮嘱我，让我多多照顾你。平素咱们姐妹之间也是相处得当，今日……我便吃些亏，五妹妹，你快快把衣衫褪了，咱们换了过来，好快些去参加宴会。”

　　　　“换衣衫穿？三姐姐，那你不是要穿旧的吗？这怎么好意思……”洛楚芬口中喃喃拒绝着，可手上却是半点不担误，飞快的就把外衫给脱下来了。

　　　　“我是你姐姐，自然要谦让你了。”洛楚微笑着，两人很快换了衣裤。也不知因的什么，衣衫换过之后，洛楚微自晚膳后就一直拎着的心竟然平静下来了，就连那莫名其妙的烦燥之感，也突兀的消息不见。

　　　　——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心知大概是出了什么状况，洛楚微有心仔细去检察宫装，可眼见时辰已到，管事嬷嬷都开始在院中催促起落后的秀女们了，洛楚微便在顾不得去细想，只能和洛楚芬一起匆匆出门，一路往永和宫而去了。

　　　　总归，计谋她已使下。不管在洛楚尘那儿能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最起码……她有还洛楚芬给她垫底呢。

　　　　——凭甚祸事，就让她这好五妹妹给她挡了吧！

　　　　瞧着走在她身侧，眉开眼笑的洛楚芬，洛楚尘眯了眯眼，唇边绽开一抹如罂粟般，迷人心志的笑。

　134。翠绿肚兜，全空秀！

　　　　日落月升，银月初起，永和宫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不比永平帝在御花园大宴群臣来的盛大奢华。永和宫中，裴贵妃和段修容的小宴办的很是精巧玲珑，秀女不过二十四人，宫妃亦不到十数，三十来个人，百多下人伺候，到也显得杯觥交错，热热闹闹。

　　　　下午方搭成的戏台上，著华丽戏服，流水长袖的青衣悠扬婉转的唱着，声音柔软缠绵，相思入骨，一甩袖，一回身，神态动作，当真是说不出的柔媚风流……

　　　　素来，裴贵妃最爱这调调儿，因她的爱好，宫里还养着一班子唱曲儿的，每逢佳节盛宴，定要出来吹打做念一番，端是热闹热闹。

　　　　如今，这戏台上，唱的正是班子里新排的一出戏。名唤‘玉合容’，讲的是一个名叫沈玉娘的商家姑娘，嫁了穷书生，举全家之力供其读书，可穷书生中举后，却忘恩负义，竟将商户出身的妻子推进河里，意图娶师座之女，平步青云。

　　　　但谁知，那沈玉娘命里有福，十月寒天掉进河里竟然都不死，而且还幸运的被一品大员之妻相救，甚至大员之妻还对她另眼相看，直接收其为义女……随后，最有戏剧性的是，那救沈玉娘的一品大员就是穷书生的师座。而穷书生干掉元配，然后向师座求娶之时，师座就把干女儿——沈玉娘许配给了他。

　　　　洞房之中，元配夫妻相见，穷书生吓的肝胆欲裂，沈玉娘则破口大骂，两口子你掐我打，端是热闹非凡……当然，最后的结局，是穷书生跪地求饶，痛哭流涕，而沈玉娘宽宏大量，原谅了穷书生，两人重归于好。

　　　　如今，戏台上正演到洞房之中，穷书生掀开沈玉娘的盖头，两人相见，穷书生吓的嚎掏一声，跪地叫娘的场景……

　　　　那狼狈的景象，到让永和宫里的秀女们抿着唇儿偷笑不已。

　　　　不大晌儿，‘玉和容’演完，戏台上开始演些满床茐之类，七子八婿的团圆老戏，永和宫中，贵主子们，才把注意力从戏台上转移下来。

　　　　“本宫瞧着，她们这出戏到排的到当真极好，浪子回头，端是让人感慨。”伸手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裴贵妃幽幽的叹着。

　　　　“谁说不是呢，到难得最后一家团圆。”段修容用帕子捂着唇角，仿佛也很是感动。

　　　　“可不是，端是美满呢！”听的上头两个主位这般说，众嫔妃，甚至是秀女们，都连忙曲言奉诚着，直把那‘玉和容’夸得天上少有，地上不见，就连那个白眼狼的穷书生，都给活活掰成了进取心太强，一时失误……好在浪子回头，道歉诚心，还是可取之人！

　　　　甚至沈玉娘，都直接成了贤媳的典范了！！

　　　　台下头，敬陪末座的洛楚尘听着她们这些狗屁不通的话，当真想翻白眼儿了！话说，这出‘玉和容’，她在宫外时早早就看过了好吗？都流行了快小半年了，才传进宫里！！她就不信这些秀女们在外头没听说过，一个个到开始装模做样，拜托，根本就不像好不好？

　　　　更何况，那‘玉和容’的全剧是这样吗？宫外演的，明明是洞房之中，沈玉娘埋伏下棍捧手，直接合众人之力，把穷书生打的抱头乱窜，哭爹叫娘，头破血流，差点丧命……最后，还一状告到义父那里，直接把穷书生告到丢官，夺他功名，沈玉娘则带着嫁妆，欢欢喜喜的回了娘家，屁事没有不说，还捞了一对位高权重的义父义母……

　　　　而穷书生，则下落不明，不知死到哪里去了！！

　　　　怎么在民间，颇受众多女子喜爱的‘鸳鸯散’到了宫里就成了‘玉和容’，还改成了这样让人恶心的结局！！听着上首众人声声对穷书生和沈玉娘的夸赞，洛楚尘的感觉，那胃里嘴里，就仿佛跟吃了只苍蝇一样，当真是难受到了极点。

　　　　“真讨厌，好好的戏改成那样。”难得的，坐在她身旁，洛楚静突然皱起眉头，面带厌恶的开口。

　　　　“可不是，推人下水，至发妻丧命的罪过竟一并抹了，到装的团圆场景。”洛楚尘猛的侧目，都有些受宠若惊的接口了。

　　　　实在是，洛楚静这人太‘名副其实’了，当真是安‘静’的过份。进得宫来十好几天了，洛楚尘敢发誓，她和洛楚芬之间的交谈，都不超过五句，如今宴席之上，能得这一句，到真让她惊讶不已。

　　　　“快别说了，自古孝媳贤妇，就当如是才对。”这是政。治正确，私下鄙视没什么，可明儿上，却哪里说的出口？洛楚微轻蹙眉，低声教训道。

　　　　当然，说实话，对这戏的结局，她心里当然也是不爽快的。甚至，她相信，就连台上满口夸赞，仿佛多么喜欢，多敬佩的裴贵妃和段修容，是不是真心实意都两说，无非就是因为白日演这班戏时，永平帝赞了那么一句而已。

　　　　“不知该怎么说，反正就是讨厌，看的心里憋屈的很。”洛楚芬撇着唇，不满的嘟囔着。

　　　　“谁不是呢，心里知道就行了，莫说出来。”洛楚微叮嘱。

　　　　难得的，四个心思各异，甚至可以说是勾心斗角，互相陷害的姐妹……竟然在这一瞬间，因为一出戏，心思相通，意见相同起来，当真也是奇景。

　　　　可见这‘玉和容’的结局，是怎样的引起众人共愤，简直灭绝人性了。

　　　　几人低声，就着戏曲闲聊几句，哪个都不出头上前奉诚。到引得裴贵妃往她们的方向看了好几眼——毕竟，内定的小儿媳妇，上次见面还挺‘热情’的，怎么转过脸来就态度就变了？

　　　　——难道是害羞了？

　　　　嗯，恐怕是的，到底众目睽睽之下，小姑娘家家磨儿不开面子很正常。

　　　　裴贵妃帮洛楚微找到了理由，便很快抛开心里那点不满，又重新高兴起来。毕竟是特意挑中的小儿媳妇，本身素质好不说，出身还挺不错，裴贵妃心里还是满意的，就干脆主动将话题引给洛楚微，还特意吩咐宫女赐了她好几道御膳……

　　　　那般的盛宠，到当真让众秀女们侧目。

　　　　——却把个洛楚微坑的欲哭无泪。

　　　　别用仿佛想要杀人的眼光看着她好不好？她现在已经不想进东宫啦！谁爱去谁去，她还没活够呢！！

　　　　小宴就这么热闹，诡异兼尴尬的举行着。裴贵妃和段修容当之无愧是主角，受众人吹棒，端是满面春光，尤其，宴会举行到一半，太子和长安王的到场，更让整个气氛达到了顶峰。

　　　　太子一身明黄太子服，紫玉五龙冠，威风赫赫，气场十足。长王安则玉面小白脸，暗金亲王服，笑容可掬，风流倜傥。同样显赫的身份，同样出众的相貌，这两人一到永和宫，秀女们的芳心几乎瞬间就呯呯而动了。

　　　　“臣女等叩见太子殿下，长安王殿下。”福身下拜，连声音都带着那么丝丝缕缕的甜腻之意，秀女们脸上泛红，心中跳乱，真真如小鹿乱撞，让人心慌意乱。

　　　　“不必多礼，平身吧！”太子和长安王笑着抬手。随后，同步向前行，来到上首位裴贵妃和段修容所坐之处，请安道：“裴母妃，段母妃安好，儿子们有礼。”

　　　　“快快坐下。”两人同时起身相扶。

　　　　一番请安问礼之后，太子和长安王高坐在上首，裴贵妃段修容身侧。谈笑风声，态度也很亲切，根本瞧不出什么高高在上之感，到让在场的众秀女们越发兴致勃勃。

　　　　永和宫中的小宴，说是在永和宫举办……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毕竟，永和宫虽是东西十二之一，但论面积而言，不管是院子里，还是正堂中，根本都放不下这三十多个主子，一百多个下人。宴会的举办地，实则是在永和宫旁，一处名为‘撒风馆’的小园子里。

　　　　数座八角琉璃亭，远处假山景儿，奇花异草，绿树成荫。假山旁，还有一处不大的小池子，引得活水，养得百尾锦鲤，端是活泼可爱。

　　　　夜风习习，月朗星稀。端午佳节之时，又怎能没有美酒？众秀女虽是闺阁女儿家，不好多饮。但深宫奢华之地，有贵妃修容为伴，太子亲王做陪，气氛还如此热烈，哪怕都是高门贵户，金尊玉贵的养起来，亦难免有些飘飘然之感。

　　　　那些本性安静沉稳——似洛楚静样。或心思深沉老练——如洛楚微般还好一些，美酒端上来，不过沾沾唇，绝不多饮。可都是十五，六的小姑娘，有些甚至还更小，哪有那么稳重，不过被劝了几句，或看气氛太热烈，自己就把自己喝醉了。

　　　　比如——洛楚芬。

　　　　没把前程放在选秀上，只想着平平安安回家嫁表哥的洛楚芬，态度是相当豪放自在的，宫里的美酒又都是老窖所藏，四方敬供，外头绝喝不到的美味。

　　　　左一杯，右一杯，不左不右又一杯……虽然洛楚芬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