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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_董无渊-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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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亭再埋埋头。
  嗯,她失望了,同样莫名其妙地。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蒙拓点头应是。
  陪真定大长公主草草用过午晌,长亭便牵着长宁往楼道上走,胡玉娘一夜没睡好喝了几口粥就趁还没换屋子之前,赶紧抱着枕头睡下来,故而长亭喝完粥一抬头,胡玉娘的影子就再没瞅见了。
  满秀跑得快些,大包小包地从四层收拾东西下来。
  一路奔劳,本来几个姑娘身无一物,奈何通行者有个有求必应的岳老三,还有两个撒钱如流水的岳番和胡玉娘,故而。。。她们的战绩也还算可观——瞅瞅白春和满秀两个人一起抬才抬得动的大木匣子便可觑一二。
  不过都是些小姑娘零零碎碎的物什,无非都是些香膏、发油、顶多还有几盏铜镜、小木匣子,就算胡玉娘这才刚出山,见着什么都觉着稀奇,从冀州市集里扛回来几只大铜雕花水盆,也不至于叫人累成这个模样吧?
  白春出身大宅没干过这些粗活儿倒有情可原,可满秀一个人逃出幽州城的时候,可是连狼都敢打的主儿啊。。。
  “还没收拾妥当?”
  长亭敛裙小碎步上前,蹙眉问满秀,“里头装了什么?怎么这么重。”
  满秀回头瞅一瞅,“铜戟、铁剑、还有两颗流星锤。。。”
  “啊!?”
  长亭一愣。
  小长宁笑起来,仰起头给长姐透底儿,“阿番哥给阿玉阿姐送来的,好像是昨儿个晌午,说是新年贺礼。”
  谁他妈送铜戟当新年礼物啊!
  还有,为什么她与小阿宁没有!
  岳番太偏心了!
  “岳番送阿宁贺礼没?”长亭愤愤不平。
  长宁瘪着嘴想了想。先是摇头再点头,略带迟疑,“如果三颗果糖也算。。。”
  偏心!
  太偏心!
  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好歹遮掩一下好吧!好歹也得做到一碗水端平好吧!真是白瞎了她还帮岳番四下寻罗了几张早在东汉就失传了的古剑谱。还逼着胡玉娘日赶夜赶做了张粗绢帕子,真是狼心狗肺。。。
  长亭埋着头飞快挥手,“赶紧抬走!实在抬不动就叫始作俑者来抬,正好还能趁机见阿玉一面!”
  蒙拓将从西厢口埋头上楼梯便见平成陆氏的嫡长女一副无师自通的嫌弃样儿,扯开嘴角无端端笑起来,侧眸见礼,“陆姑娘。”
  蒙拓站在矮两阶的楼梯上,从长亭这角度瞅过去,蒙拓的脸正好被木匣子挡住,长亭便赶紧侧过头。笑起来,“蒙大人,你也上来收拾东西?”
  典型的无话找话。
  蒙拓一本正经地点头,边点头边上台阶。
  老天爷赏了个面子,大年初一不仅没落雪。天儿却点点放了晴,懒洋洋的暖光从驿馆的天井里透进来,耀过旧石栅栏,映在了少年缓步而上的面颊。
  蒙拓长得真好看。
  比谢询还长得好看。
  长亭一个恍神后,再找话来谈,“昨日大长公主与蒙大人都说了些什么呢?”
  蒙拓脚下步子加快,背对天井逆光而立。沉凝开口,“问了我的家世,生父生母,与姨夫的关系,父族的势力,还有稚年历程。”
  这是摸底。
  蒙拓话头顿了顿。再道,“还有为何连夜入城?是独身入幽州,还是身后跟随有大队人马?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姨夫交待下来的指令?诸如此类。”蒙拓手往后一背,神色平缓。语气也很平缓,“当然,你知道的。大长公主是不会这么问我的,听说说话七拐八弯是士家脾性,我在你身上没瞧见,便以为是谣传。历经昨夜才知道恐怕是我想错了。”
  摸底过后,便是试探。
  这确实是士家惯常用的伎俩,只是有些人用得好,言语如鲜花,声调如糖油,一捧一抬再一恭维就北都找不着了,可有的人用得不好,就让人很反感。
  比如昨夜的真定大长公主。
  或许是一夜坎坷让这个垂暮晚钟的老人失去了与之盘桓的耐心,或许是认为小小蒙拓,不至于让她拿出训练有素的高礼待。。。
  不论原因如何,反正结果就是蒙拓有点不高兴了。
  也是,任谁遭人居高临下地盘问良久都会受不了,长亭也不是没有见过真定大长公主待寒门庶族的模样,准确地来说这是每一个士族出身与身俱来的莫名其妙的高傲感,与自视过高之感。
  是的,长亭突然觉得这样的高傲让人莫名其妙,人可以因为地位、才学、思想、品性,甚至长相、身材、气度而自傲自大,可士族所拥有的这些从哪里来?从他的出身而来。
  人为甚要因为自己没有办法选择的出身骄傲?
  如果胡玉娘生在士家,照她凡事拼命的劲头,她会学不好这些东西?
  如果蒙拓生在士家,他冷静、铁血、当机立断且心机缜密,他会掌不了一个家族?
  出身给了人机会,而太多的人得不到机会,佛偈曰,凡事皆有因果,今生达官显贵的果是前生诵经传佛接下的善果,好吧,对于因果之说,长亭将信将疑,可如果下辈子,陆纷遁入畜生道变成一只狗,长亭也会非常欣慰。可是下辈子的惩戒,今日事今日毕的观念,却更叫人信服。
  一想就想远了,长亭静静地瞅了瞅蒙拓看不清情绪的那张脸,张了张口,“你别放在心上。大长公主对哀帝都没有过好脸色。。。”她想伸手去拍拍蒙拓的肩,想了想到底理智克制冲动,“你都是怎么回应的啊?大长公主不好糊弄,说不出一二三来,她不能放你走。”
  反正铁定没把陆长英找到一事捅到真定大长公主面前去。
  “我说我是来沟通冀州对福顺号掌控的,我与姨夫的亲缘关系,我的胡人血统,都足以让真定大长公主信以为真。”
  蒙拓双手负后,话中听不到嘲讽的意味,可长亭还是看见了蒙拓微微扯开的嘴角,“在大长公主眼里,我确实是与商贾沟通的好人选,路过幽州顺道拜访自然也说得通了。”
  逆光之下,五官黑糊糊的,可仍有挡不住的英气。
  长亭不仅想拍拍蒙拓的肩,还想伸手抱抱他了,她刚张口,蒙拓却急匆匆地转了话头。
  “你知道,今晨真定大长公主命陆家将领持暗纹牌召见城中暗线一事吗?恐怕是要动起来了,昨日之事一出,真定大长公主的启程之日估计会提前,动手的日子也会提前,你。。。”
  长亭等着蒙拓后语,哪知等了半晌才听蒙拓缓言两个字,“保重。”
  这两个字的杀伤力和“后会无期”那四个大字儿是一样一样的。
  长亭颓了一颓,低声应了个“哦”,“陆家在幽州还有暗线?”
  说实在话,长亭是有点惊愕。
  这么些年,她是头一次听到陆家在豫州和京都之外的地方仍有势力。
  “否则你以为平成陆氏与别人的区别在哪里?真的就差在那几幅画和几条裙裾上?”蒙拓被小姑娘的语气逗乐,“此间真定大长公主堂而皇之召见埋得极深的暗线、家将,这个动静没瞒人,更瞒不住周通令。大长公主草蛇灰线的伏笔,打得蛮好。”
  长亭眯了眯眼睛,微抬下颌,终方放下心来。
  周通令知道了又怎么样?
  真定大长公主前面的伏笔打得太好——她就是一个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的老妇人,不在乎时局走向,更不在乎风云诡谲,只希望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管好,次子已行差踏错至此,她无力回天可也不会拖后腿使空劲儿,她只好一再退让。而在好容易活下来的长孙突逢偷袭之后,她要求调动自家势力多一点保护和保障,这过分吗?
  一点也不过分!
 
    第一百零七章 以牙还牙(下)

  真定大长公主召见陆家暗线一举,既然不过分,甚至在有心人眼里还很安心。
  雪后大霁,周通令盏茶于游廊之间,初一盛光之下,周通令偏头听来人低声回禀,边听,指腹边摩挲茶盏边缘。
  属下说话颠三倒四,词不达意,自戴恒死了后,他娘的身边连个会说话会听话的人都没了!
  幽州真他妈是个鬼地方,幽州山山水水养出来的都他妈是废物!
  来人还在翻来覆去颠倒着一句话,“大长公主纠集了三、五兵士,怕是事体有异,俺们是不是要加派人手看守驿馆啊?”
  周通令越不答话,那人越发着急,边结结巴巴说着话儿,头上边顺溜着淌下冷汗,战战兢兢地看了眼周通令,再试探唤,“大人…大人…”
  “加派人手看顾驿馆…”
  周通令一道说,一道冷笑,嘲讽道,“然后名正言顺的,真定大长公主就可以给老子放狠话下绊子,对吗?”周通令手指头一下一下狠狠点在来人额头上,“你是不是还嫌老子昨儿没被大长公主威胁够啊!?”
  来人不敢避开,讪讪瞅脚尖。
  周通令把茶盏往木案上一放,冷哼,“蠢物!都他妈是些蠢物!杀个小姑娘杀不了,放个火也放不明白!你们说,除却吃喝嫖赌,你他娘的还会个什么!?”
  廊下素净,姜氏亦不敢置喙。
  “昨夜之事办好了,一箭双雕,陆家、秦相雍,都他娘的给我滚!可惜,你们没办好!不仅没办好!他娘的还全军覆没!驿馆就十几个人留守,老子派了五十个汉子去!火也放了,路他娘的给割断了!竟然就只给陆家那丫头背后来了一刀!?而且连跟腱都没伤到!”
  周通令憋了一夜的火气豁然爆发,“都是些废物!要你们何用!昨夜那五十来人的体恤金,扣下来!不发了!给老子添了堵。还指着老子给你们发银子!老子又他妈不是贱,左脸挨了打,还要赞扬你打得好?”
  兵将们肩头往回一缩。
  周通令越想越挫败,这都是什么事儿?!
  事事不顺。且气还只能闷在心里头。
  真定大长公主那番话儿无非是想告诉他两件事——一,事儿,她知道是他做的,可出于数种原因,她可以不追究也不捅破。二,可是不要在她眼皮底下做赶尽杀绝的勾当,陆绰死了,没法子挽回了,可这两个姑娘旁人甭想再打主意了。
  女人啊女人,败就败在三个字。舍不得。
  所以,女人根本不足为惧。
  而真定大长公主的态度可谓是近日来最让周通令心安的事。
  周通令怒中沉吟,姜氏挺坐于右侧,使眼色让将士先撤,再将怀中幼女抱给身后的老妪。连声交待,“把容娘抱到内屋里去,叫大郎也别在这节骨眼上回来…”
  光是女人挥手,将士仍旧踌躇迟疑地原地站着。
  姜氏语气尖利,“大人不发体恤金,我发!大人不给饭吃不给酒喝,我给!怎么。我的话就不算话了?”
  廊下众人皆面面相觑。
  周通令颇意外地看向姜氏,却终究要给姜氏脸面,宽袖一撒,“都滚!”将士如释重负,刚恭顺欲离却遭周通令一声唤住,“加急牛皮信送出去了没有?”
  来人连连点头。“喏!已快马加鞭送往邕都!途中近三千将士守卫,另有五百人掩护,已顺利通过冀州!”
  嗯,通过了石猛老儿那关,接下来便是畅通无阻。
  东边不亮。西边亮,终还是有事顺心。
  “人…找到了吗?”
  周通令意有所指,“已拨近千人手向西边去,定是有明确信息,他才敢指出具体方位,西边能有多大?我堂堂一州刺史,辖管十来座城池,连个人都不找到,岂非送上话柄给他笑!?”
  陆纷遣词恶劣,擅极尽嘲讽嗤笑之能事。
  下头人膝盖一大颤,“还…还没…只是有人回禀道…已找到其线索踪迹…恐怕再隔几日便能活见人,死见尸了…。”
  周通令手一挥,“那就再拨千人!一寸一寸地找!找到了,每人百两官银,找不到…就全军送至西边挖矿!”
  “大人…”
  下头人飞快抬头,算起了一笔账来,“…东西两城卫司素日镇守不过万人,已有三千向东送信,再有两千掘地寻人,另东北角有近千人拖延京都御使,三二再一,已外调足足六千兵士了!如若有人突起发难,幽州…幽州顶不过三日呀!”
  这笔账,周通令照样会算!
  幽州城小山高,且地险水长,他们镇不了多少人,甚至首府只能容纳不过万人,周通令停赋征兵,提饷粮征兵,提军户地位以征兵,可效果都不算太好,就这么大块儿地,合适的男人就那么多,他再征再把军饷调到恨天高,也没再多人动弹了。
  周通令还能把兵征到人冀州的地界儿上去!?
  石猛不搞死他!
  这确实是个问题。
  周通令一咬牙,“把镇守东北边境的兵抽调一半到西南方,内城中…内城中倒不怕,幽州城里没乱民山匪出没,内城保底三千人足够,一定要把西南方守住喽,石猛属狗,逮哪儿咬哪儿。如今幽州正在风口浪尖上,石猛要不起心要咬上一口,我他妈的就不信周!”
  幽州的东北边界,恰与豫州接壤。
  陆纷既知晓了他手握账本,定不会轻举妄动,而真定大长公主一介可怜的女流,更不可能对幽州造成胁迫…
  两厢权衡,自然是先保住西南角更要紧,陆纷暂时还变不成敌人,就算只能成为片刻的盟友,也已经让周通令顺了很长一口气了。
  一件一件地捋下来,周通令发觉其实事情也并没有那么难熬了。
  周通令怔了怔,便暗自洋洋自得起来,车到山前必有路,古人诚不欺他。语气一下变得轻快起来,又交待了一两件事儿,便大手一挥叫人全都退下。
  周通令为人喜怒无常,姜氏看惯了。可还没习惯——在她老家,这样情绪大起大落之人应当住到医馆里去。
  姜氏想了想探头试探问,“就不对陆家那两个丫头下手了?要是陆纷问责起来,咱们恐怕不好交代…”
  周通令不在意地仰头喝口茶,“只要找到了陆长英,谁还管那两个赔钱货啊。”
  姜氏陡觉气短。
  她就生了三个赔钱货,才得了个带把儿的!
  “邕都赵暨可信否?若他吞下账本留中不发,那咱们岂非落入左右为难的境地了?”姜氏皱眉,这个问题,她琢磨很久了。账本是胁迫陆纷的利器,可不能放在他们这里否则就如匹夫怀璧,徒惹杀身之祸,只有将账本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能震慑保命。
  邕都赵暨是周通令的拜把子,两家于京都时是门对门的世交。大晋二十三州上天下海地想,他也是最合适的。
  可人心难测,谁知赵暨不会拿着账本绕过幽州,自己与陆纷搭上话再取周通令而代之呢!?
  “妇人短见!”
  周通令斥了姜氏,“赵暨与我同生共死,又岂可多加猜忌以免寒心!”话头顿隔半晌,再言。“何况邕都距平成千里百里之远,若想擅自搭话,定从幽州过,到时候是截下还是放行,全由你我做主,又谈何忌惮!”
  比起同生共死的情谊。还是后半句话让姜氏更放心。
  话头再转,姜氏小心谈及真定大长公主宣召暗线家将一事。
  “老婆子受了惊找人护着,又不敢用我的人马,也不敢擅用石猛老儿的人手,被逼到墙角调动暗线岂不正常?!何必太过多心!更何况真定大长公主一举已将幽州之内陆家的人马都搬上的台面。这是好事!更是因祸得福!”
  周通令眼白朝下,颇为不耐,“蠢妇何必句句话话皆言及外事,内宅可打理好了?容娘的针黹课业、宝娘、定娘的新衣新裳都预备妥帖了?还有崔姨娘、戴姨娘的郎中请好了?内宅都没拾掇妥帖,就吃相难看地想插足外宅,商贾出身!眼界太短!蠢妇!”
  一口一口蠢妇,姜氏脸上红一坨白一坨的不在答话了。
  她的出身永远遭人诟病!周通令心越大,势越宽,她的出身就是个污点!无论说什么,无论说到了什么,都能掰扯到她的商贾出身上!别忘了,没她这个商贾人家的女儿,幽州城的钱从哪儿来!?因为他们姜家,商贩往来便日趋增益,这才是幽州这个小小地界的立身之本,这才成了他周通令的军饷、官饷…
  姜氏这么些年胸口堵的那口气儿一直没散下去。
  真定大长公主不足为惧?!
  嗬,也只有周通令这样轻视女人的人才会有此种想法,真定大长公主要忍辱偷生,可那是对她的儿子!对幽州,对他周通令有忍辱的必要吗!?
  女人最擅长算账,真定大长公主恐怕将陆绰身死这本账都算在了周通令身上!
  姜氏为人母亦为人妻,她不可能相信真定大长公主善罢甘休!
  姜氏抬了抬头,再看了眼仰靠于暖榻之上悠哉乐哉仰头啜茶的周通令,心头那口气憋半天也没憋下去,她是蠢妇?
  是啊!
  她是蠢,才倒贴着嫁进这周家来啊!
  她是蠢,所以她再也不说话劝阻了!
  任凭你自己放开手脚去干,到最后,再看看是谁蠢!到底是谁蠢!
  新春新气象,初春过年,长亭推脱后背伤病辞了幽州贵女圈儿的几欲邀约,除夕的那场大火,整个幽州城的人都知晓,崔御道家与驿馆贴在一起,有姑娘受伤倒也说得过去,故而陆家女倨傲清高的名头被有心人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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