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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宫词-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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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世事难料,月贵嫔再次有孕的时候,庆嫔终于坐不住了。

    初冬的风吹得人脸颊生疼。

    月贵嫔有孕,又逢生辰,连皇贵妃都到她居住的承乾宫里参加她的生辰宴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迷蒙着眼睛,看一个小太监失手,将一杯酒洒在了皇帝身上,吓得连忙跪地,而掩藏于袖中的锋利匕首,反射着青光,跌落在地。

    顾长歌一下子清明了起来,大喊:“护驾!护驾!”

    一切都那么突然,皇帝倏忽起身,却因醉酒,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胳膊肘撞在了此时跪坐在身边的月贵嫔小腹上。

    侍卫来的及时,那太监又吓破了胆,尿了一地。

    月贵嫔却高呼痛楚,宣了太医。

    遣散了众人,皇帝愤怒要慎刑司严刑拷打,审出到底是谁指使太监来刺杀皇帝。

    顾长歌一阵心悸,若不是太监胆小,只怕如今受伤的便是皇上了。

    太医此时进来,脸上惊恐不已,请罪道:“微臣无能。”

    事情都发生的太快,顾长歌都没能反应过来,更别提皇上了。

    而没过多久,慎刑司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那狗杂碎招了,”慎刑司的精奇嬷嬷瞥了顾长歌一眼,说道,“都快打死了,一口咬定是嫉妒皇上,他自己要犯的这杀头的大罪。说是他与月贵嫔暗通款曲,受不了如今月贵嫔怀着自己的孩子,却再得皇上宠幸……”

    说到后面,精奇嬷嬷声音小了下去,顾长歌心里却如同打鼓一般,伸手拍在桌子上,厉声呵斥:“胡说!那是太监!”

    皇帝脸色青白。

    精奇嬷嬷道:“验了身子,想来是漏网之鱼。”

    这一番话如同五雷轰顶一般,顾长歌眼前发晕,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自己宫里,碧玺见她醒了,忙端来了参汤让她服下。

    她无血色的面孔看了碧玺一眼,碧玺便低声道:“皇上在呢,娘娘喝口汤起来再说。”

    顾长歌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将参汤一饮而尽,起身到正殿看皇帝。

    皇帝面容憔悴了不少,如今是三更天,可殿内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除了太监总管外,还有负责相关事宜的一干人等。

    未等她行礼,皇帝吩咐她起身坐下:“你身子不好,坐吧。”

    顾长歌一言不发,看着皇帝呵斥的呵斥,惩罚的惩罚,负责净身并定期验身的太监脑袋搬家,帝王之怒血流成河。

    这样一顶绿帽子挂在头上,不怒也怪。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皇帝的怒气也散得差不多,顾长歌起身跪下请罪:“都是臣妾约束后宫不力。”

    皇帝没有让她起来,只是说:“月贵嫔是你举荐的。”

    心下惊诧,思虑今日之事,最要紧的是保住自己,其次就是月贵嫔的命。

    顾长歌忙说:“此事或有蹊跷,月贵嫔乃是嫔妃,如何能与一太监苟且!若她有私心,大可不必入宫,更何况皇上九五至尊,岂是世间俗物能比!”看皇帝脸色略有缓和,继续道,“且月贵嫔生性高洁,岂是旁人能攀诬的。若她真与太监有私,太监也该偷着乐,又何必要行刺于您!请皇上明鉴!”

    自古后宫并非没有宫嫔与侍卫太监偷情的事情发生,但历朝历代也没有因此掀起什么风浪来。

    皇帝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后宫之内,每半年便要为所有太监验身,这个杂种不能混杂其中而不被发现。

    只是这样一顶绿帽子扣下来,无论是什么情况,月贵嫔都保不住了。

    “若非有实,谁会为了诬陷她而玷污皇室清誉搭进自己一条命去,”皇帝走上前,拉顾长歌起来,眼神冰冷无比,“月贵嫔与人私通,秽乱后宫,挫骨扬灰不许其九族踏入都城半步!”

    顾长歌心里发凉,手也是冰冷的。

    “其他的,你是皇贵妃,你看着办。”

    皇帝没有再说什么,扭头离开了景仁宫。

    殿门打开,一股卷着浓雾的寒风吹来,透骨的冰冷啃噬着顾长歌的躯体,夜半无月,看着皇帝的背影隐入深黑的夜色,再也不见。

    脑海纷乱,如同一团乱麻难以理清。

    她握了握拳,面色铁青吩咐道:“去慎刑司。”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兵来将挡

    阴暗晦涩的天空蒙着一层水汽,自东面微微泛白的天光里,零星散落出几抹晨光。

    空无一人的甬道远远传来整齐的走路声。

    一台步辗从那一头一闪而过,进入偏僻的一个小角门。

    碧玺上前亮了牌子,立刻有人放行。

    顾长歌下步辗,伸手紧了紧衣袍,深吸一口气,随着碧玺的指引往里走去。

    果然绕了几绕便看到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人,双手高高被手腕粗的粗麻绳系起吊在半空,双腿唯有脚尖能轻轻触地,整个人似乎是昏迷了过去。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顾长歌蹙了眉头,伸出一只手掩起口鼻,用眼神示意精奇嬷嬷让昏死过去的太监醒过来。

    精奇嬷嬷力大无比,抄起一旁放的水桶,双手连腰往前一送,巨大的水瀑当面击在那人面部,血水流淌伴着那人痛苦的呻吟传来。

    顾长歌瞧见那人醒了,也不待他清醒过来,直接问道:“是谁指使你污蔑月贵嫔的?”

    那人尚在痛苦当中,不知是真的没听见还是不打算回答,只是不住的呻吟。

    顾长歌缓一口气,继续问:“他叫什么?”

    精奇嬷嬷一脸讨好上前说道:“回皇贵妃娘娘,此人是小罗子,三个月前刚送到承乾宫当差的,听说还是得了月贵嫔的赏识才过去的。”

    顾长歌瞪了她一眼,她连忙住口不言。

    昏暗的天光里不见半分日色,全封闭的地方连个换气的窗户都没留,一来是为了造成一种全封闭的空间,二来也是怕行刑时,惨烈的叫声搅扰了各位贵人。

    碧玺搬了一把椅子,用干净的帕子擦了一遍,扶顾长歌坐下。

    顾长歌看这眼前的小罗子,淡淡说道:“你敢犯这样的事情,死罪难逃你心里清楚。”

    小罗子也算是个有根底的全乎人,听了这话,咧着满口鲜血的嘴笑出来,口水混合着血液沿着下巴往下淌。

    “奴才既做得出,也没打算活着出这里。”他倒是明白的很。

    顾长歌眉头一挑,质问道:“精奇嬷嬷都知道若非月贵嫔可怜你,你还在刷恭桶呢,可你翻脸不认人,陷害贵嫔。你可知,不止你活着走不出去,如今月贵嫔与她腹中的皇子也没有活着的机会了。”

    说到这里,顾长歌语音冰冷。

    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月卿是在宫外得了裴弦帮助才入宫的,忠心不二不敢说,这样私通的大罪她是不敢犯的,她一死,连带着九族以及这些个与她过从亲密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否则她顾长歌堂堂皇贵妃如何会一时心急以至于晕了过去。

    最要紧的是,月卿肚子里还有一个无辜的孩子。

    月卿心性颇高,如何会看得上一个侍卫更何况是太监,否则她凭借着自己的样貌大可找个大户人家嫁了就是,如何要入宫呢。

    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怎会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给自己找麻烦。

    “你胆子也不算大,按照计划这一刀无论如何也要扎在皇帝身上才好,可你畏畏缩缩,以至于事情提早败露,可见你也是赶鸭子上架,”顾长歌盯着小罗子的眼睛,逼问,“若不是有人要挟于你,你也不必做这样掉脑袋的事情。”

    小罗子苦笑了一下:“奴才只求皇贵妃娘娘恩赐奴才一个痛快,奴才该说的都说了。”

    “不管你为了什么,”顾长歌厉声道,“旁人能查到的事要挟你,本宫便查不到吗!无论是亲人也好,旁人也罢,你并非是为了荣华富贵,那总有旁的在意!”她眯起眼睛,“你以为你一死了之,别人就过得好?更何况,你差事一了,那些人能否活得下去,你就这么放心吗?”

    小罗子一愣,精瘦的双臂忽然颤抖起来,眼眶看不出是充血还是激动导致发红。

    顾长歌心里一喜,知道说到点上了,继续说道:“若你当个糊涂鬼,给别人做了嫁衣又连累亲人,难不成你们要团聚于九泉吗?”

    可无论如何,小罗子也只是在自顾挣扎,顾长歌本没在意,心里着急他为何还不吐口,眼看天色大明,来不及去救下月卿了。

    这是,红翡在一旁轻轻碰她,顾长歌一愣,顺着红翡暗比的手指望去,那精奇嬷嬷正颇有威胁意味的瞧着小罗子,嘴角轻轻带笑,衣袍沾染了污渍。

    她一愣,说道:“本宫与小罗子单独说话,旁人都出去。”

    精奇嬷嬷一愣,忙道:“娘娘,这里不干净,奴婢们……”

    红翡斥道:“让你出去就出去!”

    那精奇嬷嬷没办法,只得退了出去。

    顾长歌站起身来,轻轻靠近一些,走到血水蔓延的地面旁一点,说:“你说的小声些,旁人听不到。本宫要保月卿,你要保你在意的人,不管你的结局如何,也不论月卿如何,本宫保证,只要你坦诚,定会保下他们。”

    小罗子抬眼,已然是哭了出来,他期期艾艾无所适从:“奴才贱命一条,可是奴才也不知该信谁的……”

    心里发急,她说道:“本宫与你无冤无仇,是你们找上门来,如今你帮本宫一把,本宫保了你家人也算是两清!”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小罗子咬牙道:“我妹妹在郑家人手里!三个月前,郑家的人安排我入宫,让我勾引月贵嫔,我试过了,可月贵嫔根本不搭理我,郑家就以我妹妹的命做要挟!我没办法,只好装作是被人欺负,这才让月贵嫔提携进承乾宫伺候洒扫,都是奴才害了贵嫔娘娘……”

    说着他哭了起来。

    顾长歌咬牙切齿:“皇后!?”

    “奴才没有办法,奴才没有办法……郑家让奴才看准机会,一定要刺杀皇上,成功后就给我妹妹置办一处房产,可奴才不算成功……奴才也没办法啊。”

    这时,外面已经传来了小瓷子提人行刑的声音。

    顾长歌气急,顾不得地上的血水了,上前走两步问道:“有什么证据吗!”

    “奴才……奴才手里有一块郑府的腰牌,是上次奴才入宫前,郑家的家奴来寻奴才时掉的,奴才留了个心眼,藏起来了。就埋在御花园西南角一棵老榆树下。”

    顾长歌蹙眉,小瓷子从外面进来,看见她在,忙请安:“给娘娘请安,娘娘怎么在这?”

    顾长歌笑:“本宫替皇上再问他两句话,公公来了就不打扰公公了,”她扭头看小罗子满面泪与血,不忍道,“本宫说的是,说到做到。”

    小罗子知道自己大限将至,长舒了一口气:“奴才多谢娘娘。”

    红翡从外面进来,扶住顾长歌,匆匆往外面走去,边走她便吩咐:“让鸿禧亲自去,御花园西南角老榆树下,找个腰牌出来,碧玺,”她唤了一声碧玺,“你赶快出宫找裴弦,就说月贵嫔出事了,让他做两手打算,一定要保她们母子平安。红翡,你让人盯住刚才的嬷嬷,一有动静就来告诉本宫。”

    这次皇帝让小瓷子办事雷厉风行,顾长歌也不顾皇帝刚歇下,在乾清宫外求见。

    因为一直没能睡下,皇帝正烦躁不堪,见她过来,有些不耐烦,但碍着面子不好说什么。

    顾长歌跪下道:“求皇上听臣妾一言,月贵嫔肯定没有与人私通,臣妾方才醒来直接去了慎刑司审问了小罗子,他告诉臣妾,是郑家逼他入宫,诬陷月贵嫔的。”

    “你……”皇帝有些恼,“谁会放了自己一条命不要,来陷害月贵嫔!?”

    顾长歌心急:“郑家利用小罗子的妹妹威胁他入宫,几个月前月贵嫔机缘巧合,看他在宫里被欺负的可怜,挪去了承乾宫,恰好中了圈套,皇上明察秋毫,此事疑点颇多,月贵嫔又身怀龙裔,皇上可不能让一个孩子白白殒命啊。”

    鸿禧做事很快,此时已经找到了腰牌,在外求见。

    皇帝让他进来,一块包着油布的牌子便露了出来,上面一个硕大的郑字。

    皇帝眉头蹙起:“让小罗子来见朕。”

    顾长歌说道:“只怕是来不及了……刚才臣妾出来的时候,瓷公公已经过去了……”

    “你为何不拦?”皇帝心里怀疑。

    顾长歌一跪到底:“请皇上见谅,臣妾想,此事已然闹大,可如果月贵嫔平反昭雪,势必会引来郑氏另外一番打量,不如让他们以为得手。如今三皇子年长,皇上禁不起半分这样的威胁了。”

    她目光闪动泪花,皇帝一想起昨日锋利的匕首,心底也有些顾忌。

    “可是月贵嫔的孩子……”

    “对外只说月贵嫔暴毙,秘密遣送到庵堂,等孩子生下来再作打算便是,”顾长歌抬首看着皇帝,“小罗子已死,郑家一定以为不会再生旁的事情。”

    “唉……”皇帝过来拉起顾长歌,叹道,“朕这个皇帝当得窝囊,连自己的孩子也互不周全,提防这个提防那个。”

    “还请皇上近日少去景仁宫吧……”顾长歌轻声说道,“一来臣妾需要时间来处理这些事情,二来也好让人们真的以为皇上冷落了臣妾,更何况皇后尚在禁足,此事未必与皇后有关。郑氏仗着有皇长子,有恃无恐,皇上不要姑息养奸。”

    她是这么说,可此事必然与皇后有关。

    顾长歌心里暗想,慢慢来,只要锋芒不出在自己身上,一切都来得及打算。

    果然庆嫔一事让皇后母族心急了。

    月贵嫔出事,拔除萝卜带着泥,自己举荐的人,自己势必受到牵连,到时候大权再落到皇后手中,怕是不好拿回来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庆嫔留不得了

    皇帝还是动了大怒的。

    一方面为了之前疑心月贵嫔的事情,她动了恻隐之心,将一个小太监调到自己的乾清宫里伺候,虽不是近身,也难免脱不开嫌疑。

    顾长歌劝他的地方就在于,月贵嫔已有几个月身孕了,不会是因为这个杂碎而对皇上逢迎,算时间上也是受人诬陷。

    另一方面皇帝是忌惮郑家,如同当年的孟氏一样,勾结党羽结党营私,最终的结果怕不是皇帝被推下台,便是郑氏一败涂地。

    或许形势没有那么严峻,顾长歌低头看着脚面,思忖着,若不是此前孟家太过嚣张,皇帝也不会对世家大族格外敏感。

    如今他重用无根基背景的朝臣,让更多的有贤能之辈入朝为官,一时看来好评如潮,若眼光放远,这些人将来也会成为如今的孟家或者郑家。

    可是想要行的稳,这的确是必不可少的一步路,皇帝这一路需要有大家族的扶持才行。相辅相成才是常事。

    将来新皇即位,有功之臣愿意辅佐那是再好不过,可若是功高震主有意搅乱超纲,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细想想,当皇帝掣肘如此繁复,的确不如一个不缺银子吃穿不愁的富商来的痛快。

    “朕相信你,”皇帝面色青白,坐在椅子上,瞧着顾长歌侧脸,纤长的睫毛投影在面颊上,日光升起闪耀金色光芒,反倒衬得她气色也苍白了许多,“你与朕一路扶持,朕身边唯有你能说一两句贴心话了。既然你说月贵嫔是无辜的,朕也愿意相信她是无辜的,可是朕怎么也想不到,皇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损毁朕的清誉,置六宫颜面于不顾。”

    没有旁的办法,思来想去都是那件事情,但只能一味劝谏:“这件事皇后未必知情,”她放下手中端着的热茶,一双手残留了温度交叠相握,温暖手背,“皇后是深爱皇上的,郑太傅也是皇上的老师,不会是他们要伤了皇上的心。此事中牵扯的人太多,臣妾也看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顾长歌面露愁绪,有时候该装傻还是不可以太聪明的。

    皇帝喜欢聪明的女子,但不喜欢精于算计事事清明的女子。

    “事已至此,只好对前朝说,月贵嫔病逝,一应哀荣都罢了吧,也算是朕的一番态度,”皇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睛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的天,“也不算是委屈了月贵嫔。”

    “当然不算委屈她,”顾长歌接口,浮出几分笑意,“女子本该洁身自好,出了这样的事能留下一条性命已是皇上恩遇,她还能生下孩子,皇上仁慈,”她站起身来上前扶着皇帝躺下,为他掖好被子,“出了这样的事,暂且躺一会吧,皇上才下朝臣妾便过来了,累了一夜精神不济,午时臣妾命人炖盅山参大补汤来。”

    皇帝合上眼睛,顾长歌便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小罗子肯定已经死了,她心底里对这件事有说不出的疑惑,总感觉哪里不大对。但又觉察不出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从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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