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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夫记-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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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赏了延圣帝的骂功,婠婠又继续欣赏起诸派大臣上演的口水战。文官有文官的路数,武官有武官的智慧。文官、武官中又可各自的细分成几个流派。有引经据典、以古论今的;有思维缜密、步步为营的;有刨坑设陷、善抓痛脚的;还有那直揭老底儿开喷,企图从人品上打击对方的。。。。。。
  总之要多热闹有多热闹,要多精彩有多精彩。先前延圣帝那天子之骂在这场口水战前压根儿就不够引人兴趣。
  在这场精彩绝伦、激烈紧张的口水战里,婠婠听的欢畅无比,延圣帝的心却是五味杂陈起来。怒意被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一点点的吞噬下去。
  他的视线落在秦王身上,很是停留了一阵。
  他想,这个孩子与另外牵涉进来的两个是不一样的。另外两个有着强大的母族在支撑,后宫中更是各有各的阿娘在为他们使力。这个孩子却是什么也没有。
  延圣帝收回视线来,又看了看在人群中一直垂眸而立的婠婠。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天门总捕一直便是如此不擅言辩之事,一切事情都是以武力来解决。似今日这等场合,她也多是这样垂目立着,不发片语。
  从前他是极为欣赏她这股忠直少言的。可是现在,他竟从她身上看出了一股呆相来。心中那股复杂的滋味里便就更多了一份涩和痛。
  秦王的母族中,唯有两个郎君、两个小娘子。那两个小娘子年幼未曾联姻到什么有力的臂膀。凤卿荀虽有才名但到底还未曾入仕,更不知将来前程如何。凤卿城倒是改了不少,评绩也着实不错,但终归不成气候。一通的观下来,也就只有这位天门总捕还能看。
  可她这副呆相,莫说她是忠诚耿直的,便是她起了那心思去帮秦王又能成个什么事儿?
  那曾荣光无限一片繁华的定北侯府终究还是凋零了。
  遥想起当年的凤家,当年的那些人,延圣帝的思绪便就遥遥飘了出去。殿中的精彩巧辩皆都模糊了,那午夜梦回中屡屡出现又屡屡被他刻意避忘的身影和面庞此刻无比的清晰的起来。
  那个生着一双桃花眼,总会在他忧闷时静静作陪的女子;那个曾肆意张扬,肯为他舍命一搏的少年;那位豪爽善战,在无数次危机中助他脱难的老者。。。。。。
  那些曾经的过往被岁月的风沙吹的面目全非,又被时间的狂流冲刷出另外的一番模样,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一片的疼痛。
  延圣帝看着立在殿中的秦王,见他面色还是些微的有些苍白,投手投足间无不透着沉静与从容。
  他意识到这个孩子什么也没有,没有强势的母族、没有一个为他打算的阿娘。他有的仅就只有他这个阿爹。可他却为了逃避那巨大的愧疚、断绝被翻开伤疤的可能,而将他远远的推离视线,任他自生自灭的过活了这许多年。
  便是如此,这个孩子也极有能力。那般不疾不徐的步子,却是飞快的在朝中立稳了脚跟。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他与她的唯一的孩子。
  像了他也更像她。
  延圣帝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他闭了眼睛微微的垂下头,用力的揉着眉额。他长长的叹了一声,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无力的挥了挥道:“都下去罢。”
  殿中诸位朝臣热血沸腾、正处佳境,如何就肯这般莫名其妙的结束。他们皆都梗着脖子,一副力争到底、非要论出个结果的模样。
  就在一位大臣迈步向前,要进上谏言时,婠婠也同时的走上前来。那大臣只觉身上一寒,不由自主的错后半步,让着她先说。
  婠婠要说的话简短无比,她只说了三个字。她说,“臣告退。”
  然后就一躬身,真的退出了殿去。
  这斜来的举动叫诸多鸡血加身的大臣很是一顿,不过很快他们又重新的找回了节奏。先前那大臣继续向前来,情绪到位、语气满分的躬身道了一声“官家。”
  然后,不待他开述正文,迎面便被打来了一叠上好宣纸。随着那些纸张的飞扬散落,一起落下的还有延圣帝的一声怒吼,“滚!”
  已然走出殿外的婠婠在听到殿内这声吼后,瞬间就觉得自己睿智无比。她转头看了看那些或是惊惶、或是从容迈出殿外的诸人。只觉那一群群、一个个的尽是一脸的呆相。
  难道都看不出来官家心情不好吗,能溜了还不赶紧溜,杵在那里不是找骂还是干什么!
  婠婠出了宫门觉得腹中有些发空。她没有去坊市买吃食,而是直奔着明二爷所在的那座两进院疾行而去。
  银款找到了,也已经安然的护送到位。如今这案子已经转变成了互泼脏水的政斗,显然接下来的工作是加班熬夜也解决不了的。天门好歹是能结束了那高强度的运作。婠婠此刻自然是要先回家去见明二爷。
  疾行在重重屋脊间,婠婠想着逐奕通宵些厨艺,她这样直接回去应该还是能够吃上一些正常的食物。
  就在她琢磨着家中是明二爷下厨还是逐奕下厨时,杀意忽然而至。

  ☆、第二百二十二章 竹筒酿

  几道细微的破空之声自后袭来。
  那是三枚极细的牛毫小针,呈三角排布向着婠婠疾刺过来,将她的每一条退路皆都封死,避无可避。
  幸而婠婠没有选择闪身躲开,而是第一时间选择了抽刀挥落那些细针。针虽细小,激射而出的力道却是巨大。与刀身相撞的瞬间,顿就震出了“嗡嗡”的声响。
  牛毫小针击来的方向处,迅速的闪过了一片衣角。
  婠婠本来是不想去追的,但想到杀意都寻上了门,若是不尽快的查清楚,之后定会不断的再次杀来。时时的竭耗心力防备,当然不如立马查清,掐灭隐患。
  她施展着轻功,疾风般追了过去。
  在一家僻静雅致的茶楼后面,婠婠终于追见了发出牛毫小针的人。
  那人一袭乞丐装扮,脸上一片灰污看不清容颜。他见婠婠已然追至,也不再奔逃而是转身来又挥出几枚牛毫小针。随着“嗡嗡”刀鸣与“叮叮”的细微声响,两人即刻斗的胶着。
  足下是一间粮铺的库房,屋顶格外的宽大。踏在其上行招交手,倒也没有太多的不便。
  那人的武功着实不弱,又不时的在各种刁钻的角度挥出数枚牛毫小针,叫婠婠一时奈何不得他,且被那些牛毫小针迫的几次变招。
  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弄里,走过来一位神采轩昂、爽朗落拓的青衫男子。他似是听得了打斗之声,循着声音往这边看了一眼便就立刻拔地而起,斜身掠过几道屋墙,倏忽欺身至那人身后。
  战局陡然转变。那人狂笑起来,连道了数声“好”,又道:“展笑风你竟自寻了来。今日我定要拿你们这对鹰犬恶爪的血,祭我兄嫂一家的性命。”
  婠婠不擅打嘴仗,也就直接放弃追问,一门心思只盯着他的破绽下手。展笑风却是在走过了几招后回道:“你兄长乃是罪有应得,未诛三族已然是法外开恩。”
  那人怒吼道:“我只知世上只有哥哥待我好。是你们!是你们用他的血冲平了自己晋升的路!”
  不知是那人心中的仇恨翻了倍,还是顿发了癫狂。他的攻势变得更加凶狠难缠起来,战斗力迅猛的飙升着。
  展笑风冷哼一声,不再同他理论。依旧与上次一样,他并不主导战局,而是尽力的配合着婠婠。婠婠未将防守交托予他,他亦不提出要求。她回防之时,他便进攻。待她出招,他又是迅速的配合。
  那人的武功比起春雨剑玉面郎来要差出许多,但他那一手神出鬼没的牛毫小针却是棘手的很。
  针再多也终有用完的时候。待小针用竭,战局立刻的改变了。
  那人见自己迅速的落入到被压制的局面,将哭将笑的悲声说道:“苦学数年不能雪恨,死后我亦化为厉鬼,追魂索命报此血海深仇。”
  他那既苦又笑的神情和那定定望来的眼神就都带着一股阴森、悚然,不过婠婠压根儿就没觉出那股悚然之意。
  她做鬼的时候比做人都长,这点阴森悚然着实不够她察觉的。
  那么漫长的鬼生里,厉鬼、恶鬼的路子她都走过,任是哪一条也没逃过鬼差的掌心。就眼前这货,智商明显还不如她,能够留滞人间只有一种可能——吹牛!
  婠婠心中嗤笑,手中的动作流畅迅疾。明月弯刀自那人脖颈间划过,快的只见一道皓皓华影。
  那人直直的倒下去,自斜斜的屋顶滚落到后面的巷弄,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飞起的尘土间,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犹还怒睁着。他望着天穹,喃喃自语道:“哥哥,郭密无能!”
  此刻才有一串殷红的血才自他脖颈间喷薄而出,在冷风中发出“嘶嘶”的声响。
  这大半天的打斗累的婠婠够呛。她收了刀直接就坐在屋顶之上,先是情不自禁的为这一招快刀得意了一下,然后她瞧着那人的尸体暗道:这莫不是精神病罢?
  方才那两句话不多,也是能叫她听明白了。这人的兄长当年犯了事儿,是前主和展笑风经办了案子。没准还是直接就依律就地抄家灭门。从某个角度去考虑,这人要报仇寻上他们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这行事风格着实的不似个正常人。
  这仇报的跟闹着玩儿似得。
  屋顶下那条巷弄的一边,正转过来一个走卖浆水的小贩。他见到巷弄中的尸体顿就惊呼起来。
  展笑风落下身去,掠至那人身前出示了令牌,两句话安抚住那人,又掏出一串铜钱来与他买了两只竹筒酿。那小贩推说给的多了,正要退钱时,展笑风朗然一笑,说道:“这剩下的是予小哥的跑路费,劳驾往京都府衙去报个案。”
  那小贩忙不迭的道着“谢将军赏。”便又挑起水担,腿脚飞快的离了此处,往京都府衙奔去。
  展笑风打开了其中一只竹筒上的盖子,嗅了嗅那味道后复又将盖子盖了回去。在盖回盖子时,一只淡绿色的浑圆物什自他指间滚落,坠入那淡绿颜色的竹筒酿中瞬间便就消散开来,溶解的无影无踪。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没有分毫的破绽。此刻他背对着婠婠,又有半角屋檐遮挡,所以婠婠看到的只有他疑似拔开盖子嗅那香气的动作。
  展笑风回到屋顶之上,与婠婠隔着一臂的距离坐下身来。舒手递给了她其中一只竹筒,说道:“你从前最爱喝这个。这小哥贩的竹筒酿还算正宗。尝尝。”
  婠婠此时是真的渴了,她接过竹筒酿来,道了声“多谢。”同时又抛过去一串铜钱。
  展笑风面上顿时一片失笑,却也没说什么,接过那铜钱来收起。
  这竹筒酿婠婠之前没见过,瞧着新奇无比。拔开盖子来见里面是大半筒澄净剔透、淡绿晶莹的酒浆。爽净独特的清香味道幽幽萦来。婠婠试着喝了一口,立刻就迷上了这种味道和口感。
  冷风不时掠过的屋顶,两个人默默的喝着酒。
  婠婠看了一眼展笑风。最近她两次遇上棘手的对手,都有他的相帮。两次还都是在屋顶上。这等巧合不知该说奇妙还是奇怪。
  到底人家的出现是帮到了她,按说她该热情相谈,好生致谢才对。但对方跟前身有着那么一段关系,她怎么也得避着些嫌的好。
  静默的歇了一阵时间,京都府衙的人终于是赶到了。简单的说明了情况后,婠婠向展笑风一抱拳道了声“先行一步”,便折身往家中行去。
  她的身影在屋脊青瓦间纵跃疾掠,很快的消失了。
  京都府衙的人也拖了那尸体撤出了这条巷弄。展笑风向着婠婠消失的方向看了一阵,这才迈开步子绕行出去。
  这本就僻静的地方又重新的安静下来。没有人发现,属于近旁茶楼的一扇窗子上开着一条很细的缝隙。亦是没有人发现,那条缝隙此刻正无声无息的闭合住。
  那扇窗子的另一面,一双白皙的手慢慢的离开了窗扇。而后移动向桌子旁边,端起了一盏清茶来。
  手的主人是一个不甚起眼的白面男子,他端着茶自鼻腔间发出了一声轻弱到几不可闻的“哼”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叔父说的有理

  展笑风绕到这家的茶楼的正门处。门口的小伙计正在擦着新摆出来的货牌,见他走过来便立刻丢开手里的活计,殷勤的上前道:“展将军今儿过来的晚,那茶汤怕是凉了。这时辰重新煮怕是要误了将军的事,小的去刘记给你买一壶现成的热茶,您看可行?”
  展笑风笑道:“我今日沐休并不赶时间,你可慢慢煮来。”
  小伙计面上的殷勤更重,引着展笑风上到二楼的雅间里。不过片刻的时间便就端上干鲜两色果盘与一碟云片糕来。
  这座茶楼的雅间较为宽敞,闭了门后便就显得格外安静。展笑风看了看一侧那绘着霜菊见篱图的墙壁,而后转回头闭目养起神来。
  过了许久的一段时间之后,那小伙计端了一壶热茶并两盘卤切在门外道了一声,“展将军您的茶好了。”
  展笑风睁开眼睛,怔了片刻后才说道:“拿进来就是。”
  小伙计进门来手脚飞快的摆好了茶和卤切,只道了一声“您请慢用着。”便就轻着脚步退出了雅间。
  在门扇闭合的同时,那面绘着霜菊见篱图的墙壁无声无息的没入到楼板之中。这座雅间就与隔壁那间相通无碍起来。
  展笑风目不斜视的提起茶壶来倒着茶水,口中说道:“如此行事,太过鲁莽疯狂。”
  “疯狂?”那一边有人轻笑起来,“那你又为何照办?”
  展笑风不言,只默默的喝着茶水。
  那一边的雅间与这边的摆设大致相同,此刻正有一坐一立的两个人。坐着的那人正解下身上的披风。立着的那个相貌平平,皮肤却是格外的白皙。他敛着眉眼,为坐着的那人倒了一杯茶水,而后接过那人解下的披风,垂首退到了角落去。
  坐着的那人拿起茶盏来啜了一口茶汤,说道:“不过来坐吗?”
  展笑风先是看了看角落里那垂首而立的白面男子,而后才将视线放到坐着的那人身上,道:“便是那毒对她无用,她也不是阿婠。”
  那人的手在茶盏之上敲了敲,片刻后才出声道:“所有人都未生疑,只你说不是。果然还是你最了解她,故才知晓她身上那些旁人不知的。”
  展笑风道:“我还不至分不清死人和活人。”
  那人道:“既如此,你又为何鲁莽这一回?”
  展笑风默了默,再开口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眼下的局势,蛰伏为上。你的动作太大了些。”
  那人又轻笑起来,慢悠悠的喝了半盏茶后才又开口道:“旁人发现不了的动作,再大也是不存在的。况且如今变数横生,又有个本该死了却越发能蹦跶的人,稳中求胜的路子怕是不能走了。这么多年,我也走的腻味了。”
  放下手中的茶盏,他又转而说道:“明婠婠的事情,我信你。便是人活蹦乱跳的回了京,又安然的过了玉虚那个牛鼻子的关,我也是信你的。你该知道今日的安排,我是为何而设。”
  展笑风不言,拿起面前的茶盏来喝净了里面的半盏茶汤,又提起茶壶来重新倒满了。
  茶楼外的一株老树之上,冷风吹落了梢头的最后几片叶子。
  此刻的婠婠正坐在家中,满心酸意的瞅着面前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皆都风采出众。一个沈腰潘鬓,出尘不俗,恍若谪仙临尘一般。一个风姿无双,便是用尽世上的华美辞藻也不足形容他的万一。一个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一个是同她互许心意的如意良人。
  眼下的情况,难道不该这两位对她这忙碌了几日未曾露面的人儿表示关怀心疼,一连串的嘘寒问暖吗!
  为什么桌子上的好吃的,全部被她叔父挪到了她夫婿的面前,话里话外都是关怀心疼之意?
  为什么她的夫婿在不住的向她家叔父嘘寒问暖?
  婠婠默默的拿起一只炊饼来啃着,满脸的萧瑟寂凉。
  凤卿城见她只啃炊饼并不吃菜,便挪过两盘青菜到她面前道:“一连熬了几日,多吃些青菜。”
  婠婠的看了看他面前摆着的几盘肉,又看了看这两盘青菜,狠咬了一口炊饼道:“我要吃肉!我要吃鱼!”
  明二爷道:“鱼生痰肉生火,还是多吃些青菜。”说话间他挪走了她面前那盘藕丁炒肉,换了一盘素闷苦瓜干过来。
  婠婠。。。。。。
  明二爷挪完了菜,便就直直的瞧着她。见她不动筷子,就问道:“蔤妹啊,怎么不吃呢?可是不合胃口。”
  婠婠见他放了筷子,生怕他要起身来亲自下厨去给她弄一盘子青菜来吃,于是只得在两人的注目下挟起那素闷苦瓜干。
  在她闷在天门报效朝廷的几日里,凤卿城对府中说是她思念叔父,故“与她一起”搬来小住上几日。带了流觞、扶弦,还带了她的金莺、银雀和锅铲。
  婠婠瞧着凤卿城,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在这几日里把她的叔父哄得这般疼他。
  凤卿城见她瞧着自己,便挟了两片小炒腊肉放到她手中的炊饼上。
  婠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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