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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烟花乱-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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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言大着胆子,索性抬起穿着软底绣鞋的脚,径自走出轿外。现下她算是看清楚了,那是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全身上下几乎都融入夜色中,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这劫匪的眼睛长得还蛮好看。
不,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她凝神望去,只见来人手中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在月色下灼灼生辉。
怪不得那几个轿夫要跑,原来还是一个手持兵刃、武艺高强的劫匪。
玉言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有如擂鼓般在跳,要是文墨在就好了,虽然她也没什么大用,可是两个人的胆气总比一个人壮些。
不,她金玉言绝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哪怕只有一人,她也要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她壮着胆子与那人对视,故作强悍地问道:“敢问阁下是何种身份,为何要以黑巾覆面,是怕人认出来吗?”
那人静默不语。
他是聋子还是哑子呀,玉言怀疑地望了他一眼,继续问道:“敢问阁下为何无故找我一个弱女子的麻烦,是劫财还是劫色?”
那人终于开口:“劫财怎么讲?劫色怎么讲?”
这声音听着好像有点熟悉,但玉言此刻却无暇顾及这些了,她鼓起勇气道:“劫财的话,我身上的首饰头面阁下只管拿去,只求放我一条生路;若是劫色,我的身份却非比寻常,阁下只怕会惹上大…麻烦。”
“你的反应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那人慢悠悠道。
这回他说得很慢,因此玉言听得也更清楚,的确是在哪里听过的声音,而且还听过很多次了,这个人……她的瞳孔猛地缩紧,嘴里喊道:“宁澄江!”
“不错,是我。”那人一把扯下面巾,露出一张面如冠玉的脸,不是宁澄江还能是谁?
☆、再会
她并不抗拒见到宁澄江,说不定还有些隐隐的期待,可是她仍旧板起面孔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见你。”宁澄江笑得笃定。
这人还真是什么都敢说,玉言有些着恼:“可我不想见你——你为什么打扮成这副模样,把我家的家丁都吓跑了!”
“你家?温府什么时候成为你家了?”
“我如今既为温氏妇,温府自然就是我家,有什么问题吗?”
“可我分明记得,当初我问你嫁给温飞衡是不是因为爱他,你却告诉我,说你真的恨他,有这回事吗?”宁澄江斜睨着她。
玉言回避着他的眼神,“你一定听错了,那时候你醉醺醺的。”
“你想说我喝面汤喝醉了吗?我竟不知天下还有这种醉法。”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哪有人吃面条吃醉的,她真傻,真的,看到宁澄江那副醉醺醺的神气,还以为他真醉了,竟将自己的心里话脱口而出!玉言不禁将一腔恼恨转移到自己身上,暗骂自己蠢钝。
宁澄江瞧出端倪,“你有事瞒着我,对吗?”
“没有。”玉言转身就要走,宁澄江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在你告诉我真相之前,我不许你走。”
这人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玉言恼怒地转过身来,“好,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所谓的真相,但愿你不后悔!”
她果真说起来,起初还有点生涩——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人说起前世的事情,到后面就滔滔不绝起来:初入金府的胆怯,被卖入青楼的恐惧,认识温飞衡的欣喜,到最后被抛弃时的绝望,她一桩桩一件件讲来,如同将前世的苦难重新经历一遍,她的声音渐渐嘶哑,眸子里却闪着光——复仇的火光,仿佛一个恶鬼在描述地底的炼狱。
宁澄江听完后却只是沉默,玉言怀着嘲弄的恶意望着他:“现在你明白了吧,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或者不算人,只是一个复仇的厉鬼,你再跟着我也是枉然,因为我是带着恨意重生的,我根本没有活人的感情。”
宁澄江轻轻笑起来,“怪不得你会嫁给温飞衡,原来是这个原因,这下我放心了。”
“什么?”
“听闻温飞衡时常游荡于花街柳巷之中,我看你毫不在意,怕是也有你故意纵容的关系吧?”宁澄江偏头望着她。
“自然,你以为我是个宽宏大量的愚妇吗?”
“你这法子倒好,可是见效太慢了些。”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着,下药吗?”玉言不是没想过用药,可是毒…药这种东西,少则难以见效,重则易被察觉,也是两难。
“下药?那太蠢了!”宁澄江道,“色字虽是刮骨钢刀,可是有一样东西比美色更可怕,更能蛊惑人。”
“是什么?”玉言急切地问道。
“赌。”宁澄江嘴里迸出这个字,仿佛一枚暗器弹射出来,“再美的女人都有看腻味的一天,可是赌字一旦沾上了,只会越来越迷恋,永远摆脱不了,非至倾家荡产不能罢休,不,也许到了倾家荡产那一步也不会罢休。”
这些话令玉言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可是她不能不承认宁澄江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也得有人引上道才行呐,我总不能用刀押着他去赌场。”
“所以啊,你需要人帮你,”宁澄江握着她的肩膀,笑得十分灿烂,“而我,很乐意帮你这个忙。”
“你为什么要帮我?”玉言怀疑地看着他。
“因为我喜欢你啊,哪怕到了这般地步,我还是喜欢你。”宁澄江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眸子却亮晶晶的。他嘴里的热气几乎呼到玉言脸上,带着一点芳馥的气息。他应该刚喝过一点酒,也许是西洋进贡的葡萄酒。
“我该走了。”玉言不动声色地甩开搭在肩膀上的手,“我想我该找几个轿夫过来。”
这回宁澄江没有拦她。
临去前的一刻,她轻轻回头,“方才我跟你说前世的事,你真的全部相信吗?就没有一丁点疑心?”
“我不知道,”宁澄江深深地望着她,“可是我相信你。”
她忽然觉得脸上热辣辣地烧起来,仿佛有一两点火星溅到皮肉上,说不出是疼痛还是激动。
玉言迅速地跨上轿子。她真的该走了。
一直到回到温府,玉言仍觉得脸上发热,以至于温飞衡进来时,她几乎吓了一跳,仿佛做了亏心事的人被人抓住马脚。
温飞衡笑嘻嘻地望着她:“夫人,你回来了。”
“嗯,”玉言好容易才将脸色整理好,摆出一副笑模样来,“你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着你回来呀,你脸上怎么这么红?”
“哦,”玉言干笑着抚了一下脸,“在家里多吃了两杯酒,不胜酒力,就成这样了。”
“真巧,我也才喝了几杯酒,咱们真是心有灵犀。”温飞衡醉醺醺道。
他大概不止喝了几杯,身上的酒气这样重,看样子好几斤是有的。这又是打哪里鬼混了回来,玉言皱起眉头,笑道:“相公,原来你喝醉了,这样,我去唤赤霞来服侍你吧。”
“不用,”温飞衡醉眼乜斜地摆了摆手,“我要你来服侍我,做妻子的服侍丈夫不是应该的吗?”
这醉鬼,还蹬鼻子上脸了。玉言搀着他的胳膊,以哄小孩儿的语气说道:“好好好,我来服侍你,你还没浴足吧?我去给你打盆水来。”一面哄着温飞衡在床沿上坐下,自己果然往外面打了一盆热水来,同时悄悄将那个散发着臭气的“香”囊系上,尽管不一定派的上用场。
待温飞衡脱了鞋袜,双足浸到盆里,玉言便趁势道:“相公,你劳累了一天,肩膀想必酸痛得厉害,不如我替你揉揉吧。”
温飞衡当然不拒绝:“娘子如此贤惠,为夫甚是欣慰……”
足浴本是最能放松精神的,更何况水里掺了些安神定惊、舒缓疲劳的药粉。玉言的按摩手法纯熟,节奏拿捏得恰到好处,在她一下一下的按捏下,温飞衡只觉得身体渐渐松弛,那困意渐渐袭上来,竟歪头睡去,直至发出轻微的鼾声。
敌人睡着了。玉言立刻甩开手,嫌恶地望着他。她定一定神,开门把赤霞唤进来,吩咐道:“相公睡着了,你扶他到你房里休息吧,顺便叫一个小丫头来把这盆水倒掉。”
赤霞又惊又喜:“小姐不留姑爷歇息吗?”
“我才从金府回来,身上乏得很,还是你伺候吧。”玉言作出疲倦的脸色。
“那奴婢就遵命了。”赤霞说罢,欢天喜地地扶着温飞衡出去。
果然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温飞衡再不堪,照样有人把他看得如香饽饽一般,譬如赤霞,也许她是看中温飞衡的身份,也许是看上他俊俏的皮相,但不管怎样,她这颗心是牵在温飞衡身上无疑了。温飞衡这些日子一直留宿在外,难怪赤霞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恨无隙可乘,玉言索性如她所愿。
次日玉言去找温静宜,明里暗里地告诉她许多话,临了暗示她:喜事快要来了。静宜装作不懂,脸儿却绯红了,显然她深谙此意。
金珪是个急性子,催逼着金昀晖尽快过来提亲,金昀晖坳不过他,因此隔不得些时,便亲自到温府来,说了这一番意思。
温平候无可无不可,这种事情一向听夫人的。温夫人虽然在子女身上投注的心力并不多,那也是因为儿子太多,顾不过来,对这个自小养大的女儿却十分疼爱。她又是个贤明的,不比那等势力妇人,一心以子女的婚事来博取自己的光荣。
温夫人深知儿女的幸福乃头等大事,因此她先把温静宜叫去询问了一番,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又派人细细调查,知道金珪的性子虽然急躁了些,人却不坏,况且与自己的女儿也是情投意合,因此温夫人也就顺理成章地同意了。
婚事定下后,众人都定了心。当然,也只是定亲,鉴于两人年纪尚小,总得到后年才能举办婚事,顶好卡在金珪赴试之前,算个双喜临门。
别人的事忙完了,现在该忙她自己的事。玉言暗暗想:不知宁澄江会不会帮她?这个人总该不会食言的罢。至少在她面前从没食过言。
奇怪的是,她好像越来越不能自然地与宁澄江相处了,每次一见到他的笑脸,接触到他那双乌沉沉的眼睛,她总是觉得心慌意乱,仿佛浑身的肌肉失去了控制。但这是多么奇怪的事啊,就连半年之前——或者说她嫁给温飞衡之前,她尚且能对宁澄江应付自如,他们本就是最初的盟友,渐渐发展成朋友,哪怕后来宁澄江向她表露心迹,她也未曾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可如今她渐渐发现,她的心志已不如从前那般坚定了。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见面,所以才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吧,她这样告诉自己。尽管明知道这是虚话。
☆、催债
年关才过,温飞衡比从前更加活跃。也许是因为大家都处在清闲的阶段,彼此呼朋唤侣,饮酒作乐,更添了十分乐趣。
乐子一多,温飞衡便有些入不敷出,手头更加拮据。他仍旧腆着脸来找玉言,玉言却十分为难地告诉他,自己手上的银钱也所剩无几了,虽还有些首饰,也是日日要戴的,若一时拿去当了,众人反而要疑心。
温飞衡十分体谅她的难处,不再追索,只叹道:“什么时候能发个几千几万的小财就好了,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愁眉苦脸的。”
玉言心中一动,婉转笑道:“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法子,去偷,去抢,那可都是要坐牢的!不过,我倒是听说有一种法子,可以以小本搏大利。”
“你是说做生意吗?那个本钱也不算小,赚的也有限。”温飞衡不以为意,觉得她是妇人之见。
“不,我不是说那个,”玉言觑着他,小心地说道:“我听说有人是靠赌博发家的,起初不过投入几文钱,最终豪宅绵延几千里……”
温飞衡唬了一跳,几乎当场捂住她的嘴:“夫人,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父亲若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再说,赌字那东西可不好轻易沾染,太靠运气了,虽说有人因此致富,可也有人为此而倾家荡产的,我可不敢把咱们家业给毁了!”
这胆小鬼,没志气的家伙,有胆子找女人要钱,却没胆子进赌场半步。玉言暗暗恨骂,面上却勉强笑道:“我不过说句顽话罢了,你何必当真呢?你既不爱听,我以后不提就是了。”她又恍若无意地说道:“我倒是听说,赌博这东西虽然很讲时运,跟一个人的天资也有很大关系,而相公你,一向是很聪明的。”
说完这些话,她便径自收拾起衣物来,眼角却悄悄瞥见,温飞衡的眉心分明动了一下。
文墨早前也已从家中回来,神情却有些闷闷不乐。玉言着意打探了一番,才知她父母觉得她年纪也不小了,擅自做主为她寻了一门亲事。文墨却对那人不甚满意,因为很有些风言风语传进耳朵里。她父母却觉得是谣言,坚称那人身家清白,为人可靠。文墨与父母大吵了一架,赌气跑回来,也不肯再回去了。
玉言便劝道:“你那契子还在我这里,我若不放你走,他们也没奈何。只是你也得想好,若真不想嫁给那人,就早早地将亲事拒掉,另寻一门好的,毕竟你也真个耽搁不起了。等哪日你想清楚了,便来回我,我做主将契子发还给你,也照样陪你一副妆奁,不会亏待你。”
此前她跟温飞衡说的自然半真半假,她虽然囊中羞涩,一点体己还是有的,只是不能叫温飞衡搜刮了去。但文墨是陪伴她多年的旧人,她自然很乐意助她一把。
文墨仍在气中,只闷闷地点了点头,也不说自己打算怎样。
至于温飞衡,他的行迹渐渐诡秘起来,大约也是怕家里人知道。玉言百般使人打探,只是不得,还是宁澄江使人传话过来,玉言才得到一点消息。
温飞衡果真去了赌场。
起初不过是小赌,还叫他很赢了几把。尝到胜利的果实后,温飞衡的胆子慢慢放大,虽不至于一掷千金,一盘几百两银子的输赢是有的。
玉言也留心观察着,最初的那几天,温飞衡回到家中都是乐颠颠的,笑纹里是隐藏不住的喜悦,可知赢了些钱。玉言也问他:“相公为什么事这么高兴?”
温飞衡只掩饰着笑了一笑:“没有什么。”立刻找别的话题岔开。
玉言也不深问,她听说赌场里的老手对付雏儿很有一套,先稍稍放些水,小输几把,待那人尝到甜头之后,才抖擞精神大杀四方,让对方输得屁滚尿流,温飞衡看样子就是中了这种圈套。
果不其然,三五日后,温飞衡的脸色便渐次阴沉下来,脾气也不好了。玉言很少去招惹他,因此也接触不到他的怒气,家中的小厮和丫鬟却倒了霉,稍微服侍得不如意,温飞衡便大发雷霆,轻则破口大骂,重则拖出去痛打一顿,还得玉言出来做好人,替他们求情,温飞衡才肯稍稍罢休。
此前玉言在温老夫人面前污蔑他的话,如今竟成了现实。
一个人的脾性与境遇是有很大关系的,玉言猜测温飞衡一定输了大钱。当然,他一定不肯罢休。赌博这样东西,赢了的人想再赢,输了的人想翻本,竟没有一个人能全身而退的。
为了怕她发现,温飞衡现在不肯朝她要钱了,可是他的钱是打哪儿来的呢,还是找他那些狐朋狗友借的?这个问题玉言想不明白,可是她也懒得去想了,不管怎么说,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如同一只蜘蛛网住了猎物,尽管猎物仍在拼命挣扎,可是蜘蛛知道它已经难逃一死,因此只需要静静地等候,不必劳神费力了。
三月中旬的一天,玉言正在房中与静宜说话(她是静宜的嫂嫂,静宜也将成为她未来的嫂嫂,这关系还真是奇妙),忽然听到大门外传来喧嚷之声,玉言起先以为不过是仆婢之间的争执,没太放在心上,谁知声音越来越大,凝神听了一会,竟好像有一大伙人。
玉言坐不住了,起身道:“你先坐会儿,我出去看看。”
她到外头一看,原来是自家的仆人与一群外头人发生了争执,她皱了皱眉,上前道:“你们在吵什么?”
一个叫小栓儿的小厮道:“三夫人,这些人好不讲道理,二话不说要闯进府来,亏得我们将他们拦住,不然还知道会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玉言细细打量着这伙人,穿着打扮不似正经人家的模样,一个个脸面凶悍,胡子拉碴,很有些匪气。
玉言隐隐猜出几分,含笑道:“不知列位是何许人,为何无故来找我们温府的麻烦?”
为首的一个大汉见出来的是个女子,很有些瞧不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你又是何人?”
小栓儿见主子出来,胆气也壮了些,挺起胸膛道:“这是三夫人!”
“三夫人?这么说,你就是温飞衡的媳妇?”
玉言不肯点头,可是也没有摇头,算是默认。
那大汉便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可巧,我们正要来找温飞衡,他既不肯出来,找你也是一样。”
玉言冷冷地看着他:“相公他不在家,有什么事,你们直接跟我说吧。”
“那好,我就只说了。你相公欠我们赌场不少银子,迟迟不肯交还,不得已,我们只好找到他家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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