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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心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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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喝可去挖来。”

    韩芳走后,廷泽朝后一仰,躺在铺满瓦片的房顶上。他单手枕头,另一只手搭在腰腹之上,然后屈起一条腿,仰望头顶上方的浩渺星空。

    他的生母云妃,乃是江南慕容家的庶女,当年皇帝南巡路过扬州,一次微服私访之时偶遇年少时的慕容云嫣,她当时正值二八年华,梳着溜黑的长辫子,美目流盼,桃腮玉面,身姿曼妙,仪静体闲,撑着一把二十四骨油纸伞从细雨蒙蒙的粉墙黛瓦间盈盈走过,一下子就吸引了皇帝的目光。皇帝回去后彻夜难忘思念成疾,于是派人找到她家,一道圣旨降下,将她纳入宫中为妃。

    云妃刚进宫的那几年,皇帝日日临幸帘翠宫,各种赏赐不断,那时的云妃可是宠冠后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六宫上下都嫉妒红了眼。后来云妃怀了身孕,皇帝虽然恩宠不断,但是去帘翠宫的次数渐渐少了,那些人就趁此机会设计陷害她,几经屈辱冤枉的云妃渐渐懂得后宫的诡谲和人心的险恶,所谓帝王的宠爱也只不过是过眼烟云。大梦初醒的云妃慢慢收敛光华,韬光养晦,在禁军统领韩荣的帮助下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构陷,后来顺利产下二皇子。

    本朝为防外戚干政,皇子幼时就要离开生母,搬到特定的宫中居住,由专门的宫人嬷嬷照料,每逢初一十五和节日,其生母才可前去探望。

    廷泽儿时聪颖好学,三岁会背诗,五岁时就已开蒙,很得父皇喜爱,但是同在资善堂读书的其他皇子和世子拉帮结派,经常欺负排挤年幼的廷泽。云妃深知其中厉害,就暗下教他迟到耍滑,偷懒懈怠,甚至言语不逊顶撞师傅,从此为帝不喜。

    其实,他白天不学无术,晚上却在房里苦心钻研诗文和治学之道,把师傅教的道理知识全都补上,当然,伺候他的宫人也事先被云妃以重金收买好了。

    后来,他拜了韩芳为师学习武艺,每日后半夜夜深人静之时,他会到冷宫与韩芳会面,研习武功。长此以往,他便养成了熬夜晚起的习惯。

    至于他的轻功么,则是他时不时地偷偷去帘翠宫中与母妃团聚,宫中戒备森严不容有一丝闪失,日积月累之下,便成就了他极高的造诣。

    掌灯时分,一道黑影闪进帘翠宫内,大殿之中空空荡荡,只有一只简陋的案几,上面点了一根细长的白蜡烛,显得昏暗冷清。

    云妃听到脚步声就欣喜地转过头,对来人道:“阿泽,你来了。”

    廷泽在她面前跪下,行了个敛衽大礼,“孩儿给母妃请安。”

    云妃扶他起身,攥住他的手道:“好孩子,母后每日都记挂着你,你在宫外可还好吗?”

    廷泽回道:“阿泽一切都好,就是想念母妃。阿泽昨日先去了福宁宫看望皇后和太子,还请母后不要生气。”

    云妃轻笑道:“你做得对,母妃不会不高兴的。”片刻,她又叹了口气,道:“你父皇沉迷炼丹方术之道已久,朝政全由应相把持,应相此人奸诈狡猾,谄媚事主,一心想拉太子下马,好让自己的亲外甥瑞王当上太子,将来继承大统。然而皇后也不是吃素的,自古太子之位立嫡立长,她的儿子未到弱冠之年就被封做太子,背后又有其强厚母家支撑,她的三弟骠骑将军手握兵权,自然有能力与应相制衡。”

    “两虎相较,必有一伤。自古兵权即皇权,母妃看来,皇后的胜算比较大些。母妃是家中庶女,母家又家道中落,帮不了我们娘俩什么。五年前,母妃劝谏皇上不要沉迷炼丹之术,却触怒龙颜,被禁圄于自己宫中。你只有投奔皇后,为其所用,日后等你父皇殡天,太子登基之时,新皇和太后念你扶持有功,也会顾些情面,即使不留京重用,也会赏赐封地,我们娘俩也才能安稳地过下半生。”

    廷泽点头,“还是母妃想得周全。”

 第35章 考试

    省试当天,林昱像往常一样在卯时起身;洗漱之后换了干净衣衫就出了房门。

    考试所用的笔墨纸砚会由礼部贡院统一配发,因此试子不需携带,只需简装赴试即可。

    他关上房门,恰好苏闻也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苏闻先道:“林兄,早啊。”

    “苏兄;早。”

    二人一起下楼走到客栈厅堂,眼前全是密麻晃动的人影。四下巡视一番后,发现庄辞还没来;他们决定边吃边等他。

    客栈今日供应的吃食是清粥咸菜,白面馒头包子,和水煮鸡蛋;无油腻甜腥,便于消化;可使试子们在考试时保持头脑清醒。为避免饱腹瞌睡;每人仅分得八分饱的量。省试关乎锦绣前途,纵使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对着眼前的粗淡饭食;也毫无怨言。

    二人取过三份早餐在角落寻了一个干净桌子坐下,苏闻拿起一枚水煮鸡蛋在桌子边缘磕了磕,握在手中慢慢剥着蛋壳,打了个哈欠道:“我以为我起得尚早,谁知这么多人都已抢在前头,若再晚一刻,想必已是人去楼空了。”

    林昱舀起一勺青菜瘦肉粥送进口中,微微一笑:“状元客栈离礼部贡院极近,步行而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早去了也是徒劳苦等。”

    苏闻咽下鸡蛋黄,抚抚胸口,又灌了一大口茶,才顺了下去,“也只有林兄大考当前临危不惧,如此气定神闲了。”

    林昱淡淡道:“苏兄之意,是将考试当做身赴战场一般的壮烈之举了。”

    苏闻重重嗯了一声,“可不是么,前来参加省试的可都是由各地方州试选拔/出来的佼佼之辈,且三年才开一次省试,省试通过,才可进入殿试。不管最后能否位列三甲,入朝为官,就算只落个榜单尾末,也够给祖上长脸的了。”

    林昱但笑不语,抬首朝通往后院的拱形月门看去,只道:“庄兄还未过来,不知是否起身。”

    苏闻也放下粥碗道:“庄兄前两日被梦靥烦扰未得修整,昨晚与林兄换了住处,今日该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二人吃完早饭决议去后院寻找庄辞,但还未离开座位,先前那个侍候林昱的小二一溜烟跑来,急急道:“二位公子,可找着你们了,昨晚亥时庄公子交给小的一封信,让我今早转交给二位。”

    说着小二就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交到林昱手上,林昱展开信纸,念道:“林兄,苏兄,庄辞心有羁绊,无法应对考试,就此告辞,请二位仁兄莫问莫念,他日有缘再见。庄辞书。”

    林昱紧紧捏住信纸,看向小二道:“庄公子交给你书信时可否说了什么话?还请小二哥将昨夜之事详细道来。”

    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甩,摸了摸脑袋一五一十地回忆道:“昨晚庄公子去茶水间回来路过大堂,看见我在擦桌子,就把书信交给了我,还赏了我几个铜钱。我记得他当时面色很不好,只让我转告二位,他今日一早就启程回家,让二位公子安心考试,不要去寻他。他走的时候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以后再也不会来这京城繁华之地了。”

    “不行,我要去找他。”林昱转身欲走,苏闻立在原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眸色沉沉道:“林兄且慢,庄兄既然决心要走,又不与你我道别,想必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庄兄这个人我比较了解,但凡他决定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我们还是尊重他的决定吧。”

    “可是……。”

    “林兄请听我一言,我也与庄兄情谊浓厚,但正因如此,我们才要用他想要的方式与他道别。”苏闻环视一圈客栈大堂道:“考试的时辰将至,住在这里的试子都已赶往贡院去了,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等考试结束,你我再往庄兄家中去信,一问究竟。”

    林昱听他如此说,只好打消去寻庄辞的念头,跟他一起去了贡院。

    林昱与苏闻赶到贡院时,试子们已经按序排在场外等着检验衣物,他们二人排在长龙最末,随着队伍缓缓移动。

    检验衣物的官吏有两人,一人在前接过考生的身份文书和书院的举荐信交于后面的官吏核查,后将考生全身上下翻检一遍,细到巾冠幞头,衣领袖口,鞋底裤缝,无有一处遗漏。另一位官吏在后拿着名册审核记档,若有考生私携夹带,立刻将此生的名字在考生名册中划去,从此不准参加科举。

    不多时,前方便传来试子哀嚎痛哭的声音,更有甚者,则是连连下跪乞求考官网开一面,最后都被差役强行架着胳膊拖了下去。

    林昱和苏闻都注意到前面一人不动声色地将袖口里藏的纸条悄悄取出,然后佯装咳嗽把纸条塞进口中吞咽了下去,惊得苏闻瞪圆了双眼,抬首无语望向天空。

    贡院之内,设香案于阶前,主司与举人对拜。仪式完毕,众考生抽取试题试房后,按次序进入考场。

    试院场地极大,分三十六间试房,每间试房有二十张桌椅,供二十个考生考试。每个考生的座位之间间隔极大,且邻近考生的题目都不相同,可防止考生之间交头接耳抄袭作弊。

    省试定为三场,第一场考策,第二场考论,第三场考诗赋,连考三天。省试期间,贡院封闭,考生需在礼部贡院的厢房居住,由朝廷派专人把守,直到考试结束,方可离场。如遇考生在考试期间抄袭或突染疾病,就以作弊或交卷论处。

    本朝省试采取弥封制,即事先把试卷卷首的考生姓名、籍贯和初定等第封住或者裁去,以防止评卷官徇私舞弊。考生交卷后,将考试的试卷交由专门的吏官重新誊抄一本,再交给阅卷官批阅,以防考官通过辨认考生笔迹和剥换卷首的方法作弊。

    试院中焚起了安气宁神的檀香,试房内考生伏案奋笔疾书,肃穆无哗。巡视试场的主考官礼部尚书郭文斌站在檐下,看着各个试房内英才济济,不时抚着下巴上的短须,含笑点头,甚是欣慰。

    林昱前两日的策论试题对答如流,见解独到。第三日的诗赋试题,他写得纵横驰骋,文采飞扬。但在他想交卷之时,手指不经意地捻过卷纸,发现试卷右方书写题目处的纸张比别处较厚,他低头细细嗅之,亦觉有一丝异味。

    最后,他仍是交了卷子。

    这场诗赋考完,试子们纷纷涌出贡院,回到各自居住的客栈等待放榜。

    林昱与苏闻刚出贡院的大门,立刻有衙差上前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为首的衙差道:“请二位试子到京兆府衙门走一趟,有个命案跟两位有干系。”

    苏闻悚然一惊,问道:“什么命案,谁死了?”

    “状元客栈,今科试子,庄辞。”

 第36章 命案

    当日,京兆府衙门。

    京兆尹陆亦谦坐在堂上;细细翻着卷宗,左冯翊,右扶风两位官员分居左右。林昱和苏闻跪在堂下,面上皆是扼腕痛心之色,苏闻更甚,不时掩袖擦拭眼角;呜咽声声,仍然不能相信庄辞被杀的事实。

    陆亦谦啪一下合上卷宗,抬眼望向堂下两人;问道:“今科试子庄辞在省试前一日的夜里惨死在状元客栈,据客栈里的掌柜和伙计所述,庄辞平日里跟你们二位走得最近;你们都给本府说说,案发当晚;你二人身在何处;可有证人证明?”

    苏闻一听京兆尹怀疑到了他们的头上,连忙叩首辩解:“启禀大人;小生乃山西遂溪县苏闻;一月前来到京城并住进状元客栈,与同住在客栈里的庄辞一直交好,而林兄是考试前三日才来的。我们三人关系要好不假,但正因如此,我与林兄才无害他之意。庄兄出事那晚,我在林兄房里与他谈文论诗,将近子时才回的自己房间,期间林兄唤来状元客栈的一个小二为我们添置小菜,那小二可以为我们作证。”

    陆亦谦招呼衙差速去查实,目光掠至林昱身上,又低头瞄了一眼卷宗,道:“他是苏闻,那你就是林昱了。你的档案上写着,你是扬州知府林正清的长子,本府虽久居京城,却也听过林知府的名讳。不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纵使你是皇亲贵胄,本府也不会避重就轻,徇私枉法的。”

    林昱朝堂上一叩,道:“大人公正无私,令小生敬服。”

    陆亦谦满意地点头,又问:“本府问你们,庄辞在被杀之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有有有,我跟庄兄是第二次参加科考,跟我们同住在状元客栈里的,有参加了好几次考试均落了榜的,也有第一次参加科考的应届考生,那些应届试子一贯看不起我们曾落了榜的,经常出言挑衅。”苏闻抢先答道,不知是着急还是怎地,有些语无伦次,“那个许宗群和周成跃两人就曾与我和庄兄发生过口角,尤其是那个周成跃,他还跟庄兄打过架。”

    一旁记录案情的主簿将一张卷宗折好呈给陆亦谦。

    “读书人腹中文墨太多,言语轻狂是常事。本府认为,仅是发生过口角,不足以证明那二人有嫌疑。此案案发之后,本府就派人过去调查,因在客栈中居住的试子都已赶去贡院考试,且那贡院被重兵把守,本府也无法进去拿人问案,只能等了今天考试完毕才将你二人捉来先做询问。等问完你们,本府自会派人去询查另外两名试子。”

    陆亦谦随手翻翻卷宗,抬眼看向林昱道:“本府派人问过客栈众人,他们皆说案发当晚,你与庄辞互换了房间,对吗?”

    林昱道:“正是,庄兄说他原先住的房中闹鬼,想搬出客栈,我担心他无处落脚,就提议与他互换房间。当时小生觉得庄兄所言子虚乌有,就没在意,现在想来,庄兄的话中透着古怪,大人可从此处着手查起。”

    “闹鬼?”陆亦谦失笑两声,冷言道:“你当本府是三岁孩童,竟编出如此荒谬的说辞来糊弄本府,就算你与本案无关,也难脱一个藐视公堂之罪。”

    林昱面色不改:“小生斗胆请问大人,庄辞是何时被杀,是何死因,现场是否保存完整?”

    “啪”一声惊堂木拍下,震得堂上各人皆是一哆嗦。

    “哼,大胆林昱,本官断案还要与你一一禀报吗?我看你如此关心案情始末,定是与庄辞的死因有关,说不定与凶犯还是一伙!来啊,把这两个嫌犯给我打入大牢,严加看管。”

    苏闻一听要被打入大牢,当即吓破了胆,连忙拱手朝堂上叩拜道:“请大人明察秋毫,我与林兄真与此事无关啊!”说完他用手肘捅了捅旁边平静坦然的林昱,挤眉使眼色,悄声道:“林兄,快跟大人赔罪说些软话,不然你我都难逃牢狱之灾了。”

    林昱正要开口,却看见一个小吏从大堂一侧跑上来,附耳在陆亦谦旁边小声说了几句后退下。

    陆亦谦脸色大变,思虑一刻,沉声道:“去状元客栈询问的衙差何在?”

    语毕,有两名衙差出列行礼:“启禀大人,小人已去状元客栈询问,确实有个跑堂的小二说在庄辞被杀当晚,林昱与苏闻曾唤他过去伺候。”

    陆亦谦抚着胡须颔首,“如此,林昱,苏闻二人可暂时洗脱嫌疑,本府放你们回去,但你二人必须呆在状元客栈,随时等候本府传唤,不得离开半步。”

    苏闻从这突然的变化中回了神志,连连向堂上叩首,“多谢大人开恩,多谢大人。”

    退堂后,陆亦谦提着官府的袍摆,撒开腿小跑到府衙后面的议事厅里,只见一个玄衣男子立在厅堂正中。

    男子转过身,唇角挽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他虽一身便衣玄服,上面毫无纹饰,但那眉宇间凝结的王者之气,与生俱来的冷峻威严,让人难以直面而视。

    陆亦谦忙下跪叩首,战战兢兢道:“不知二皇子殿下驾临,下官有失远迎。殿下千岁千千岁。”

    赵廷泽走到上首的椅子上坐下,抬起二郎腿,面色不悦道:“陆府尹,你好大的狗胆,林昱乃是本宫的知交好友,也是你说拿就拿,说关押就关押的!”

    陆亦谦脑中一懵,急道:“下官不知,下官不知啊,还请殿下莫要动怒,下官这就去跟林公子赔罪。”说罢就要起身。

    廷泽抬起耷拉在椅子一侧的手道:“不必了。本宫可用性命为林昱担保,他绝不是凶手,也跟凶手毫无关系。”

    陆亦谦低着头,唯唯应着:“殿下如此说,可是折煞下官了。下官也认为,林公子一身正气不凡,绝不是恶贯满盈面目可憎的凶犯,肯定与本案无关。”

    廷泽起身,也不理会他,径直走了出去。

    震人心魄的脚步声渐远,陆亦谦仍旧紧紧盯着离他的鼻尖只有一指长的青石地砖,那上面的牡丹花纹有一处裂缝,是要好好找人修整修整了。跪了许久后,他才直起身,又冷不防地瘫坐在地,拂袖擦拭额角的冷汗。

    林昱与苏闻回到状元客栈,那里已被衙差列队把守,街边经过的路人纷纷侧目。

    与他们一道来的衙差跟守卫客栈大门的官差交代几句,就放他们两人进了状元客栈。

    客栈大堂清冷空荡,椅子都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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