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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4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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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竟以为都督会色令智昏,由得你胡作非为,真是愚蠢透顶让人发笑。”
在何氏面前发泄了一番这几年以来的憋屈,王夫人扬长而去,但她并没有返回宴厅,而是去见一早便借口不胜酒力回到书房休息的儿子王知礼,忍不住大大褒奖一番:“这回何氏意欲挑唆你对横始动手,你毫不犹豫将其检举,一方面大得你父亲赞许,另一方面又顺手除掉了知节与何氏,他二人虽说一直不足为惧,但时常生事却也让人厌烦,不过接下来,你也不能因为此番大获全胜,便疏忽了横始。”
王夫人喝了一口茶水,仍然口若悬河:“这一年来,横始大肆笼络募军,为此狠狠责罚了董旗风几回,董大勇等亲军必然也会不满横始偏袒募军,薄待旧部,他们若肯在都督面前替你美言,都督应当便会明白人心所向,我儿大有胜算!又兼那蠢妇何氏,为引你铲除横始,竟然散布什么神龙送子之谣言,不过歪打正着,倒也能试探出都督几分心意,要都督当真有意横始,怎会下令僚属禁绝谣言,毕竟诸如天命神授等说,往往会赢得人心信服。”
王知礼维持恭肃,极有耐心听完王夫人这番长篇大论,将人送走,转身时连连冷笑。
董大勇当然会不满王横始,事实上早便已经向他泄露,父亲心目当中只有一个继承人,那便是王横始这个长孙!
据董大勇所言,当年王进谷极其信重的部将鲁世宁,临终前告诫王进谷,其嫡长子王知恩很有可能是被一母所生的胞弟王知节暗害,是王知节故意泄露其行踪,导致长兄被敌军伏击,不幸战死,但鲁世宁无凭无据,王进谷当然也不会因其质疑便将王知节处死,不过对于鲁世宁提议,不能混乱长房宗子继承军权,以防阖墙之争这点,王进谷却大以为然,所以从那时起,他其实便着重培养王横始,也对几大心腹交底,军权将来会交给王横始继承。
然而因为王衡始偏袒募军,损伤亲军利益,贪欲渐重的董大勇当然会对王衡始心生不满,再兼王知礼一拉拢,他便忍不住设想——要是王横始当真掌管军权,必然会打压他们这些旧部,培养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可要是王知礼夺得军权,当然不会继续偏袒已经被王衡始收买的募军,如此一来,亲军的利益才能得到保全。
这想法一生,便如野草一样再也无法遏制势态,董大勇终于暗会王知礼,让他不要再寄望明正言顺继承军权了。
王知礼起初还半信半疑,正遇这回何氏使奸,他立即想到可以利用试探。
不像王夫人那般自信,王知礼其实认为何氏对嫡母的确威胁甚大,否则他那父亲也不会一再纵容何氏挑衅大妇,甚至于还为了何氏空口白牙的挑唆,将嫡母禁足不提,连他也狠狠斥责了一番,种种迹象,证明父亲对何氏确有迷恋,只不过程度并没有达到色令智昏。
王夫人一无家世,二无子嗣,这时也不算青春貌美了,王进谷又不是那等介意宠妾灭妻的人,就算休弃王夫人,真将何氏扶正,也论不上色令智昏,但要若董大勇的话并非危言耸听,那么王进谷势必不会容忍何氏加害王横始。
其实何氏的死,压根与王夫人的“识趣”无关,硬要与王夫人拉上关系,那也是因为她在择子一事上颇有眼光,王知礼简直就是个神助攻。
不过眼下王知礼非但不似嫡母那般得意洋洋,他的心情反而十分沉重。
何氏阴谋并未得逞,王横始毫发无伤,甚至他的检举根本便没有真凭实据,可父亲知情后,甚至不给何氏辩白的任何机会,便直接将她定罪,后来甚至宣告将何氏、王知节当众处死,以警诫子孙——这就是手足相残的下场!
然而在都督府里,手足相残可不仅只一件,曾经也有一个宠妾,得子而骄,不过当年王夫人还不是吴氏,乃王知节生母,故而那宠妾威胁挑衅的便是王知节,结果她的儿子有回莫名其妙失足落水,就这样淹死了,有一庶子正好在场目睹,于是禀知王进谷,王进谷根本便没有过问。
王知礼那时还不是“嫡子”,并无盛气凌人,庶子们大都与他交好,那个人证检举王知节,非但没得好处,还挨了一场训斥,他心中不服,便找王知礼抱怨了几句:“虽说他是嫡子,但竟然残害手足,总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吧,我们庶子,难道就当真如此微不足道?”
所以王知礼心里明白得很,他那父亲哪里是恶绝手足相残,分明是不能纵容王知节与何氏暗害心目中的寄望,他的长孙王横始!
至于禁绝神龙送子那套说法,这也是必然,王进谷如今虽说手握云州军权,到底还是贺周臣子,若承认那套说辞,无异于正式谋反——毕竟云州王军权的交接继承,名义上还需要朝廷允准,王进谷禁绝谣言,其实正是为了保护王横始,而之所以重惩何氏、王知节,说不定是从谣言散布时开始,王进谷已经被触动了警觉。
“只因他是长房嫡孙,便理当继承军权么?”王知礼冷冷一笑,眉梢微挑:“阿父,我可不能让你如此荒唐。”
第981章 仙游岭一行
董大勇抬眼看向面前这座葱郁险峻的峰岭,以及在那条蜿蜒曲折的石径口,手中折扇轻摇,一袭轻袍缓带,的确是一副登山踏幽装扮的王知礼,不由微微蹙眉。
收到那封邀约登赏仙游岭的书帖时,他尚且以为这不过是王知礼防人耳目私下面谈的借口,压根便没想到要真正登山,他虽是武将,眼下却也算上了年岁,再者就算那时在胜州,其实也许久没有真正驰骋沙场了,早已习惯了酒色贪欢、养尊处优,对于登山这类活动,董大勇当真是提不起一点兴趣来。
再兼董大勇窥破何氏事件背后,必然是王知礼对他的坦诚有所怀疑,这才利用试探,自己的话没有赢得信任,这总归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董大勇这时当然不会有多少好脸色,下马之后,顺手将缰绳扔给心腹随从,迎向前就是一句不无嘲讽的话:“都说五郎时常来仙游岭寻访仙隐,想不到原来不是谣传。”
王知礼仍是摇扇含笑,仿佛对这嘲讽置若罔闻,当然他也明白董大勇因何带怨,一边在前领路探幽而上,一边解释道:“将军莫怪礼多疑,实在是因将军所言关系甚大,若不能确断,礼实在不能下定决心。”
董大勇虽然一点也不想登山,但既然已经来了,而且这场会谈显然关系到今后荣华富贵,他当然也不会因为一场劳累便转身回程,忍着怨气跟随,尽量让口吻显得不那么暴躁:“如此说来,五郎这回是终于下定决心了?”
“若只为权位,礼当然不至于违逆父命,不过想到云州王将来安危,礼却不能置之不顾,将军想必也清楚,横始之所以偏袒募军,皆因晋王妃嘱令,可为一个女子,并且还是有夫之妇,横始便能不顾旧部利益,可谓色令智昏,又有什么能力统率云州部雄霸一方?阿父若真将军权交予横始,礼敢担保,不出五年,云州军权必定会断送在横始手中,莫说云州王族灭人亡,便连诸多旧部必定也会落得身首异处下场。”
这番话看似顾全大局,董大勇当然不会相信,这无非是王知礼为他逆父夺权找的一个冠冕堂皇借口罢了,一如衡州叛乱,那朱子玉打着正统旗号,指斥肃宗一系为君不仁,导致民不聊生,仿佛他真能够让平民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但只有那些愚民才会相信这套鬼话,真正权势场中,谁不明白朱子玉是在收买人心,为叛逆之行找到一个替天行道的借口。
但董大勇可不在意这些,他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哪里理会王知礼是不是大逆不道?
“小郎将虽是宗孙,但行事的确荒唐可笑,有负都督寄望,不过都督对鲁世宁信任非常,鲁世宁虽死了,他儿子鲁护如今仍得都督信重,又兼都督另一心腹郑敏,也是力主小郎将,老夫虽更加看好五郎,确为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是董大勇再一次说明,他可不愿为了王知礼在明面上违逆王进谷的决断。
“郑敏原本就是晋王妃姐夫,而晋王妃显然希望对她言听计从之横始掌管云州,郑敏当然会力主横始,礼心里清楚,别看晋王妃答应重建云州之谏,看似说服韦太后对云州王打消忌备,实则分明是缓兵之计,若待北疆平定,安东军再一次被拒渝关之外,朝廷必然不会再许我王氏拥兵云州,偏偏如此明显之事,横始却被晋王妃美色所惑,竟听从于晋王妃,袒募军而压制亲部,如今得他大力提携之张大壮,可与晋王妃相交匪浅,横始养虎为患而不自知,偏偏父亲竟也在横始及郑敏游说之下,相信晋王妃会力保云州王,礼每当思及这多隐患,都难免忧心忡忡。”
说了半天却没说到正题,再说董大勇又因为这一程山路气喘吁吁,心情更加浮躁起来:“那么五郎便该痛下决断,为云州铲除隐患。”
董大勇的想法格外简单粗暴,只要王知礼弄死王横始这个第一继承人,那么他这个第二继承人便所向无敌。
但王知礼心里却非常清楚,他并不是第二继承人,别说他只是被王夫人记在名下教养,便说名正言顺的嫡子王知节,什么时候被当作第二继承人过?
“将军看来,父亲是否已近风烛残年?”
“当然不是,都督如今尚且老当益壮!”
“这就是了,横始若是出了意外,别忘了他已经有了嫡子,父亲既然一意坚持长房宗孙继承制度,并非没有时间再培养一个曾长孙。”
就算弄死王横始不算困难,王知礼也有把握不受怀疑,可要是长房一系子嗣彻底断绝,王进谷能不疑心有人在暗中施害?王知节已经死了,其余几个庶子根本便不能获益,唯有王知礼这个显然的获益者,不需真凭实据,王进谷就能锁定真凶,王知礼可没把握他的父亲大人一定会顾及骨肉之情,再说他这个“嫡子”根本便不算正统,王进谷恼怒起来,连吴氏都可能休弃,那王知礼哪里还具备“嫡子”名义?
所以弄死王横始根本便不能高枕无忧,只有连着王进谷一起弄死,王知礼才能够“名正言顺”。
董大勇被王知礼这一提示,惊得脚底下一个踉跄,险些没有摔下崖谷,他手扶一棵古槐,喘着粗气瞪大两眼,惊觉在他眼中看来一贯弱质彬彬的王五郎经过这段颇为艰辛的山路,竟然面不改色气不喘,一张脸清清爽爽,汗迹都没有一滴。
狼狈不堪的董大勇深深吸了口气:“五郎是要对都督动手?老夫不得不警告五郎,这是不自量力!莫说鲁护亲部,还有江、钟等部,势必不容五郎弑父之恶行!”
“所以,我不是才需要将军鼎力支持么?否则将军以为,什么事都由我独立完成,什么风险都由我独自承担,我为何要保证将军日后荣华富贵?难道,就仅仅因为将军告知,父亲早已择定军权继承?董将军,这天底下,可没有这么多一本万利便宜买卖。”
眼看着王知礼把扇子一收,阴笑着伸出手来,董大勇竟然觉得不寒而栗!
他再是利欲熏心,也从没想过直接干掉主公王进谷,然而王知礼承认意图弑父却如此平静沉着,依据此时奉行礼法,可谓穷凶极恶大逆不道,怎能不让董大勇惊心,他甚至产生了一种与虎谋皮的惧虑,大是懊恼因为一时贪欲招惹上这么一个恶徒,不加思索,重重将王知礼一推:“五郎这是要威胁老夫?”
“将军这又是哪里话?”王知礼神色不改,笑容可掬:“我对将军信任不疑,故而才推心置腹罢了。”
仍是上前,扶稳董大勇:“将军虽说老当益壮,到底这山路崎岖难行,还是由礼掺扶着更加稳当,将军也莫再急着交谈了,不如欣赏一番仙游岭中风景,对了,将军曾问我常常来仙游岭中目的,这时我也不妨向将军坦言,这仙游岭上,确有仙人隐居,将军此行,必然不会失望。”
说完竟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叠成三角之符咒,往董大勇手里一塞,董大勇立时觉得胸口的郁堵仿佛被一股清凉之气摧散,呼吸一畅,灌了铅的两条腿也顿时轻松,几乎可以健步如飞!
这样行走约摸半个时辰,董大勇竟再也不觉疲累,如此惊奇的体验甚至让他不再执着于王知礼即将弑父的恶行,竟是一路缄默,莫名其妙便相信山中有仙人隐居的“奇谈”,努力想要记住这条路线。
忽然便似到了山路尽头,董大勇只见一片迷雾蔓延,两步开往,已经无法让他看清究竟是否万丈深渊。
他只听王知礼高声喊道:“上仙,在下知礼求见。”
随这话音刚落,迷雾竟悄然散尽,一条羊肠小道展现眼前,而小道两傍,俨然盘蛰千万毒虫!
董大勇大惊失色,然而却被王知礼用力一拽,身不由己便相随而去,而那些毒虫竟像是被施了咒语般,仍然盘蛰不动。
这……究竟是地狱还是仙境?
第982章 谈判
仍然还是在仙游岭下,石径路口,王知礼目送董大勇几乎是失魂落魄上马而去,唇角缓缓勾起笑容。
他当然明白,仅凭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荣华富贵,无法说服董大勇这只老狐狸以生死为赌注,助他行为弑父夺权之事,到此地步,当然只有将那至关重要的杀手锏亮给董大勇,就凭那位上仙的手段,已经足以让董大勇相信这世间真有神人仙法,这才能够让董大勇坚信,自己在神人相助之下,有十成胜算!
同时,倘若董大勇再生异心,他有的是办法杀人灭口,让他董氏一族不得好死。
而董大勇这时的确震惊不已,因为早前一番耳闻目睹让他难以置信!
那个老者,挥手之间,竟能让满谷葱翠绽放梅红,咒语一念,竟能召换地狱恶鬼,扼紧他的喉咙!
董大勇亲眼看见数十年前被他杀死的敌蛮,张牙舞爪从地底钻出,向他索命,他却根本难以动弹,若不是那上仙及时破咒,他这条老命今日便要交待在仙游岭上了!
王五郎既有神仙相助,莫说掌握云州军权,便是称霸天下,都无异手到擒来!
这时的董大勇,根本无法冷静思考,要是那个什么神仙真能呼风唤雨、杀人无形,王知礼又何需他投诚辅助?
人往往便是这样,信服于亲眼所见,更别说董大勇原就存在贪婪之心,今日这番遭遇,无疑让他对王知礼极度敬畏,又因那“上仙”警告,他万万不敢擅自传扬今日经历,既无人与他商议,质疑他的所见所闻,指明不合情理处,他越想越是笃定,跟着王知礼才有光明前途,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而对于王知礼这招杀手锏,十一娘当然一无所知,当初她倒是留意见仙游岭,王横始还不无讽刺地提到王知礼常常往那处寻访仙人,十一娘甚至提议往那处游玩,不过王横始与贺烨都不赞同,他们便是这样与“仙人”擦肩而过了。
十一娘这时,正在面见化名刘英的北辽八王子耶律齐,事实上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碰面了。
不过上回面见,耶律齐是掺和在好几个商贾之中,十一娘当然没有对他表示格外关注,耶律齐一心只图躲避国人的追杀,当然也无意大放异彩,表现得尤其寡言少语,可是这一回,先有裴子建拆穿他的身份,已经让他惊骸难安,而十一娘也完全没有转弯抹角,落座后第一句话,更是让耶律齐震惊不已。
“北辽大王子谋反,已被诛杀,萧后病逝,北辽萧一族谋逆,如今萧从力正在四处寻找八王子,意欲推举八王子为主君,对抗耶律宏,诛灭舒妃母子。”
晋王妃这番开门见山,当然是为了显明和谈的诚意——耶律齐当年是被萧后穷追猛打,若留在北辽无异死路一条,不得已才潜逃到萧后势力无论如何也难以企及的大周,虽为一国王子,实际却如惊弓之鸟,他根本便没有东山再起的念头,而就算大王子事件,在北辽可谓众所皆知,然而当然不可能连大周也街知巷闻,一些行商固然听闻风声,但并不会大肆张扬这类事态,否则岂非显明与北辽有所来往?固然晋王妃并不介意,商贾们还是必须小心谨慎的。
再兼耶律齐行商不过是个隐藏身份的幌子,除裴子建外,他并没有与其余商贾密切来往,所以一直不知北辽内情,直到这时晋王妃坦言相告。
“那么王妃……”耶律齐惨然一笑:“周辽两国正在开战,王妃当然不会放过在下,既然如此,在下也别无二话,项上人头,王妃拿去便罢。”
“北辽内乱,正是出自我之计划,因为如此一来,北辽王必须分心于内战,当然无法支援潘博,是以八王子大可安心,我非但无意害八王子性命,甚至可以相助八王子夺得王位。”
耶律齐再一次震惊于晋王妃的坦率,不由微挑眉梢。
“八王子虽对北辽时局不甚了了,但如今身处大周,相信不会连大周时局也充耳不闻,如今情势,尽管大周必然不会放弃收复营州,剿杀潘博,然而对于北辽,当然是怀抱着化干戈为玉帛之善意。”十一娘这是打算将坦率进行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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