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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4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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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延达死后,嫡长子萧从力成为家主,意识到必须得推举耶律氏王子之一才有更大优势,然而相比其余人,当然八王子耶律齐身体里到底还流着北辽萧的血液,在萧从力看来更加可靠——虽说是,当年若非萧后,耶律齐不可能被逼逃离,隐姓埋名苟且偷生,然而在权势场中,只要有利益可图,从前嫌隙当然可以一笔勾销。
再者萧后、萧延达已死,萧从力与耶律齐并无直接矛盾,所以这时四处打探耶律齐去向,想要将其悄然接返北辽拥立为君,当然不怕耶律齐还会因为旧怨耿耿于怀。
只萧从力并没想到耶律齐居然会藏身当时眼看便要沦陷的太原,只能凭借些微线索追察到江浙,反而被耶律齐察觉,他既不知萧后、大王子已死北辽萧叛乱之事,当然会怀疑是有人想要追杀他,越发地谨慎行藏,生怕身份暴露。
“是时候见一见这位八王子了。”十一娘当即立断。
“王妃难道是想利用北辽萧人手,解救林昔?”陆离几乎立即想到十一娘的计划。
“正是。”十一娘颔首:“林昔不能早撤,否则他一旦失踪,潘博必然动疑,故而只能赶在夺回幽州,战报未曾抵达营州之前助林昔脱身,我们人手不够,即便让林昔离开营州,也不能摆脱潘部追杀,所以我想,莫若利用北辽萧,先让林昔潜逃往北辽,在萧氏一族势力范围之内,便可保其性命安全。”
潘博再是神机妙算,也想不到林昔竟然会逃往北辽,他的人手,只能是冲着渝关一路围追堵截,而十一娘既有耶律齐这么重要的人质在手,当然不怕萧从力会加害林昔这么个无关重要的人,周廷与北辽萧眼下并无矛盾,甚至有望促成和谈,虽说会担一定风险,不过十一娘认为时局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的风险也必须承担了,不能一味只图小心谨慎。
“我这便安排。”子建二话不说,立即揽责上身,毕竟耶律齐之所以能在晋阳立足,以商贾身份掩人耳目,这其中少不得子建助力,不过耶律齐不知子建早已得知他真实身份,以为子建当真是因为与他性情相投,才给予不少提携而已。
子建刚一离开,白鱼便来求见,上呈两封密报,十一娘先拆长安来信,看完后一脸愠怒,这不由让陆离及尹绅都紧张起来,几乎异口同声询问,十一娘这才稍微克制了怒火:“太后千秋宴上,有个什么铁勒郡主竟被刺杀,凶手察明是豫王世子妃。”
“杨怀义之女。”见尹绅一脸糊涂,显然不知豫王世子妃是谁,陆离解释一句。
“杨氏被赐死,并没牵连到豫王世子,不过……”十一娘蹙眉说道:“太后竟然赐婚豫王世子与谢莹。”
陆离便道:“太后欲用豫王系牵制蜀王,当然会安插亲信在豫王府中,杨氏被赐死,太后启用谢六娘倒也符合情理,可凭白无故,杨氏为何刺杀铁勒郡主?莫非是蜀王用计?”
十一娘摇头:“十四郎断言,杨氏是被太后、谢莹联手所害。”
贺湛这封密报并没有将事发经过写得十分详细,故而十一娘倒也想不明白太后为何要对杨氏这个“自己人”下手,再者她对杨氏并无好感,也没那闲心为杨氏打抱不平,只让十一娘恼怒的是,杨氏固然可恶,谢莹更加歹毒,豫王世子贺佶虽不算才干贤能,倒也品性纯良,先后两个妻子,却都不可能与他同心,将贺佶视为自家晚辈的十一娘对他当然满怀同情。
她揉着眉头:“十四郎既已洞悉杨氏是被陷害,当然会告诉阿姑等亲长,为防谢莹,当然不能让世子瞒在鼓里,世子一听谢莹竟敢害人性命,吓得直哭……论十四郎怎么劝,也做不到与谢莹假意恩爱。”
陆离也忍不住去揉眉头:“忠义王当年为求脱身权欲之争,有意纵容子侄与世无争,贪图享乐,固然保得数十载平安,然而眼下,豫王府仍然不得不涉入风云诡谲,可豫王世子性情已经形成,怕是,一时难以改变了。”
“忠义”二字为已故豫王之谥号,宣告之后,世人便以谥号代称了。
“既做不到与谢莹假情假意,冷淡疏远倒也不至于会引太后怀疑,毕竟世子与谢莹性情本就不和,倘若硬让世子伪装成一往情深,也瞒不过太后那双厉眼,我不担心世子会露出破绽,然而未免替他惋惜,更兼……叔祖母连遭丧夫、丧子之痛,如今还多了谢莹这么个曾孙媳,豫王府里只怕有段时间难得太平了。”
众人叹息一阵,十一娘才再拆看云州密信,这回更加眉心紧锁。
“可是云州有何变故?”尹绅连忙追问。
眼看广阳部即将与安东军展开生死之战,在这关头,云州可不能再出任何变故!
“王知礼怕是忍不住了,何氏串通王知节,意欲借王知礼之手害杀王横始,却被王知礼检举,王进谷一怒之下,下令处死王知节及何氏!”
其实何氏的失败,并不出乎十一娘预料,可正如尹绅担忧一样,她并不乐见云州在此关键时刻内乱。
尹绅听后,却反而松了口气:“王知礼这回只是针对王知节与何氏,只要王横始毫发无伤,内乱应当不至于爆发。”
十一娘叹气:“王知礼这回应当彻底清醒了,他是以王知节及何氏作为探路石,确定董大勇所言是否真实,王进谷处死王知节,无疑便是证实……他心目之中继承人,非王横始莫属,你说,王知礼还有没有其余选择?”
第979章 一败涂地
铜妆镜,玉烛台,悲惜红妆无人看。
那一抹艳红的丹脂,在樱唇上轻轻一点,镜中美人怔怔看着自己绝色的容颜,终于是无法将那媚笑维持下去,她的唇角开始剧烈抽搐,一朵笑容便像狂风暴雨里不堪蹂躏的残红,颤颤巍巍地凋零了,任是浓妆艳抹,到底无法恢复以往的荣光焕发,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空洞绝望的眼,被满室灯火,更衬得死寂一片。
何氏伸手捂住眼睛,无力瘫坐,放声大哭。
她盼望了这么多天,最终盼来的仍是那个残酷的判决,天亮之后,她将会在王进谷妻妾、子孙以及亲信部卒目视下,与王知节一齐被处死,成为王进谷杀一儆百的工具。
可直到这时,她甚至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她明明已经足够小心谨慎,直到胸有成竹才行为这致命一击,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战败,并且是一败涂地。
一年之前,大妇吴氏的管家权被她彻底夺走,分明已是黔驴技穷,尽失人心,就算吴氏楚心积虑寻获一个美貌歌姬,以为可以讨得都督欢心,然而何氏不过是信口胡诌,吹了吹枕边风,王进谷便确信那歌姬与王知礼有染,而在都督府里,从来不乏这些风流韵事,王进谷根本便不曾在意过那些伎人贱婢与子孙们眉来眼去、勾搭成奸,但这一回,却勃然大怒,将王知礼狠狠斥责,甚至将吴氏禁足!
种种迹象都证明,王进谷对那母子两人已经厌鄙非常,吴氏被休弃不过早晚而已。
而对于何氏所生的庶子知业,王进谷却日更一日怜爱,虽幼子尚还不够启蒙之龄,王进谷却一口答应何氏所求,为王知业遍寻名师,以备将来教导经史子集,甚至还交待极为信重之部将鲁护,收知业为徒,亲自指教骑射剑术。
虽说幼子如今刚能把路走稳,压根没法骑射练剑,但何氏当然明白这份师徒之情的重要性,都督分明是让鲁护辅佐知业,将来能够继承云州军权!
何氏虽说欣喜若狂,但她明白,王知礼与王横始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大权旁落,这两人只要还存活世上,何氏便不能真正放心。
觉得自己已经稳稳夺得王都督满心宠爱的何氏,开始了她清除敌患的阴谋诡计。
她先是暗中散布流言,称王横始当年出生之时,王进谷竟发一梦,梦见金龙腾云而来,口吐龙珠于其手掌,后那龙珠竟然幻变为一男婴,王进谷从梦中惊醒,便闻长孙已然出世,大是惊喜,以为长孙应吉梦而生,将来必成大志,故虽说嫡长子亡故,其实王进谷压根便没想过让嫡次子继承家业,就更别说庶子王知礼。
这当然是何氏杜撰的谣言,虽是为了推动阴谋,也不无试探之意。
倘若王进谷当真决意嫡长孙继承军权,便不会禁止这一流言,然而王进谷察闻后勃然大怒,下令严察散布谣言者,又密见王横始,据耳目报知,虽无人听闻当日祖孙之间言谈,然则王横始告辞时神情含怨,分明便是受到了斥责。
而在此之前,何氏早已与甚得王知礼宠爱一个姬妾攀好,有日与那姬妾密谈,又再搬弄是非,终于说服那姬妾向王知礼献计,先下手为强除掉王横始,只要王知礼愿意辅佐何氏母子二人,将来何氏必然也不会薄待。
何氏当然明白,王知礼不可能相信她这套花言巧语,放弃家主之位,但只要王知礼相信都督有意王横始,便不可能坐以待毙,当然会先除去王横始这个劲敌,到时,王知节便能抓住王知礼把柄,揭发他为图权位谋害侄儿,纵然王知礼会将她咬出,但空口无凭,何氏大可抵赖,她有自信王进谷并不会听信王知礼“陷害”,如此一来,便能一举将两个敌患铲除。
但何氏万万没想到的是,明明已经身陷绝境,必须孤注一掷的王知礼,竟然会选择将她告发,更没有想到的是,王进谷单凭王知礼空口白牙这套说辞,根本不听她的辩白,立即下令将她与王知节分别软禁。
起初何氏还心存幻想,因为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输在了哪里,她想也许这是王进谷故布迷障,最终会察实吴氏母子二人污陷她与知业,待过几日,只要再待过几日,都督便会亲自来这里安抚她,痛斥吴氏母子丧心病狂、罪不可恕。
所以何氏仍然日日盛装打扮,等着向都督哭诉委屈。
但今日她等来的却是几个蛮横无礼的仆妇,送来所谓“断头饭”,那些平时在她面前低声下气的仆妇,竟然胆敢冲她冷眼嘲笑——你这番盛装打扮,难道还企望都督会来看望不成?真是痴心妄想,都督已经下令,明日便要将你当众处死,何姬打扮得这样妖艳,莫不是以为那些刽子手便不忍下手,让你保留这颗项上人头?我劝何姬,与其梳妆打扮,莫如饱餐一顿,这可是你此生最后一餐了,吃好喝好,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做个饿肚鬼。
直到那时,何氏仍然不信那个对她视若珍宝的男人,竟然连辩白都不听一句,就下令将她当众斩杀,她以为一定是吴氏的奸计,一定是吴氏,企图让她因为惊惧自寻短见。
可此时夜深,当王进谷仍然没有出现在这座曾经与她恩爱缠绵的宅院,何氏的自信终于开始动摇,她想也许这回自己真是一败涂地了,但她并不甘心。
她又如何甘心呢?
明明生得花容月貌,才情出众,甚至一度贵为官家女,结果先后遭遇的都是有眼无珠的男人,那个罗六郎,被人老花黄的万秋山几句挑唆,竟然便对她心生鄙薄,还有天杀的娄郎君,起初对她彬彬有礼看似心怀仰慕,却不想竟然是想将她送去给娄卓那老不死的折磨蹂躏,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接近晋王,可恶的晋王妃甚至根本不让晋王看她一眼,而假冒晋王与她卿卿我我的阮岭,还说什么风流多情怜香惜玉,根本便对她的天姿国色视若无睹。
辗转来到云州,她一度期望能够争取王横始的一往情深,想不到这个男人竟然也瞎了眼,居然将她引荐给了王知节。
与其为王知节姬妾,她还不如委身王进谷,至少王进谷能够给予她终身荣华富贵,而不用在王知节那个出身平常的妻室面前卑躬屈膝。
何氏坚信凭她的姿色,能够争取得王进谷言听计从,她确然一度也能在都督府后宅为所欲为,甚至眼看就能彻底扳倒吴氏母子,成为都督夫人,她的儿子便会成为嫡嗣,将来继承家业,甚至可能统领云州大军杀入长安城,成为九五之尊,到时,她便能成为一国太后,尊贵无双。
为什么她就要甘心死在这里,死得如此屈辱,还死得如此糊涂?
难道就连垂垂老矣的王进谷,也一点不在意她的姿容与才华?
这是何氏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现实。
她瘫坐着,从掩面痛哭,渐渐破口大骂,她愤恨上苍待她如此不公,愤恨为什么她身边的男人全都瞎了眼睛。
满室灯火辉煌,歇斯底里的女人状如疯癫,这让兴灾乐祸已然在门外旁观了好一阵的王夫人大觉痛快,故而当“啧啧”两声后,她终于打断了何氏的叫骂,稳稳步入这间依然美轮美奂的厅室,居高临下看着因为涕泪横流,已是满脸狼狈惨不忍睹的敌人,王夫人笑得格外矜持。
“不是男人们瞎了眼,而是你太过不自量力,你以为凭仗天生一副好容貌,就足够让所有男人神魂颠倒,对你言听计从,纵你为所欲为,何氏,我这时不妨告诉你,过去我在青楼,也不知见过多少倾国倾城之美人,学成一身勾人魂魄手段,她们之中,随便站出来一位,也能映衬得你黯然无光,可这些美人,有几个真能吸引男人一往情深,将她们赎出金屋藏娇,就更不要说明媒正娶了。”
“吴氏,你休要得意!”纵然心灰意冷,但何氏当然不肯在死敌面前低头,她高昂着头颅,双眼有若喷火。
“我怎能不得意呢?何氏,你那儿子知业,早前已经因病夭折了,我这人心肠软,不忍你这母亲最后一眼都见不着他,特意送他过来,让你这生母,与他话别。”王夫人微微一让,让何氏看清身后仆妇抬进那小小尸身,笑意更深:“何氏,你连儿子都保不住,落得这样地步,你说我应不应当得意?”
第980章 你也不是真智慧
女子凄厉的尖叫声刺穿夜色,直到这时,何氏才真真正正地绝望了,她像头野兽一样扑向王夫人,想要与仇敌同归于尽,但那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妇当然不会让她得逞,狠狠将她压制伏地,甚至把她的脸死死摁在地面,而当尖叫与咒骂终于疲哑了嗓门,何氏再也没有力气发出声音,她甚至奇异般地听见了丝竹琴乐远远传来——那是都督府正在欢歌宴庆,她以为能够给予她荣华富贵的男人,竟然根本不在意知业就这么夭折,也不在意次日便要处死爱妾及亲生儿子,照样酒色贪欢。
何氏终于承认了,她的确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机会。
“你也许还想不通自己错在何处吧?”王夫人缓缓踱着步子,一只精美的绣鞋踩在从何氏发间滑落坠地的金簪上,硌痛的感觉却一点没影响王夫人愉悦的心情,她的口吻那样轻松愉快,她就从没如此刻这般,对待何氏如此和颜悦色,谆谆教导。
“你应当一直在鄙薄我,不过是青楼出身,如今又年老色衰,有何资格仍然霸占都督夫人之位?你也不想想,这都督府来来去去,也不知有多少青春貌美女子,难道从前都没有心生贪欲,挑衅我这主母?可她们都到哪里去了呢?你或许知道她们去了何处,不过你以为她们都不如你才貌,所以你才有这自信不会重蹈覆辄,可是何氏,枉你自诩聪慧,你怎么就没看明白,都督虽说贪好美色,可从来不是怜香惜玉之人,我之所以能够成为都督府主母,不是因为貌美,而是因为我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做,都督最恶女子贪婪,而且自作聪明。”
“你若只是爱慕虚荣,想要掌家耍耍威风,都督这时宠着你,自然不会与你计较,可是你竟然胆敢参涉夺权!你也不想想,你在都督府里与知节眉来眼去勾搭成奸,都督真会一无所知?他不揭穿,是因根本便不在意,你虽占着姬妾名份,然而在都督看来,实则也与那些歌伎并无区别,都是都督府男人们之玩物而已,就连知业,都督甚至也知道很可能是知节骨肉,不过起初都督并不在意,因为就算如此,知业也是云州王子嗣,当儿子养与孙子养并无差别。”
“可是你竟然敢谋横始性命,还企图借知礼之手,若被你得逞,云州王将会实力大伤,你以为那些部将效忠于都督,就一定会效忠一个乳臭小儿?都督压根便没想过让知业继承军权,因为他年岁太小,毫无寸功,根本无法震慑那些部将!是你,把知节彻底葬送,那么既然知业很有可能是知节与你之孽种,都督还怎能容许他活在世上?”
“更不要说,知业听从他那乳媪挑唆,今日家宴上,一见横始,便斥他为杀母仇人!”
“是你……是你吴氏,是你让乳媪教唆知业!”
“当然是我,否则你以为我会犯斩草不除根之错谬?何氏,我不妨再告诉你,知节根本无望继承家业,因为都督一直在怀疑他弑害嫡亲兄长!都督虽然知道,子孙们难免权位之争,不过底限便是不能害杀家人手足,因为若生阖墙之乱,军权便会分裂,云州王毕竟不是皇族,外姓未必不能取而代之,所以都督虽说纵容明争暗斗,但决不能容忍自断根基,你连这些都看不明白,竟以为都督会色令智昏,由得你胡作非为,真是愚蠢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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