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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调-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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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余将奶娘身子放平,附耳贴在她脸上,急忙喊卿羽:“奶娘在说话!”
      卿羽扑过去,紧紧握住奶娘的手,将耳朵附过去。
      “奶娘,你在说什么?……”
      寒夜寂寂,四下只有孤独的风,一颗流星自天际无声无息地划过。
      最后一口气也没了声息,奶娘躺在卿羽怀里,平静地睡去。
      卿羽此前还慌乱的满眼泪水,但此际,她却一滴眼泪也没有了,神色出奇的淡然冷静,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奶娘,你是不是累了?让小羽给你唱首歌好不好?”奶娘安详地阖着眼,似是睡着了,卿羽将她一头凌乱的白发一点点地捋顺,手道轻轻的,缓缓的,像是怕惊醒了她一般。
      “花喜鹊,站树杈,摇摇大尾巴,冲我叫喳喳:阿婆早起去赶集,买来你最爱吃的大花梨,你还赖床睡大觉,真是个大懒瓜……”
      歌声轻柔悠长,回响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充斥着每个人的耳膜。石伯揩一把浑浊的老泪,发出一声沉重的低叹。常余暗自红了眼圈,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卿羽沉浸在歌声里,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目光游弋在一片黑暗之中,而她的眼睛,清亮得似乎能淌出水来。
      小时候啊,奶娘的怀抱是她最安心的归处。躺在她温暖的臂弯里,枕着温柔悠扬的歌声入眠,无论受了多大的惊吓,总能一夜好梦。
      犹记得有一回,因为仆人捉上来一条小金鱼,她与二姐倾雪起了争执。倾雪比她大两岁,个子也比她高半个头,高高托起小金鱼已让瘦小的她够不着。面对她的囧相,倾雪挑衅地冷笑,扬手将小金鱼狠狠摔在地上,竟摔出一抹嫣红,生生给摔死了。
      她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小金鱼的死状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倾雪拍拍手,扬长而去。不多时,倾雪带着李平岳怒气冲冲地过来,哭得梨花带雨地指着她向李平岳控诉:“就是她,把小金鱼摔死了,小金鱼太可怜了,我没有保护好它,呜呜呜呜呜呜。”
      李平岳听信倾雪的一面之词,事实上,只要涉及到卿羽的,李平岳从来不问青红皂白就问卿羽的罪。李平岳一手将卿羽拎起来,众目睽睽之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叱骂道:“不成器的东西!小小年纪就这般心狠手辣,若不好好训教,日后长大了还了得!”
      她流着泪小声地辩解:“不是我……”
      李平岳更火了:“不是你,难道会是倾雪不成?撒谎成性,家族败类!”
      可叹那时她不过五岁左右,就被李平岳定下如此恶毒的罪名。府里的下人们远远地看着,窃窃私语,看向她的目光半是怜悯半是嘲讽。
      为了“训教”她,李平岳要将她丢进柴房里饿上三天,是奶娘冲了过来,对着他又是哀求又是磕头,直将额头磕破了皮,流出的血淌了满脸,李平岳才松了口,拂袖而去。
      奶娘抱她在怀,面带微笑地哄着,夜里她睡不安稳,奶娘一遍遍地抚摸着她小小的身体,一遍遍地哼唱着温柔的歌谣,直至天亮。
      因为她的缘故,奶娘在李府的地位都要矮人一等,不仅同辈的嬷嬷婆子排挤她,就连小辈的丫鬟小厮都对她没有好脸色,但奶娘都一一应承了。
      奶娘原本有很多机会可以奔向更好的生活,只要同李府里最卑微的三小姐划清界限,或者同旁人统一战线,一起欺侮她,便可顺利投身到对方阵营。
      但她没有。
      她将脊背留给别人投来的冷嘲热讽,将怀抱留给她最疼爱的小羽。
      为了小羽得到幸福,她甘愿做出一切牺牲,甚至不惜为乞为丐装疯卖傻十余年,只为有朝一日遇着皇帝,点破一桩隐秘,让小羽认祖归宗,过上不再受人欺凌的好日子。
      奶娘,你为小羽做了这么多,小羽还未来得及报答呢,你怎么就走了?
      你不是还要听小羽讲在外的有趣经历吗?你起来,小羽马上讲给你听。
      奶娘,父皇答应我,要带你进宫与我在一块,让你享清福呢,皇宫很大很漂亮,你随我去看看好不好?
      小羽面前的路不好走,还要你提点,奶娘,你若不管小羽,小羽该怎么办呢……
      **********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万家灯火阖家团圆。
      卿羽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回了宫的,只恍恍惚惚记得长街两边俱是燃着的红烛,屋檐下挂满了绚丽的花灯,一上一下交相辉映,一路延伸而去,纷繁交织,灯火辉煌,宛若人间仙境。
      她在这片仙境里飘飘浮浮,像是醉了一般,待醒来时,已经梳洗打扮好,在宫宴上坐着了。
      隔着蝉丝锦帐,乐师们的身影朦朦胧胧,隐约可见有人轻拢慢捻,有人鸣笛吹箫,袅袅仙乐自帘幕之后缓缓淌出,听来如清泉流动,似环佩弦鸣,歌颂这太平人间,繁华盛世。
      宴席前的舞娘们个个均是经过层层选拔,由皇家的御舞坊精心调教出来,无论是容貌还是舞姿,都美的很。此时,舞娘们均以白帛裹足,和着轻盈的乐音起舞弄清影,俯仰回旋之间,尽得风流。
      襄岚拿来一件厚厚的外袍,低声道:“公主,夜里有寒露,奴婢给您拿件衣裳,您披着吧。”见卿羽只是专心地欣赏歌舞,对这话置若罔闻,便鼓起勇气,将袍子给她围上了。
      今年的元宵家宴,萧承望很是高兴,召集了在京的所有皇室王侯,准允其携家眷出席,后宫的妃子昭仪,连同十几个美人都承蒙圣恩,列席在位,个个脸上洋溢着欢欣的笑容。
      萧承望的高兴,一大部分原因源自庆祝清平公主的回归,被邀在席的人们心知肚明,酝酿了一堆祝愿和赞美的吉祥话,只待歌舞完毕,择机奉上。

      第五十三章 夜宴

      卿羽仰头饮尽杯中酒,一杯接一杯,襄岚有心提醒她少喝,过会儿还要跟各位皇亲见礼呢。她蹙紧了眉,强硬地自襄岚手里抢过酒壶,嫌壶嘴太细,酒倒得慢,干脆将壶盖拿掉扔了,快速地倒满杯子,又是一饮而尽。
      襄岚无法,只得在心里暗暗祷告,让这歌舞快些结束吧,不然宴席还未开场公主就醉了酒,皇上颜面无光,可实在不是件体面的事情。
      本不胜酒力,一壶酒很快见了底,歌舞正在兴头上,她却已是醉醺醺的了。
      她撑住头,用力眨了眨眼睛,可面前这些摇曳生姿的舞娘们的脸还是模模糊糊。只是恍然觉得,那个领舞的长得好生美丽,红裳覆体,丹唇善睐,眉目间尽是勾魂摄魄的风流,顾盼间媚眼如丝,像月宫的仙子。
      卿羽淡淡勾起嘴角,朝那人伸出手指,轻佻地笑了,说:“这美人,我喜欢!”
      襄岚大吃一惊,心知主子已经喝多了,上前去小声劝她:“公主,奴婢扶您回去休息一下吧。”
      卿羽却是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忽地一巴掌“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拍在面前的席桌上,将襄岚吓了一大跳,对面的太子萧远听到动静,投来一抹惊异的目光。
      而她,扶着桌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把将赶来扶持的襄岚推了个跟头,自己离开了席位,趔趄着身子走到了舞台中间。
      四围正兴致盎然地欣赏着眼前曼妙歌舞的王宫贵人们,纷纷惊诧于清平公主的举动,停止了交头接耳,好奇地望着她。
      她一步一歪,径直走向为首的舞娘面前,目光饶有兴味地流连于她姣好的面庞之上,看了一刻,忽地笑了:“你长的好看,”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舞跳的不好看。”
      锦帐后的奏乐趋于低缓,逐渐没了声响。
      舞娘大骇,急忙跪下去:“奴婢有罪!”其他舞娘们不明所以,却也不敢造次,渐次停下来,跟着跪下行礼:“参见清平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千岁!”
      萧承望刚送到唇边的酒杯顿住,看到舞台中央的卿羽,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一阵夜风拂过,送来清幽的梅香,凉意沁心。卿羽似乎清醒了许多,她嫣然一笑,朝着萧承望道:“父皇,今日良辰好景,诸位王公亲眷难得相聚一堂,儿臣想跳支舞为大家助兴,请父皇恩准!”
      自己的女儿如此给自己长脸,哪个当爹的不高兴?萧承望大喜过望,当即就准了:“吾儿德才兼备,既有这份心意,朕岂能不允?”又对着在场的众人得意道,“你们可有眼福了!”惹得众人连连附和着追捧。
      卿羽抬眼望见亭子上悬垂的红绸,飞跃几步以极快的速度踏过花木栏杆,拾级而上,将其直取手中,而她本人反手将那红绸一送,借着这股力道,红绸冲向人群中的一个侍卫腰间的短剑,牢牢缠住剑柄,再曲臂一收,那雪亮银剑已稳稳落入手中。
      “好!”
      一声喝彩带动全场氛围,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蝉丝锦帐之后,一个铿锵的筝音破空而出,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卿羽挑起唇角一笑,手持剑柄反身向前,身姿柔韧如柳,及腰秀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剑若霜雪,周身银辉。月色如水,照得她眉眼如画,面若陶玉。那样一个清丽动人的女人,抿了唇,冷了眼,在冰入肌骨的剑气里游走,那姿势不同于一般舞娘的妖娆魅惑,却另有风情,携着飒飒的寒意,翩若惊龙。
      剑如白蛇吐信,时而轻盈如燕,时而骤如闪电,而她足不沾尘,在空中旋回飞跃,清姿卓然,轻若浮云,看得众人屏息凝神,如同望着九天神女临降凡间那般虔诚。
      舒缓悠扬的前奏过后,古筝的弦越拨越快,连同那曲调越来越高,卿羽加快了步伐,剑气嘶嘶破风,身形随着招式千变万幻,掌声雷动间,筝音攀至最高点,而她自空中翻了一个圈,翩跹如蝴蝶,却在回身时蓄了全身的力量,握住那柄剑,朝着江皇后的方向直直刺来!
      众人还沉浸在她带来的精彩剑术中,哪里会料到情景陡然翻覆至如此?!
      那一刹那,众人们面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敛去,而卿羽手中那把剑已直取江皇后咽喉!
      咔嚓一声,利刃没入骨肉的声音响起,卿羽看见萧承望捂住胸口痛苦地皱紧了眉头,手上忽地失了力气,愕然之间,左右侍卫已将她拿下。
      手中染血的利剑颓然落地,发出一声落魄的闷响,而那幕后的筝音戛然而止,竟是最后一个高音没有拨上去,筝弦已断。
      殿前侍卫长一声令下:“将弹奏之人拿下!”霎时一行侍卫冲了过去,将那奏乐班子团团包围住,拔出雪亮大刀,摄得人们不敢动弹。
      萧承望的胸前被刺了个血窟窿,血流如注。福公公吓得丢了半个魂儿,跳脚大喊着:“快传太医!”
      江皇后花容失色,抱着萧承望哭天抢地:“皇上,您可要撑住啊!”涂满丹蔻的手指一指,看向卿羽的眼光满是噬人的杀意,“将这个贱人拉出去!!”
      她发起怒来仪态尽失,凤冠歪斜地挂在厚重的发髻上,乱发遮脸,眼神中惊恐与愤恨交加,衬得那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上的五官极度扭曲,哪有一点母仪天下的风范?
      卿羽呵呵笑着,任由侍卫架起,她冷笑怒骂:“江落霞,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若是不然,我定将你碎尸万段,丢到乱坟岗,让你遭受蛇鼠饮血、虫蚁蚀骨之痛!……”
      江皇后气得脸色煞白,指着她的手抖成一片,怒吼道:“反了,反了,将她拉出去,砍下她的头,看她还会不会如此嚣张!”
      卿羽哈哈大笑,发疯般挣脱开侍卫的钳制,朝着她的方向爬过去,恶狠狠道:“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能掩盖你做下的孽吗?江此君在看着你呢,每个夜里她都在你窗前看着你,你没发现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皇后眼中涌出一片惊惧,顷刻间回过神,声嘶力竭道:“疯子泼妇,一派胡言,快将她拖出去,快,即刻斩首!——”
      侍卫冲上来,将她双手反剪捉住,即刻就要带走。
      萧承望却在此时出言制止了:“慢着。”
      他伤势不轻,说了这句话便吐出一口血来,险些晕了过去,整个人有气无力,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侍卫不知该听谁的,还是福公公率先反应过来,气愤地骂道:“还愣着做什么?皇上的命令都不听吗?赶快将这个行凶的刺客丢到牢里去,皇上要亲自审讯!”
      侍卫忙不迭地架着卿羽去了大牢,萧承望似是放下心来,喘息了一下,闭上眼睛昏睡过去了。
      **********
      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卿羽背倚着冰冷刺骨的森严石壁,屈膝而坐。
      大牢不是一般的阴冷潮湿,更何况如今天气尚寒,哦,今天是正月十五,举国欢庆元宵呢。
      不对,自她刺杀江皇后未遂,被侍卫丢进牢里,已过去多时,间或有狱卒吆喝着给她送来几回饭,虽然她瞧不见天日,但也能断出大约过了个两三天了。
      她苦涩一笑,笑容意味不知是讽刺多些,还是悲凉多些,手指不经意间划过身边厚实森寒的石墙,上面生了一层黑绿的苔藓,熨帖在指腹上一股滑滑腻腻的感觉,像是触碰一条巨蟒脊背,恶心又可怖。
      石墙上有个小小的洞口,一束光自洞口打了进来,分不清是日光还是月光。她百无聊赖,眯了眼睛端详片刻,心想大概是月光吧,日光强烈刺目,月光幽静柔和,况且这束光泛着幽幽的蓝意,应是月光不差。
      今晚的月色想必很好。
      细算来,她来梁国左右不过十几天,却仿佛已经过了十几年那样漫长。每一天的每一刻,她都过得备受煎熬,不似当年在祁嵇山上时,她背着竹篓去后山采药,累了就和衣躺在花草丛中,午后的太阳晒得大地暖洋洋,她一觉醒来就到了傍晚,摘几枚野果,袖子胡乱一擦,嘎嘣嘎嘣啃着,踏着一地夕阳回家去;也不似在露鼎记时,她支着脸颊靠在柜台上,手边是方方正正的算盘,眼前是来来往往的食客,算珠噼里啪啦响了一通,客人说说笑笑走了一拨,大半日就过去了。
      那时的时光过的飞快,如今想来,只因生活轻松快活,没有什么负担,日子自然就如溪水般平顺地滑过去了。
      如今她长禁深宫,虽前呼后拥好不风光,但她已身负血海深仇,每日如履薄冰,连喝口茶的间隙都不得开怀。
      眼下更是生死难料,她犯下的是行刺天子的大罪,其罪当诛,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人过来赐她一杯毒酒,送她归西。
      喝毒酒倒还便宜她了,应该是五花大绑塞到囚车里游街,在刑场上当着众人的面一刀一刀将她的肉片下来,或者用尽十八般酷刑,折磨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总之死得不会那么痛快就对了。
      可她要杀的,明明不是萧承望。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生死一瞬的危急关头,萧承望会挡在江皇后面前,替她生生挨了那致命的一剑。

      第五十四章 死不甘心

      那一剑,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她携恨而来,为的,就是江皇后的命。
      奶娘临终前,意志已涣散,那一缕破碎的气息,唯有她一个人听清楚了。
      只有两个字:“皇后……”
      或许她有很多话要对卿羽说,但她已没有了力气,她保留了最后一口气,一直撑到卿羽来,告诉她一丝残缺的线索。
      奶娘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是含着怨的。她抱着奶娘越来越冰凉的身体,只觉头脑昏昏沉沉,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像是一片被风卷起的枯叶,漫无目的地飘来飘去,耳边是呼啸的风,眼前苍茫的夜,她想,她也要跟着奶娘一同死去。
      亲人都接二连三地被她连累致死了,却只有她还活着,若她再苟活下去,下一个死的又会是谁?
      好像也没谁了。如今在她心里还算得上亲近的,一个是不知行踪的师兄周顾,一个是在沈园的师姐白露,还有一个,是成王府的沈云珩。
      他们三个都是有着生存技能的人,要么武功高强踪迹不定,要么位高权重不惧险境,要么在位高权重之人的庇护之下没有安全威胁,她已心无所挂,便可放心去死了。
      只是即便要死,也须拉个垫背的,不然岂非辜负了奶娘撑着最后一口气留给她的遗言,那遗言,便成了后来家宴上的一幕。
      若非变故,江皇后已成她剑下亡魂。那么,她被关押大牢,等待她的将会是何样残酷的死法,她都不在乎了。
      但功败垂成,她死不甘心。
      手指触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垂头一看,竟是一只老鼠,黑黑的,瘦瘦的,探着鼻子在她身边闻来闻去。她长于山野十年,与各种野畜虫蚁为伴,才不会怕,便不闪不避,盘腿坐着看它。
      小老鼠出来觅食,定然也是饿极了,竟不怕人,瞪着明亮的眼睛瞅了她片刻,又继续探着鼻子往别处找吃食去了。
      卿羽又回过头来,去端详那一束长长的月光,直到听见牢门上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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