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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2章　他说　今生无缘　45


　　冯子琮和姜豪都知道高纬对小怜的势在必得，看到她竟然毫无防备的就要离开私宅，他们惊得忍不住大声呼唤。然而，他们只是声音嘈杂的呼唤了两声，小怜就已经跑出了私宅的大门，转眼间就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昨夜早已经哭得麻木，小怜如今也只是面色苍白，连眼眶都失去了血色的跑在街道上。
　　刚刚她忽然觉得很不安，脑海中冯子琮说王子宜这些与这次的事情有关的官员都已经被高纬关了起来，她就好像能够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是，她却更想要进宫，她觉得高纬是因为被惹怒了才要追究这件事情的，而惹怒高纬的原因就是自己！
　　吸了几口气，小怜感觉到自己的鼻头有些发酸。
　　如果那一晚她能够拒绝高俨说要成婚的事情，如果她能够往下拖，拖到高俨顺利的度过这次的事情，那么在高纬不能追究的时候，她再与高俨成婚一定就不会让高纬有机会抓住高俨。
　　都是她……
　　都是她！
　　这一切统统都是她的错！
　　私宅离百姓集中的市集有些远，小怜跑了好一段路才走出了大道。然而，站在道口，她见到许多的百姓都沉默着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有的厌恶、有的惋惜，这街道中间走着的车队却让她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一辆又一辆的马车从自己的眼前缓慢走过，小怜看着这条恍若无底的车队，突然胃里一阵恶心的翻滚，她下意识把头一侧：“呕——”
　　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位大婶，但见她只是干呕而且年龄不大，也还是好心的替她拍了拍背：“唉，这么小的孩子你来看这些做什么。这看的人也是……啧，挺恶心的。”
　　小怜的双眼因为干呕而冲红。
　　似乎也仰赖一旁的大婶的顺气，她感觉到呼吸顺畅后再次仰起头，看向那还在道路中间走着的车队。
　　马车上挂着人的残肢断臂，血肉模糊的肢体还在滴血，滴在车队走过的地上，恍若一条走不到尽头的血路，也仿佛在告诉小怜一些什么。
　　“听说，皇上因为和士开的事情才把这些人杀死的。”一位男子掩着嘴小声说道：“和士开这种人死不足惜，就死他一个这皇上还杀了这么多人……而且，还这么残忍。一会日头烈了，还要挂着暴晒，这不是……”
　　小怜泛红的双眼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狰狞的皱了起来。
　　她的眼神狠戾猩红得如同一只豹子，紧紧地盯着很远的带队骑马的一人，只身又要挤过人群到街道上。
　　“够了！”
　　带着怒意勃然的声音和面孔，姜豪毫不留情的拽住了小怜的手臂，力度似乎要把她的手拽断。他这声“够了”音量不大却也不小，声音一出，站在他们周围的百姓都拧过头打量着他们。
　　姜豪警惕的压低了头，见小怜已经被自己的力道拽住，便拉着她回身就往巷子里走。
　　他走的很快，跟在他身后的小怜被扯得东倒西歪。然而，他却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就这么毫不留情的拽着她转过了好几个巷口才停了下来。
　　“你到底要怎样！”姜豪歪着头，脸色铁青的低吼着：“求你别再添乱了！王爷如今性命堪忧，你还要在这个时候做什么！刚刚那些人可都是王爷的心腹，皇上能够下令将他们肢解，难道你还不知道皇上有多震怒吗！”
　　像是没有听到姜豪的话，小怜木然的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向面前的巷口对街的一家烧饼店。
　　她盯了很久，巷口却一直没见到有人经过。
　　“我可以救他吗？”小怜淡淡的问道，好似刚刚姜豪的轩然大怒与她毫无关系：“那些血流了一地，我甚至不知道在宫里的阿俨在面对着什么。如果……如果那一晚我能够阻止他入宫，或者我可以代替他入宫，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阿俨的心腹都死了，那谁帮他？连你……他都让给我了，那谁去帮他……”
　　姜豪冷眼看着她。
　　“你明明知道高纬是为了什么才这么生气，那我为什么还要藏着？”她像是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一声：“高纬知道我在哪里的吧？他是在等我认错吧？他知道我在哪却没有丝毫动静，而今天——”她的手猛地抬起，用力的指着姜豪刚刚将她带离的方向：“那是警告！赤裸裸的警告！”
　　姜豪不说话，沉默的看着久久抬着手的小怜。其实他猜到她应该已经累了，却还是逞强着不愿意把手放下来，瞪着他的双眼也毫不退缩。
　　叹了口气，姜豪首先败下阵来。他认输的垂下了眼睑，将她的手也拉了下来。
　　小怜的手腕被姜豪握着，她就这么垂头站着，眼光直直的望着自己的脚尖，眼前的景象瞬间被模糊，又瞬间清晰。
　　看到她的泪水在地面晕开，姜豪又叹了一口气：“你应该知道，王爷还在想着两全的办法。”
　　许久，见小怜并没有开口的打算，他又接着说道：“虽然王大人他们因为这件事情被处死，但王爷还活着！现在可能是举步艰难，但是王爷他一定在想办法度过这次的难关。皇上有意为难他并不是奇怪的事情，而现在天下的百姓都因为王爷杀了和士开而对他大加称赞，王爷民心大盛，皇上如果因为这件事情杀了王爷，那皇上就失去民心了。”
　　“你们错了……”
　　姜豪的话得到了小怜的否定。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的摇着头，像是用现在自己仅剩的力气说道：“你们都错了……如果他在意民心，怎么会任用和士开这么多年？如果他在意民心，又怎么可能会让陆令萱在后宫为虎作伥？如果他在意民心，他……又怎么会不得民心？”
　　姜豪的睫毛一颤。
　　小怜的话是事实，在他听到的一瞬间仿佛才明白过来这段时间自己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是什么。原来高纬并不会因为这个时间而去忌惮是不是可以除掉高俨，而是他若是想这么做，就会这么做，他没有顾忌的事情，他也不觉得他自己有需要顾忌的事情！



　　☆、第203章　他说　今生无缘　46


　　“你让我进宫吧……”
　　脸上的泪水还没抹去，小怜温婉的笑着，仰起头看着他：“我去告诉他，我和阿俨还没有成婚。只要我求他，他这次一定会放过阿俨，那阿俨才有机会去实现他心中的抱负。”
　　姜豪皱起眉：“你觉得你能做到？”
　　“我知道这些人死无全尸，刘桃枝一定参与其中！”小怜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你还记得赵郡王吗？他是被杖毙的……那在死前要遭受怎样的痛楚！刘桃枝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如果高纬把阿俨交给他，那阿俨会怎样？我只要想到他会受伤、会流血我就心痛的喘不过气！我明明有机会可以救阿俨脱离这样的世界，我怎么可能还这么清闲的等消息！”
　　只怕，等到最后还不是好消息……
　　虽然很忌讳这样的事情，但是姜豪的心底里还是下意识的接了这句话。
　　小怜和他的担心是一样的，但是他们能够为高俨做的事情却又截然不同。她的确可以进宫去央求高纬放过高俨，而高纬也有很大的可能会因为她而放过高俨，但是结果想必就是她从那时起便留在了宫里。但是若真的变成这样，高俨即便能够得以保全性命，高纬这样形如抢夺他人妻子的行为一定会让高俨更加气愤，而高俨会不会在之后因为怒气而不够谨慎再做错事被高纬抓到把柄也说不清了。
　　而他，现在能做的事情，竟然只有高俨让他保护她的这件事情。
　　可是，他的心里却希望她能够进宫去把高俨给换回来。
　　…
　　回到私宅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小怜原本打算征求冯子琮的意见，让冯子琮带她进宫去见高纬，但是回来后却发现冯子琮已经不在私宅。姜豪问了私宅里的下人，才知道冯子琮被宫里的公公召入宫了，而且还很急。
　　小怜和姜豪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却又很快的各自避开。
　　自那日起，冯子琮也一去不复返。
　　虽然小怜不知道他是不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府上，但是她的心底却始终还是在不安。自从那一次在街道上看到了游行示众的残肢断臂，她似乎就再也没有熟睡过。虽然不至于一闭上眼就是那些画面，但是在夜深人静的睡梦中，她不仅能够见到那些滴血的血肉，似乎还能见到他们是如何被折磨致死，甚至连他们眼中那含恨的神情也刻在了她的心底。
　　如今，除了不安，更多的还是接踵而来的害怕。
　　…
　　这一日，天色很阴沉。
　　小怜连续几日情绪都很低下，为高俨担惊受怕她觉得已经够折磨人了，而冯子琮也渺无音讯，她甚至连能够打听的人都找不到。
　　睡眼惺忪的小怜走出房门，神色不佳的她目光迎上淡弱的阳光却也感觉眼睛一阵刺痛。她低下头用手揉了揉双眼，耳边在此时也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显得很慌乱。
　　还没来得及垂下手抬起头，小怜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一个人拽住了，甚至就这么扯着她开始往外走。
　　顺着手臂网上看，小怜惊愕的发现拽住她的人是一日未见的姜豪。虽然她还想说几句客套话，但是姜豪的力气很大已经弄疼了她，她忍不住皱起了眉。
　　“等一下！”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她能够确保姜豪一定能够听见，但是后者却恍若未闻继续往前走，脚下的步调连半丝犹豫都没有。
　　虽然看不清姜豪的表情，但是小怜还是感觉到他的焦急，但是自己手上的疼痛却更刺激她的感觉，她忍无可忍的停住脚步，大力的借着姜豪拉住她的手往回一扯：“我说等一下！”
　　姜豪停了下来。
　　拉扯中，姜豪已经带着小怜走出了她房间的院子。
　　看着脸色平淡，眼神却又紧张慌乱的姜豪，小怜从姜豪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揉了揉已经被拽的发红的手腕：“你要带我去哪？”
　　看着她一脸懵懂的样子，虽然知道这个消息会让她难以接受，但姜豪已经觉得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而且也不能隐瞒：“吏部尚书出事了。”
　　小怜全身一僵。
　　感觉到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有些紊乱，姜豪皱起眉头：“这件事情怕是再难有转机了。皇太后执意追究和士开的死，为了保护王爷，吏部尚书让王爷说是他教王爷这么做的。皇太后不忍心杀亲儿子，但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怎么样了？
　　小怜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姜豪的犹疑让她忍不住要开口追问，但她却因为内心的害怕而无法开口。
　　他的父亲……到底怎么样了？
　　“皇太后得知是吏部尚书怂恿王爷的，派人用弓弦绞死了他，昨夜已将他的尸体送回了他的府中。”
　　弓弦……
　　绞死……
　　天阴沉沉的，姜豪以为小怜在听完他的消息后会像前些天知道高俨的消息时那样哀嚎大哭，但是她没有。
　　风冷冷的吹。
　　像是能够直直吹到骨子里的寒风，小怜沉默了许久，忽然肩膀颤抖着轻笑了几声，身旁的姜豪在听到她诡异的笑声后脸色都变了。
　　“那你带我去哪？”她眸底冰冷，却依旧笑靥如花：“现在才去向高纬求饶吗？呵，现在吗？”
　　姜豪冷眼看着神色失常的小怜，摇了摇头，似乎害怕自己表现出来的情绪会再让面前这个人变得更奇怪：“你不仅不能去见皇上，连吏部尚书的最后一面都不能见。”
　　“为什么！”
　　就像是下意识的，小怜听到姜豪说她不能够去见冯子琮，刚刚还笑意盈盈的表情瞬间变得狠戾起来，声音也咄咄逼人：“凭什么不让我去！父亲前些天还在我面前守着我，你现在告诉我他被绞死了……是骗我的吧？啊？姜豪，你是骗我的吧？他是胡韵的亲妹夫！亲妹夫！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被绞死！”
　　听到小怜竟然毫不遮拦的喊出当今皇太后的名字，姜豪原本就提着的心又被她吓得绷得更高。



　　☆、第204章　他说　今生无缘　47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他沉沉的说，想到与和士开狼狈为奸的胡韵，他也并不对她有多少的尊敬：“皇太后执意要追究和士开的事情，但她始终不想要王爷去做这件事情的负责人。而皇上的确怒气正盛，冯大人也以为能够借此助王爷逃过一劫，而他自己即便不能全身而退也应该能够保住性命。然而……”
　　“然而？”她嘲弄的笑着，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在问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然而呢？”
　　然而冯子琮却死了。
　　姜豪刚刚已经明确告诉过小怜，冯子琮已经被下令绞死，可是她还这么问，好似刚才并没有听见他的话，这样的她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从相识开始到现在也已经好几年，他算是看着她和高俨一路走过来的人，他也知道高俨有多喜欢这个当初古灵精怪的少女。虽然这些年她的性子没怎么变过，却也变得更贴近高俨所处的环境，其实这件事情他觉得是好事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却觉得这并非一件好事。
　　冯子琮的死是胡韵下令这么做的，这其中高纬并没有和这件事情有过任何直接联系，也许高纬是知道冯子琮与小怜的关系。
　　“我父亲只是‘替罪羔羊’是吗？”小怜的瞳孔凄凉的如同冰天雪地中被抛弃的婴儿，她连笑似乎都没有力气去维持：“可是和士开那样对为祸朝纲的人，杀了他能有什么罪！和士开死不足惜，就因为胡韵是皇太后，她就可以让这么多人为他陪葬？他们敢于出面，那是大齐的忠臣，就因为她自己那份不能公诸于众的奸情就要死吗！”
　　“你别天真了。”姜豪看着她：“和士开即便与皇太后有不可告人的事，但这也并不足以成为这次事情的根本原因。和士开是什么人？朝堂之中，乃至民间，多少人谈起他都是嗤之以鼻，他的死讯一传出，这大齐哪有什么惋惜之意？惋惜的只有那些与他狼狈为奸的人。皇上虽然亲政，但很多权利仍旧被皇太后握在手中，这其中也是因为和士开在朝中无人能及的原因。和士开一死，王爷名声大噪，你以为皇太后和皇上就不害怕王爷接下来会做什么吗？”
　　“那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想起自己刚刚被拉扯的发红的手腕，小怜不解道：“你想让我去哪？”
　　“是王爷命令我将你带离邺城的。他说……怕是与你，今生无缘。”
　　离开邺城？
　　今生无缘？
　　“我不要！”
　　连想都没想，小怜毫不犹豫的正色拒绝了姜豪。虽然这是高俨的意思，但是她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离开邺城。如今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她感觉到这里面最后一个人就是高俨了，他的安危如今比什么都重要。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留在邺城也许什么都不能做，却也不想要离邺城很远的地方每日每夜的去担惊受怕。
　　有些应该承受的事情，她就会去承受。
　　“我猜到你会说你不愿意离开。”
　　叹了口气，姜豪望了望天色，感觉时辰还早，又继续说道：“可王爷的担心不无道理。皇上一定知道你在这私宅，如今冯大人已死，皇上要搜这私宅强行带走你的话怕是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拦了。我也不希望王爷在现在这种时候还要去分心担忧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离开私宅，假意离开了邺城。”
　　认同姜豪的话，小怜点了点头：“那我应该去哪里？”
　　“兰陵王已经启程赶回邺城了。”
　　像是看到了希望，姜豪紧绷的脸色缓缓地转暖：“等兰陵王回来，这一切一定会有变化的。原本以防万一，王爷是不让兰陵王回邺城的，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兰陵王若再不回来，怕是真的难以扭转局面了。”
　　“斛律将军……”
　　听到她竟然会提起斛律光，姜豪觉得有些莫名。但转念一想，他也知道她认识斛律雅榕，也知道斛律光曾经与高肃还有高俨私下见过，那她应该认为斛律光是帮助高俨的。
　　但是，并不然。
　　“你别忘了当今皇后姓什么。”姜豪瞥了她一眼：“斛律将军虽然不与和士开为伍，但他始终遵从‘正统’。他愿意帮助王爷除掉和士开，却并不一定愿意帮助王爷争夺皇位。他斛律一族的军功显赫，他是断然不会希望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让自己的家族蒙上‘反叛’的罪名的。只是，王爷如果能够夺回皇位，他是愿意尽心效力的。”
　　小怜自嘲的勾唇一笑，闭上了双眼。
　　那这么说来，其实斛律光并没有所谓的帮与不帮，而是他绝对“不帮”。
　　其实想到自己上一次进宫去见高纬的时候，是让斛律雅榕帮忙的，小怜知道高纬应当已经知道了她和斛律雅榕是有来往的。这次的事情她本来就不敢再去找斛律雅榕询问些什么，所以也能够明白斛律光想要让自己家族明哲保身的思量。
　　可是，她也并不是深明大义的人，她还是希望斛律光能够不计一切的去帮助高俨。高肃的想法、冯子琮的想法她都是知道，高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