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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高湛。
　　高湛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李祖娥歪了歪头，她想看看高湛的身后是不是站着不少跟来的宫人。但是在房外的漫天白雪中，只有一个褚公公孤零零的站在离他们有点距离的地方，对上她的目光，还屈了屈身子朝她行了个礼。
　　李祖娥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伸手将高湛怀中的小怜抱了出来，放到了地上。
　　看到小怜身上有不少的雪水，微微皱起眉头：“你回房间去把这身衣裳换了，免得感染风寒。”
　　小怜立马点了点头，然后往一旁跑去。
　　跑出去没多远，她回了个头，高湛正看着她小小的身躯，见她回头朝她微微一笑，小怜眼睛眯了一下，又跑开了。
　　直到听到小怜房门关上的声音，李祖娥才抬起头正视高湛。



　　☆、第81章　人算不如人算　14


　　将高湛请入了房内，还心有余悸的李祖娥并没有关紧房门，而一直站在远处的褚公公此刻也站到了房门外。李祖娥没说，高湛也懂，他的目光浅浅的跟着她的身形移动，看着她动作利落的沏了壶茶。
　　她的动作还和以前一样平静优雅。
　　李祖娥提起水壶倒了一杯茶，滚烫的白烟从两人的面前升起。李祖娥视若无睹，但在高湛的眼中，这层白烟就似一面白纱，此刻在他眼中的李祖娥倒平添了几分仙气。
　　放下茶壶，李祖娥头也不抬的将茶杯移到高湛的面前，在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不知皇上有何事要吩咐？”
　　高湛眯着眼打量神色坦然的李祖娥，右手握住杯身，口气似不经意的问着，唇角还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那个小女孩喊你‘母亲’，是你收养的那个？”
　　李祖娥睨了他一眼。
　　李难胜劝过她，高俨和高肃也为了小怜而与她交谈过，她是猜到这件事情高湛也许应该已经知道了。高俨最近都没有再来找她说过什么，看起来虽然如同无事一般，但是她还是感觉到这底下隐藏着一股暗涌。
　　李祖娥没有说话，自顾自的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在高湛的注视下轻抿了一口。
　　“长得很标致。”
　　李祖娥握住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猛地抬眸瞪向高湛。
　　高湛抿唇笑着，看到李祖娥愠怒的样子倒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而从门缝被冷风推进来的雪花落在了他的发顶和后背上。他依旧笑意盈盈：“她是什么身份？”
　　高湛其实对小怜并没有任何的兴趣，只是高俨和高纬都亲自向他提及小怜，而高俨甚至是用推心置腹的样子向他表达了要迎娶小怜的决心。如果不是小怜的岁数对不上，他怕是要把这个小女生当成他和她的亲生女儿……
　　作为一国之君，身后便是人父。他自知高纬的胆识与智慧不足以登上帝王之位，也知道高俨才德兼备。他想保住两个儿子，他甚至想到了若高纬登基为皇，那么碍于他的皇帝之位，高俨即便不是皇帝，却还是能够在朝中有一番作为，因为以高纬的胆量是不敢拿高俨怎么样的。
　　将大齐交到不适合当皇帝的人手里，高湛知道这不仅对不起自己的父亲高欢，也对不起那个有帝王之风的儿子高俨，所以他想哪怕是一点，在两人之间做衡量的时候能够多为高俨考虑一点。
　　他想将小怜赐给高俨。
　　李祖娥看着高湛思绪万千的样子，笑道：“想必是皇上的儿子向你讨了个人情吧？”
　　李祖娥毫无波澜的声音将高湛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看着李祖娥嘴角的笑意，有些自嘲的一笑。因为在他听来，李祖娥这句话并没有半分笑意，甚至透着一股与漫天白雪相同的冷冽的感觉。这句话不像是个问题，更像是她说出来让他承认的事情。
　　高湛知道，从以前开始，李祖娥就非常擅长说出他心中那些不想明说的话。
　　像冷嘲热讽一般。
　　高湛不知道的是，在他良心未泯愿意放她出宫后，她早已忘了昔日那些苟延残喘的日子。若非自己当成亲生女儿的小怜被高俨看上，若非知道两人心意相通，她是断然不会再做出让他记起她的事情。



　　☆、第82章　人算不如人算　15


　　而他，竟然真的来了。
　　李祖娥认为这件事情即便再不过，也只是一道圣旨的问题。如果高湛一道圣旨下来，就算是有十个她也是无法抵抗这皇命的。
　　天，又下起了雪。
　　雪花飘摇着在空中肆意飞舞，雪花被吹入了房内。高湛背对着门，门缝外袭来的寒意像好一些冰块贴着他光秃的身子，没多久他的唇色就开始被冻得发紫。
　　李祖娥看了他一眼，侧开目光在桌底下摸索了一会，然后捞出一个外观粗糙的小火炉递给他。
　　高湛有些讶异的抬起了头。
　　李祖娥站起身子，理了理被坐皱的海青，然后越过木桌和高湛往房门走去。听到脚步声，褚公公疑惑的转过了身子，李祖娥面无表情的朝他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关上了房门。
　　听到门与门框结合的声音，高湛虽然顿时就觉得后背不再有寒风侵袭的感觉，而心底也有一个角落，仿佛有一片轻柔的羽毛被吹起。
　　李祖娥的手还抓着门把，她的呼吸一下子重一下子轻，脑海中也有许多的想法和计划相互交织着闪过。
　　“毕竟是大齐的子民，虽然如今是我在抚养，但是她名义上是我弟弟李祖钦的女儿。”
　　…
　　褚公公被关在门外，他穿的也不多，寒风肆意，加上年纪大了，他见房门关上也就偷闲靠在了一旁的石墙上，想要歇息。
　　小怜换好了新的海青，蹑手蹑脚的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然后往李祖娥的房间踮着脚靠过去。她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石墙，尽管她被石墙的温度惊了一下，却还是小心翼翼的踮着脚靠近，她太好奇那个房间里的美男子是谁了，虽然在心底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不低。
　　难道和阿俨一样是个王爷？
　　小怜歪着头想了想，像是想通了什么用力的“嗯”了一声，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过身子面向墙壁，身子紧贴着墙壁从转角处伸出自己的小脑袋——
　　她呆滞的看着几乎贴着自己鼻子的脸！
　　褚公公也被吓了一跳，看到小怜惊呆了瞪大的双眼，自己一个腿软竟然“哎哟”一声坐到了地上。
　　“公公！”
　　小怜着急的喊了一声，连忙跑到他的身侧将他扶起，眉头紧紧地搅在了一起，怯怯的的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褚公公有些狼狈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坐在地上的姿势，立马朝小怜摆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小怜身子虽小也没有什么力气，但是看褚公公手撑着地面一副要站起来的样子，她还是用力的搀扶着他，怕他像刚刚那样再次摔倒，毕竟褚公公在她的眼中俨然是一位老人家了。
　　褚公公站起了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宫服有没有沾上灰尘的地方，小怜乖巧的绕到他的身后替他将衣袍下摆的灰尘拍干净。
　　褚公公艰难的侧着身子垂头看着眉目认真的替他衣袍拍着灰尘的小怜，他忽然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想起他几十年前若是没有进宫，现在只怕也是有一个和小怜年纪相仿的孙女在身旁伺候。他在宫里摸爬打滚这些年，无牵无挂倒是在宫里行为处事都落了个自在，也不怕哪天因为得罪一个心情不好的主子而连累家人。但是宫里始终是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而每一月每一年几乎都是在上演同样的戏码，他也渐渐地累了。应付起来得心应手，却在发觉自己老了的那一天，对自己周遭的一切迷茫了起来。



　　☆、第83章　人算不如人算　16


　　虽然称不上是高湛身旁的大红人，但是褚公公照顾高湛已经非常多年，在更多方面高湛相信褚公公是比相信其他人更多的，也更愿意听褚公公的话。得天子信任，他觉得自己应该还能够在这宫里在享享宫廷老人的福，所以他必须要看清这宫里今后的形势变化，来保证日后高湛若有一天长埋黄土，他还能得以保全自己。
　　褚公公想得很多，但是站在身旁的小怜却让他感觉到自己心底那股柔软想要怜爱他人的长者心情慢慢地浮了上来。
　　因为李祖娥亲自将房门关上，褚公公自然是知道高湛和她有什么话要两人私自交谈，他回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皱纹粗糙的老手牵起小怜细嫩的小手就往拐角的另一处走去。
　　因为担心褚公公年迈的身体经受不住风雪的侵袭，小怜在她和褚公公正准备坐在石阶之前喊停了他，回到自己的房内将自己刚刚脱下的那件海青拿出来垫在了地上，才让褚公公坐下。
　　褚公公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
　　皇宫内人情冷暖自是见得不少，而这宫墙内的世界从来都是冷嘲热讽的人比雪中送炭的人多的多。他向往皇宫外的生活，也只是因为在皇宫内厌倦了，也知道百姓更懂得相互帮助——
　　而且，还只是一个从小在寺庙里长大的小尼。
　　小怜又谨慎的把海青交叠后摊平放到石阶上，然后才搀扶着褚公公小心翼翼的坐下。
　　“公公。”小怜满脸好奇的面向着褚公公，双眼的目光却又远远地投在了那紧闭的房门上：“和母亲说话的那个人，是谁啊？”
　　褚公公有些惊讶小怜竟然还不知道高湛的身份，有些错愕的看着她，忘了回话。
　　一直没有听到褚公公的声音，小怜终于把目光收了回来，这才抬眸认真的看着他：“母亲说只有身份高贵的皇室才有公公跟着的。”
　　小怜稚嫩的声音夹杂着一丝越过年纪的成熟和礼仪。
　　其实褚公公是知道这个坐在他身侧的少女是谁。最近宫内虽然看似太平，但是高俨和高纬已然在这件事情上站到了对立面，就连一向都对高俨敬畏有加的高纬这一次都敢公然与他对抗，这后面究竟还有多少人扯入这件事情他有些不得而知。
　　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件看起来不过是小事一桩的事情，却是当朝天子的意思。
　　高俨和高纬如今都还算年幼，而高湛虽然身体时常不适却依旧是身体精壮之年，朝中许多大臣都还未站定阵营。这一次高俨和高纬同时向高湛要一个女子，而高湛到底会许可哪一个儿子顺利迎娶这个女子，也就算是高湛心底一个认可——
　　若是高俨能够迎娶，便表示储君之位还有变数。
　　褚公公虽然心中有许多的想法，但是看到小怜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正满含好奇的看着自己，他还是忍不住慈爱的一笑，不受控制的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小脑袋：“你有想要同他成亲的人吗？”
　　“成亲？”小怜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一些，兴奋的用力点了好几下头：“我要和阿俨成亲！”



　　☆、第84章　人算不如人算　17


　　褚公公一惊。
　　他有些讶异于小怜竟然直接唤高俨为“阿俨”，而且看她的表情这样的呼唤怕是没有少喊过，而高俨应当也是乐于接受的。而这，也正合了他要帮助高俨的心。
　　“那么，里面那位——”褚公公像一个在身后藏了糖果的老人，眼眸泛着慈爱的精光，侧过了身，用手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房门，淡淡笑道：“是你口中‘阿俨’的父亲。”
　　“阿俨的父亲？”
　　小怜疑惑地目光跟随褚公公手指向的方向望去，又收回目光微微仰着头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褚公公。她紧抿着唇，清秀的脸上眉头都搅在了一起，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了身子，惊恐的低头盯着褚公公，像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公公……你说，那是……是阿俨的父亲？”小怜有些慌张的踱了几步：“那不是皇上吗！”
　　看着小怜着急败坏的样子，褚公公却忍俊不禁，又怕这笑让小怜更不安，他敛了笑意捂了捂嘴，对上她逼问似的目光，点了点头。
　　“那我刚刚那样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是很丢人吗？”
　　小怜双手指着自己，眉头又皱了起来，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阿俨要是生气怎么办……”
　　…
　　高湛从李祖娥的房间内出来已经是巳时末。
　　高湛似乎也并没有准备要在午膳时间之前赶回宫里，褚公公也早已让从宫里跟出来的御厨准备一桌不太丰盛的菜肴，而高湛也早已叮嘱过他在寺庙里只允许准备素菜不允许准备肉，还准许妙胜寺的比丘尼同坐一厅。
　　李祖娥也跟了出来。
　　虽然两人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褚公公和小怜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都谈了些什么，但是李祖娥从宫里的昭信宫到妙胜寺之间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是有所耳闻的，一些出家不久的小尼也还是忍不住小声交谈，嘀咕的声音与妙胜寺一向清冷高艳的形象极为不符。
　　“咳——”
　　李难胜是妙胜寺的主持，高湛特地准许她与自己同坐一桌。虽然觉得这样有些逾越，但是她也不敢在高湛开口后还拒绝，如今坐在上桌听到那一两声的低声细语免不了提醒一番。
　　瞬间厅内又安静了下来。
　　原本高湛是让李祖娥坐在他的身旁，但是李祖娥也知道自己的那些“劣迹”，在妙胜寺这样理应清静的地方她知道自己应该能避就避。正巧高湛还让小怜与他同桌，李祖娥本不想让小怜再与高湛相见，权衡之下只好让小怜坐在了她和高湛的中间。
　　小怜虽然早已饿的心慌，但是听褚公公说了这个坐在他身侧的男子是当今圣上，她看到他还没有开始用膳，自己的小手也乖乖的放在大腿上，只侧脸打量着他。
　　高俨与高纬两人虽是同胞兄弟，两人中高纬与胡韵长得较为相似，而高俨就是与高湛长得较为相似。小怜没有见过高纬，或者说也许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但是坐在他身侧的高湛却与高俨十分相似，她甚至还在心里觉得这就是高俨长大后的样子。
　　其他比丘尼用膳的菜色都是一样的，唯独高湛这一桌是御厨准备的，虽是素菜却也色香味俱全。菜肴并没有上齐，高湛感觉到小怜正盯着自己看，而李祖娥似乎也在想什么并没有发现小怜正盯着他，因为若是放在往时她一定会说小怜不懂规矩。



　　☆、第85章　人算不如人算　18


　　“怎么了。”高湛侧过身子往小怜的方向靠了靠，头几乎是贴着她的小脑袋，好奇的问道：“我有什么好看的吗？”
　　小怜被他忽然的靠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见高湛不解的皱起眉头，她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瞄了一眼李祖娥，见李祖娥还是在低头思索些什么，她这才转回头，朝高湛招了招手。
　　高湛笑着又靠近了一些，小怜伸直脖子凑到他的耳边，细声说道：“我是觉得皇上和阿俨样貌好相似。”
　　听到小怜知道了他的身份，高湛也知道这应该是褚公公告诉她的，但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一挑眉，轻笑道：“他是我的儿子，当然像。”
　　小怜一听，低下头笑了几声。随后，她又抬起头，双眸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闪亮：“那他以后也会像你一样这么厉害吗？”
　　像他一样厉害？
　　看着小怜精光闪闪的双眸，高湛却反应不过来她说的像他一样厉害指的是什么。
　　他的样子映在这个少女的瞳孔里，他细细琢磨，回望着她的双眼。忽然，他才想明白，她问的也许是他的身份。
　　高湛知道李祖娥现在是非常的反感赵郡李氏再有人嫁入这高家，刚才的交谈也多次说到了请他“放过”小怜。李祖娥离开皇宫后，他还是安葬了那个还没来得及见到人间光明的婴孩，也知道当初那个女婴不是她掐死的。当时知道真相后他后悔放她出宫，也想过把她从妙胜寺接回。但是一想到她在得知可以离开皇宫时，那样的笑脸、那样的眼神，那是他竭尽全力都没能见到的。
　　虽然不舍得也不愿意，但是他觉得这也许就是结果。
　　而时间辗转，小怜虽然不是李祖娥的亲生女儿，却是她抚养长大，如今他的儿子与她的女儿有情，真不知道在往后的日子里是好还是坏。而他们最后的结局，是她所厌恶的成为权势战争中的炮灰，还是得以厮守终生？
　　高湛不知道。
　　或者，他是知道的。
　　高湛看着小怜天真的眼神，沉默着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
　　小怜问他的问题应该是高俨以后会不会成为大齐的君主，会不会像他一样手掌控着天下苍生的生死。但是这人世间的人都不明白，坐在最高位的这个位子，并不能真正的掌握整个天下的生死。
　　没过多久，高湛吩咐下去调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上一次高湛到妙胜寺与李祖娥交谈也是因为小怜的婚事。虽然小怜与他非亲非故，甚至只是一个寺庙里不出名的小尼，但是因为是他的两个最受宠的儿子来向他讨得恩典，他倒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所以想问问李祖娥的看法。
　　高俨年纪虽轻却已名声在外，比起高纬而言，虽然不是皇太子却更加被朝中的老臣看重。但是他昨天与李祖娥谈起小怜时，却发现